================= 书名:双生仙世花 作者:心海光 文案 女主:修仙一道危险重重,现世一生意外频发,嘿嘿,我都不怕!我能穿越!我注定傲视天下! 天道:你确定?! 女主:…… 现世界与修仙界,两个世界平行架构,唯有女主能穿来穿去,只不过是要等死透以后才行。这虽说容易,可天道在此,指不定哪天以为死过去就能重生,结果就真死了。咋办? 女主:咦?!我真的死了?这节奏...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了... 本书期望: 咳咳,从喜欢看文到写文,这本新书是第一次涉及修仙题材的故事,所以还有设计穿越现世的部分。如果这个写得顺手,下一本就玩正统修仙。期待哈! 嗯嗯,前两本《落落数年》和《沫致年华》都属于现代青春都市言情题材,基于现实生活之上,脑洞不敢开得太大。终于开始提笔写修仙文啦,希望人设像狂卷风一样来得更猛烈些吧! 十月新开!日更日更不是梦!~!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戳戳先收藏哦!(*^__^*) 么么哒~~ 本人原笔名“海光”,因前期只在小范围内发文不曾所有察觉,随着写文时间渐长,所知范围越广,偶然得知有前辈与此笔名相同。为避免日后不必要的纠纷,本人现将笔名改为“心海光”,其寓意有二: 一是写文下笔乃全为自己心中所想,以“心”为证;二是心同谐音“新”,喻为辞旧迎新。多谢大家的支持与喜爱,希望能有更多更好的作品带给大家。 故,特此声明: 本人自即日起新改笔名:心海光 2017年11月18日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往如烟 ┃ 配角:世无常,往千城,公孙莲,董晋文,轩天道人,芷荷灵,冷冰寒 ┃ 其它:穿越,修仙 ================== ☆、重生?夺舍?   “嘶——”   马儿发出一声长啸,凄楚哽噎的余音还萦绕在空中,马车早已被一股冲力撞击得四分五裂,连马带车一并侧翻下悬崖。   马车里的女童被隔空抛出,一声惊恐地尖叫划破长空。半途咔嚓!戛然而止!   “撤!”   黑衣蒙面男子一声令下,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听令。   “唰唰唰——”各自纷纷解决掉落入手中的人头。   “嗖嗖嗖——”飞出十丈开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剩下两位原本与刚才那首领对峙的白衣男子,见眼下无留一人活口,相视而立,抬步转身快速走向崖边。   此时悬崖边缘延伸至无尽的白雾正漂浮悬空,雾气之下尽数漆黑不见一物。   “八师弟,小师妹这下落入求仙崖,你我二人可如何向师父交代啊?”   “七师兄莫急,今日之事我等实属意外,还需尽快回宗门禀明师父,确认小师妹的结魂灯是否无碍。”   “唉,这可是求仙崖啊?小师妹恐怕……唉,我们走吧!”   二人先后拿出锦囊法宝,“飕飕——”两声双影一前一后,随长风呼啸而去。刚才事出紧急,两班人马之中谁也未曾注意过,在道路一旁的杂草碎石间,悄无声息升起地一缕袅袅青烟。   这看似一望无际的薄雾下方,弥漫着浓郁黑气,黑气聚集在边缘的崖面,壁立笔直,偶有藤蔓交织缠绕于崖壁之上。一棵古松形如枯槁,了无生机地从崖缝中挺出,其中一段半截被折的干枝上沾满殷红血迹,沿着蔓延的浓血往缝内仔细一瞧。   哎呦!一个约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正端坐在中间,低着头睁大双眼直直盯向自己的衣衫,喃喃自语。   “我这是在哪儿?等等,我记得我出门前明明穿的是粉红色的公主裙和水晶凉鞋呀!这一身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啧啧,摸摸这料子还不错。咦?!还有我这个脚上的长筒厚靴到底是谁的?”   百思不得其解,一筹莫展之后,索性闭上眼睛,回想自己刚才没睁开眼前的遭遇。终于摆脱小学生的名号,成功升入本校初中部的往如烟,趁着父母工作太忙,保姆陈姨休假回家,悄悄私地里定下一个旅游团去游山玩水。一日游嘛!他们早出晚归,自己去玩也神不知鬼不觉!   没想到车辆大巴行驶至山间半路,突然下坡急转时,一阵尖锐地刹车声响起,顿时感觉整个人的身体倾斜失重。不等她反应过头,刚才还在前排眉飞色舞地讲解风景的导游阿姨拿着话筒飞出窗外,留下她挂在座椅边的包,下一秒也随着她飞走了。   往如烟一阵惶恐,她看见车内没有绑安全带的人三三两两地“嘭嘭——”落在侧边的窗户玻璃上,有些不幸落在开着窗户的人,就像那位导游阿姨一样直接飞出车外,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车辆渐渐整体前倾,又有人还来不及抓住支撑物便滑落出窗外。   “咚—轰隆—”一声,司机的座位上瞬间凸起大坑,一段段铁皮夹杂着震成渣的玻璃,被染红的鲜血扭曲成碎片状,疯狂地刺激她的视觉神经。   “咔嚓!”   往如烟只听见自己胸前撞击前排座椅时骨头碎裂的声音,同时感觉心脏骤停,眼前一黑,再睁开眼,就是……这般模样。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吗?重生到这个人的身体里?”   往如烟试着站起身,发现头不痛眼不花,目光将四周晃荡一圈,黑漆漆的山洞里有一盏烛台,照出洞内的陈设一览无遗。两个蒲团,一堆烧尽的火堆,木头书架,光滑平坦的石台,洞口还有一棵长得斜歪歪的枯松,以及延伸至脚边的血迹。   血迹?!   往如烟摸了摸全身上下,除了外衣的几处破洞和染在领口边缘一滩血迹……等等,她依次拉起自己三层衣领口看向衬衣里扁平的胸部,完好无损呀!   重生在这种鬼地方,可千万不要有伤在身呀!   正当她颔首瞅着自己的胸前发呆之时,陡然听见洞口“砰噔——”一声传来,她保持扯开衣领的手部姿势猛眼抬头。   一个年级相仿的小男生手上抱着一颗巨蛋摔倒在地,另一只手紧揪着胸口,双目圆睁地瞪向自己。   “噗呲——”   胸口处的一击触痛将躺在白骨棺内的男子瞬间刺醒,猝不及防下吐出一口浊血,他欲抬手擦拭嘴边残留的血印。可惜身体太羸弱,以至于只能嗯哼两声,原本熟睡在一旁的鹿角白兽闻声站起,双耳抖动两下,随后啪嗒啪嗒地踏上阶梯,走近男子的棺边。   俯身用舌尖舔向他颤抖的双唇,血迹变浅后消失,再用头颈来回轻抚起他叠交于胸前那竹长细白的手,直至他渐渐昏睡过去。   流动的波纹滑在他硬朗的眉宇间,俊秀的脸庞上,微动的喉结前,那用尽丝丝金线绣进绫罗绸缎的锦服外。如沉浸于波涛水光下的一抹宁静,落入眼睁睁看着他再次沉睡的白兽蓝眸之中,徐徐转身,回至原位,趴地,闭眼。   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存在过。   “嘀,嘀,嘀——”   重症监护室里的仪器发出规律而固定的响音,仿佛告诉人们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此时很安全,只是不知道她何时会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世界,是刺眼的白光,耳边有节奏的嘀嗒声,还有一个让人难以呼吸的面罩绑在她的嘴鼻上。她虚弱地想要抬起手去拔掉这个令人不舒服的东西,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有一位白衣女子,戴着一顶奇怪的白帽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她张嘴对着旁边同样着装的女子低语:“快!快叫二床病人的家属过来,说她醒了。”   “二床病人,她叫什么名?”   “叫……”她见那名女子向她的耳边侧目一瞟,“叫往如烟。快!叫往如烟的家属进来!”   往如烟?是啊!我叫往如烟,我原以为我死了,结果我还没死?   被头顶上方的白光刺眼得厉害,她重新闭起眼,冥想着她最后发生的一切。今天,她在台阁宗家中的日子终于熬到头,等着堂哥和他的师兄接自己去往卓山宗门。没想到半路遇袭,她明明记得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先将马车震裂,再将她连人带车一并掀翻至悬崖。她在叫喊中发现当时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后背一阵撞击的剧痛传来,不省人事。   醒来之时,便是如此。   那股强力,甚是熟悉,莫非……   “如烟?如烟?你醒了吗?你醒了睁开眼,来,睁眼看看我们。好吗?”   往如烟隐约听到有人叫唤自己的姓名,打断刚才一闪而过的猜测,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中年男子和女子,令她一阵哽咽。   怎么会?!   “爹,娘。”她哭着叫出声来,在眼泪瞬间模糊视线前,却在他们的脸上发现一丝疑惑,转瞬即逝。   他们怎会如此?!   不对!爹娘不是早在六年前,为了救自己而惨死于面前,这哪里可能是他们?!   可是,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么相像的人?   难道……傀儡术!   她突然瞪眼起身半坐,警惕地望向四周在她身边围作一团的人们。一个个奇装异服,连长得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爹娘都是如此穿着。这里是西域?   不对!明明自己跌落的求仙崖,应该是落入东域才对!可素闻东域只有求仙不得的凡人,哪里会有人使得这般傀儡术?   “如烟?如烟,你没事吧?你应一声,我是你妈妈呀!你还记得吗?”这个长相神似娘的女人,带着哭腔开口道。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如烟?你说句话,说句话应一下,好吗?”下一句是长相神似爹的男人说话,好像还紧张的语无伦次。   “要不这样,看她身体并无大碍,可能是精神受到创伤,或者是暂时性失忆。我们现在先转出病房,做一次全身检查,明天再请心理医生过来诊断,不知两位对我这个建议……有什么想法?”   往如烟盯着眼前这个身穿粗布白衣男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完全听得清他说的话,却全然不知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见他话语一出,身边的人都纷纷点头,然后有人上前取下令她难受想拔,但是刚才一心急却忘记拔下的面罩。一时间,呼吸顺畅许多。   她心中一喜,闭眼欲在体内运转灵气看看是否跌落修为。   结果!为什么无法运转!   等等,为什么空气中没有一丝灵气!   怎么?为什么我连同身下的铁板硬床都会动?   往如烟突然睁眼,只觉得天地间一阵眩晕,昏天地暗,她一头栽倒下去,依稀感觉到头顶出现过各色明暗交替的彩光。她一直在移动,停停走走,还有身边的女子在嘤嘤喃语。   “如烟,没事的。如烟,别担心,妈妈在这儿呢!”   她听到这并无半点恶意的低声轻唤,心中升起六年间未曾再遇的暖意,一时放松警惕,昏沉睡去。等到再睁眼,已是白天,她起身看向面前陌生房间里的人们,警觉性再次点燃。   大多数人穿着统一蓝白相间的粗布宽衣,闭眼睡在窄小的白色铁床上,还有一根奇形怪状的耙钉铁棍倒挂在头顶。等到往如烟仔细盯着它里里外外端详一阵,才发现当初以为是耙钉的形状实际上呈细条铁钩,上面挂有一两个透明袋或是透明瓶,通过细管连上他们的手臂。她看得别人出神,人家也会回看她一眼,礼貌性微微一笑,令她心中瞬间瘆然,抬头发现自己的头顶也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她盯着细管连着手臂上的针头,她欲拔出针头,却在摸到它时指尖一滑。   这到底是什么?膏药,透明贴膏?   她神色紧张地拉起一页边角,然后用力撕扯开,针头从皮肉里被蛮力挑出,血液缓缓从红孔中涌现。在她毫无半点血色的脸上不曾表露出任何表情,也顾不得手臂上疼痛,走下床推开正向她跑过来准备拦下她的白衣女子,一步一跄地跑出房间。   往如烟从一开始拔针之时,便听到耳边零碎的叫喊声。   “快叫护士,有人拔针啦!”   “这个小女孩怎么啦?哎!别拔针啊!”   随着她躲到一间自认为的隐蔽之处,她依旧可以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   “找到没?”   “没有,她到底拔针跑去哪里啦?”   “怎么了?你们说的谁?”   “重二床的小女孩,听说昨晚刚醒,身体没问题今天转到普床。”   “父母呢?父母不在身边吗?”   “听说去请心理医生过来,刚走开一会儿。快点找,人丢了可怎么办?”   ……   正当她感觉到脚底的凉意,低头才注意到自己同样身穿蓝白条纹的布衣,而且此时并没有穿鞋,脚边是从她紧按手臂的指缝间流出的鲜血,正嘀嗒嘀嗒地落在地面上、脚背上。眼前还有她从未见过这个奇异形状的白色圆桶,耳边又是一阵低声交谈的对话。   “喂,我听昨天值班的说,她一开口喊她父母不是叫爸妈,是爹娘?”   “不会吧!这么奇怪,那她的父母怎么反应?”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到,不过我今天值班的时候,重一床的男人今早走了。”   “不会吧!那…那辆大巴岂不只剩下她一个活人,那个拔针的小女孩?”   “是呀,所以刚刚人跑没了,他们才这么着急地找啊!”   ……   往如烟听着外面一群正在嚼舌根的女子谈话,心想敢如此大胆地在背后议论自己,待日后寻到她们的卖身契,必要将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杀个干净!   突然,她意识到当前所面临更严峻的问题。   按照她们刚才的说法,我是和其他人一起出事,如今活下来的只有我一人。   难道……我并没有穿越结界落入东域的通天城内。   而是……夺舍?!    ☆、初入修仙界一   “你…你是谁?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童一开口道,心头又是一记阵痛,他原本指向那个女孩的手瞬时缩回,再次揪起自己胸口处的外衣。   “我叫……”往如烟心想自己叫往如烟,谁知道这副身子的人叫什么名字,以免日后露陷,转口答道:“我忘了。我刚才摔下来磕到头,啥也不记得。”   “你…你摔进来?你…没死?啊…血…血…流血了。你…背上有好多血!”   往如烟一看这个男童惊慌失措的模样,突感好笑,一听他说自己背上有血,内心一凉,直接把最外面一层外衣脱掉。拿在手上看过之后,丢到地上,又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完好如初。再看向站在一旁捂着眼睛,急得跺脚转圈的男童,噗呲一声笑出道,“哎!那你叫什么名字?你一直住在这里?”   男童回过心神睁眼看向她,他的心脏被刚才见到她第一眼,所引发的阵痛之中还未缓过气来。一想出生到现在,他还没有跟除了爷爷以外的人说过话,还是女的,还一见面就脱衣服?!   “我…我叫世无常,我和爷爷住在这里,不过…爷爷两天前走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他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话,紧张地靠近她,好像是在看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走了?”   往如烟想到这个词语有很多种解释,只是不知他说的是哪一种,转即问到:“那你的父母呢?”   “我…我没有父母,我是被爷爷捡来的。听爷爷说他十年前和我母亲同船渡修仙河,在最后第九座求仙岛上母亲生下我,却在正登上东域的时候被妖魔抓走时,将我抛入他的手中。他看我可怜,恰好我又通过照灵壁,和他一起升进中域,便留下我相依为命。”   等等,这是什么破地方?明明他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怎么一头雾水。   往如烟飞快地思索着自己的认知,但感觉又有仙,又有妖魔,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太平世界?   “那你们怎么住在这个山洞里,没有住在地上的房子里?”   世无常摇摇头,叹着气说道:“在这个修仙界,没有能力,没有靠山的人随时会被人杀掉的。爷爷年纪大了,无任何宗门愿意收留他,我年纪太小,又不是天资聪颖,他们也看不上。我们为了活命,就住在这个谁都不会来到的崖壁中间,要修炼就爬上去,很方便的。”   交谈几句过后,两人渐渐熟络起来,世无常头一回见眼前如此漂亮可爱的女童,大方地将自己手中的巨蛋递给她。“喏,这个送给你吃,我今天到上面烧爷爷遗留衣物时,在旁边石头缝里找到的。”   往如烟接过他手中的蛋,还挺沉,有点像博物馆里面图片上的恐龙蛋,虽然她也没见过真正的恐龙蛋。外壳摸起来凹凸不平,乍一看下的确像个石头,只不过迎光一照,她竟然发现外表白色的蛋壳在微弱的烛光下逐渐透明,甚至看到一团有手有脚的小动物形状固体蜷缩在里面。她一下子将它抱在胸前,站起身走近烛光,再举起它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你来看,快过来看,这里面有一个小东西。”   世无常听闻起身靠近她,跟着仔细瞧上一阵,见怪不怪地说道:“这样不是更好,还可以煮了吃,估计我们这一顿可以等到明天中午再出去。”   “这…这怎么行?”往如烟将双手缩回,将它环抱于胸前,“不要吃掉它,不要好不好?我想要孵它出来,这样我们养一个小动物也不错,说不定它会爬山,给我们去找吃的东西。你说送给我的,我不想吃它,好不好?”说着说着,像是受到极大委屈似的,泪珠儿扑簌簌地掉落至衣襟,手间,蛋壳上,使得巨蛋咚咚抖动两下。   “呀!你看,它还会动?!它听得到我们说话,估计马上就会跑出来的。”   破涕为笑地看向世无常,见她的晶晶泪花悬挂在睫毛上一抖一动,令他双目不知所对,脸一红,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好吧,好吧,我说过送给你,就听你的。可是这样……”说完有些为难地耷拉着脑袋,“我们今天就没东西吃了,又要爬上去找吃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往如烟将手中的蛋往旁边随手一放,起身转头看一眼,又将它抱起走向一旁,放到蒲团上,这才安心地拍拍小手,走向世无常。   “走吧!我们一起去找吃的。”   “哎,别。爬藤很危险,爷爷就是这样摔下去的。”世无常出手拦下她,他不希望她刚刚摔下来,等会儿再遇到什么危险。   “没事,我体力好!”往如烟顺着拉住他的手臂,走向洞口,抬头望向天空,心中一拧,一阵恐惧升上心头。   这又是…什么呀?   黑,极度的黑,若不是借着洞内的烛光,她看到自己头顶正上方蜿蜒曲折的巨大厚实的绿色藤蔓,枝条环绕在身边,有一枝已经缠上枯松的根部,像是将它活活吸得干净。   “这……”她话语未开,眼泪倒先掉落下来。   “我说过很危险的,你不要去,我来回爬过很多年,熟悉得很。”世无常将她圈在臂间的小手拨开,轻轻将她反推进去,“等我去去就回。”   这次她没有阻拦,默不作声地走进石台边,一念想起什么,将巨蛋抱在手里,坐在洞里正中间,向他摆摆手。   “你去吧!小心点!”   世无常朝她傻笑着点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她现在才知道等人的滋味那么难熬,回想曾经,有点像她小时候在深夜里等父母回家才会睡着的时光。   百无聊赖之际,她顺手抚摸起怀里的蛋,想着如何才能将它孵化出来。首先需要温度,她将它靠近火烛,蛋壳瞬间变得透明通红,又是一阵抖动。   太烫了,是吗?   要不试一试这样。   只见她模仿怀孕的大人,坐下先把自己衣服领口扯开,腰带勒紧一圈,将蛋放在仅隔薄薄一层内衬,还带有她温温体热的肚子上,再把衣口收起,腰带缠绕两圈,打结。身体轻趴在蛋壳上,模拟一个她想象中温暖的孵蛋环境,才刚发呆过个一小会儿。   “咔!咔——,咔!咔——”   成了?!   她松开衣领,低头看向怀里的蛋壳上,真的出现两条裂缝,她将它小心地拿出,放在地上。   只见它原地滚动两下,“咔!咔——”一条比先前更大的缝隙从顶端开叉伸至尾部,一只小肉爪率先破壳而出,三下两步,白绒绒的小头冒出来,一双大大的蓝眼睛一愣一愣地盯着往如烟。像透明琉璃般的玻璃蓝眸之中,黑色的瞳孔细长变幻着,缩小,张大,又缩小,再张大,头顶的两片小扇耳跟着有规律地一动一动。   好可爱!是猫吗?   纯白色的蓝眼小猫?   那就叫你小白吧!   往如烟看得惊奇,眼前出现这个小可爱刚破壳就串进她的怀里,轻轻蠕动着,她摸着润滑洁白的皮毛,将自己的手指放入它小嘴里吸吮着,这下可犯难了。   我都没有吃的,哪里有东西给你吃呢?   这…连水都没有,只有…血…?   怎么办?   往如烟试着用手指滑出一点地上还未干涸的红血,就着手指将它送入小嘴里,它还不明所以地一口满足吸上她小小指尖处的那一抹红。   刹那间,它白色的皮毛瞬间从体内发出通体的红光,从头尖处漫溢出一缕红毛,渐渐变多直至覆盖全身,这下可把往如烟吓坏了。   “小白?小白你怎么啦?你怎么变成小红啦!”话音刚落,又见它头顶尖尖处多出一丝白毛,再逐渐蔓延覆上满身,恢复原状。   “这…小白,你又变回来了?!”   就算往如烟一惊一乍地叫喊,怀里的小白仿佛没有听到般,继续闭眼吸着她的手指,完后还舔一舔,用那双极具迷惑人的蓝眼盯上她。   “你还要?嗯…好吧!吃坏肚子可不要怪我?”   她又用手勺着沾出一些血迹,往它嘴里点点,只是这一次,没有出现像刚才那般情景。   她身旁的烛火同样没有异象,但是远处在中域顶端的“魂灯阁”内,一群人惊讶地看向她的结魂灯发出万丈红光,连刚踏进山门的两名男子相视一对,念诀飞身一瞬走进阁内。   “师父,徒儿无用,有辱师命。”七师兄枫岚冬刚一开口,被在场唯一的一位白发长须老人抬手打断,只听他悠悠开口道,“小六,先说你刚才发现什么?”   此时红光正在缓缓变淡缩回,正站在红光中心边缘的芷荷灵深埋下头,低头答道:“师父,是真的,我从昨夜开始奉命守着结魂灯,不曾眨眼。刚才九师妹的结魂灯的确是熄灭过,我再三确认下才通知三师姐禀告您。我不知道这…这时为什么又怎会亮起,还突然出现红光……师父,请您相信我。”   “好了,小七,小九呢?你命人将她请进解释一下。”   “师父…小师妹她…我们中途遇到伏击,对方人数众多,招招致命。小师妹…她…不慎跌落求仙崖,生死未卜。”   “求仙崖?!”   轩天道人一听,回想起刚才心口间的猛然剧痛,其实就算小六没有命人告知,他也会赶来 “魂灯阁”,确定到底是谁出事。没曾想无一人结魂灯熄灭,而此时那股疼痛仿佛消散无踪影,甚至令他怀疑是一场错觉。   “对方修为如何?”   “回禀师父,他们未展出灵气盘,但我与八师弟以二抵一,估计是金丹巅峰,不敢着实确定。”   “既然如今结魂灯未灭,她的人一定还在,你们二人再去一趟把人找回来,也算是将功补过。哎…公孙,白玉,你二人也陪他们同去吧!万一有事遇袭,出份力。”   公孙莲,白柏玉在一旁领命,四人颔首走出阁外,“唰唰——”朝东边飞去。    ☆、初入修仙界二   “二师兄,等等小七小八不?他们还没跟上呢!” 白柏玉一面跟着公孙莲,一面时不时不忘回望道,“求仙崖范围那么长,我们也不知何处?不如…你慢点儿嘛!”   语毕,只听对方幽幽一句,“四师弟不是有块刚得的法宝么?你肯贡献,我便勉为其难地缓一缓。”   白柏玉暗暗切齿,见他速度不慢反快,又往后回头一眼,不情不愿打开腰间锦囊,念诀声起,一块通体璞实的白玉圆盘横空出现在空中。“二师兄,请上坐等一等他们吧?”   话音刚落,跑出一丈外的人影晃动两下,现身于白玉之上,盘膝而坐,一只手还得意地撑着下颔,身体歪斜地对着面前的人咧嘴开笑。“不错嘛!果然结婴之后大方得多。”   “二师兄,您这都出窍三百年了,也没见你大方过……”他话没说完,眼见公孙莲脸色一暗,顿时转问道:“您看刚才师父这么严肃正经,还派你出山,是不是小师妹真会出事?”   公孙莲并不理会他的询问,仿佛沉思过后,淡淡地道出一句:   “麒麟护主,她…八成安然无事。”   “麒麟?!”   “你没见刚才的红光,据我所知,是灵血契约,但感觉…与寻常不同。”   “啊?为什么这么说?”   “不确定,得见到她人……”见公孙莲欲言又止,他索性干脆不再说话,望向远处,此时两人同坐于约五尺玉盘上,在滢滢月光下约莫光影流动。   等到从后面匆匆赶来的双影进盘,发现此二人因运气过多而脸色惨白之时,白柏玉笑嘻嘻地开话道:   “好啦!好啦!看把你们累得。”   “先歇息一会儿,马上就到。”   四人闭眼入定,不过三盏茶的功夫,他们已到往如烟跌落悬崖之处。此时已是深夜,原先倒在路上的人们早已化为莹莹白光,充斥于这天地间的茫茫灵气中,万股归一。崖边的白雾在月色中更显朦胧,可谁也不曾再往外踏出半步,只因他们都知道,在这白雾之下,是无丝毫灵气的黑洞空间。若于此处跌落下去,恐怕只会在触碰到黑处底部的结界时瞬间化成黑气,永远停留在这黑洞的空间里。   正是这个漆黑的世界里,有一簇微弱的光线从崖缝中穿出,而围坐在烛光中的两人,好奇地把玩着新成员的加入。   “小白,小白。来…来…”世无常看着往如烟将吃完的果树枝条编成一个圆环,正引诱它钻入其中。   “哎,小帅哥,你再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呗!还有,明天可不可以吃肉啊?我只吃个酸涩的果子,现在肚子还是饿的。”   世无常被她这么一叫唤,脸上又是红通一片,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都依稀可见泥屑飘落在地。“我…我没什么事,就是每天和爷爷爬上崖找个隐蔽之处,打坐修炼。再找找果子吃,偶尔遇到一两只小动物会煮着吃,可以顶好长时间不挨饿。我希望快点练到辟谷,这样就可以不用再找东西吃,也不会再挨饿。”   听他一口一个挨饿的说话,往如烟摸摸自己饿得咕噜叫的肚子,又摸摸小白,欢悦地说道:“为了你,挨一个晚上没关系。”抬头对世无常提议:“哎,我们明天一起上去找东西吃吧!”   世无常以为这两句话都是对自己说的,一想她竟然没有因为我今天下去找的树果太少太酸而生气,反而为了我愿意挨饿。心情大好,美滋滋地回答她:“好,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你。”   往如烟笑而不语,心想我的体力比一般寻常女孩优秀得多,还需要你保护,嘿嘿。可能是太饿,翻来覆去两下过后,她就这样抱着小白睡着了。世无常悄悄将一个蒲团拿到往如烟身边,小心地放置在她的头下,自己跟在她侧旁睡下。   等到她被饿醒,再次睁开眼,发现洞外还是一片漆黑,心里无比失望。   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往如烟把世无常推醒,哭丧着脸说:“不行,我太饿了,我们现在上去吧!”   世无常揉揉睡眼,迷蒙地望向外面,打出一个大大的哈嚏后回答她:“啊?等我先去看看。”说完走向枯松前端,一手抓住它往上一望,回头笑着对她说:“已至白昼,我们走吧!”   往如烟看着还在怀中熟睡的小白,把它塞进自己中层的衣领里,收上领口,拉住世无常的小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站在粗厚的藤条上。   四周依旧漆黑,不过指间传来的暖意让她很安心地被他牵着走,其实在藤蔓中间像是走在平稳的盘山小路上,只要小心脚下不踩空就无碍。小白安静地躺在衣袍里,不知是睡着毫无知觉,还是不敢向外张望。终于,往如烟感觉到头顶上方依稀的光雾,她一阵惊喜,手中的握力加紧几分,世无常回头虽然看不见她,却也安慰道:“等等,马上就到了。”   话音落下不过三息的功夫,往如烟眼前陡白,她没有停下步伐,直至踩上实地。   随即出现在眼前的是……   荒草、乱石、黄土地!   这里是有多偏僻啊?   她在心中来不及更多的感叹,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强按住头顶,晕晃得厉害。她往前栽倒在世无常的背脊上,等到他的人一转身将自己环抱进怀里,半跪在地。她顺势侧跌在他的胸前,直不起身,这种感觉似曾熟悉。让她想起八九岁那年和父母去西藏游玩之时,别人都说担心高反,她却没有在意,依旧蹦蹦跳跳,最后半夜高反难受睡不着结果直接躺进医院。   这种缺氧的感觉,很是难受。   “如烟?你怎么啦?喂!小白,小白你要跑去哪里?”往如烟迷迷糊糊听见世无常急切的话语:“运气,快点运转你体内的灵气啊!”   “啊?…额…我不会…”她知道她在喃喃自语,却四肢无力,小声地说出一句:“我忘了,怎么办?”   怎么办?这个时候只能说我忘了嘛!不然被人知道我不会运气,要不就会怀疑我人有问题,要不就怀疑我脑子有问题…说到底,还是人有问题。   可能是刚进入灵气充裕的空间有些不适应,等往如烟躺过半晌,高反没有那么严重。却还是头重脚轻,晕乎乎的,像平时晕车,一说到晕车,她还晕船,晕过飞机。记得有一年坐飞机时吃得太饱,结果吐到机舱里的深蓝色地毯上,她正感叹着这可得多难洗啊!结果一抬头抱歉地笑着看到空姐的表情,那人又要保持良好仪容的微笑,又在内心不停地向骂自己的生气神色,好扭曲,好可笑。还好那个时候她是个小孩子,无人责怪,只是那次之后,乘坐任何交通工具时她都被控制住不能吃太多东西。   可现在她不是太饱,是太饿啊!   终于可以勉强睁开眼睛,她看到眼前这人…世无常焦急得不知所措的脸,好像还哭过般嘟嘟的脸上挂着两行泪痕,一时间觉得真好笑。   “你还笑,你刚才晕过去,叫都叫不醒。小白都跑啦!”   往如烟原本想坐直起身,用力后发现自己实在无力,干脆躺在他的怀里,一副可惜的模样说着:“小白竟然跑了?真可惜,怎么办?我没有力气动,要不你把我放下,你先去找东西。”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这么虚弱,万一你遇到什么人。不行,我背你走。”   “……”   我还能说什么?背就背咯,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也不敢单独留在这里。   往如烟装作深思一会儿,郑重其事地点下头,“好吧,谢谢你。”见他下一步将自己背上,她在他身后面不改色,暗喜于心。   正当他们起身走过两步,小白不知从何处冒出,“嗦——”地跃上世无常的肩头,缩脚站在往如烟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前。   “嘿嘿,算你还有点良心。”   就这样两人一兽,从崖边慢慢向道路内侧移动之时。眼里突然从上空飞至面前的四个人影,将他们圈围在内,往如烟抬眼对上正前方的男子。   见他俊朗面白的脸上,英气十足的眉眼,还有一抹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神情。身穿白色绸缎暗纹的袍衣,外层一件似有若无的薄纱,领口处两端绣有特别的浅绿纹路。腰间一只青玉短笛,旁边挂着墨绿金线刺绣锦囊,下面垂坠一块青白透玉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无人所及。   帅哥啊!白衣仙人还是禁欲系?我喜欢!   往如烟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红晕立即生出脸颊,令她娇羞地缩头至世无常的背后,只留出一双含情脉脉的玲珑水眼,一眼不眨地凝视着眼前这名令她一目倾心的男子。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世无常不知她此时的神情,只感觉背部一阵抖动,依稀感应到她的紧张。他虽然从未见过这等架势,也深知对方修为高过自己许多,明知不敌,却依旧斥声冷语。   可是面前这位男子并不气恼,反而面露微笑地上前一步,柔情满溢地缓道一句:   “堂妹,这一日未见,你可安好?”   WHAT?!   这…帅哥?   是我的堂哥?!    ☆、初入修仙界三   “堂妹?”世无常有些凌乱地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可他也明白,昨天往如烟是从崖上摔下去的,今天一早上崖便有人截堵。纵使他真是堂哥,在这修仙界,人心至此谁也说不准。他定住心神,靠后两步,不等往如烟回应,警惕地喝出一声:“等一下!”   瞧见背后的往如烟没有任何阻拦,宽下心继续问:“就算你是她堂哥,可她昨日怎么会摔下悬崖?你居然先问她是否安好,而不是向她解释一番。有何居心?”   被世无常如此一问,往如烟回忆起来自己是重生在这副身体里,可并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摔下山崖的。对方是敌是友,连她都分不清,万一出了岔子怎么办?   见男童反问过后,往如烟并无上前的反应,他心中一丝疑虑闪过,收起刚才的微笑,面露难过惋惜之情,叹气后道:“如烟,你应该清楚,昨日我与七师兄一行接你回宗门,半路遇袭,谁知对方强行将你推出崖边。这求仙崖内无法使用半分灵力,我和七师兄只好回去复命,再与二师兄和四师兄一同前来寻你,并无一刻耽搁。”   这时往如烟才转头看向站在另外三个方位的男子,总感觉这些人都与这个所谓堂哥的人年纪相仿,服装相同,只是腰间的挂件锦囊略有不同。她心想对方这么多人,还可以飞来飞去,打是打不过的,不如听听他们怎么说。   “七师兄?”往如烟低头发出一声,侧身处一人应声而答,她顺着声音望过去,果然这个人不认识。再看过其他两位,苦笑一句,“堂哥?我昨天摔伤,身体有些不适,既然要回宗门,可否劳烦你找辆车过来?”   往如烟半天憋出这句文绉绉的话,心中暗自叫苦连天,只是背后有人一听说她的身体不适,抢先跨近两步将手指点向她的眉心。这人动作之快,步伐之轻,仅在弹指一挥间,连世无常都来不及反应,他人已从后方逼近她身前直点上眉。   一瞬间,往如烟觉得她的身体仿佛通透一般,不再头昏眼花,连肚子都不会饿得咕咕叫,反而有些饱意,连头脑也神清气爽起来。她发现自己的周身散发出一层薄薄的淡色金光,甚是新奇,待他指尖离开自己的眉头。她快一步从世无常的背后跳落下地,学着电视剧里的模样拱手微微压身一鞠躬,“多谢师兄。”   “哈哈,这里可有你的四位师兄,不知道你要谢的是哪一位呢?”另一名侧身站立的男子一晃绕过他们闪到眼前这位师兄的身旁,将手臂放至他的肩膀,眯眼笑对自己。   “这……”   “我是你的四师兄,白柏玉;这位是二师兄,公孙莲。”   “二师兄,多谢,四师兄好!”往如烟保持同一个拱手姿势继续弓腰作礼道。   “啧啧,小师妹嘴真甜。小七小八,过来!” 白柏玉一时兴起,将其余两人叫近身,“你们昨天都见过,再给你和你…这位也介绍一下吧!小七,也是你的七师兄,枫岚冬。这个你堂哥,八师兄,往千城。”   他也姓往?!   往如烟在心里暗自琢磨着,谁知表哥对她更加关切地问道:“如烟,现在身体好点没?还有何不适?”   等等,他姓往,他是我堂哥,所以我和他同姓。他刚才叫过我两声如烟?   所以我叫往如烟?!   怎么会这么巧?   难道这是天意吗?啊哈哈!   “啊哈哈哈——”往如烟忽然仰天长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时才及时止住,开心地回答:“没事,我好多了。”   站在身旁的世无常看他们出手将她治好,又如此客气地对话,心中的敌意消失过后,再听见她爽朗愉悦的笑声,心里滋生出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有何好笑?才区区炼气六层,要做我师妹,你还不够格。”公孙莲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将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降至冰点。   站在一旁的白柏玉打圆场解释道:“小师妹从未踏入宗门,既是天才,想必以后定会成大器的。你们说,是不是?”   见无人回话,他又转向枫岚冬,“小七小八,去找辆马车来,我们陪着师妹走枫城。”   一转眼,两人已双双消失不见。   “你们…这是要走了吗?”一直沉默不语的世无常,有些着急,又不知如何开口道,“你…也要跟他们走吗?我…我…我…”结果我字说出半天也硬是没说出下面的话。   往如烟一见有四位像神仙一般的男子来接自己去往所谓的宗门,心中自然是欢喜。可世无常这两句话将她拉入现实,仅仅相处一日,要不是有他,她不会上崖,不会有小白,不会再遇这些人。这样说来他真是大大地帮助过自己,而且她看过他生活的条件真差,举目无亲,她也不想这样忘恩负义地走掉。   “你想跟我一起去吗?”往如烟问到他,可她刚开口时,却让这三人震惊不小。世无常更是惊讶地说不出话,他又何尝不想与她同去?只是他深知这修仙之人的想法,没想到她反而主动问起,一时感动得哽咽,强忍住眼泪拼命地点头。   “那就一起吧!”转头问上二师兄,“他和我们,这样可以吗?”   公孙莲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神情怡然地说道:“他炼气三层,你问我?”   往如烟不懂他到底是同意还是没同意,疑惑地看向四师兄,只听白柏玉大笑一声,“小师妹真厉害!这还没进门,就学三师姐带个小跟班。”说着摊摊手,“我是无所谓,又不是我收徒。想去就去呗!”   得到这个消息的两人很是兴奋,互相抓住对方手舞足蹈,世无常想起还有重要的东西在崖下,停住手对她说道:“你等我,我下去拿些东西就上来。”刚准备转身,又不敢再前去离她一步,左右为难地僵持在原地。   “你去吧!小心点,别着急。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上来。”   往如烟说完,觉得甚是不妥,起步走向他,“我们一起去吧!”   “不行!”   “不行!”   站在一旁的两位师兄同时怒喝制止,一改刚才的和蔼之态,令往如烟心中一震,不知到底触到他们哪个霉头。   “小师妹不能去,求仙崖无灵气,修仙之人一旦落入便会灰飞烟灭。这小子想去送死我们不拦,可你绝对不行!”白柏玉说完拿出一件小木环,刷刷地变大后将她框入其中,令原本在一边温纯得没有存在感的小白突然瞪眼呲呲怒视着他。   “嘭——”一声巨响,木环顿时炸裂,但近如咫尺的四人却毫发无伤。   “这…就是麒麟?” 白柏玉除去心疼自己的法宝被毁,更是惊讶这个何时冒出白绒绒的小动物所发出来的威力。   同样被惊呆的还有往如烟和世无常,原以为只是准备煮蛋被吃掉,无意间成为自己养的小宠物。昨天才破壳,今天就有这般厉害,两人同时吞着口水往下咽。   “昨天就告诉过你麒麟护主,你还对她尝试这种困身术。无知!”公孙莲取笑完白柏玉,将一副波澜不惊的脸对向往如烟说道:“九师妹,如果你真不放心,可告诉你的灵宠,让它保护他下去,应该无碍。”   往如烟心里犯难,她也想啊!   可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它啊!   它才刚刚出生不到一天啊!   “小白,替我保护好他,好吗?”往如烟硬着头皮对小白说话,又将世无常的手拉近,让小白的爪子对向他的手指挠挠。   没用啊!   咦?!见小白那蓝色玻璃般眼睛与往如烟那黑咕隆咚的大眼睛对上之后,它的中间瞳孔细长的瞳孔陡然变宽变大,覆盖至整个眼眸,呈现墨黑色。再缩回成原状时,蓝眸望向世无常的眼睛,嗦一下钻入他的衣领里,就这样一人一兽爬下山崖。   等另外两人寻来马车,却被告知还要等人去崖下取回物品,与他们一同去往宗门。听到这个消息的往千城微皱眉头,心中微微一荡,隐而不发。他曾经素闻这位堂妹在宗家的所作所为,连他都心有余悸。在宗家里的人,无人不知她的城府狠辣,她的绝情无意,可以做到一夜之内将她别院仆人尽数杀光。可昨天她对自己不痛不痒的态度,坚持步行而不愿乘坐他们的法宝飞行,今天又怎么会好心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跟着她去往宗门?   不过,她今天依旧提出用马车代步……   往千城不自觉地望向往如烟,发现她正双目痴情地望着自己的脸,这种表情,他在很多女的脸上见到过。他微微一笑地回应她的目光,内心却感叹这般神情固然明了,只是因为顶着她那张往如烟的脸,让他有些寒意从心底里升起,难道昨日的那一掌,已被她发现?   等他回神再望时,往如烟早已不在原地,而是靠近身将她的双手攀上自己手臂,用黏糊糊的语调对他撒娇道:“堂哥,宗门好不好玩?”   他的瞳孔剧缩,一个声音在脑内轰响。   不对!   她不是往如烟!   可…她会是谁?   往千城努力地回想他昨日与她的短暂交流,一时竟也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本来面目,还是她故意而为之。   只不过,她真的是往如烟吗?    ☆、初入修仙界四   往如烟没想过她觉得挺正常的一句话,怎么堂哥会如此反应?   难道是自己露陷了?!   他们关系并不好,甚至是水火不容?   还是……   没等她产生更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抬头望向的堂哥将修长纤细的手指刮下她的嫩鼻,翘起眼角笑着对她说:“当然好玩!等回到宗门,带你玩个几天几夜。”   在一边看着他们如此互动的枫岚冬同样疑惑不解,昨天的两人明明没说过几句话,这下怎会这般要好?他看向站在身边的二师兄和四师兄,又好像是知道些什么理由,笑而不语。   往如烟眼看这氛围,这画风。   说不定,刚才是自己想多了,才十多岁的小孩子嘛!一般不都是这样的吗?   小白不知何时穿过她与堂哥的手臂之间,串到她的肩上,她笑嘻嘻地松开拉着往千城的手,摸摸它的小头。怎么感觉有凸出的东西?   往如烟把小白拿下手中,仔细地再摸一摸它的头部,在双耳前方都有摸出硬物状的东西。   “哎呀!无常,它这里好像长什么东西啦?”   世无常刚踩上地,一听到她的叫唤,快步跑上前去看究竟何事?   反倒是二师兄公孙莲冷笑一哼,“麒麟当然有角,你跟它都签订血契,不会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对哦!我们昨天看的红光…就是灵血契约!”白柏玉自己肯定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木环被碎也是理所当然,谁叫他贸然冲动呢?   往如烟大概明白他们所说的意思,也就是说——   小白很厉害!   小白是我的!   她低头爱怜地摸着它,再抬头看看面前五位风格迥异的男子,咳咳,其中包括一位男孩子。   这可是后宫啊!   就这样内心无比暗爽地上路了。   ……   既然是护送小师妹,其他四人也不便御器飞行,七师兄和八师兄和昨天一般照例坐在车外,如今车内除了往如烟,还有三位男子正在闭目养神。她干坐着也是无聊,无意地瞟向世无常拿回所谓的重要物品,竟然全是书?!   她心想她最不愿意看的就是书……   于是将布帘掀起一角,抬头望向窗外,连个人影都见不到,真是见鬼!   见…鬼…了?!   “哇!你们快看,是两只水母?在天上飞!”往如烟突然毫无由来又莫名其妙的一句叫喊,大家纷纷抬头一望,这次,又只有二师兄公孙莲一动不动,合目浅笑,一言不发。   四师兄看过之后,嘿嘿两声,“小师妹在台阁,没见过元婴期的修士打斗吗?”   车外的往千城平静地接下一句:“虽然我们宗家在台阁派门下,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分支,地处偏远,没见过多少世面。”   什么没见过世面,是根本没见过好不好?   “两只水母……”往如烟一直抬头望天,时不时喃语两句他们不太理会的语言,世无常却是耐心地向她解释道:“修仙共分九境,各为九重天。前三重是炼气化神,炼气、筑基、金丹,一般可能你见得比较多的就是这样。”   正说话便试着在体内运气旋转,往如烟看见他全身上下不停散出一层白色薄雾,飘出一寸之外便消失无影,越靠近身体白雾越是凝实,和自己刚才出现的情况有些相似,只是颜色不同。世无常将气息收进回拢,恢复如初,睁开眼继续说道:“往上三重就是炼神还虚,元婴、出窍、入世,所以结婴过后,周身聚集的灵气可以散开,展出灵气盘。我以前见过,爷爷说一般遇到这种情况的人需赶紧避开,恐被波及。”   “最后呢?最后又会怎样?”往如烟很好奇自己的灵气变成水母形状之后,又会如何变化,难道会像孙悟空七十二变?!   “最后?最后三重天便是炼虚合道,返虚、大乘、通天,所以一旦修炼至返虚,可以自行隐藏灵气盘,不被他人发现自己真正的实力。毕竟都是想通天之后飞升上仙的人,没必要浪费成百上千年的修行打来打去吧?”说完,他看向同坐在车内的两位师兄,他看不透他们的修为,不过他敢肯定,一定远远在他之上。   “就这样?”往如烟反问一句。   “就这样?!”四师兄白柏玉插嘴一句,“小师妹还要觉得怎样?”   “又不能变身…像孙悟空那样…”往如烟噘着嘴嘟囔一句,眼见空中的水母形状飞舞乱动,甚至越来越靠近她乘坐马车这边,她索性把布帘拉得更高,想看看这个世界更多的怪事。回想起自己十岁时去过的海洋公园,在玻璃橱窗里的水母原本是半透明白色,在底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五颜六色,让她好喜欢,恨不得带回家养起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在腿上的小白,见它耳朵先前还动过两下,如今已经缓缓耷拉着耳尖垂下。   “咦?这灵气?哈哈!竟然是五师弟!”白柏玉拍一拍旁边端坐其间的人,公孙莲被他拍得微微睁眼,不以为然地数落道,“现在才发现,你就这样下去,迟早变成小五。”   “那哪能啊!待我上去会一会他!”话音未落,只身穿过前帘,“嗖——”地一下梭上天空。   往如烟看着他原本是一团白气,在半空中像花瓣一样张开呈线状,随着他飞速上升,落下的灵气线连在他脚下的圆盘,他周身依旧有隐隐的白雾缭绕。在淡蓝色的天空宏幕之中,真像一只水母遨游在水中,当他飞身加入他们。   “三只水母!”   往如烟心中一笑,记得她现在是淡金色的灵气,那她应该不会是像天上正在打斗的人那样,灵气盘的颜色是金色。这样一来,多拉风啊!   她禁不住嫣然而笑,如此娇美的面容,竟令坐在一旁的世无常,看呆了!   他们一行人并未理会四师兄的擅自离开,继续赶路,终于在当夜赶到枫城。找到一间客栈落脚,准备明早起身坐传送阵到地处中心的蓬莱城,二师兄公孙莲在落车之前,对着她皱下眉头,念诀一指后说道:“不爱干净,原本等你自行发觉,谁知你如此没有自知之明!”   往如烟二丈摸不到头脑地低头一看,衣服上的破洞血迹已经瞬间消失,恢复明亮如新的色彩。正想抬头对他说一声谢谢,随知他已下车,对自己堂哥指点一句:“九师妹连外衣都没穿, 如何下车见人?快去准备。”   额……往如烟停在布帘上的手很是识趣地落下,内心长叹。   我这都穿上四五层衣服啦,还叫没穿?!   静坐于车内等到往千城把一切打点妥当,如今只有世无常和她还未辟谷,得吃饭。用餐过后,他深知往如烟已忘事,晚上特意到她房间向她解说一遍。   枫城是中域最东边的城市,明天要去的是正处于中域中心点位置的蓬莱城,中域说大不说大,说小不小,中间加四个方位共有五座城市。往北是北极域,又称佛域,靠近北边的城市是若水城;南面是南极域,由南冥教控制众多小派,南部交往主要靠南边的明阳城;西边便是西域,因藩篱番邦各自为政,比较混乱,还好有昆仑分管的西昆城驻守,不会波及中域。而东边的枫城连接求仙崖就到东域的通天城,虽说这是最近相连的两座城市,却是因为巨大的求仙崖相隔,成了两个世界。   南北极域和西中域都在求仙崖的顶部,在其上是修士通过灵气修炼至飞仙,而东域却在求仙崖的底部,是从现世界经求仙岛来横渡修仙河的凡人,照灵壁测出有无灵气潜力,通过便可升进中域。   “所以,枫城是众多散修的聚集之地。”世无常最后补充一句。   “那我堂哥说的台阁是在哪里?”往如烟看着这张地图,似懂非懂,不过为了不至于再被人怀疑,好歹了解一下这副身体的身世更方便些。   “在这里”世无常指到桐城上方,山丘之后的东北一角处,“台阁门下往姓宗家应该就是在这里。”他再次确认一遍,对往如烟说出更加肯定的回答。   “你好厉害?为什么这些都懂呢?”   这时世无常开始语无伦次道:“这…这些没什么,都…都是书上说的。爷爷一直希望我能上宗门修炼,说这样也不枉费我母亲九死一生的渡仙之路。”   往如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其实她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她起身看向窗外繁华世界。夜晚的灯光在黑夜的衬托之下,与她曾经所住的地方,那里到晚上便会灯火通明的城市一般无二。   修仙为何?   人为什么要这样成仙?   因为之前一直有死亡的担心笼罩在头顶,使她无暇回忆过去,如今略感安稳过后,禁不住想起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点滴。   不知北边的城市之外有没有机会滑雪,还有没有机会找人陪自己打冰球?好像这些都不可能的样子,父母也不在身边,如果知道自己不见了会不会伤心?还有那书房里,令人讨厌的钢琴,会不会太久不碰弄得没音准?……   “咻咻——”远处两只银镖突然急刺入眼,往如烟因心升恐惧无法动弹,小白侧身一跃将镖头击偏,瞬间斜飞钉上木门。   往如烟顺着飞镖轨迹盯住门口,再愣愣地看向同在房间里的世无常,他也瞬间反应不及,目对双眸之时心急一抖,跨步上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往如烟被他拉过之时,转身望向窗外,恫恐之色只增不减。此时的她眼前早已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线流苏银制飞镖,被她近在咫尺的一层光幕抵抗着。这层幕光似水流状,在月光下隐隐晃动如波浪般,又似密网,将飞镖的尖头全数吸入孔中,直钉钉地控制在这流光白幕里。   “砰噔——”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她站在世无常的身后转头看向门前的白衣男子。   “堂哥……”往如烟在喊他时已哭出声响。   “呜呜呜,是有人要杀我吗?!”    ☆、初入修仙界五   往千城在听完她的哭喊后心生一凛,再望向光幕中的飞镖,脸一黑,手速拍向腰间那支青白短笛,只见这玉笛陡然化成一缕青烟,凝于他手中时已变成一把约一尺半的通透青色般细长翠玉剑。他腰上的玉环不知何时早已飞起穿入剑中,发出“呯叮…呯叮…”不停地撞击清脆音,声音越来越急,越撞越响,直至像要断开般突然一声高音破出,剑中玉环生出风暴,直指向窗边水幕。众多银镖被风眼一卷,一震,一散,反向冲窗而出不知飞往何处。   “如烟,你没事吧?”世无常转身将往如烟稳住,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往千城手中的那把剑。   好厉害!   好有趣!   ……额?可是我刚刚不是快要被杀了吗?   好恐怖啊!   “啊!…啊!…”往如烟反应过神,抱头痛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正当她沉浸在自我意识里无法自拔之时,二师兄公孙莲走进屋内,靠近窗沿依旧发出波光粼粼的水幕前,用指诀随意轻点一处,缓手拉勾两下。这整张约十丈长宽的环形圆幕被他从指尖一点尽数收进手中,再将嵌入门中的双镖收入袖里,沉呤道:“小七已去追人,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三人,随我速回宗门。”   说完往如烟和世无常的脚间凭空生出半尺面宽的转盘,将他俩同时托起,小白趴在往如烟的头顶,三人一兽先飞身上空。往千城朝窗外望过一眼,低头将手中的玉剑抛至空中,一身飞上御剑前行。   约莫三刻左右,往如烟心情平复些许,眼看见连绵不绝的云端之上,渐渐出现一座高山,说它是山,不如说是无数根无比粗大的巨石柱一层一层堆积而成,像乐高积木一样从云下方由多层层变少的石柱。到达最上面的一层,无论她如何张望也看不见,仿佛消失在云雾之中,又隐约可以瞥见天边上的那一端。   她心中激起无数洪浪,对眼前雄伟壮丽的美景所折服,对身处迷幻危险中的经历而兴奋,她好希望这是在梦里,又不愿意醒来将其终成梦境。等到她们一行四人渐渐靠近石柱,才发现那真是一座石山,有拱门形状的石环正好半圆部分落在云上,另外一半隐藏在云下。她试着摸摸脚边的云朵,可是它们一旦近身便化成雾气,让往如烟没有一丝机会能够碰到。   刚进山门,她听见二师兄念诀声起,下一秒眼前已出现像华丽大殿般高耸的庙宇。正殿门前的石阶直直站立一位白发老人,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看向他们这个方向。直至落地,他的眼神也没有移开。   “快来给我看看,说是天才的小九在哪里?”   不及往如烟反应,他飞身近前像之前的二师兄那样对她一点眉心,令她周身淡金色薄光霎时闪现。   “咦?!”这名男子一声没出完,就被白发老人劈头连拍三掌,骂咧咧地说道:“哪里有个掌门的样子?你说哪里有!哪里有!”   他急忙收回手,表情委屈地怂道:“难得一见的天才嘛!除了师叔您的老大徒弟,这几百年来哪里还见过?”一边缩手摸回自己的头,一边缩头退后两步,嘀咕道:“好奇一下都不行,只是我怎么感觉她也没有多大能力吧?还是她的金色有异,这太淡了不是吗?”   往如烟一听有异,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己不是本尊,所以能力不够。心想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听得她好焦急,不自觉地望向世无常。世无常看得出她眼中的慌乱,上前一步走向那名中年男子,拱手一躬道:   “拜见掌门”   随即跪地俯身,头磕石阶一响。   “鄙人世无常,今日前来,望拜入卓山门下。”   这一下,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个本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男童身上。中年男子没搭话,只是轻点他头顶中心一处,见他通体发出莹莹白光,呈雾气般缈缈散开。   他收指后,一改刚才那般神情,对旁边的白发老人甚是无趣地说道:   “你的破事,我才不管呢!”   一晃不见人影,留下呆在原地的往如烟,和俯地不起的世无常,白发老人指向公孙莲。   “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四人今日遇上九师妹时,她已与此人同行,此番邀请入山……”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最后一个山字的尾音拖得老长。   “我昨日落崖,为此人所救。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故…求…您成全。”往如烟总觉得自己磕磕巴巴地说着古语,像舌头打结,真是怪怪的。可现在掌门发话他不管,而且她又不知这个白发老人是谁,只好这般说道。   “哼?!见面连句师父都不叫,还要求我做事?”   听完对方一句,往如烟大喜所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师父在上,徒儿请求师父成全。”   轩天道人哈哈大笑,将往如烟从地上扶起,“当年见你还是在襁褓之中,如今已经长成小姑娘啦!还这般水灵,哈哈,好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不过按照老规矩,先收作外门弟子,三年后宗门比试第一名,才有机会看能不能入我眼。如何?”   这一句问话,虽是对着往如烟说出,问的却是俯身在下的世无常。只见他额头不敢离开石面,激动地回答道:“多谢长老成全,世无常一定潜心修炼,不负所望。”   轩天道人又是一阵大笑,转身将他拉起身,用手指将他眉心轻点,大约了然几分,将一等杂事交给公孙莲处理过后,满意地离开。   往如烟说是要听命于二师兄,任由她差遣,但二师兄竟然直接将她推给堂哥往千城,令她心中暗自欢喜。可此时天色已晚,她早已困意连连,想着明天总会有堂哥带去参观游玩一番,对四周事物概无兴趣。迷糊得跟着堂哥被他引进屋内,随意闲聊后关上门,趴向床闭眼一倒头,便沉沉睡去。   往千城见她关门过后,却没立即离开她的房外,而是屏息等待着什么,没想到依稀感觉出她熟睡后平稳的气息。这时才悄悄退步离去,念诀一指进入自己的房间,手指向空中划出几道残影,光影凝实结成一个独立的隔音空间。他抬脚入内,将锦囊中一面通体白色玉牌拿在手中,指尖轻敲三下,又抚面三遍,再划出三线。只见此番过后,白玉渐变透明,发出“呲呲呲——”三声后,一个低沉熟悉的男中音响起。   “到了?”   “是。”   “她有无异常?”   “掌门有疑,无意深究。”   “多事!你为何三番两次阻止我?”   “父亲,您的气息旁人不熟悉,难道如烟还不知?只当她现今暂时未怀疑到我,但是日后,切莫再要心急鲁莽。”   “哼!你信她对你不疑?自六年前我对她打入夺灵钉,这些年来竟在我眼皮底下都未能杀得了她。此后朝夕相处,你更要小心为上,她远比你的心思厉害!”   “父亲…今日入门,以后更是难上加难。”   “千城,如今碧菡已结成金丹,拜入台阁内门。你要清楚,她的命,就是你妹妹的命!”   “我知道,进门十年不出山。我尽力想办法在这十年内,不让她筑基。”   “你明白就好。”   ……   “夺灵钉?!”轩天道人在听过公孙莲的猜测后,惊讶地问道,“你为何会如此怀疑?”   “我初次见她结魂灯的血灵契约之光,与三师妹当年有些不同异象,见面过后初探灵气,发觉遇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待用念力冲破时却畅通无阻,同时在她体内又像是抽丝剥茧般灵力流逝殆尽。”   公孙莲见师父频频点头,深知他同意自己先前的猜测,再道出:“刚才鸿煊掌门提及她金色有异,我细看过后注意到她与大师兄相比,的确浅淡过许多。结合我此前在枫城遇袭,对方以一招致命之击于她,被我全力拦下时,不禁产生此种猜测。”   “她的确与我上次见她时,金光淡出许多,那时她不足周岁,被我发现其异常天分。约定开灵后送过来,最迟十岁,可当两年前台阁派来信告知她还未开灵炼气时,我就应该有所察觉才对,竟又不知不觉耽误两年。想当初也是为以防万一,给她做个结魂灯,唉…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未能幸免。”   公孙莲沉默不语,他清楚师父在惋惜什么,谁知师父转问起:“小八可有异常?小四小七怎么都没回?”   “四师弟半途遇上五师弟,约莫迟些日子再回宗门。我们今夜遇袭,七师弟前去追查对方下落,八师弟全力御敌,并无异心。”说着将袖中的银镖交给师父,“这是我们在枫城时,对方遗落的。”   轩天道人抬手接过端详一阵,捋须而叹,“罢了,罢了,谁会用自家兵器暗算于人?台阁派也不至于愚蠢至此。注意小九,规定她不结丹不准出山门!”   “她…她现在才炼气…?!”   “夺灵钉之猛,你难道不知?要不…还是等她结婴之后吧!”   “师父,万万不可。”公孙莲扶额无奈应道,“那还是结丹吧,并要求她在外必带两名元婴期同门出行,如何?”   “嘿嘿,还是你小子懂我!” 轩天道人双眼眯缝一笑,单手大掌猝不及防拍下他的头顶,“去,把你大师兄找出来,这坏小子又死混到哪去啦!?”    ☆、熟悉现世界一   “啪——”门突然被打开,门外是一位怯怯地看向她的女孩。   “不好意思!可….你…你怎么不关门啊?”说完正准备关上门,无意间看上她脚边的血迹,“啊!血…好多血…”她的一声叫喊,引来几名白衣女子,纷纷对内瞧见她一眼,侧身交谈几句,却无一人敢擅自上前将她拉出。   “如烟?你怎么躲在这里?!”最后还是拨开人群的母亲走进门里,蹲下身子含泪温柔地问:“你是想上厕所吗?所以来洗手间?”说着将她带血的手臂抬起,以免血继续流出滴落。“病房里面也有洗手间,我们去那里的好不好?来…这里是给别人用的…来,跟妈妈出来,好不好?”   往如烟没反抗也没拒绝,任由她牵起自己的手,缓慢地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小门后。她看见门外聚集着更多的人,而且全是女人?!她皱着眉头,心中颤动几分,不动声色地跟着母亲经过一堆女人,还有三三两两分布在外的男女老少,直至走到她刚才躺过的铁板床边。只因她的头后面没有眼睛,看不见别人在她身后的指点,连同她脚下留过的小小一串血脚印,都没人敢上前靠近,或是踩上那些红印。   “如烟,你脚冷不冷?要不我们穿上鞋?来,手痛不痛?妈妈给你先包起来好不好?” 阮咏玲一面用颤音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话,一边流着眼泪将她的小手臂抬起,让站在一旁的护士止血,再一圈一圈地缠上纱布。   不到十分钟,她的手上和脚上的血迹已经清洗干净,只是衣服上的血渍无法洗净,其他的护士已经拿过来一套新的病号服。   “如烟,还要不要去?来,妈妈带你去,病房里的洗手间在这里。”   往如烟抬手看看包扎完成的伤口,她此时的心情极度不悦,不仅仅是因为手臂上的疼痛不知为何会持续传来。还有她无论如何念诀和手指变诀,这个伤口依旧无法恢复完好,甚至到现在为止,她依然感应不到任何灵气。   真是郁闷!   抬眼看向母亲殷切的眼神,她点了点头,继续被母亲引着进到一个小房间里。她看见她转到自己身后走向门,她顺应她的动作转头,低头看见她摆动着门边的一个小部件,不像铜锁,又像是锁。只见她回头,对自己说:“来,如烟,我们先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你看,这个都脏了,对不对?”   往如烟看着眼前的衣物,再看向自己身上这件,原来只有薄薄一件布衣?!   她下意识双臂环前,捂紧胸部,脸颊顿时绯红一片,小声地说出两个字:“妈妈?”   “哎!”阮咏玲一听到女儿难得开口叫自己,止不住的泪呈条状滑下,抱紧她不停地重复着:“是的,是妈妈,妈妈在这里。不要怕,妈妈在,妈妈在……”   待到情绪稍作好转,她开口问起:“来,衣服脏了,妈妈来给你换好不好?”   往如烟微微点头,她逼着自己接受这个令人无奈而又新奇的结果。她在和母亲一同出去时,她又看到一次她在用手拨弄那个奇状铜锁,啪嗒一下门就开了。   父母将她引进心理医生的诊室,她看着他的口型一张一合,更多的时候是两人面面相视,沉默不语。最后她被建议进入催眠模式,她看到了自己当初父母惨死在面前的景象,她把更多的人杀了,看着他们在眼前化为白光。她在最后离家之时想要找到是到底谁在暗算自己,故意用计选择马车代步,结果……那股强力,那熟悉的气息……   宗主!?   她突然惊醒,看到坐在身边的白衣大褂男子一眼震惊盯着她,她再看看这陌生有异的环境,忽然发狂地大笑出声。   她就是蠢!   她就是恨!   她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端倪?   她…夺舍于现在这副身子,连复仇都不得!   在一旁的医生一筹莫展,没想到她还不到深度催眠便清醒过来,在门外焦虑等待的父母一听到巨大动静,纷纷不管不顾地闯进门。   往如烟看向两人,眼泪哗啦啦大落在脸颊上,脖颈里,手掌间,衣襟前。   她不知到底是该哭,或是该笑。   因为这里,父母还在,担心着她。   往赋徇和阮咏玲看到此般景象,不解地看向医生,只见他低头叹气过后,摇着头看回他们。两人便深知,这件事情有些难办,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女儿能够死里逃生,也就别无所求其他。   被父母领回的往如烟,继续无所事事地待在医院里,她渐渐听得懂那些白衣女子的对话,还有旁边的人们低语交谈的些许内容。直到一周后,她听到父母提起回家的事情,她有些低落,她不知为何听不到那些人谈论自己的卖身契,而且当时她并未看到她们的脸。除去这件棘手的事情,还有这期间她试过飞针,用过念力,但都毫无用处。   无用之人!   她在心里深深地鄙视着如今的自己。   回家?也只能如此。   等她走进电梯里,看到门关上之后整个空间便开始移动,打开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难道这就是传送阵?!   再等她坐上轿车,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地向后跑去,还有不同颜色的玻璃铁盒在同时向前向后移动。   难道这才是传送阵?!   又等到她坐上电梯,再打开门时周边的事物全已经发生变化。   “哎呀,我的大小姐,可把你盼回来了。”眼前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弯腰对自己说道,令往如烟一念想起那个宗家的大小姐。往碧菡,一年前结成金丹,拜师进台阁派,宗主更是神气,对自己的态度更加冷漠。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吗?   不对,不知是何人的杀意从很久以前就有,可为什么…这次他要亲自动手?   “如烟?如烟?…你听见了吗?”   往如烟被打断思绪回头,一脸茫然地看向母亲,“陈姨在跟你说话呢?有没有向她问好?”   “……”她没有任何回应。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您这边……”   “嗯,我们两人最近耽误太多时间,都预定了今晚的飞机,我是三天,他是一周后回来。这几天麻烦你,如烟心情不太好,今晚最好与她一同睡。”   “好的,您放心,在外注意安全。”   她站在所谓自己的房间门前,一动也不动,过很久后才开始慢慢挪步至窗外。此时,母亲从身后抱住她对上脸蛋亲吻一下,又抱着紧一紧她。   “爸爸妈妈要走了,要听话,乖乖哦!”   她嗯过一声,没有回头,陈姨随后走近她身边,笑着问她:“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最爱的,都来一些吧!”   说完同陈姨一起离开房间,在路过书房门前时,她瞟进去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一幅画。随即停下脚步,走近书房,陈姨在前头并未留意,直径去到厨房给她做果盘糕点。   往如烟看向那副画,有字迹,有注释,黄色部分字数尤其多,蓝色部分稀疏几个小字。这是…地图吗?却完全不是自己印象中的形状!她一步步接近到,可以完全看清图上的文字,但是有很多文字她并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她仔细地寻找着,艰难地从自己熟悉的字眼中辨认依稀的方位。   蓬莱?!   可它原本地处中心位置,东边应该是枫城…没有?!   恒山?!   恒山派就在台阁派的西面,那么这边应该有注明台阁山才对…为什么也没有?   ……   往如烟又陆陆续续找到一些熟悉的文字,甚至连五岳都找齐过,可它们附近的城镇却完全对应不上。   只是同名吗?还是,这其间到底有何关联?   她一时不解,坐在脚边的矮凳上,愣愣地呆想,她能否还有机会回去——报仇!   “哎呦!我的小公主,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弹钢琴了吗?”   陈姨端着果汁和糕点刚进书房,就看见往如烟呆坐在琴凳上,笑着说到:“你以前不爱弹琴,找个理由说音不准,我这次特意找人来调过。来来来……”陈姨在说这话时已经将琴盖掀开,可往如烟却是用五指合掌拍向琴键,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令她更加郁气而结。   什么东西!   “啪——”地双手合上盖子,冷冷地看向陈姨,她希望从过去的记忆里搜索出对眼前这人的印象,可半分也没有。   不识之人,难以信任!   往如烟一言不发地走出书房,这一系列的动作和表情令陈姨后脊发凉,这人…真的是小如烟吗?她以前可是从来…从来没有过这种眼神。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心里七上八下,端起刚做的点心,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如烟走到客厅,有些伤心地说道:“你…是心情不好吗?这可是你最爱吃的东西,来尝尝吧!”   往如烟自知是不敢轻易尝试面前这些食物,她借故有些倦意,直接回房睡觉,不准她打扰。等她反手将门关上,便开始仔细观察这间屋子。   粉红碎花墙面,一整面墙的衣柜,窗台边有一个小矮桌台,她看见书架上零星的几本书。拿在手里随意翻了翻,试着将书脊对准眉心,轻敲两下,闭眼冥思,无奈地放下书。   唉,还是无法用灵气阅览!   她一头栽倒在床被里,不愿再去想象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昏昏浅睡过去。等睡醒之时已是半夜,往如烟一开门,发现门口地板上半靠在门边的陈姨闭眼睡着,被她的动作惊醒后站起。   “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陈姨眼神中如此善意的感觉,她从父母的身上也同样感受到过,一时有些鼻酸,感觉到腹中空空,点点头。“看着准备,随意做点。”   她想随意走动走动,晃悠进客厅时,看到此时巨大的玻璃门外,脚下密集的点点光亮。她不自觉地推开、走出、注视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抬头再望向悬挂在夜空的一轮圆月。好像,只有这个还算是熟悉。   往如烟忽然转身走进屋子,穿过客厅,踏入厨房,看着正在为她做宵夜的陈姨说到:   “陈姨,我想去蓬莱。”   “蓬莱?哎呀,我的小祖宗哦!你现在才刚出院,怎么突然想去那么远的地方?”   往如烟低头一笑,祖宗这种话在曾经只会在宗祠里拜祭时才敢说出口,眼前这位比母亲岁数还年长的女人对自己说出时,让她不禁暗叹道,这真是不一样的世界。   “我想去那里确定,心中最后的念想。”    ☆、熟悉现世界二   三天后阮咏玲回到家里,发现没人,电话联系后得知往如烟还想在那里呆上一阵,所以和陈姨还没有从蓬莱启程回来。   “记得跟她说不能玩太久,马上就快开学,还要提前准备些东西。”   “我知道,她正玩得开心…我…我快赶不上她了。”   往如烟一回头,发现不见陈姨的身影,索性又开始寻思着如何运气的事情。之前听说蓬莱城坐落于卓山脚下,是天地间灵气最浓厚的一处,她来到这里两日,依旧寻不到半丝灵气。就这样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她也不知还要待在这里多久,也许一直呆下去,直到她接受事实的那天。   “如烟,往如烟?往如烟,你在哪里?”   她听到陈姨的叫唤,从路边一条小道走出现身于她的面前。“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噗呲——”她又是一阵发笑,好像她只要听到这个词语,就会觉得自己身处在不真实的地方。   “你妈妈刚才来电话,说快开学啦,我们过两天就得回去。你的心愿,这次达成了吗?找到了吗?”   “陈姨,我们今天回去吧!”   往如烟在想到自己要待着她接受事实时,便已明白自己已经接受了这般现实。   从今天开始,我要成为在这个世界里——真正的往如烟。   “咦?!不玩了?”   “嗯,可以了。”   “那好吧!我们回去酒店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等到她们两人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出差去往外地,往如烟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解这个世界,那便是从书本开始。   这不,刚到家里便走进书房,结果呆了半天头晕脑胀地走出房门。   我怎么看不懂这些字呢?   “陈姨,我从小到大看过的书在哪儿?”   “哦?!我的小如烟要看书?你从小到大就最不爱的就是书,所以真没几本,然后就是钢琴,也没练过几年。”说着将手指画出一个圈,“这个房间,就是你最不喜欢的地方。不过要说你看过的书,估计只有小学教材吧!还好,我都收起来了。”   眯眼笑着走向书房一边角落里的柜门前,“啪嗒——”打开之后拖出一个透明塑料箱子,“喏,你是要准备看书吗?”   往如烟点头两下,对她微微一笑,“你去忙吧!我就是想看看。”   陈姨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门,想着她曾经看到她陌生眼神时的那一股震撼,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又觉得这就是小如烟。可能之前已经经历过太恐怖的事情,她的性格才会发生变化,不如从前般活泼。   如今看来,她还是她而已。   往如烟开始打开箱子,按上面的数字将其一二三排列整齐,她再也不会将书脊点入眉心,而是缓慢地一页一页翻开,阅读上面的文字。   有些还是不懂,不过,囫囵吞枣之下,总归理解几分。   接下来的日子,她严格控制着自己的作息,得益于她从前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今将这一大整箱书融会贯通地一目十行看下来。对所谓的知识体系有更全面的了解,她通过学到的文字,将往如烟的日记全部读完,大约懂得此人的性格爱好和相处模式。只是她提及的某些东西自己从没见过,转念一想,这里有哪些东西是以前自己见过的呢?   “如烟现在上初中,时间比以前紧张,再让她玩这些,会不会耽误学习啊?”往如烟隔着房门未掩实的缝隙,听见自己的母亲在客厅谈话的声音。   下一句听见父亲回答道:“她喜欢嘛!你看她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都担心她会被憋出病来。”   “听说她还在练书法,现在毛笔字比以前写得归整得多。”   “就是嘛!就当做让她身心放松,给她报名参加。”   “可是她上个月还在住院,我怕她的身体没有那么快复原。”   “这也是问题……要不,先报个班练一练,适应适应,顺便问她是什么想法?”   “嗯,好吧!如烟,如烟!”   往如烟听到母亲提高音量的喊声,顺势走出房门。   “妈,你叫我?”   “嗯,还想不想玩冰球?打比赛的那种。”   往如烟一听这个陌生名词,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起来,记得她在两年前的日记里写过,第一次玩冰球的兴奋感觉和掩饰不住的欢喜。   “我…想打,可是我担心身体不好,能不能先重新再学一下,等身体养好一些,适应以后再参加比赛?”   “好!好!”见父亲直拍手叫好,往如烟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摸摸头,说道:“我先进去,有事再叫我吧!”   关上房门,往如烟将手从头上缓缓拿下,脸色重回凝重。她不可能一直假扮,得慢慢融汇成真正的自己才行。上学之后的日子相对简单得多,她通过别人的主动搭讪,再结合照片和日记本里的记事来确定和这些人的亲疏关系,一切尽量做到无人怀疑。   至于学业,有些棘手,语文基础还好,新开的课程难度都不大,只有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数学和英语,而周围的人都有几年基础,一时赶上有些困难。所以导致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她其中这两门的分数有些是在看不过眼,她忐忑不安地将试卷拿回家,发现父母眼中竟无半点惊讶,反而安慰她说道。   “不错,不错啦!这成绩可以的,你看很有进步啊!”   “我来看看”陈姨正在拖地时凑近过身,“这进步很多呀!值得表扬表扬。”   往如烟在心中吐槽,这人以前的成绩到底是得有多差啊?   “果然课外活动没有耽误什么学习嘛!为了表示庆祝和鼓励,我们过两天去滑雪吧!陈姨,你去准备一下。”   滑雪?往如烟又开始在脑内搜索这个陌生名词,她记得在一年前日记里,这个人记录过一件在滑雪的过程中遭遇到匪夷所思的事情。描述的景象和自己六年前遇到的经历有些相似,但是仅仅凭借文字无法确定虚实,这次恰好有机会可以去探一探。   真正见到几座连绵山上漫天的皑皑白雪,她才觉着平时在那一大块冰面上来回滑动的范围实在渺小,再看向陈姨手中所谓自己的雪板,暗自苦楚这形状跟自己在网上恶补的教程根本不一样,要如何玩?   最终还是拿出身体不太适应的理由,找了个私人教练,单独在一旁练习熟悉。可能毕竟这副身体有记忆能力,同当初学冰球一样,她不费太大力气便完全掌握,开始自行坐缆车上中级道。   一路上她熟记各种标识,在寻找日记中记录那个所谓的地方,结果一天,两天,到第三天她滑完所有的中级道五六趟却还是没找到。她再次翻开那本随身携带的日记,想着是否有哪处纰漏未曾被自己发现。   果然,描述那些标志和地势的地方,她这几天真的没见过,往如烟拿出地图,猜测可能会出现的角度。心中有一个声音隐隐响起:   难道,是在高级道!   为什么当初自己没有想过这一点呢?   往如烟仔细阅读日记之后,发现上面并没有提及中级还是高级的字眼,也就是说一直以来是自己认为十几岁的小孩不会上高级道。可万一她是因为好奇或者贪玩跑上去,又或者是在无意中遇到的呢?   她只要一想到可能出现过的这种情况,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期待,等到天亮起身,看着父母和陈姨还在初级道和小中级道范围活动。一溜烟坐上缆车,上到山顶,才发现通道处有人把守,她寻找到可能的黄标牌前,按照日记里的方式走进林间的小道。由于不是雪道,此时的雪层厚度已经没过她的腰部,她艰难地挪步,将雪板放置在雪面上开路,当找到跨度最大的那个斜坡时,双脚已经全部进雪化水结冰。   刺骨寒冷,空无一人,就在这原始林间的冰天雪地里,感觉看向哪个方位都是相同的景色,或许她真的弄错地方,或许她永远也找不到。   往如烟咬牙坚持着,将身体依托雪板撑起,却突然脚下一滑,她瞬间跌落翻过几个跟头,直至后背碰到一个硬物将她拦腰相抵,不至于翻到更远的山下。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棵树,可往下看,自己原来是正躺在一个巨大的石块之上。   是这里吗?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绕向石块的下方,只见刚才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在整个巨石的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雪。而此时在下面同样没齐胯部的厚雪将双腿覆盖,而面前所看到的石头,仿佛是从中间一刀横向切开,断面光滑发亮,却只有薄薄的一层雪花覆盖其上。   就是这里!   她确认过后毫不犹豫地艰难往前靠近,将双掌用力按向光面石壁上。   刹时,整块石面发出耀眼金色光芒。    ☆、熟悉现世界三   石面金光涌现,同时发出金光的还有另一块远在天边的玉石。   它镶嵌于一个巨大的沙盘内,众多此物尽数落在盘中,金沙为地,琼浆为水。俯视而下刚好可以看到两块大陆被九座小岛相连于瓷盘之上,西边的那块陆地眨眼一瞟只认为是整个笼罩在缥缈仙烟之下,仔细再瞧上两眼便会发现中央一座高耸凸起的尖尖山峰,山顶上同样嵌着颗一模一样的玉石。   而这山峰的形状,与往如烟看见的卓山别无不同。站在沙盘外的两人,此时正盯着盘内某个闪闪发光的一处黯然伤神。   “帝君,这可是此处第二次显光,在现世界天池处。”   “上一次不是两处吗?与它同时亮光的地方,另一处在哪?”   “在这里”其中一位老人将瘦如枯柴的指尖向盘内伸手一指,“修仙界台阁处”。   “可惜啊!可惜了。”   “帝君,这七七四十九块寻魂玉,仅此一块同时显光两次。恐怕……”   “天道在上!”另一位老人打断他接下来想要说出的话,他那温厚宽大的手掌缓缓而握,伸出一指指尖,隔空对向卓山顶上尖处的那块玉石,定住不动。思索过后将手指收回,捏成紧拳,又略微松开后道:“罢了,全当作我的念想罢了。”   罢了,罢了,罢了…….   空中的余音还在萦绕于殿内,此时站在石壁前看着光亮的往如烟,回想起她六年前失去双亲的那天。   从她刚开始记事,约莫四五岁的时候,便知晓她已是天才的身份,只因未曾开灵,周身金光必须由他人点眉才能展现。她甚至听过自己的父母提及,她早在襁褓中时便已成为,卓山派轩天道人名下第九弟子,并点过结魂灯,如今只等开灵后将她送去宗门。可是这明明看来光宗耀祖,旁人恐羡而不可及的身份,却是她从小看着父母为护她而心力交瘁的一切源头。   她不知是到底何人,又是为何意地想要时刻掳走她,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父亲是往家宗主的胞弟,身份尊贵。这种夺人的龌蹉事,对方只得暗地里做,还处处不敢伤及她的性命。毕竟,她的结魂灯在卓山“魂灯阁”内放着,一般人等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这一天夜里,父母守着她正熟睡之时,又听到屋顶上有人唰唰地动静,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感觉头昏眼花,迷糊不省。   “不好!有迷药。走!”   她听到父亲的声音,然后是母亲念诀声起,三人瞬移至后山僻静之处。父亲将她弄醒后放至母亲怀里,悄声对她们说到:“刚才事出紧急,我们逃至于此,难保他们不会来个瓮中捉鳖。如今兵分两路,我来全力御敌,你和如烟速回宗门找我大哥,他会保护你们。”   后来她与母亲同样遇到黑衣蒙面人,母亲念诀将她送走,自己留下截后。   她不知会被送到哪里,只觉得身体一轻一重,站落在山间时一脚不稳,滚下山崖时恰好掉入一个石台上。当时的她不仅没有被摔死,反而看见从背后的石面内升出一缕一缕金色光芒。正是这些金光让宗主发现并救下她,此后她便陷入昏迷。第二天她从睡梦中突感眉间剧痛,等清醒过来时发现宗主正端坐在一旁守着她,遗憾地告知她的父母已经去世。从此她便留在这个宗门当家之主的宅子里,与众人拥护的往家大小姐往碧菡分别住在东西偏院中。便再也无人来掳走她,却变成杀掉她,甚至买通她院内的丫鬟小厮来下毒、暗算,无所不用其极。   可如今……   往如烟将双掌离开石面,金光瞬间消散。   再想起这些都是徒劳无益……   找到这个神奇的石壁,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穿越过去或者是重回到她原来的身体里,就只是发光而已。她,依旧是站在雪地里的那个往如烟,   得到如此令人沮丧的结论,她回到巨石上方拿起自己的雪板,走到安全网之内的雪道上,一滑而下,冷冽的风呼啸而过,刮进她脸部的皮肉里,一阵痛麻的感觉。急速之下她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顺应身体自然反应转弯减速,却有些刹不住而导致突然摔到,连滚不知多久后在一处稍微平整些的雪面倒头停住,一股恐惧由内心升起。   是的,她还是怕死的,就算是用着别人的身体,她同样害怕哪天又会死去。   经过初中三年的磨炼,往如烟已经完全变成周围亲朋好友眼中那个正常的往如烟。会哭会笑会撒娇还会扮高冷,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父母喜悦于她在升入初中后变得乐于看书和学习,甚至从以前边哭边练琴的噩梦中解脱,连考过钢琴十级,出落成一位人见人爱的文静少女。与此同时她在冰球队竟然通过出色的打法技巧和指挥能力,更是获得教练的啧啧称赞而被推选为女子冰球队队长。反而是她曾经很喜欢的滑雪,自初一寒假之后便再也没碰过那个雪板。   中考在即,往如烟的目标毫无例外的是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本市一中。虽然她对于成绩不在意,但是这毕竟是考试,她还是有些莫名地紧张。基于前两日的考场经验,她在第三日考英语时,已经变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   正当她飞快转动脑容量,将所学知识尽力调出,一心一意地全神贯注答题之时,陡然间感觉到胸口一闷,眼皮一耷,面前陡黑。   再等她睁开眼时,面前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缓和过后注意到洞口依稀洒进的光线。看清洞内摆设后确定这里应该是一个供人打坐修炼的石洞,而此时她也听到在自己的头顶上方轰隆隆地雷声不断,仿佛在聚集更大的力量。她低头一眼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焦黑的尘屑散落在地,可分辨出这是一件白色暗纹锦袍,上方领口处,正是卓山派所独有的淡绿刺绣纹路。   眼前的胸部已经让她预估到这是一具成年女子的身体,她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惊喜地发现周身亮出淡淡金光,经络通顺畅快,感觉熟悉无比。   筑基巅峰!   难道,此名女子正在结丹?   渡雷劫?!   还没等她从刚才的猜想中回神,一道雷劫狠狠地劈上她的全身,这种像是闪电刻入骨头里钻心的疼痛感,这是她从未遇到过的。   好不容易回到修仙者的身体里,这次一定不能死!   此刻的她已顾不得满头淋漓的大汗,心想不管还有多少道雷劫,她只要确定这次自己能够挨过,她便可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   复仇!   她马上沉静于心,将周身金雾通过经脉各处收进体内,归于丹田处,再将灵感打开,吸进周围更多的灵气。以确保下一道雷劫到顶之前,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只是越吸收,越觉得奇怪。   体内的灵气不升反降,再看这幅身体里拥有的梳理顺气经络,这人的能力底子不是很差,是太差!   这女人,到底是有多不专心修炼啊?   倒霉!   又是一道雷劫打从头顶端打落,剧痛游走在她身体各处,此时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之状。   断不能命绝于此!   她暗自凝气,回想三年前自己在宗家所学的运气法诀,可那些都是炼气期口诀。此时已顾不上是什么,只得将她记忆中所有能够用于抵挡的方法全部用出,一时念诀声起,手指组合而成的形状竞相变化着。   雷劫不仅没有因为她逐渐不支的体力而停止,反而是一道比一道更加凶猛厉害,直到她听见由远及近的雷声依旧,却始终没有劈下来。   这就是最后一道雷,死劫!   往如烟在心里暗暗确定,扛过这道雷劫便可以重新夺舍于这具身体,继续走她的修仙路,她的复仇路,得回她所有的失去!   待她用尽全力蓄积一切,遭到巨雷落下的那一刻。   眼间刹时被白光覆盖,耳边响起“咚、咚”两声手指关节敲击桌面的轻响。   往如烟睁开双眼,赫然于试卷上姓名那一栏,自己写下清秀的字迹旁,出现歪歪斜斜的同样三个字:   “往如烟” 作者有话要说:  额…这章比较少,花点时间来解释一下架构。 为什么帝君会说有两处同时亮灯,而两位女主却是一个在半年前,一个在六年前遇到寻魂玉石呢? 因为,这里的世界是修仙大陆与现世大陆由九座求仙岛相连,而计时方式是: 现世一年=修仙十年 对头,就是这么任性!啊哈哈~~~ 所以现世的往如烟在穿越三年后,也就是十五岁时回来发现是一副成年女子的身体,当然,这个时候修仙的女主已经四十二岁啦! 好了,脑洞开始! 等到现世的女主在四十二岁时再穿越过来时,修仙的往如烟已经是三百多岁 “高龄”的老妖婆,却还是一副面容晶莹如雪、肌肤吹弹可破般年轻貌美女人的鬼样子。 你们说说,她会不会被拉仇恨? 嘿嘿…… 另外,关于复仇! 女主到底强不强? 这个……看我写她的心情咯!╮(╯_╰)╭ 嘘,小小剧透一下,其实还有一位关键人物没有出场。 嗯…目测… 还要很久…… 哎呀?这个都没出现还好奇个啥?不如看看接下来的女主在修仙界是咋过的呗! ☆、卓山派女弟子   清晨竟然有虫鸣鸟叫?   往如烟以前的家主要是住得太高,基本上只有闹铃,哪里会出现动物的声音。   她被吵醒后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窗外,青山绿水和远处错落有致的白墙灰瓦建筑群,在她眼前展现出一副江南水乡的画卷。她有些不可思议,揉揉眼睛下床走近窗边,确定不是在山里而是在画里?   她用手摸向窗外,甚至想要将头伸出,只是水在刚接触到窗沿的空间时,却像是将手划进水里,有一层层波纹从自己的手中呈圆形状向窗边荡开。那副在她眼里的山水画随着波浪一圈圈起伏,给弄花了。   咦?!她看着自己的手在画中像是穿过它,她身体往前倾,连手臂也被没过,再试着将头伸出所谓的画中。穿透而过,才看见窗外真正的风景,那就是——没有风景,只有怪状嶙峋的石柱。   她退后两步,想着能不能换副画,谁知一念刚起,窗外的风景就成了她在自家阳台所见的夜景,还有一轮皓月当空。   这么神奇?!   那我再试一试!   窗外的背景开始逐渐模糊和朦胧,她的窗边坐着一位白衣飘飘的清俊男子,在低头沉思过后转头深情地望向她,浅笑无语,令她为之一震。   堂哥?!   “咚咚——”敲门声响起,堂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烟?如烟,你醒了?”   哎呀呀!怎么办?   好丢脸啊!啊!啊!   往如烟在窗台前急得来回跺脚,不停地抬手划向坐在窗沿的白衣男子,“快走!快走!不要出现,不要出现啦!”   那名男子就算被她手中的圈纹不断地打坏面容,变得扭曲奇形,可当她的双手一旦离开过后,波动消失,他还是一脸微笑地看着她。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到最后更是将双手扶在窗框旁,将脸凑近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如烟?你没事吧?”   “不要,不要再看啦!”往如烟红着脸不停地推画,可是手一进去就被淹没,她因为重心不稳往前一趴,正对贴上画中人的脸。   又是一脸通红。   “砰噔——”门被打开,往千城听见她不要的叫喊,急切地闯门进入,只见往如烟双手放在窗台上,脸颊绯红地回头看向自己,突然闭眼大喊:“不要看!不要看啦!”   身旁的小白竟然蹦到她的头上,又一跃到桌台上,再落到地上打个滚,四处跳跃着。   他一眼望过窗外,并无任何异常,心想会不会是自己撞见了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匆匆低头说一句“对不起”,赶紧掩门。   他…他看见了?他肯定看见啦!   一定是这样子的,不然为什么要关门?!   啊!丢人啊丢人!   第一天就这么丢人,以后让我怎么活嘛!   半晌之后,往如烟把头埋得低低地走出门,不敢抬头跟他说话。   “如烟,你刚刚没事吧?”   往如烟摇摇头,小白从她衣领口瞄出一个头,睁着蓝眼,一闪一闪地看着她。   “是否昨日睡得不好?是否不习惯?”   “没…没有,堂哥。”   “那就好,我今天带你熟悉环境,认识一下其他的师兄师姐。”   “好…好的。”   往如烟把头埋得更低一些,撵红着脸跟着往千城的身后悄悄地走。   两人来到一座大殿前,她见到众多服装统一的男男女女,等到往千城让她在外稍等片刻。她被一个人留在这群人里,那些人仿佛无人见到她一般匆匆走过,帮于奔波每个人心中的要紧事。   “来,这是你的衣袍,还有令牌。”往千城将两样东西交给她时,凑近她耳边嘀咕一句她听不懂的咒语,等到他回身说道:“来,念诀换上它吧!”   嗯?!   往如烟一脸茫然地看向他,她能说她刚才没听清那是什么吗?她能说她完全搞不清状况吗?她能说她刚才还在激动他靠自己那么近,心情好激动好慌乱吗?   不…可…以!   “堂哥,大家都说我是天才,可我知道…我不是…”往如烟含羞又低下头,红着脸说,“我…我不会念诀换…”   晕死?要说自己不会换衣服啊!难道要他帮忙换衣服吗?   笨蛋!   “要不…等下我回房间里换好了。”   往如烟自以为她隐藏地很完美,可在往千城眼里,他看不懂,真的看不懂她,他知道为什么她现在不是天才,可她却实话告诉自己她不是!   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很棘手的问题。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往如烟见他半天没有反应,也没有说到,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甚至还有点想哭出来的感觉。好丢脸啊!丢啊丢!   “没事,我从头慢慢教你。好吗?”往千城一想她已经到炼气六层,不可能不会念诀,不过自己既然选择要拖延她的修炼进度,就算从头开始也不为过。说不定他真的如此做之后,她到时候便会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就这样,他先陪着她去房间换装完成,往如烟一出门,看见往千城同她身穿同样款式的白袍,心里欢喜得很。   情侣款!嘻嘻!   刚走出几步,看到眼前所见之人,无一不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心情瞬时低落。   啥是情侣款?   这根本就是校服!   往千城当然不知往如烟这一喜一悲的小心思,他领着往如烟走到藏经阁门前,见三师姐冷冰寒和六师姐两人正从阁内出门。   “三师姐好,六师姐好!”往千城拱手作揖道,见状往如烟跟在他的后面连忙做出相同动作。   “你就是小九?”往如烟眼见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走过来,她头上扎着两个鼓鼓的发髻,下面垂下两根小辫子,笑眯眯地盯着她。   “是的,我叫往如烟,两位师姐好。”   “嘻嘻,我是六师姐,芷荷灵,这位是三师姐,冷冰寒。”她拉着身旁一位皮肤白皙,发若黑瀑,表情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过来介绍,那人在与往如烟四目相对时,略微抿笑,算是回应。   额…好吧!名字很高冷!   “麒麟?!”芷荷灵一眼看到往如烟肩头趴着毛茸茸的白兽,“师姐,快看,她也有白麒麟!咦?!眼睛是蓝色的?”   “你也有?”往如烟好奇地反问道。   “我没……”芷荷灵笑着摇摇头,又转身对往千城问道。“你们也到藏经阁找书吗?”   “是的,九师妹昨日刚回宗门,修行之事,二师兄交代不可耽误。”   “嗯,那你们慢慢找,我们先走一步。”   “师姐,请问你有灵气盘吗?”往如烟眼看这位六师姐比三师姐好说话,她想起上次在天上远远一见的五师兄有水母灵盘,不知道这位六师姐有没有?   为什么要叫水母灵盘?   因为自己听着喜欢!漂亮!   芷荷灵没注意到她提出的问题竟然是这个,因为一般人没拿这事当个好奇……她转眼看向冷冰寒,对往如烟说道:“小师妹想看灵气盘?我还没有,不过三师姐…有…”说着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如,你去问问她?”于是三人同时看向一直站在身边没说过话的冷冰寒。   “三师姐…?”往如烟怂了,她不敢了,一看那个三师姐半天没说过一个字,就是一个不好相处的,可是不问…会不会太驳她面子?   “三师姐,我…我…”往如烟搓着手,蹭着脚,就是不敢说出她想看灵气盘这么幼稚的请求。   “你仔细看好!”   话音落下之时,冷冰寒的全身发出通体白雾,只见薄覆其上的雾气逐渐变多,慢慢加深至雪白,甚至已看不见她身上的道袍配饰和一头乌黑长发。下一秒,像花朵绽开一般,从她的头顶分出一丝丝空隙,每个间隙之间的白雾凝实成一片片花瓣,就这样在她的四周层层打开。每一片白瓣之上有分出等宽的小格,一块块在瓣上连接紧密,可一瓣瓣又是分开平铺在四周她的脚下。所有靠近她身体的花瓣中向内已经有四块变成不透明的白色,延伸在外的其他属于半透明状态,还有隐隐白雾缠绕相间。   这样一看,刚才盖住不见任何面容的冷冰寒,此时仅存轻薄一层雾气附于全身,就像是一朵白花芯立于其中。她稍作运气,将身体缓缓上升一两米的距离,原本平铺在地面的灵气花瓣沿着她脚下灵盘的边缘下坠。   真是好漂亮!   往如烟呆望着悬空于面前的冷冰寒,双掌啪啦啪啦拍个不停。   “师姐好厉害啊!好厉害!”   “我三师姐已是元婴巅峰,当然厉害!”芷荷灵仰头得意地夸耀着,仿佛是在夸她自己多么厉害似的。   “好了,小芷。九师妹只需勤加修炼,他日也可这般如此。”冷冰寒收起灵气盘,飞身落地走近往如烟面前,“你的蓝眼白麒,很漂亮。”微微笑开一瞬,算作对她表达赞美之意的答礼。   “三师姐慢走,六师姐慢走。”   四人作别过后,往如烟问起往千城:“蓝眼白麒,三师姐为什么这么叫小白?”   “可能师姐一眼看出它是麒。麒麟是统称,公为麒,母为麟,它签血祭,终生护主,会随着主人的修为而提升能力。你可将它隐藏于自己体内,以免有人窥视它而陷害你。”这出这句话时他停顿一下,不知为何突然会如此告诫,继续说道:“主人修炼至返虚后,它能变化为人形,若主人飞升上仙,它会一同飞仙,成为仙兽。”   “哇!小白能成仙兽!”往如烟将小白双手举过头顶,称赞道:“小白好厉害,还能成仙兽哦!”   往千城很想提醒她,那是要等她成仙之后,可他突然意识到存放在她体内的夺灵钉,元婴之前每一个境界都是死劫。更何况,他也不会允许她能活到元婴,那又怎会成仙?   “我感觉六师姐和我年纪相仿,她为什么会是你和七师兄的师姐呢?”正当他还沉浸在内心纠结的运谋之中,往如烟转眼间对他问出一个问题。   往千城一眼惊讶地看向她,内心澎湃不知如何作答,半天叹气一声,“我也是听说,六师姐她与三师姐年纪相近,只是曾经…中过毒,所以一直维持这副身体至今。”   “中毒?!”   往如烟不敢相信这么热情爱笑的女孩子,和成年师姐基本上同岁。那她该是在多大的时候就遭遇不测,她简直不愿想象会是这种事实。   “那凶手,找到了吗?”   往千城听过后,脑内又是一阵愁绪泛滥,心里犹豫着是否要如实告知。不过若是相瞒,对她又能否真的瞒得住?   她如此对我相问,是当真知道些什么吗?   “没有,倘若她日后有幸结婴,便自然会知…凶手是谁。”    ☆、夺灵钉   “唉…真可怜!”往如烟在听过后发出一句感叹,没有过多地注意到往千城看向自己,困苦而又复杂的表情,抬步进入藏经阁。   堂哥真是尽心尽力,从最基本的运气开始教授自己。往如烟试着先感觉天地间之灵气,然后再看向自己体内的灵气多少,用他教的一两句简单口诀默念而出时,往如烟忽然感觉身边的灵气朝身体里聚集。睁眼一看,自己的身上覆着一层微薄的金色雾气,她感觉好兴奋,得意地看向往千城,本希望得到他的表扬。   在旁人眼里,这根本连入门都算不上,往千城自然也无法领会她殷切的眼神有何用意。继续教她如何运用最简单的口诀和指决适应派内生活,毕竟卓山派这么大,不可能靠双脚走路。因此在各门派内有独创的念诀方式,来解决基本的出行问题,包括刚才换衣的口诀。若是用在别派,或是别派穿上卓山道袍冒充自家门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当然有一种人除外,那便是被逐出师门的人,若是他们回来也有可能,不过各派自有其他方式甄别,这等小事,往千城都一一耐心地向她讲解。   往如烟抬头看他帅气的脸在自己身前晃来晃去,明明想多看两眼,可他讲的事情实在太无聊,让她的眼皮实在抵不住,打起瞌睡。   往千城还在心中忐忑不已地讲课,一回头发现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熟。暗暗叹气,不知这到底是夺灵钉的作用,还是她根本无心修炼。   日子简单地过着,往如烟从那天晚上之后便整日与往千城同处,有时候在藏经阁看书讲课,有时候两人在修炼室打坐,她要是觉得无聊会缠着他带去后山花园玩上一日。碰见一些炼丹同门,还能讨要几个辟谷丹,或是增灵丹,美颜丹等等之类。不过她不喜欢吃辟谷丹,她觉得有机会吃食物,为什么要吃这种灰不拉几的小丹球,没意思。   刚开始往千城与她在同一处修炼室,还有些许顾忌她会使暗手,结果发现她基本上就躺在地上睡觉,根本没修炼,时不时跑到他身边晃悠两下,盯着他看个半天。感觉她纯粹不是来打坐的,而是来陪他修炼的。在藏经阁更是不用说,待不住一个时辰,不是睡着了,就是浑身不自在地乱动,后来直接吵闹着不要再进去看书。没办法,就这样陪着她,他心中有过疑虑,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要是往如烟真的努力学习修炼的话,最头痛的估计也是他。   往如烟可没有他这么头痛,她头痛的是另有其事,日子无聊到没什么事情可以杀时间,又不像以前还能玩玩打球比赛。后来往千城他也要闭关修炼,不能整日陪她,特地准备很多书籍搬进她的房里,还送给她一个刺有精美纹绣图案的储物锦囊。她整日挂在腰带上晃悠,几日过后更觉无聊,于是她找到一项运动,就是不用念诀,徒步爬上或跑步,别人一瞬间可以走完的路她花费几个时辰,乐此不疲。   当然,有时候还得读读书,这不,这一天往如烟把自己关在屋里,看着堆成小山的书籍,一念诀将他们全部收进锦囊,又一念诀把他们都放在桌上。可就算这样玩过几次,也变得没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要看这些书?   她无奈地将书脊抵向眉心,经书内的诀意瞬间猛涌进她的脑海里,只觉着头痛脑胀,昏昏欲睡。这种感觉,就像是把知识强塞进她的脑袋里,但是她根本记不住,强记也会记错。特别是念错之后,不知道怎么头顶突然淋下一盆水,她想念诀将衣服弄干净,结果又是一盆水……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修炼方式是念诀?!   背这些东西简直……   简直是……   简直难得无法形容!   她说不出这种无助感,只觉得自己穿越到这个到处都是学霸的世界,她像一根小草,用脚踩踩,用手拔拔,弱得消失了也不为过。正当苦闷之时,她一眼望过窗外,此时正黑着天下着雨。   原来,这就是我此时的心情。   其实后来她知道了,窗里的风景画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就算别人看一眼,也是别人内心的那副画。她一念过后,发现画中已由黑雨夜变成白天阳光明媚,而不远处出现熟悉的雪山,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多了,她有点怀念曾经十几年生活过的世界。   “呲呲——”   身边的小白叼着正在发光的令牌到她的手边,只听牌里传出两声。   “咳咳,小九在吗?来一趟正殿。”   往如烟一手拿牌,一手拧兽,口中默念两句,眼前一晃。   “藏经阁”   我晕?念错了!   往如烟又仔细想了想,念诀声起,等她再看一眼。   我晕?这是哪里?   四周看不见任何人影,阴风呼呼地在耳边吹过,令她内心一阵发毛,赶快念回到藏经阁门前。   没办法,找个人问问吧!   往如烟随意拉到一位,陪着笑容热切地一口一个师兄地叫住他,请他帮忙把自己送往正殿。对方虽是一脸不解地盯她半天,不过好歹也将自己送到殿门前。   “小九,怎么这么久?”   轩天道人坐在上座右侧,不客气地对她问道,怎地感觉他心中有气?   “哎呀,多大个事呢?师叔这样生气,你会吓到她的。”坐在正中间的鸿煊掌门笑着招呼她,“随便坐,没事,就是看看你修炼如何?”   往如烟在一旁还没坐下,却眼见台上两位脸上顿时变黑不少,只见轩天道人问起:“最近是小八在教你?”   “回禀师父,八师兄目前正在闭关,闭关前给我很多书籍,我…我还在学习。”往如烟突然有种对自己这两年不努力勤奋的一场秋后算账,没注意师父已经近身于面前正点入自己额间眉心。   “炼气四层!果然没错!”   说着转头向座位上的掌门骂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你看看,如今连老二都开始不靠谱!尽给我撂摊子!”   只听鸿煊掌门捂着自己的头顶回一句:“谁叫师叔最后下重手,还让他去找你那个玩野的大徒弟。两年不回,很正常嘛!”   果真,话没讲完,轩天道人的手掌瞬飞至他的头上拍下,“这是重手吗?这是!这是爱抚!你懂吗?把小冷和小六再给我叫过来!”   鸿煊掌门终于跑离座位,飄到往如烟的身边,一边对她指顶眉心,一边瘪嘴回到:“自己的徒弟,自己去叫。咦?!真的降了两层?”   就在这样往如烟还在无厘头的时候,三师姐冷冰寒和六师姐芷荷灵已赶到正殿,芷荷灵一看到她头上的小白,笑嘻嘻地说到:“怎么?还没学念诀把它给收了?”   “还没……”往如烟摸着头顶上的软毛,“我想让它多陪陪我。”   小白好似听得懂,睁大蓝眼,又眯眼抖动两下,两耳不停地晃悠,耳边的鹿角凸出尖尖,有个雏形冒出。   “掌门,师父,请问找我何事?”   冷冰寒颔首站在殿内,并没看向在场的任何一人。   “小九,如今已确定,被人打入夺灵钉。”   仅仅简单一句,却使在场所有人为之骇然,特别是站在往如烟的面前,刚才还在笑着谈话的芷荷灵,一听尾音时眼泪已楚楚掉落,抱着懵懵的往如烟大声痛哭起来,仿佛是她受到过多大的 委屈一般。   夺灵钉?   这是什么?   很有问题吗?   我晕!又不敢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往如烟见六师姐一直趴在自己身上哭个不停,其余三人各自低头沉默不语,她只好呆站在原地,被芷荷灵抱着哭好了,说不定会有人告诉自己发生何事。   “九师妹,你能确定是何人吗?”   往如烟听不懂,也不知道,顺着她的话摇摇头。   “如今小九比两年前刚入师门时的修为已跌落两层,想问你和小六,有何方法解决?毕竟你们二人潜心实践研究多年,如今这事,也只能问你。” 鸿煊掌门皱眉痛心地对冷冰寒说道。   “夺灵钉,意为夺取对方的全部灵力和修为。这事无解,如今小芷身毒未解,无法确定以后会有何影响,只得日夜苦修,就为再渡最后一次结婴死劫,便能找出此人。”   “……”往如烟好像有些听懂了,大家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两年偷懒不练功而责怪,是源于自己体内有…夺灵钉?   这种东西,很严重吗?   往如烟思考着这事得有多严重,大家都这样一幅样子。低头看向还在胸前抽泣的小师姐,再看看站在殿中间的三师姐,大约明白一些事情,好像自己以后修炼…还挺麻烦的!   “白玉和小五外出办事、小七和小八如今正在闭关,反正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暂时不要对他们说起这事。你继续全力助小六结婴,小九的事,我交给另外俩人来做。你去通知公孙和晋文,限十日内必回师门!”   “师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脾性,让他俩教小九……我可怜的孩子咯!”   “废话!小九是我早就定下的徒弟,谁敢动我的徒弟?我一定要找出他来个碎尸万段,永不超生!”   “反正我们也没法超生……”鸿煊掌门捂着头小声嘀咕,可这在大殿内的人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楚得很。   身死道消,万灵归天。   夺灵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师兄   黑夜当空,朦胧滢滢月光下,一只白色水母和另一只金色水母……咳咳,绽开灵气盘的修士正在对峙。正当他们踌躇着谁再先出一招之时,两人腰间锦囊袋中卓山令牌同时震响,一排将天地灵气急速凝结而成的文字漂浮各自眼前。   “师父有令,限十日之内,速回卓山。”   一瞬,消失在空中。   “唉,大师兄,快跟我回去吧!”   “切!没玩够,不是还有十日吗?十日之内,你能用你那条破布碰得着我,我就乖乖跟你回去咯!嘿哈哈……”   放浪的笑声夹着铃音还荡漾在公孙莲耳边,金影早已消去无踪。   “唉…破布…”公孙莲看向眼中银亮发白的水幕剑,暗感无力,从老早以前就想打得他满地找牙,打了几百年都还没打过,如今更是落他一个境界,活该被损。   剑身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指尖隐入,随着握紧拳头,往自己胸口捶顿两下,收起缥缈在四周的灵气盘。朝向他最后消失的方向,那些有可能会出没的地方腾飞而去。   凝香阁,欲仙庭,荭袖殿,拾珠亭,烟柳巷……   到这些地方来往太久,公孙莲简直觉得自己都快成了这些地方的常客,可这一次大师兄却真的是凭空不见般,人影都没瞧着。   他人到底会去哪里呢?   南极域,天湖旁“清泉凤”的一家老店内,独具风景的香闺阁房里此时正酒杯斟酌,光影绚丽,热闹非凡。   “郎君”“官人”“夫君”……一声声娇弱甜糯的绵绵软音轮番叫欢的同时,一声男中音极度不合群地响出。   “大师兄”   众人哑然,缓缓看向门口站着一位玉树临风,一手放置背后,一手抬至身前,将手中环绕层层的白雾眼见成实的白衣男子,面无表情地盯向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男子。   在他隐怒难忍的眼里,映出房间内,十几位各色妖娆娇媚的女子,衣着不遮,坦胸露肚,腿间尽显别样风情。围躺在内件白衣道袍已脱过半,外层披着不知何人的女装透纱红衣,胸前坦荡无遗,一脸好奇地打趣道。   “咦?!这都能被你找到?别生气嘛!来来来!哥俩喝几杯,给你看看,这可是刚化人形的女妖。”   说着往身下的女子吹出一气幽兰,“美女,来,给爷变个身。”   只见原本显露娇羞之态的女子愣出一神,随即红晕溢漫双颊,“砰噔——”一声红烟满雾过后,乖巧粉嫩的小白兔正趴在红装男子的手中。他喜形于色起身将它展开抚摸两手,啧啧称奇道:“这等难得的美色,爷喜欢!要不,咱俩来个双修?”   旁边的众数女子皆轻嗲柔腻,不依不饶,纷纷“砰噔,砰噔——”先后化形,上下左右缠绕于屋内男子的身上,他很是乐于其见,仰面纵情狂笑。得意地翘眼斜瞟向驻足在门前不进的公孙莲,此举更令公孙莲实在忍无可忍,手中白雾灵光一缩,呈剑直刺近身。   随知耳闻串串铃音动起,待他再看向以剑化网的雾光之中,哪里还有那名男子的身影,全都只剩下来不及变形的动物和反应快些的薄衣女子们。   “小娘子,待我日后再来寻你们。结账!找我兄弟!”   他人不知所踪,声音却随着铃响还萦绕于木梁间。   公孙莲收回水幕剑,眼见这些女子全都望向窗外天湖粼粼月色,像是期待着什么。   “唉,你们别听信于他,我与他共识几百年,没见他玩过几次同一人。”   此时那只小白兔已变回人形,娇柔之声微微发颤地问道:“请问,那几次又是何人?”   公孙莲驻足愕然良久,才缓缓而道:   “那是…他忘了。”   他此时已无暇顾及那群女子的失落神色,匆匆结账过后望向天湖的镜面之夜。   只剩下三日,他必定要将他揪出!   “嗖——”地隐身于暗夜。   该来的还是会来,要还的始终逃不掉。   西域,“云雨楼”顶楼一间上等厢房内。   “美女,要不…嗯…咱俩来个双修?”   正当他对依偎入怀的媚态之女无比称心,沉情欲意潜行纵情之时,只觉颈脖间陡然一凉,娇糯音轻声而出,令他醉靡一刻。   “董晋文,你输了。”   咦?!   他低头瞧见下颚一线白雾结成细网,瞬间缠绕进全身,随后霎时隐没入自己的暗纹白袍之内,心中尽透凉意。   再抬头见眼前这位无处不散发出魅惑风情的魔女,冷笑眯眼将眉心一点,在自己身下唰一下白袍落脚,熟悉的灵息现出真形。   “哇靠!公孙莲!你现在为了抓我?竟然不惜扮女人!”   董晋文猛地从白衣男子身上跳起,跪坐在床榻边缘,两眼呆滞,运气动铃,刹间屋内清响铃声溅起。   “劝你别白费力气,水幕已潜进你体内。乖乖地跟我回师门,否则,我就让你知道那条破布的厉害!”   “晕?!你有没搞错?对同门师兄还下这么重手。你不可能为我折了它吧?小心你拿出来的那天,我打灭你!”   “师兄,大可尽情一试。”   “杀千刀的!扮女人?你要我以后怎么玩?哎,你说说,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公孙莲难得露出久违的窃笑,盘坐于床上单手撑颌,慢悠悠地说道:“你来西域就只会玩女人……”   “哎!纠正一下,我最近口味变化些,喜欢女妖和女魔……”董晋文一看他的脸色,“啊!随便。你继续,请继续。”   “西域近期有人作出傀儡术的一种,可以将其傀儡套在身上,掩盖自己原本所有的气息,完全扮成另外一个人。”   “这样?岂不是有人可以扮成你我,招摇撞骗?”   “你本来就是这种人,何须旁人假扮?不过这个不能用于灵气打斗,我动用水幕时就应该有异,是你的戒心太低罢了。”   “我晕!谁会对美女戒备,估计只有你咯!怎么样?当女人躺在我怀里感觉如何,很过瘾咧!啊哈哈嘿嘿嘿……哎呀!”   董晋文不知这小子是何时念诀,直接将自己投掷于卓山正殿内,连越过山门时都不曾注意。   “师父,徒儿已将大师兄带回。”   董晋文抬头看向正坐在大殿上方的师父和掌门,起身摸了摸刚才被摔痛的后臀,拱手作礼道:   “师父,掌门。徒儿在外游历,途中偶遇二师弟,速速一同赶回。不知……”这话还没说完整,几只大掌直接尽向自己的脑门拍下,夹杂着师父的叫骂。   “还游历?还偶遇?还速速!我都发过了十日,你们现在!给我现在才回!还二师弟?二师弟都抓了你两年!赶回!还给我赶回!”   董晋文一念动铃,想从轩天道人掌下躲过,不知为何下一息便转回到他的掌下,实打实挨过一掌。又一念瞬移,下一息又回到原地被打。来回几次,已是气息不稳,一眼怨气地看向站在旁边的公孙莲,谁知他没有任何表情地拱手颔首,毫无动静。   “好啦!师叔,别打啦!正事要紧。”   待师父打得顺气后,摆摆手,沙哑地说出一句:“自今日起,由你们二人教小九。如今已确认她体内有夺灵钉,修为跌至炼气四层。此事不宜再迟,速速前去准备。不过结丹,不得出山!”   董晋文和公孙莲面面相觑,应答过后,双双走出大殿。   “小九有夺灵钉之事,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董晋文难得的面露凝重之色,语气不悦地质问公孙莲道。   “两年前只是猜测,并未确认,今日之事我也是刚知。当时她只有炼气六层,修为跌落不明显,并无一人察觉。”   “先带我去见见她。”   “……”   往如烟一打开房门,看向门外两位师兄,二师兄不用多说自会认识。可这另外一位……   一手扶门半躬下身,俯眼对视的白衣男子,秀目洪眉,貌若飄仙,一双凤眼之上的眉头还在一上一下动着给自己抛媚眼的时候,另外一只手已经抬起贴上自己的耳后。她顺着他的动作望向那只耳边的修手,再回望过他之时,只见他先前扶门的手已放在面门前直指自己的眉心。   她的身体不自觉又散开淡淡一层金雾。   “喏?!难得一见。”   沉稳低呤的男中音响起,伴着一串金铃低音轻鸣,又听见二师兄公孙莲的声音。   “小九,这是大师兄,董晋文。”   “见过大师兄。”往如烟不敢从他的两手一前一后夹击之中抽离,只得连忙半仰着头,睁着圆嘟嘟的大眼睛,双目望前,呆头呆脑地说道。   “哎呦呦!好可爱的小师妹呀!要不…我们来个双修?”   “轰啪——”公孙莲透着黑脸的一掌狠狠朝他的后脑勺重重拍下,他原本想避开,但是体内的死破布让他一动也无法动弹。   “你!你…竟然敢打我?刚才也是你的诡计吧!”董晋文放开往如烟,扭头怒火直冒,对身后的公孙莲吼道。   “师父叫我去找你时,给过我这掌,现在还给你。”   公孙莲若无其事般将他推开至旁,抬脚进门,掀袍而坐。往如烟虽感莫名其妙,看过一眼大师兄,不过也不敢说话,跟着二师兄走进自己的桌台前,靠窗而坐。此时门外只剩董晋文孤零零地一个人,他愤愤不平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走进关门,悻悻而坐。   “我都已经回来了,这破布该收了吧?”   “不急,我暂时用不着。”   “你!……”董晋文啪一掌拍向桌面指着公孙莲,一脚站立一脚放置木椅之上,“你…你…”半天卡不出到底要说你怎么了。   公孙莲无视他的举动,转头盯着往如烟说道,“九师妹,夺灵钉甚是狠毒,从今日开始,我和大师兄共同教你修炼。”   董晋文也无视于他的无视,收手坐回椅上,手中把玩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串金铃,悠悠笑着开口道:   “切!那你想怎么修?都说了,最快的方法,跟我双修咯!”    ☆、宗门比试一   “轰啪——”   又是一掌,董晋文根本避无可避,被打后怒目圆睁地瞪向公孙莲。   “九师妹不用担心,只要勤加修炼,以你的天资聪慧,不足为惧。”公孙莲不紧不慢地安慰道,仿佛刚才下狠手打人的不是他。   “多谢二师兄,额…多谢大师兄。”   “切!炼气怎么教?”董晋文全无心思般说道:“无非都是背,全是背,就要背。”   “嗯,差不多,融会贯通,熟记生巧。”公孙莲难得一回支持他的话,让董晋文张大口嘴不可思议地盯向他,像是看个怪物。   “啊?!要背啊?我最不会了。二师兄,还有没有其他捷径方法呢?我体力好,可脑子真的没你说的那么好吖…唉…”往如烟面露难色,无可奈何地叹气自嘲着。   “嘿嘿,跟我双修……”   “轰啪——”   “你干嘛又打我?都说双……”   “轰啪——”   “师妹都说了她有体力没脑力!那还不……”   “轰啪——”   “你够了哦你!你敢再打……”   “轰啪——”   “你别以为你…你…”董晋文憋住一口气,半天没咬出半个字,“公孙莲!你给我等着!”说完一阵急促铃音巨响,刺痛耳膜,他座位上的人影已空。   音落,人还坐在木椅之上。   再一记急铃促啸,人没,音消,人现。   一串铃声再响,又落,董晋文坐在原地睁大墨眼,神情呆滞。   “你…你…你!”董晋文没想到他好歹也算是个入世期的修士,高他整一个境界却破不了他的水幕剑网。一股闷气郁结于胸,一时竟然词穷,不再乱动。   “不跑了吗?师父既然已让你我二人共助师妹,你应当上心才是。”转眼对上往如烟,“九师妹,修炼无捷径,尽力而为。夺灵钉在你体内,你的修炼则会不进而退。每个境界都有一雷死劫,切莫不可掉以轻心。”   嗯?!死劫?   往如烟一听到会被雷劈死,突觉全身发痛,诺诺点头。   然后,苦逼的修行就开始了,在往如烟哭爹喊娘都无济于事的逼迫下,她突然有些怀念堂哥教授自己的那两年。那简直是天堂,现在则是地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小白也渐渐变得很厉害,她还专门学会一些提高麒麟攻击和防御能力的口诀。只需默念,它还能自动隐形,这个让她感觉的确还不错。   所谓的死记硬背,其实只在最初的一段时间,有规律过后还可以自创用法,有很多出其不意的效果,通过一年的努力,终于补回炼气六层。   十年一届的宗门比试即将启动,往如烟向二师兄请假说要去报名。大师兄一听说她要去比赛,欢脱地说他总算可以休息半个月啦一晃不见人影,只是这次他没有再被二师兄抓回来。往如烟见他几次欲言又止,却并没有出手将她阻拦。   这次按照新人组,金丹组,元婴组分开切磋。其实真正激烈的是新人组和金丹组的比赛,新人组中发挥出色的人,可能会被某些长老看中收入亲传弟子,在外门弟子当中还有另外十个名额得以进入内门。参加金丹组的比赛人员,基本上就是几位长老或是内门培养的年轻弟子,打得好当然师父更有面子一些。元婴期的比赛成员个个都是比赛老油条,随意切磋一下,甩甩灵气盘拉拉风在宗门混个脸熟就好。当然这些排名轩天道人都不太在意,因为除了新人组,其他两组第一名无一例外的绝对都是他座下弟子,他有时也会看心情收一两个新人。至于日后的造化,全凭自己努力咯!   往如烟心想自己应该在新人组吧!七师兄和堂哥还没出关,六师姐听说已经霸占金丹组第一名近十几届,几位长老都在跟掌门讨论能不能不要再让她参加这届金丹组比赛,给其他人一些机会。往如烟听过后呵呵,她只想看堂哥的比赛,另外还有一个人,不知道世无常这三年来在外门修炼得如何?   等到往如烟再见到世无常时,他已经从一个脸蛋灰扑扑圆嘟嘟的男童,长开了些,至少眉宇间显露出小小的俊朗之气。一身与自己同样的白袍,一手负于身前,一手背于身后,远远看见自己时,只是微微一笑,随后微皱额眉。一念瞬移近身,声音已经退去稚气之音地问道:“怎么三年不见,你还在炼气六层?”   额?!   往如烟觉得不太好怎么开口,毕竟的确自己没太用心修炼,说是夺灵钉的问题也实在说不过去。再说,估计他不一定会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来报名吗?”往如烟赶紧转移话题。   “是的,你也是?”   “嗯”……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走进大殿,它与正殿不同之处,在于被分隔而成无数个小房间,作为各宗办公使用。   “咦?!为什么?”世无常看向往如烟,见她有点委屈地含着眼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这个…我也不知,她既然是轩天长老的徒弟,让她去问她的师父吧!”   不能参加比赛,往如烟有些猜出理由,不过她也不敢过多地询问,等着世无常报名完成,匆匆拉着他走出大殿。   “没关系的,我不能参加,还可以观看比赛呀!你什么时候比,我过去看你。”   世无常愣愣地点头,看着十五岁的往如烟已经出落成容色清丽,身材秀美的如花少女,正对着自己笑颜如嫣,一时红过脸,转过头道:   “我先走了,记得五日后来看我比试。”   “嗯,好的。”   往如烟告别世无常,心想还好金丹组的比试在新人组比完以后才开始,这样她至少不会纠结要去看哪个人。不过转念一想,有啥好纠结的,肯定是去看堂哥的嘛!   现在想来,还好不用得罪人。   五日后,她如约来观看世无常的第一场比试。   这次的比赛场地,位于卓山中间一处凸出的看台之上,由几根石柱支撑在主山体之外,周边用结界隔离,台面的一边靠着外边尽是万丈悬崖,另一边靠着主山体是密密麻麻的梯形石孔。每几处石孔下方是一个凸起的封口石洞,往如烟好像在哪见过那个封口,估计应该就是修炼室的背面。   原来修炼室的背后,就是比武台。   她找了一个靠近比武台的无人石孔,看着四周身穿统一袍服的各类人等,有种像看演唱会快开始前的会场。大家都神情怡然地与身边的熟人交谈着,她只有一个熟人,还是准备上台的那位。   “叮叮叮——”三声银铃响。   偌大约十丈长宽的圆形石台之上,逐渐出现两个身影,其中一位白衣小男子便是往如烟熟悉的,世无常。只见他对面同样是一位年级相仿的男孩。   两人先是拱手一抬,作揖行礼,再将一只手松开前伸,作出“请”的姿势,最后收回,变成各自拿手的手势。往如烟见世无常将双手合掌悬于胸前,双目紧盯前方,一时心中也变得紧张起来,瞪大圆眼看着台上,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响。   对方先出一击,他左手大拇指朝下向前呼一掌拍出之时,右手以掌为刀瞬间往世无常颈间劈出,掌风所至,连同空气中可见虚影晃动。往如烟深吸一气,眼见世无常指间飞快变诀,瞬时将两掌一拉,中间拉出一条白色光线,掌心大开,紧握,光线凝聚于手中各约一尺长的白雾双剑。他只消让头微偏,侧身用左手反握剑柄将逼近左肩的虚风轻挡,“噔——”一声余音未消,见他右手持剑已顶住对方喉咙前方不足一寸处。   一招剑挡!   一剑封喉!   “哇!这小子是谁?”   “竟然可以凝结灵气,筑基?!”   “不止哦!你看他指决之快,了不得啊!”   往如烟看呆了,她刚才还在为他如何抵挡掌风虚影而捉急,人家直接封喉?!   好强!   “叮叮叮——”又是三响银铃音,随着低哑洪厚的一声开口道。   “外门,世无常,胜!”   往如烟发现场内的世无常双手微微一震,随即收回白剑,由掌心消散,拱手作揖。   等到他走出场外,绕到石孔观台处,四下寻着往如烟,见她一起身一抬手,他微眯双眼,飞跑近身。周围并不知他人已到,还有低语交谈的人声在问。   “世无常是谁?”   “不知道,是外门的,估计没人注意。”   往如烟看向世无常将一根白皙的手指将嘴唇前嘘一声笑对她,顿时理解几分,微笑着点点头,将脸凑近他的耳边,用手隔挡住外音悄悄地说:   “你刚才好厉害!”   世无常的脸已不如三年前初见时那般暗黑,反而生出十分雪白,更添俊秀之色,红着脸便成了白里透红,他白脸绯红地同样凑近她的耳边,捂手轻语道:“我还没有那么厉害,得学学看别人的招数。”   往如烟略懂颔首,对他嫣然一笑,扭头一起对着石台,观看下一场别人的比试。   场间比试时,世无常还会偶尔对她解说,指点告知她某些指决用法,等到下午他出现在场中,往如烟虽然不像上午那么紧张,却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这一次,对方同样是筑基期,作礼过后已率先念诀将灵气凝实而成一把半尺白色短剑,握入右手手中。此人眼见世无常已出双剑来袭,将其略微顾忌地用招剑挡一铮,速跌下身,左手点地,虚招一晃再将白剑近身横扫他拦腰一处。世无常将左手抬起,剑柄迅滑反手一定,将他的剑身挡至左腰约一寸处。两柄剑身相击,“嗡嗡——”声响之时,只见左手反剑“唆——”地一声化雾成链,手指轻抬,白链绕于半尺白剑之上。   世无常左臂连手中链往身后一甩,那人手中白剑顺势脱出,剑未落地,已化为白雾消散于台上。对方未及所意,世无常的右手白剑早已反手而握,直直向下抵近他喉。   又是一招剑挡!   又是一剑封喉!    ☆、宗门比试二   “哇!太爽了!竟然可以由剑直接从雾变成链!”   “那么快,他是怎么念的诀?”   “不知道,太快啦!”   “这个外门的世无常到底是谁?”   ……   往如烟看向场外的世无常,一身平静地小跑过来自己身边时,油然而升起一种无法明说的自豪感。   真的好厉害!   她同样凑近他的耳边表扬一句,还在他的面前表出一个大拇指,看着他满脸飞红后低着头,笑而不语。后来两人又开始看场内其他人的比试,第一日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分别比试,就这样在两场世无常的完胜而度过了。   第二日,便是在昨日两场比试中同时胜出的人,不论外内门之分开始抽签对决,胜者进入下一轮,直至最后一位胜出成为本届新人组第一名。   这日世无常第一场的比试,排序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在他有时间充分地观看别人的比试时,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依旧时不时向坐在一旁的往如烟解说。轮到他上场之后,往如烟不自觉地又开始紧张着,看向场内另外那名对手,见他手中已有一把约一尺半长的石剑,通体乌黑,腰间挂着一副黑底金纹锦囊。反观世无常的手中腰间,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惯例行礼过后,掌间凝聚两把白雾长剑。   昨日他的一招一剑封喉,早已传遍整座卓山,今日连同往常不爱凑热闹的弟子们都前来观战,令石孔座位严重不足,场外有些拥挤不堪,站在看台上的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准备瞧瞧他如何比试。   果不其然,对方在一招黑剑近身之时,他虚晃一影,跳至空中直剑指下准备封喉。随知剑光所至对方不及一寸之时,那人反手将自剑往眼前画圈两扇出一面黑盾光影,两剑横竖相碰时,连嗡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世无常右手执剑的剑身咔嚓一断,化为雾气,左手中的剑在同时反挑斜进之时,同样被黑剑相挡,咔嚓再断,消散无影。战况急转其下,世无常已无剑近身,眼观他腾空一转,脚尖轻点黑盾之上,白靴恰好碰至黑剑剑身着力反跃,于身后约一丈余处落地。   “咔嚓——,咔嚓——”仅此两声,世无常手中双剑已落空,看台上刚出叫嚣又霎时失望惋惜之音不绝于耳。   往如烟的心瞬间提上嗓子眼,看向世无常好似无妨般,指决一出,白光在手,只是这次他并没有将其分为双剑,而是双手握柄执剑。上前两步,纵身跳起,将手中白剑狠狠击向黑盾之影,“咔嚓——”又是一记声响,比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剑断成雾,后退一丈。   指决再起,再砍,再断,再退。   指决又出,砍向黑影之时,影没剑出,“咔嚓——”一声过后,对方不等世无常落地,向他身后之处再出剑招一击。   “啊!——”往如烟突然叫喊出声,令旁人侧目疑惑不已,仅此一瞬,世无常不知何时已白剑在手,“咔嚓——”又断一柄,瞬时再出剑相抵。   “咔嚓——”   “咔嚓——”   ……   在场外众人无一不看得热血沸腾,明明可以听见他手中的雾结白剑与乌黑石剑相击之时,并无双剑相击的嗡嗡之音,反而只有剑身不断被折断的声音。   可世无常双手紧握的白剑依旧再手,只是每次一击过后转身瞬移,又转身一击,再瞬移,再相击,这种打法,纯粹是最消耗灵气的愚蠢打法。可是这就是比赛,旁人也看得精彩,只等他何时不堪最后一击,倒地认输而已。   只有在场内正与世无常交手之人,才深知他并未因剧烈消耗灵气而使得力量虚弱,反而越打越强,特别是最近几次连击过后他手中握着的黑剑一次次被震麻虎口,险些将剑柄无力脱手。   “砰噔——”响声陡起,黑石剑落地一瞬,世无常转身至前,将其握入手中。此时他的双手才见分开,右手持黑剑,左手持白剑,与人相视而立。   台上局势瞬间反转,台外激动鼎声沸燃。   那人只得用手将腰间锦囊一拍,一面同样通体乌黑的石盾见光而出,定在其左手手上,另一只手指诀起,白雾之剑正现于右手手中。   世无常率先过招,以右手黑剑直顶相击,同时对方抬左手黑盾抵抗,两人将白剑向对方双双刺来,此时双剑斜碰,发出脆响。   “咔嚓——”   又是一声剑断之音,只不过如今断的已经不是世无常手中的剑,因为他手中的剑尖,在声响过后,便斜插上身,置顶于对方的喉间,半寸未及。   “叮叮叮——”三响银铃音而至。   “外门,世无常,胜!”   往如烟惊呆了,怔怔地觉得眼前的人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世无常,他怎么会这么强?只有极近之后,才发现他胸前起伏剧烈,应该是气息有所剧耗,体力尚需时日恢复。往如烟提出要不要修炼顺气一番,世无常面露惨白之色摇摇头,说道毕竟不知下一场的比试对象,终归还是需要观看别人的全部比赛才行。   在观看其他人的身手之时,往如烟发现能够进入第二日比赛的,基本上都算是新人中比较出色之人。内门弟子往往拥有更多的法器,一般外门弟子仅仅凭借雾剑不足以正面比拼,自然落人下层。   她有些紧眉地看向身旁的世无常,此时的他已经调息完毕,他自行在体内感应灵气时便已发现,越是用尽全力拼搏,修为提高越是迅猛。才不过短短两日,他已在筑基期内连升两层,比他平时几个月的努力成效都要来得快,不禁微微一笑。这一笑,恰好被往如烟正看在眼里,令她心中一紧,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只觉对他又是担心又是放心,矛盾得很。   经过这一日的比赛,世无常虽说是连胜三场,可却打得一场比一场艰难,到最后四强比拼中,对手拥有众多法器。世无常夺过一把宽阔铁剑,因平时使不惯这种,只能作盾抵挡,谁知对方还有一把,势均力敌之下。他只觉着世无常左手持剑当盾,右手不断地出剑,最后却化为一拳一拳打到他背上,肩上,腰上,就是剑身无法顶喉。正当他自认为找到招数间的空隙,准备一举全力刺出之时,只见世无常左剑落腰间一处横挡,右手持剑向他颈间斜插而上。   “嗤嗤——”音落,白剑落冰贴附环于脖颈之上,被他体内的火热瞬间化气消失。   世无常一招制敌过后,奋力退身半跪在地,稍作调息,随后起身拱手作揖。   “叮叮叮——”   “外门,世无常,胜!”   “为什么?凭什么!”往如烟原本见世无常不知为何跪地,又听到那人对他取胜怀有异议,一时间仔细观察起那个人来。只见他已是成年男子的外貌,与世无常相比高出一整个人头,单手持一柄阔斧宽体铁剑,瞪瞪怒对世无常一眼。不知是不相信自己会输给眼前这个毛头小子,还是不相信他听到对方已经取胜的事实。   此时比拼之人已身为四强,谁也不弱于人后,特别是本届比试的内门精英中,传说夺冠的三位热门均已入选,如今他却于败这个外门小子,自然不服。   台上内外只听闻洪厚微哑的低声话道:“陆瑶,你脖间的白雾已散,请低头看看自己腰间肩部的外衣落印之处吧!比试,比的自然是一身武艺,若为实剑,你恐怕早已输了。世无常不计你迟迟不愿提先认输,一招举手抹颈胜出,当之无愧!”   场外的石孔观台由于距离太远,旁人自然无从分辨白袍之上有何异处。只有陆瑶低头一眼,发现锦缎长袍的薄纱间,隐约可见无数白剑消落而成的冰花,点缀其间。   原来,先前自己所以为的一记拳痛,全部都是白剑近身被他化雾之后的招数,为的只是让他明白,他早已被刺中,哪里还有那么多气力对打?最后一招,无非是无奈之下,一剑而出,退步相让而已。   沉默半响,陆瑶低头拱手对世无常说道:“今日陆某甘拜下风,待日后学成之时,再来单独约战。”   “承让!”世无常强忍无法调气的颤音,吐出简单的两个字。   一时间,观看台上的往如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这样如此担心受怕的看着他缓缓走过来。她递给他一樽小瓷瓶的增灵丹,关切之意言露于表。   “无常,你没事吧?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有些难受,还能顶住。等下还有一场比赛,胜出之人便是与我明日对决,我得留在这里。”   “那好。”往如烟不再搭话,她看向场内,却根本无心观看,满脑子都在想刚才的最后一击。如今对试之人皆为内门弟子,自是有些法器丹药可供挑选,可世无常什么都没有,那明日决战如果对方太厉害,如何是好?   正当出神沉思之时,四周众人一声惊呼,她回神往场内一观。眼见场内一名白衣男童将手中银扇往空中一挥,无数透明空针飞出,似气若雾,似冰若银。尽数围身于对方面前,在他的头顶上方变幻拧至而成扇状晶体,朝下重重一拍,将人直趴倒地。   一招之内,全然无敌。   好强!   “内门,董永,胜!”   往如烟七上八下地瞟过一眼身旁的世无常,他的脸色发白,双眸不斜,凝视前方。看得出,他也觉得那人是个强手劲敌。   明日之战,看来无论如何都是一场恶战。   可是他…...却连一件法器都没有。   怎么办?   看来,必须得找个帮手才行!    ☆、宗门比试三   往如烟一念妙计生出,拿出锦囊里的令牌,念诀呼叫二师兄。   谁知二师兄一听,避而不答,反倒让她带着世无常来见一见他,等到二师兄公孙莲看到世无常的同时,笑着点头道:“你真的好生厉害!三年前见你时堪堪炼气三层,如今不仅筑基,还是筑基八层。只不过近两层气息略有不稳,看来还是太着急了些。”   世无常听过顿觉此人相当了得,仅是一眼便全然知晓,自当敬重万分回答道:“师兄英明,无常的确是在近日比试时得以连升两层,修为不稳于今日最后一场比试才见端倪。只怕明日会是一场苦战。”   “嗯”公孙莲微微点头,大略认同他的话语,也知晓此人有自知之明。转头对往如烟说道:“你说的借法器,这不符合派内规矩,倘若是直接赠送于他法器,由他使用,或许得以认可。”   然后又对世无常说起:“我的修炼之器以防卫为主,近日两场比试看得出你平时勤练攻击较多,估计不太适合。不过有一人或许能够帮你,就看他愿不愿意?”   “是谁?”往如烟一脸期待地发问道。   结果弹指间,一名衣衫半垮,歪斜不整,腰带正缠于双手之间拉成一条绳状,一脸懵然地出现在三人眼前。   “哇靠!公孙莲,你又坏我好事?”   “这个人,就是大师兄。”公孙莲补充解释道,脸上的表情忍俊不发,正似又生气又好笑。   “什么人?什么事?到底有什么比我修炼更重要!磨了十几日才好不容易刚泡到一个师妹,就这样被你给搅和啦!找死!”说着话正要对公孙莲劈头一掌,身体却被极瞬迅速之势僵硬着直直地定在一旁,完全不得动弹。   “这也行?你这块破布…唔唔…唔唔唔……”   “大师兄,我想找你借一件法器。额…不是借…是送……”往如烟只觉理亏,又看不得大师兄如此受苦,转身对二师兄公孙莲请求道:“二师兄,麻烦您把大师兄放开好吗?如今我有求于他,可我却……”   公孙莲将手指一抬,食指和拇指相合作兰花指状往空中一划。   “你有没搞错?有求于我还这样对我,我不…唔…唔唔唔……”只听他话刚说到半路,公孙莲将两指松开,食指轻轻往上一勾,董晋文又被封口,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划。   “公孙莲!你给老子等着!老…唔唔…唔……”   一勾。   “二师兄……”往如烟想说什么,不知说什么,也无力说出口。   又一划。   “你!你!你敢…唔唔唔……”   又一勾。   “大师兄……”往如烟觉得这样下去,事情更是办不成了。   再一划。   “我灭了你!公孙……唔…唔唔唔……”   再一勾。   “二师兄!大师兄!”往如烟有些急得起身跺脚掩面,衣袍下方的裙摆随着她的身体摇摆着晃动几下,见她有几分咽语哽塞之音露出。连同坐在旁边的世无常都仰头相望,心想她为我的事如此上心捉急,一时有些动容。   公孙莲停过两息,一弹指,董晋文顿觉口中酸麻骤减,畅通无阻。   “好啦!好啦!不要玩啦!以后再找你算账!小师妹,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大师兄,当初三年前我刚入师门时,师父曾经说过,世无常若能在此届新人组夺得第一名,便酌情收作他的弟子。我这两日观看比赛,发觉内门人人都有法器,今日他有幸得他人法器取胜,可明日的最后一场比赛,我担心…担心…我们看过那人的招数,一招制敌,实在是太强!”   “哦?!那对手是谁?到底有多厉害嘛!”董晋文神情傲意地随口说到:“小师妹可知法器送出,从此便不是我法器的哦!这么大买卖,那得谈谈嘛!”   “内门,董永。董家第三百七十五代掌门长子嫡孙,跟你嘛……”公孙莲将最后一个字尾音拖成老长,听不出到底说的是妈,还是嘛?   “哦?这都到三百七十五代啦!切!关我屁事?”   董晋文少有地说完这一句,默然不语,公孙莲只是两眼眯线漠对他,一时间四人皆是无语,正当往如烟心灰意冷之际。他蓦地一句对着公孙莲吼道:   “龟孙子!你竟用这招?想逼我出手!”   往如烟和世无常两人不解地看看大师兄,又扭头看向二师兄,只见二师兄公孙莲颔首邪笑着摇头,再抬手一掌冷无血色地拍向大师兄的前额头顶。   “轰啪——”   一声响,三人慎。   “轰啪——”   两声响,三人醒。   “轰啪——”   三声响,一人叫。   “得啦!得啦!别打啦!我认输还不行吗?我知道你的意思。”董晋文蹲下坐上一旁的石凳,一脚抬起踩到椅子上,半边松垮的外衣从单肩滑落,他并不理会,一拍腰间。   “哟?锦囊还在师妹那,你们等等,我去去就回。”   一串铃音乍响,刚落,人已回坐,只是衣服更显凌乱些,他也不理,手拍锦囊。铃动,声止,他手中已现一把银扇。   此扇周身银光约现,精致细密的刻纹显于扇柄之上,打开时扇骨同有各条暗纹深刻其间。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扇柄还是扇叶,尽是银制灵片,却在扇面上并无发现任何的雾气隐绕,仿佛是多年间不曾被人使用过。   “喏!这扇送给你吧!我反正再也用不着。”董晋文装作满不在乎,随手一丢,准准地落入世无常手中。   “多谢师兄,请问这件法器,它…它叫什么名字?”世无常一见大师兄出手就是一把银扇,内心欣喜不已,面上却不敢尽显,怯生相问道。   “董家扇!嘿嘿,以董家扇去打董家扇,我明天要一定去看看他的那个孙子出丑。啊哈哈嚯嚯……”   “额…大师兄,请问这扇如何运决使用?”   “咦?!”董晋文听到他问出这等问题,不觉心中一气,叫嚷道:“教你如何用董家扇,那你还打得过那孙子?自己悟!给你这把扇就是为了让你打得他满地找牙,要是你明天敢给我输咯,看我不一早灭了你!”   “是,多谢师兄。无常谨遵师兄教诲,绝不辱没师兄盖世英明。”   “哈哈哈…好!那就不要打扰我去师妹玩玩。”说完将手指向公孙莲,“你!不准再拉我过来!”   公孙莲笑而不答,低头看向世无常手中的一把银扇,铃音过后,大师兄的人已不见。   “我给你做个结界,这里还有一些对你明日比试的有用之物。”他将一副锦囊放置石桌之上,“今晚就在此处安心修炼,希望你明日能够成功。”   “多谢二师兄,请问二师兄,为什么大师兄不喜欢董家呢?”往如烟好奇一问,公孙莲却不见作答,只是轻叹一句:“确实一言难尽,明日尽力取胜便是。”   往如烟和世无常恭送完二师兄,她只觉不便打扰他专心修炼,提出自己有些困意,早早离开结界之处,回房休息。   第三日,今日只有一场比赛,即为争夺新人组最终第一名的比试。一位是内门之中众望所归的董家掌门嫡孙,新一代的天才董卓。另一位是外门默默无闻的新进弟子,仅仅凭借一手灵气雾剑过关斩将,无所不敌的世无常。   究竟鹿死谁手?   到底花落谁家?   一切答案,今此揭晓!   场内拱手相礼之时,两人手中并无一物。   礼毕当即,董永并未现出昨天一扇而击的法器,想必是等着世无常先出手。而世无常不知他本意,行礼过后一拍腰间锦囊,眼瞅这副深蓝银线相织而成的浅口锦囊灵光一闪,银光乍现,一把精致秀纹折合银扇正好现于他右手中。世无常将食拇两指固定于扇柄一侧,中指往内侧轻推,扇骨依次展开,扇片纹路全然现于董永眼前,导致他眼中瞳眸一缩。   若是连看三日的旁观者,自然是认得世无常此时手中的银扇,与董永先前所使用的那把相差无不一二,而同在卓山修行的其他董家子孙,更是甚感诧异。要知道,此柄特制银扇,只有董家之人才能获得,才可念诀使用发挥其独特的威力。   董永眼中的世无常,一手握开扇之势,置于身前直立,一手藏于身后,不知还有何物。看似随意潇洒,实则警惕对应。   他侧目轻蔑一笑,用极其稚嫩的童声,却一点也无幼稚之气地说道:   “不知你从何人手中夺得此扇?今日,就让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   只见他缓抬单指点入眉心,霎时额前眉间银光尽洒,一柄精制银扇呈打开之形显于头顶,无需他出手掌控,此扇正悬于空中挥舞摇动一番后成直立扇开状。   “董家扇!”    ☆、宗门比试四   “他就是那个董家天才?”   “是的,他同你一样,六岁开灵炼气,十岁筑基,如今入门七年,筑基中期。”   “切!他怎么可能同我相提并论,十岁筑基那又怎样?我有金灵,他有吗?”   “……”   “啧啧啧,你看看,他还学我当年把扇隐入眉心?”   “自你之后,董家扇都是以入眉隐剑形。”   “哼!他们凭什么?!”   “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你如今……也该不用在意了吧?”   “喂喂喂!你要搞清楚一点,当年不是我要如此做绝,是他们逼我封的扇灵!”   “嗯……你封了扇灵,昨日就这样给了他?”   “废话!扇灵认主,我要是给解了他还能用么?再说,我早已说过不再重开董家扇,哪能是随便说说。我说话会这么不算数吗?”   “你……何时有算过?没解灵,那也不过就是一把寻常银扇,他又要如何使?”   “这个……反正我的法器已送,看他的造化咯!……哎呀!有没搞错?他怎么这么弱?竟然被那个臭小子给压着打?”   “……”   公孙莲此时真是无法形容对董晋文的无奈,只得转眼看向场内比武台上。   这时董永的董家扇已是全开状态,他眉心前方的小银扇正在悬空水平抖动,控制着它面前更大一把以雾气聚集显形的灵扇同样的姿势。此刻扇页召开已过六尺宽,扇内白色滢动的流雾轻烟缈缈,将距离他一丈外的世无常,正手持银扇压于头顶,狠狠地被灵扇压制跪俯于石台上。   往如烟心里难受得缓不过气来,她想起昨日就是这一招,那伞下之人至比赛结束也没有直起过身。而此时的世无常,在巨大的灵压之下,身子躬得越来越低,就算用扇置顶,也只能勉强苦苦支撑着。   董永看着渐渐被压得俯下身子的世无常,只知他无法抵抗,却不知他为何不得完全压制。深吸一口气,双指动诀,将体内更多的灵气注入扇中。   咦?!   世无常察觉到力量的一丝松动,随之更强大的气息压下,他艰难地抬头望向白雾之中,只见朦胧,不见扇影。   可在场外的观众却看得清清楚楚,他被扇骨编织的一只网筐入其内,如困斗兽。   又是一息松动,又是更长时间的强压。   世无常了解到他如何控制董家扇之后,想出一计。   只消一刻,“噈——”一响之时,一簇身影从白雾边缘闪出,直扑董永正中面门。   世无常背后的手霎现白光,一把以气凝结的短刀已握入左手,董家扇不知何时已成化为二尺长剑,银纹呈流光溢彩之色刻入软剑之上持于右手。   一刀一剑,连攻上前。   “唰——”   “砰砰——”   旁人还不得反应,在世无常的眼里却看得分外清晰,银剑正离他额头不过三寸上方,他额间银扇忽白,灵扇已迅速之势再现一把立于他的面前。世无常持右剑先至,敌上扇面,软剑顺势拦腰折弯而不断,不及反弹时,左刀再抵,划出之间与相邻两枚扇骨相击,发出两声清吟。   可正当他突袭不得,翻身撤离当下,脚尖轻点扇面欲着力而跃,却致使脚下一阵无力传开,眼观避而不及之处发觉他早已缠足于扇内。不过一瞬,脚下灵扇将他从空中重重拉下,身后灵扇反倒其行,压上其身。   “噗——”   体内如同翻江倒海,气血逆流而上,隐秘不住,直接冲口吐出一滩红血在地。   “啊——”   往如烟终于按耐不住,陡然间直挺起身,愣神一息后,开始发抖跺脚起来。   “咻——”   一身白影而至,再消失时,她人已站立于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中间。   “多…多谢二师兄。”   “暂时不必着急,他并没有输,你且再看。”   往如烟顺着他的指向重新望过台上,世无常已从双扇下方侧影一晃脱身而出,与董永相距两丈而立。此时他领口处还染有血迹,左手已空,右手银剑斜指董永,持于身前。   董永见他早成颓势,不觉挑眉轻哼一声:“雕虫小技!看来你手中此扇并无解灵认主,苟延残喘又有何用?”   世无常看着悬立于眼前的两把灵扇,咧嘴轻笑一句:   “要有何用?正当此用!”   说罢,手中剑再次变回扇形,执扇而立,下一步却将双手合于扇柄底部,指诀一出,银光乍掀而起。   “唰啦——砰叮——唰啦!”   银扇原本以页页银片所制,用扇骨定于型,与扇柄相连而合于其间。此刻银扇已被完全拆开,散至成十余片的暗纹银薄,又被他双手各执六七片合为一柄新的小扇,持双扇立。   董永亲眼目睹世无常将一把董家扇撕裂为二,顿时怒火攻心,目瞪睚眦。不止是董永,所有在场观看比试的董家修士皆怒目而视,自认他必为绝不可饶恕之人。   “胆敢辱我董家扇,灭了你!”   语毕,第三把灵扇从眉心展现,不等瞬息,齐齐向世无常速攻近身。   世无常瞬移至外围,一步一挡,却仍然抵挡不住三把巨大灵扇的强势攻击,逐渐呈三面夹击状态。见他虽然整个身体好似向下微压,但是面对此等猛烈围攻之势却并未表现比畏缩慌乱面色,反而一脸平静地沉着应对。   “哐当”   “砰当”   “咻唰——”   纵使两扇互相被他快速挡格过后,仍有一扇抓住空隙横扫而袭,一转划过的他腰间,衣袍应声而破,血流缓缓而现。   董永暗暗冷笑,深吸一气,调动全身灵气欲与他全力相拼。   一招扇转劈下,一手直顶阻断。   一记扇回横切,一力合柄相对。   一击扇合忽刺,一急开扇推挡。   世无常左手收扇向前挡格一铮,同时反转右手开扇抵下竖劈扇柄直触至颈边一凉,再将双腿斜跨至身体侧转躲过一招。   “呲啦——”   一划肩头,左臂由上至下顿时鲜血染现。   “呲啦——”   又是一例,背部斜切拉出一条红线。   三把六尺灵扇狂扫乱舞,转眼间旋风骤起,可明眼人早已看出,这哪里是乱招,这分明就是有目的性上下前后左右无间断地快攻,招招克敌。就这样下去世无常哪怕具有以双扇抵挡三扇的速度,十招以内必有疏忽不可急御之处被割袍落血。   百招过后,胜负未了。   董永开始渐感气力不支,纵使自己对他步步紧逼,可眼前的世无常却依旧凭一己之力顽劣抵抗。哪怕此时此地的他已经全身鲜血淋漓,白袍浸成红袍,他却好似有使不完的灵气,足以对抗。   他为何灵力不曾减弱?难道……他至始至终都没用尽过全力?!   董永一念异动,气息不稳,扇招迟疑半分,令世无常看见一丝曙光,将十余灵扇剑招尽数挡下。   一时,招落,扇停。   一身暗红,一袭雪白,二人对峙而立。   “呼呼——”   两声风响,三扇合一,立于两人中间。   绝杀?!   往如烟原以为世无常至此不敌,谁知董永剑路招数陡然生变,将眉前银扇持于右手,空中灵扇拢合而成一把纹路清晰可见,扇骨皆为灵气凝聚而成通体银色的巨片,层层交叠,周围却并无灵气雾绕,简直就是与手中那柄别无不同的一把巨扇。   “哇!他是要这般出手?”   “那人绝对一击必倒!”   “结束了,结束了……”   董永将手中银扇缓缓抬高,举至头顶直立,同时那扇庞然大物也缓缓悬空而立,两扇一小一大银光落刃速洒满溢。   流光从扇底连合之处延片片扇骨以成风之形,飞至扇页尾端,未曾离扇,而是舞动成银线拉出扇面,直逼世无常的血身污袍。   “嘶嘶嘶——”   好似千万条银蛇腾空跃出。   “呤——”   一声鸣啸冲霄直捣上云天!   音响,剑至。   董永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当他听到一声银制两扇相击碰撞而产生尖锐的呤音之时,便有无数剑形以雷鸣电闪之迅,缠绕上董家扇灵奔腾而出的银光射至眼前,所过之处,瞬间被声影交错尽数搅碎。猝不及防下他速以手中扇挡上面额,可身上无一处不伤至血肉。正当他以扇作掩,恐不见世无常到底是等何动作之时,手势微收至过眉尖一刻,手腕处倏然不知被何物生猛一击,顿时骨痛欲裂,手间无力脱扇而落。却并未听见其扇碰地的声响,而后颈脖间陡感一凉,低头瞟过一眼,怔住一瞬,方知世无常已将一柄不过两寸银色小弯刀逼上自己的颈前,分毫不离。   他动用念诀欲将自己认主的董家扇唤回,可不知为何只依稀听得见叮铃之音,却迟迟不见扇来?   场外众人更是面面相觑,一筹莫展,只当所有人认为董永一扇而下,赢局已定,谁知突地一声长鸣震耳欲聋,结界内壁随着声音被无数灵气撞上,霎时间冰雾弥漫,谁想窥见场内战况亦是徒然无功。   静待一息片刻过后,灵雾消散,只得见两位同样身着血红长袍近身而立,乍一看分辨不出你我,仔细再瞧两眼。   喂呦!不得了!世无常早已将一把银制短刀顶上董永的下颔。   “叮叮叮——”   “外门,世无常,胜。”   话音刚落,世无常不及收刀成扇,踉跄退后两步单跪于地,将腰间锦囊一拍,两簇光影交错而过,一瞬入内,一闪银光至外直扑向董永眉心。   董家扇,归位。    ☆、宗门比试五   下场后一袭血染红袍的世无常,回头看了眼呆立在原地不动的董永,百般滋味在心头。随后看向观台石孔,只见原本往如烟的座位上已不见人影,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些三三两两的人零星走动着。他四周打量看看是否有往如烟的身影,大家袍服相同,寻找起来难免不便,倒是自己的衣服更为显眼。直到目光停留在观台最上方,有一位面容依稀相似的女子和两名男子,他低头看了看这身衣服,又看向那相视而笑的三人,摇摇头,正准备抬脚步行上去。   “咻咻咻——”   只见这三人已近身,还是二师兄先念诀后再开口道:“你没事吧?看样子灵气已消耗殆尽,这里还有一瓶增灵丹,先拿去。”   世无常颔首接过小瓷瓶,一眼见自己的衣袍已恢复如初,雪白洁净。   “多谢二师兄。”   “啊哈哈!你这小子竟然能悟出以声为剑,不错不错!”董晋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以后跟我混?”   “多谢大师兄。”   “无常,看来你已经都当他们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不如现在随我去找师父吧?”   往如烟从刚才激烈的比试中恢复理智,便想起拜师的事实,她兴奋地觉着世无常这般出色,不和自己一个师父实在太亏了,而且特别是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喜欢他。   “这个……再等等。”   二师兄公孙莲在一旁认同他刚才所说的话,微笑地点头道:“这事,还得等师父先开口,你能力不错,拜师的事不用着急。”   往如烟明白二师兄说的意思,看向世无常,想知道他的想法。   “二师兄所言甚是,无常多谢昨日的灵丹和锦囊相助。”   “那我呢?我可是送给你一把上等的法器呢!”   “多谢大师兄相赠,若不是这把董家扇,我今日绝无半点取胜可能。”   “嘿,你知道就好!”   “可是,你也很厉害呀!”往如烟插话说道,却见世无常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我提前将增灵丹全部归入丹田,并且一直不动用太多的灵力到最后一击取胜,想必我是躲不过那一记扇招。此后董永依旧有灵力念诀动扇,我却连站立都略感吃力,加上这特制锦囊当时能将它困住一时半刻,待他当时能唤回董家扇,我也必输无疑。”   “无事就好,不必言谢。”   “对对对!你既然打赢那个臭小子,这就是你应得的。”董晋文眼珠一转,顺口问道,“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用声音化成剑意?”   “这……还要多谢大师兄的指点,我发现大师兄每次动诀铃声就会响起,加上昨日拿……拿锦囊的速度极快。后来便加以思索几番,刚才也是情急之下一念而动,没想到速度之快,着实令人惊叹。”   看着眼前这位世无常不骄不躁,沉稳有度,机智过人的解说,公孙莲和董晋文不知想到什么,面面相视而笑,此时正好往如烟的令牌响起。   “师父?”   “叫世无常过来正殿。”   “好的,师父。”往如烟说完一脸苦相地看向公孙莲说道。   “二师兄……正殿的……我忘了……”   “哎呀!你大师兄在这,……还……找……老二做什么?”董晋文打趣地刚开口话到一半,四人已至正殿前门。   “喂!你有没搞错?干嘛抢我风头?”就算董晋文对着公孙莲大吼大叫,他却不动声色地幽回一句。   “方才九师妹问的人是我,与你何干?”   “你……你……”董晋文指着公孙莲,跟在他背后不停戳着动作,却不见真正下手。   “师父未通会我等二人,你们此时进去便是。”   “多谢二师兄。”往如烟谢过公孙莲,对董晋文眨一眨眼睛,见他还在二师兄身后做着动作,笑了笑走向台阶。   “多谢二师兄,多谢大师兄。”世无常谢过,紧随其后。   “师父!”往如烟刚踏入正殿,见轩天道人已坐在正上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不见鸿煊掌门的身影。   “你就是世无常?”   往如烟刚行过礼,还没抬头便听到师父的询问,见现在旁边同她一样低头行礼的世无常向前一跪。   “回禀长老,是的。”   “嗯……”轩天道人点头眯笑道:“磕三个响头,改口叫师父吧!从今日起,你便是第十师弟,与小九一同修炼。”   世无常俯身而叩三下,起身谢礼道:“多谢师父。”   “好了,小九这几天带小十熟悉一下内门,去大殿领用他的东西,没事的话就下去吧!”   “好的,多谢师父。”往如烟欢喜不已,马上开口谢过师父,二人作礼离开正殿。   见二人都已双双离开,轩天道人不以为然地开话:“出来吧!躲什么躲?瞧着你哪里像个掌门的样子?出息!”   鸿煊掌门从屏风后探出头,“师叔,我就是怕人家小孩子拘谨,不出面多好啊!”   “哼!你是不好意思吧?三年前说过的话,那小子谁还会记得,就你心眼小!”   “他……他可是把董家那位打输在场,听说那位公子现在还站在台上一动未动,要不要……找人去劝一劝?”   “切!老夫才不管你这等破事咧!”话音未落,人影早已不见。   “刚才是谁说谁心眼小……”鸿煊掌门嘀咕一番,还是不得不连声叹气地去往比武台。   这几天往如烟都领着世无常去往大殿,藏书阁,后山等等,还抽空被师父找去弄了一盏世无常的结魂灯,再去找各位师兄师姐拜访一番。谁知除了大师兄和二师兄,其余的人不是闭关修炼,就是外出办事,只有七师兄和八师兄在比试。   比试?!   往如烟听到这个消息时愣神许久才反应过头。   对哦!堂哥参加金丹组的比赛。   我晕?怎么给忘了?   原来这几天往如烟对于世无常变为自己的十师弟,还可以一起学习这件事情十分欢悦,完全忘记新人组比完第二天金丹组就开始的比赛。最重要的是,堂哥出关参赛之后的这些天以来,也从未找过自己。   这让往如烟很是失落,可自个就算难过,她还是在记起此事的第一时间,拉着世无常一起来到石孔观台上。此时正在比试的是最后一场,七师兄枫岚东和八师兄往千城正在比武角逐出金丹组第一名的人选。   往如烟看向台上忽远忽近的两人,转念一想,或许是堂哥他要全身心投入其中,无暇顾及她罢了。   的确,往千城出关之后一门心思都放在争夺金丹组第一名的这个位置上。他既已知晓此届六师姐不再参与,十二年前他刚入门时还未结丹,上一届同往如烟一样未参与新人组的比拼,由此可见,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宗门比试。正是如此,他才想要拼尽全力拿下第一!至于往如烟,他确认过自入门这三年来她的修为并未提高,便已放心。就算得知如今她与十师弟由二师兄亲自教导,也并未放置在心上。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这位七师兄身上。金丹中期,对于刚刚结丹不足五年的他来说,获胜很有难度,结果基本无望。   如此一来,只能智取。   七师兄枫岚东已将他的本命法宝拿出,手执一支约两指粗细宽,半尺余长的毛笔在空中随意画出墨迹,将往千城玉笛剑上环射而出的剑意相抵,同时顺着他的剑招,在其四周闪躲不及,走走停停。   一条青光而至,一笔墨汁洒进;一闪白色直射,一片黑墨化盾。   待枫岚东不等往千城分心,行完一个周圈过后,重新站立于他的面前。念诀声起,只见以他刚才停过的位置为点,以走过的位置为线,腾空出现一缕缕墨丝。白雾灵力之内隐现丝丝黑雾,似虚空出现的朦胧黑线,引出沁人心扉的墨香,将身处其中的往千城团团围住,连同他那剑上的玉环剑风,尽数收困于内。   正当此时,枫岚东手中笔已化为一柄半尺余长的黑剑,一身白袍裹挟着黑影疾飞急刺上前。   “啊!危险!”往如烟一声惊呼,正要起身,被坐在一旁的世无常闻耳按下,将双手握于她的臂肩之上,只觉出她浑身发抖,慌乱至极。   “这只是比试,师兄定会点到为止,无需担忧。”   话音未毕,听闻台上“嘭嘭嘭”的爆炸声震响,两人将目光回望台面。八师兄往千城的周身正处于风暴之中,玉环时而忽大忽小,撞击着缠困在身的墨线。那方才几声炸响正是与墨笔化剑相击后的余音,还好场外有结界屏蔽不至于波及,可身处其中的两人白袍上,不同部位皆显出血液飞溅的大片红迹。   在随着疾风卷动的飘逸长袍上,血光狂舞!   触目惊心!    ☆、宗门比试六   往千城困于交错纵横的墨黑网线中,眼见如此下去终究不敌,不得已之下念诀声起,脚下青白风暴缓缓开始至侧边移动,同时玉环直立竖起,以中间空心正面御敌,对于枫岚东的剑招不为所动,步步逼近。   枫岚东感觉一瞬疑惑,并未深究,不过三息,玉环已至眼前,陡然间增大过后倒下,转即一缩,将自己困身其中。   “嘭嘭嘭”又是几声炸响,但却不是环剑相击,而是旋风将黑线墨眼相继破坏,砚台墨香依时残留在身,可缭绕之困已消然尽失。   往千城将手中玉剑紧握,见他不得脱身,不再犹豫,剑尖直跃而起。正是此时,枫岚东手中剑化笔,在腰间玉环上一笔墨汁尽染,顷刻间玉环由白呈黑裂碎于跟前,转瞬即逝后归回往千城手里玉剑中环动。   “砰噔砰噔……”   往如烟在刚才见七师兄被困后,一想堂哥性命无忧,顶多只是输赢而已,便纯当做欣赏来看,情绪渐渐缓和许多。   依旧沉浸在紧张气氛中的,估计只有往千城,枫岚东破了他的玉环困术,令他灵力巨耗。可对方却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毕竟枫岚东作为金丹中期,年长往千城四十多岁,又作为他的入门领师,看着后生可畏的功力,自然是欣慰地说道:   “八师弟闭关不久,看来进步神速。那好吧!今日,我便与你认真打一场。”   说罢,将手中笔往上空一挥,双手合拢飞快动指念诀,墨洒入空,画成数百种各样不同的墨迹。初始还有些许灵气散于表面,此后全都被收进凝结成黑体实物,像各类笔画漂浮于空中。   看到这里的往如烟,兴奋不已,全然忘了这是一场比赛,自认为能看见神笔马良在眼前,还画出那么多奇怪的笔画,更是控制不住地拍手叫好。   反倒是坐在身边的世无常暗自不解,可叫她如此欢喜的拍掌,刚才陷入紧张的心情顿时舒缓而开,继续看向比武台。   此刻枫岚东已将笔墨全数推至往千城的上下左右,无处不攻,而往千城却将手中玉剑套环急转,产生青白两色相混合成的旋风紧密护在全身,让其无孔而入。   在场外众人看来,便是那支笔下不停地写出洋洋洒洒墨渍横扫,在飞向风暴中心时化为黑物着实力拼,源源不断,无休止尽。   那墨汁幻化成,遇风相碰过后,溅落至往千城的衣袍,绣成白云边上红霞之外,又添出几笔墨彩。   “唰啦——”   像是风中不知被何物拉开一条口子,枫岚东手抬过顶,笔变为剑,破风刺进,往千城同时以剑对刺他前。没有双剑挡格的争鸣,而是双剑相对向前突刺滑过,若比长度,那半尺有余的墨笔剑哪里是那一尺多长玉笛剑的对手。枫岚东发现不敌,转即收回,可为时已晚,往千城已让剑穿玉环而过,他的剑便被玉环而绕,转眼间留在他的剑上。这玉环本不是此剑上的玩物,摇晃舞动几下过后,墨笔剑竟无法转变为笔,更不用提如何画出更多的墨迹。   于此,台上墨雾消散,往千城手中玉剑已成短笛,见他将玉笛靠近唇下,笛声凄语,潺潺滢出,如涓涓缓流。   从笛中散出的青雾将其二人没进另一番天地里。   枫岚东依然与对面那人以剑过招,但在这迷雾之外,无一人所知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只能听闻有剑挡双击的声音。   枫岚东同样见不到面前来者是谁,只是这如行云流水般的招数,这不用思考便知下招的动作,还有这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幻境?!   他想起三年前追踪暗杀者的那一夜,他自以为发现了他,一路追赶而上,对方用剑作抵,与他过招不下三百余。那种感觉,正是如此,但一身气息,却与现在只能说相似,绝不相同。   那人到底是谁?   莫非……与八师弟有关!?   枫岚东记得那日他故意换招一击,将其幻境打破,人却到了蓬莱城下。要知道,他当时可是一直以为自己在枫城境内。   往千城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等寻个机会突袭近身,却见他猝然变招一转,将自己手中幻境尽破。   青雾霎时呈薄玉破碎在地,消融无形。   无碍,此时的往千城早已将剑锋直抵枫岚东的喉结处。   “内门,往千城,胜!”   枫岚东并不在意结果,他心中另有其事,看着一身雪亮白袍的往千城,微微颔首一笑道:“八师弟好身手,看来日后我得勤加修炼,不能让你将我的名头夺了去。”   “七师兄过奖,日后还得仰仗师兄指点,夺名之事,我自然是不敢。”   “哈哈!哪有什么敢不敢当的。请。”   “师兄,先请。”   ……   往如烟看完堂哥的比试,心中简直雀跃无比。   太…太厉害了!   帅到无法无天啊!   真心后悔这几天怎么给忘了,没多看几场,唉……   她如此纠结多变的表情,被通通收进世无常的眼底,既难过又无奈。   白衣袖袍里握紧的拳头,眼眸里幽暗无尽的深邃,面上平静却琢磨不透的神情。   无时不刻,都在告诉自己。   唯有更强!   才会让你看得见我!   金丹组过后,就是元婴组的比赛,往如烟原本想看三师姐,结果被告知她同六师姐一起闭关中,连四师兄和五师兄都不在宗门。最后,就看着其他师兄师姐展开各自灵气盘,优美地在空中表演打斗,引得她想入非非。   不知自己的金光灵气,开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还有堂哥,比赛过后只找过自己一次,说要好好遵循二师兄的教导,他准备闭关,便匆匆离去。这几天大师兄不知跑去哪里?她也不好意思开口叫二师兄,索性十师弟陪着自己修炼。因此,她并不知道在修炼室外发生的事情。   “二师兄,那日宗门比试,我与八师弟的比试中,他刚开始有一招念诀时我便感觉熟悉,直到幻境出现,我才确定。”   “有几分?”   “三分!方式,招数皆为一脉,唯独气息不同。”   “近日可有观察他的行动?”   “前几日他找过一次小九,如今已闭关。”   “我知道了,暂时不要向八师弟问起此事,也不要告知任何人。毕竟你我不知他是否参与其中,同门同师,谨慎为好。”   “了解。……”   这一日,终于等到二师兄来找自己,往如烟拉着世无常去到约定之处一瞧。从外面看来就是一个毫不起眼的石山洞口,通过指定的通关口诀进去,才发现原来二师兄特地用结界隔绝出一方天地。   “这里是九师妹的修炼之所,日后渡劫便在于此。至于十师弟的话,我相信这些保护自然不用。”   往如烟一听二师兄这等说辞,明了几分,红着脸低头不语。   “好了,该叫大师兄过来了。”公孙莲说完一声窃笑,往如烟连忙上前开解道。   “二师兄……不用每回都这样叫大师兄回来,他……他很可怜的。”往如烟觉着理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但就算如此,她也不愿意每次都是看见大师兄衣冠不整地出现在面前。   “可怜?”公孙莲轻挑上眉,斜眼眯笑地对视着她。   “嗯……”往如烟点头道,“万一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这样叫他……要不,我们用令牌?”   “那好吧!我们等他自己过来。”公孙莲恢复正常神色,像是妥协后回答道。   “不用……令牌吗?”   “无妨,他自会知晓。”   就这样,三人默默地等着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大师兄。往如烟有些无聊,念诀将小白唤出,给世无常看它新长出两只很小的尖尖鹿角。   “无常,你看它终于长出角咯!”   世无常在一旁仔细看过后,点点头,笑而不语,反倒是二师兄公孙莲来话道:“它的生长与你的修为有关,看来这段日子,你有少许进步。”   “咦?不是因为它三岁了所以长出角了吗?”   二师兄笑着摇头,“我们三年前遇到它时,它便有此迹象,如今只是因为你勤奋修炼,它就成长起来。所以,你要继续努力,他日它将更加成熟,能力更强。”   “嗯,那好吧!”往如烟对着小白的蓝眸,像极了被它魅惑入眼,说道:“为了你,我一定好好修炼!”   “嗯,我和大师兄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屁!她好不好好修炼,干我啥事?你要这样整我?!”董晋文的话语带过一阵铃音驾到,今日衣装看似规整许多,只是一张憋着红通的脸怒对上公孙莲。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啦!快给我把这破布拿出来!”   “呵呵,我不着急。”公孙莲轻哼浅笑一句,不慢不紧地回他道。   “你不急,我急!之前也就算了,它现在竟然还来管我的身体?”董晋文怒火攻心,恨不得将他亲手捏死,又巴不得他早点放过自己。   “哦?!它会吗?我只是让你多多体会一下,它的妙用。”公孙莲难得欢声笑起,脸上却又是一副邪气凛然的样子,连往如烟见了都暗自心惊,却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妙用个啥?给我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难不成……你是想废了我?”董晋文听出他还挺享受的笑声,迟疑一顿,窘迫之下试探地问道。   公孙莲看得出他是何等憋屈的模样,还有那想说却瞟向往如烟后欲言又止的表情,一时把持不住也不想隐藏,随口取笑他话道:“如今师父让你我二人全力教导九师妹和十师弟,反正你用不着,就算不举,也是无碍。”   “我靠!果然是你搞得鬼!害我在师妹面前无脸!看剑……唔唔……唔唔唔!!!”   董晋文全力一博以意念动铃,深知如此近身攻击他恐怕绝对避之不及,可不知为何他那破布竟然将能自己的所有感官尽数封印于自身体内,任何旨意都不得而出。   看来,终究是我小瞧了他!    ☆、筑基   往如烟不明白,为什么世无常一年就能够修炼过筑基,自己却用了十一年……咳咳,还有两三年在玩乐中度过,可以忽略不计。   自上一届宗门比试以来,堂哥往千城闭关八年未出,大师兄好像改了心智一般和二师兄一道规规矩矩教两人修炼,世无常突飞猛进地结丹后还从武器山中挑中一把龙骨玉扇剑。   说到底,好像只有自己没啥变化,修为还在炼气期上下徘徊,嗯?……如果一定要说变化的话,就属身体从青春少女变成了二十多岁轻熟女的状态,□□是有,倒是终日被罩在这个白袍下,也没啥差别。但是世无常的样貌完全长开些,一如堂哥当年那般帅气!   额……堂哥那时长啥样?……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最近几日终于每每运行至丹田处有了蓬勃松动的感觉,像是要突破某一种束缚,就差临门一脚筑基啦!   往如烟看着眼前三位忙得团团转转的人,觉得他们好像比自己还要紧张,结界加固,灵丹妙药时刻备在身边。二师兄再三确认自己有没有忘记渡劫时将气入丹田的诀意,还包括护灵护心护身等等念诀的步骤。大师兄则是为了找到更好的道具在外奔波,昨日回来后再次用法器做出一个诡异的结界,又是准备道符,又还特意从西域找来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人!?   好吧,看他这么尽心尽力的份上,他到底出去做了什么二师兄也都就不那么计较了。   世无常这几日没有修炼,整日陪在身边问感觉体内灵气的运行状况,有没有把灵力备充足。简直是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询问一次,终日不离不弃。   我只是渡个劫,又不是生个孩子,大家这么紧张做什么?!   “九师妹,筑基渡劫只有一道雷劫,对于你来说,自从开灵炼气以来,这便是修仙路上的第一道劫,却恰好是你的第一道死劫。”   “二师兄,我知道。只是我不明白,我看十师弟结丹很轻松呀!就三道雷劈下就成了,我这才一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六师妹当年筑基过后才被打入夺灵钉,我们可以依据前几道雷劫来判断力道,而如今我们不得不慎重行事。”   “只要你无法找出体内的夺灵钉之人,你的每一次渡劫都会出现死劫,凶险万分,不得不防。”世无常在一旁解说道,想到几年前他刚知道此事时一脸凝重,和今日相差无几。   “好了,好了,我都记住了。让我再感应一□□内灵气,嗯嗯,有些快了。”往如烟急忙走进二师兄特制的洞内,对着弯腰忙碌的敲敲打打的人说道:“大师兄,你好没?我感觉来了。”   “快了!快了!……”   不一会儿,他结束后走近身道:“你在这里深呼吸,先运气,行过一周天后再看看,注意身体放松,心情平稳,不要紧张。我们在外面等着,来,手里拿着这个护身符。”   说罢,将一块连着那傀儡人指尖有一丝红线的通透璞玉放入自己手中,转身走出洞口,将结界禁制一同封闭。   “……”   我想确定,我真的只是渡劫而已。   往如烟无奈地笑了笑,捏紧手中的玉石,深吸一口气,将眼睑缓缓合上,开始在体内运行快要溢满而出的灵气。   或许就是因为闭着眼睛,所以其他的感观敏锐许多,比如,她能听到远处阵阵的滚雷声,还能感应到现在洞口外的三股灵息,甚至隐约听到风吹进洞里被挤压而出的呼啸。   “轰隆隆——轰隆隆——”   雷鸣越来越近,黑压压的一大片滚滚而来,往如烟看不见,洞外的三人看得心悬于顶。   “轰隆轰隆——”   几声巨大雷响刺痛耳骨,连往如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急忙开始念诀运气,刚至丹田。   “轰!”   一击雷电从头顶直劈下来,往如烟赶紧依次念诀,护灵以保灵力,护心用于安身,护身作为立命。   只要命不死,雷劫就算完了。   可是为什么,这道雷这么长?   往如烟只觉得自己的头盖骨都快痛得被人掀起,连同周身的骨头缝都在剧烈抖动。   修仙这么痛?!有没搞错!   她虽然咬牙坚持着,可一念气息不稳,嘭地一声响,她身边的傀儡人竟然自爆了?   对!是自爆!连渣渣都不剩!   她睁开眼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白玉,被碾成粉末,散落在掌心。   雷劈恶抵,玉石俱焚。   往如烟忐忑不安地抬头一眼,她看不见雷劫,却深知它并未离去,还徘徊在天上,蓄积着更大的力量。   “怎么会这样?”世无常看天空之色没有因雷劫落下而减轻,反而多出几抹厚重,像是由灰黑变成深黑。   难道?还有死劫?   “不知,如此,只有听天由命。”   “不……”世无常这一个不字刚脱口,便看见黑云中一道金雷横空一斩,直入石洞。   “砰砰——”   往如烟深知雷劫未完,继续重新运转灵气一周天后又按照顺序一次念诀,想着听到雷声或许有点准备,可她听到的却是结界禁制相继破碎的动静。   咦?!   怎么自己变轻了?   还漂浮在……身体上!   啊!啊……没搞错吧?我出窍啦?   不!是灵魂出窍啦!   往如烟觉得自己擅自跑出来,要不躺进去看看,试过几次无果,发现身体上方头顶出一直有一条金光连上天际,看不着边。她将略带透明的手试一试去触碰那股光亮,却被电倒一般全身上下涌出无数电流,噬心蚀骨。   正当她躺倒在地时,看见世无常一身白袍越过自己身边,将躺倒在地的人扶在胸前,一如十一年前往如烟刚踏入中域便昏倒在他怀中的样子。   世无常将手抬至她头顶上方,念诀按下,一股金流开始被引导进他的身体里。往如烟见他面色发白,大汗如雨,心情难以明说,她方才只是触碰便痛得倒地不起,而如今的世无常直接引雷上身,岂不更痛?   更何况,这是渡雷死劫!   往如烟灵魂飘起,就算她哭着对他说不要再弄了也无济于事,当她眼看那金雷源源不绝,世无常逐渐力不从心的时候。突然一股蛮力盖住她的头顶,将她拉回自己的身体,只觉陡然一沉。她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大师兄和二师兄进洞,对着自己和世无常这个方向颔首躬身作礼。   原来,师父不知何时已出现在身后,叹气话道:   “这一劫算是安然渡过,日后切不可掉以轻心。”   “多谢师父。”   “小九虽成筑基,但灵息不稳,你们二人好生照顾,我得去看看小六那边的情况。”   “是”   “是”   “……”   往如烟神识虚弱,还没来不及向师父道谢,轩天道人已瞬移离开,她对着眼前的世无常说了一句:   “无常,谢谢。”   同时忍不住地放声痛苦起来,她对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萦绕在心头。   明明已经死过一回,却还是害怕。   不!是更怕!   世无常没有说话,没有安慰,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进洞之前二师兄便提醒过他,替人抵挡雷劫,就是与天道夺命,不被容忍,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但是对于他来说,别说今日,就是以后再像这样替往如烟的渡劫,他也什么都不怕!   是!他不怕!   当然,往如烟并不知道他这时下的决心,她只是感动他会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将心比心,她从今往后也将他世无常作为自己必定要以命相护的人。   往千城闭关十余年,一朝出关已至金丹中期,他错过了新一届的宗门比试,听说此次七师兄夺得金丹组第一名,无感。可当他再见到往如烟时,他的心里却泛起惊涛骇浪。   闭关前的小女生,如今已长成面如桃色粉红,颦眉嫣笑生花,出落而成一位水灵灵的师妹。可是这些都不足以令他如此惊讶,因为他更震惊的,是她的修为。   筑基三层?!   虽说这般修为与旁人无异,更提不上是拥有金灵天才的修为,只是她一日不除,任何修为的增长都会令人胆战心惊。   “堂哥,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   往如烟好不容易等到往千城出关,精心装扮一番,撇开世无常特意跑到他的面前,让他看看自己的修炼成果。   “堂哥,你快看,我筑基了哦!厉不厉害?”   “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往千城笑得将眼睛眯起,不让人发现他眼中略显慌乱的神色,继续问道:“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带你们吗?可曾有说过何时出山去游玩历练?”   “自从你闭关之后,我都没有出山过,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不会带我出去。因为师父有令,我结丹之后才能出门。”往如烟憋着小嘴碎碎念叨一番,不过心中倒没有多大的抵触,她知道自己体内的夺灵钉已经是个麻烦精,一日不修炼就倒退得把昨日的修为都消散。别说她被世无常讲过多少次有人要取她性命,宗门内最安全等等之内的提醒,面对不出山门的师命,自然是不敢忤逆。   “堂哥刚出关,就要离开外出去历练吗?”往如烟一听他如此询问自己,猜测他可能会外出后,心情立马低落下来。   “我……看情况,师父那里如果有事交待,便会出门。往常不是入门十年后便可以外出历练,为什么师父命你结丹后才能出山呢?”   听到堂哥的询问,往如烟犹豫着是否要告诉他这件事情,毕竟感觉大家听到后都一副小心谨慎地对待她,她不喜,却无可奈何。   “唉,也没什么,就是师父说我体内有夺灵钉,不让我出去呗!”往如烟摊开双手,一脸茫然无辜的苦笑道。正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令往千城心脏骤然停顿,神情一阵恍惚。   且不说常人所知自己体内被人打入夺灵钉之后的丧气与无助,还有在漫漫修炼路上艰难困苦中产生的愤恨,甚至某些人会出现心魔而殒身于渡劫之中。   像往如烟这般轻描淡写地说出口,无所顾虑地向自己展现修炼成果,仿佛这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更或者说,那是与她无关痛痒的东西。   最令他不安的,是师父已经知道此事。听说当年因为六师妹外出历练被人打入夺灵钉以后,三师姐便开始直接负责她的修炼外,往年师父的徒弟都是一个带下一个,就好比他由七师兄领教入门,此后就是自己修炼。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是在几百年前领过四师兄和五师兄,这次却是他们两人合力教导她,看来,连同大师兄和二师兄必定已经知晓此事,那么……   他们会怀疑到我吗?   “堂哥?堂哥你没事吧!”   “没事,既然如此,师妹更是要勤加修炼,我也会助你早日结丹。”   往千城看着眼前听完自己的话后,含羞带怯地笑着离开的往如烟,心里有一个声音被撕裂拽拉扯出。    ☆、修仙路   配!   不配?!   何人能配?   是一意孤行的父亲?   还是全然不知的妹妹?   又或是无以畏惧的往如烟?   连同自己,都沉陷在宗门亲情里纠缠不清,修仙路上这等灭情小事都甩脱得不干净。   哪里配?!   往千城回到自己的房间,十几年没入内,已有薄薄的一层尘灰覆盖,他念诀清扫过后,坐在窗边看向外面的景色。   后山连绵不绝的花草鸟兽在眼前涌现而出,中间有个女孩发出爽朗的笑声,对着自己大声地喊道:   “堂哥,快来!快来这边!”   他闭眼拂袖,确认再也没有任何画面和声音出现后,招出一个结界入内。   “呲呲呲——”   “父亲”   “嗯,出关了,修为如何?”   “金丹四层”   “嗯,不错,她人呢?”   “筑基三层”   “筑基?”   “是的,由师父坐阵,我当时正在闭关,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嗯,寻个机会带她出山。”   “父亲,夺灵钉之事已确定被人知晓,师父有令她结丹之前不得出山。”   “那你再去助她尽快结丹,一来洗清嫌疑,二来速速解决此事,以免夜长梦多。”   “明白,妹妹那边……”   “金丹六层,如今已得台阁重用,我们宗家这些年境况好很多。你那边,可不得出任何差错。”   “谨记铭心。”   ……   往如烟从堂哥那边回来后,以为她又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他,只好在窗外画中重放刚才的场景,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他竟然用令牌来找自己。往如烟看到面前一大堆东西,欲哭无泪。   “堂哥,你……你是认真的吗?我有大师兄和二师兄教,已经够了……”   “如烟,你继续向两位师兄请教,这些,只是一些我得以快速提高修为的总结心得,你闲来无事可以试试看。”   “好吧,我先收下了,谢谢堂哥。”   “不用客气,下个月我再来换一些,会抽空考考你。”   “不会吧?”   “会的,你要勤加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   不会吧?还有考试?还上纲上线?   “堂哥……我尽力……”   往如烟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痛苦过,这种感觉就像上课时间加早晚自习之后,还有课外辅导班全年无休地轰炸她。醒了看书就睡,睡完醒来再看书,背诵记忆都是小事,打坐修炼枯燥无比,到后来简直是没有机会也根本不用睡觉!辟谷丹成一日三餐外加宵夜,日夜不停地供应!   快要疯啦!   这是什么鬼修仙?这是休命!   往如烟神情呆滞地看着那三人又一次忙前忙后,鼻尖泛酸,觉得这十几年来最辛苦的其实是他们。人人都说修仙为自己,雷劫只有自己才能渡,可现在围圈在身边的林林总总,像是一股暖心之意,流遍全身。   往如烟看向自己体内变化莫测的奔腾灵气,心中大喜道:“快来了,快来了!”   “师兄,无常,你们快出去封好结界,我怕被波及,快点!”   “师妹,记得是三道雷劫,所有念诀必须全部运行三遍,知道吗?”   “哎呀!知道知道啦!别磨蹭,快快走!”   往如烟感觉得到体内灵气胡乱地串通一气,来回穿梭在灵脉经络里,想要随时迸发喷出,她熟练地念诀运行一周天。突然,她周身的灵气还未来得及完全归入丹田,一击雷劫闪打进身,只得她两眼一抹黑,再睁开眼时……   咦?!   我这是在哪里?   她手中的黑色签字笔不知何时滑落至手边,墙上挂着有规律嘀嗒嘀嗒的钟声让她抬头一望。   红底黄字的一排标语出现在眼前。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黑板上挥洒着几个豪迈的大字。   “英语:8:30—10:30”   “考场:第一考场”   “试室:08”   ……   所以,我又穿越了?!   往如烟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扁平微起的胸部,单薄的身子骨,小小的细手,看起来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呀!   再抬头望着安静的四周,旁人埋头刷刷作答,监考老师悄无声息地来回踱步。   再低头看看面前摆放的试卷。   中考?英语?   我晕,最不会!   年份……咦?竟然是我死去的三年后!   往如烟粗略地扫过一眼,发现试卷上这个穿越而来的女孩姓名。   “往如烟”   不会吧?这么巧!   但是那个规整的字迹,很漂亮,也很陌生。   往如烟试着拿起笔,额……近三十年没拿过这种圆滑滑的小东西,还真有点不习惯。   就这样,一笔一划却又歪歪扭扭地艰难写下了她的名字。   好丑!   刚准备提笔再写几个字,忽然感觉天空旋转发晕,眼眶中陡升一阵白雾,她头昏眼花地趴在课桌上。   “如烟,如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听见耳边有人叫喊自己,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明响亮,缓缓睁眼而视。   “无常……”   “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雷劫这么快就完了吗?”   “快?!你足足被劈了六下!刚才二师兄把我困住不让我进来,要不然,你也不会昏倒这么久。”   “六下?我晕了很久?”   往如烟有点摸不着北,愣愣地看着他们问道:“大师兄和二师兄也看到了?六个雷劫?”   二人面色难言而不语,同时点头。   “我明明,记得,只有一道雷呀!然后我就……”   往如烟不再往下说,她仔细回味着刚才匪夷所思的场景,她熟悉的生活,却又实在太过于陌生。   是梦吗?   往如烟摇摇头,刚才的眩晕感还在,她不愿意再去深思,重新闭上眼睛说道:“我好累,让我休息一会儿。”   在场的三人,虽然好奇她为何说只有一道雷劫,但看她身体虚弱,也不便再问,就这样将她安置妥当。由世无常在身边照料着,不再赘述。   “你们说今日小九的雷劫有六道?”   “是的,师父,我们同十师弟三人在洞外,亲眼所见。”公孙莲实话实说道:“十几年前九师妹筑基之时,原本的一道雷劫,最后也是落下两道。”   “是是是,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小师妹的确经历过两道雷劫,加上这次的六道。这……这不就等于两个人的雷劫吗?”董晋文接下他的话,说出之前的疑惑。   “是夺灵钉的问题吗?”轩天道人沉思过后问道。   “可能不是,六师妹的结丹渡劫时我也在场,三道雷劫中最后一道是死劫。而今日九师妹,是六道雷劫中最后一道是死劫。”   “先稳住她的心智,她不知为何能如此快速结丹,必有蹊跷。如今虽为金丹,到实际上根基不稳,暂时以养病为主,不要出山。”   “遵命”   “小八那边如何?”   “全无异象,为九师妹修炼尽心尽力,并无不妥。”   “那好,你们继续助力小九,尽快查出真凶。”   “是”   “是”   往如烟当然不知道这些,她也没觉得外出历练是一件多大的诱惑,可是最近世无常被师父派出门办事,不知遇到了什么机缘巧合,回到宗门时却变成元婴期。看着眼前缓缓展开灵气白盘的世无常,让往如烟的心里有点痒痒。   金丹和元婴,虽然两者之间只是一层境界,可在这茫茫修仙路上却是每个人不同于以往的一个大境界。前者只是修自身体内的灵气,作于炼气化神;后者却是开始脱离身体来修炼神魂,用以炼神还虚。   往如烟从眼神到表情,以及心里对他表露出的无比羡慕,不言而喻。世无常一方面享受着她难得欣赏自己的目光,同时担心着她还在金丹初期底部徘徊的修为。   “我外出一年,回来怎么见你一点长进都没有?”   “没办法,最近用感觉灵气流失的很快,比以前快得多。”往如烟随意找个借口,不敢说这几日和堂哥跑后山玩,还收获不少的宝贝,结果荒废修炼后倒退太多。   “让我看看小白,我就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偷懒。”   “……”   这时的往如烟真心不喜欢小白,凭什么她的修为变低后,小白也不会变小点,这样看它就一目了然。   如今的小白,一身细软白毛没有那么浓厚,而是短小丝滑地贴服全身,骨架长开后变得更大更重,导致往如烟已经无法将他抱在怀里。这时只好半蹲在地上,用双手把它的腰腹圈抱住站起来给他看,还要小心别让它长成五六寸长几段散开的鹿角戳到人。   “喏,小白长大好多,我都快抱不动了。”   “那你赶快结婴,只要你到达元婴期以后,小白可以随你的想象变大变小。多好!”   “真的呀!”   往如烟用力举起小白,双眼对上它无精打采的玻璃蓝眸,估计它还根本不知她在说些什么,把正在睡觉的自己突然拉出来举高高。   “我要结婴!快点努力!”   这句话刚好被走到门前的往千城听到,他原本想要再带她去后山,好像在那里,他可以忘记很多事,她也不会好好修炼,就这样等到出山。多好!   “师父?”   他又听到房间里传出往如烟的一声娟秀轻音。   “无常,师父叫我们过去正殿。”   之后,便没了声响。   往千城皱下眉头,不知师父找他们所谓何事,只因未通会自己,不便贸然前去。   三日过后,往如烟主动用令牌联系上他,随后又跑红了脸来找到自己,急匆匆地给了他一枚红彤彤的丹药,上面还有一丝琉璃金黄色的线块缠绕其间,呈现一种红黄相交的混合色。   “这……不是……”   “堂哥你看出来啦!对啊,这就是前几日我们在后山找到的金凤血莲花制成的丹药。”   往如烟想到第一次在后山被堂哥发现,领着她见到此花时,在绽开的三片金黄色花叶上,点缀着一粒一粒颗颗分明的血红小莲子,堂哥对她说过此花最适合金丹期的她用于修炼。虽然平日里难得见到此花,不过他一有机会碰到也会采摘制成丹药常备几粒,所以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它送给了往如烟。   今日这般,又是为何?   “堂哥我要出门了,这是我让大师兄托人制成的,一朵花得出三粒。所托之人得一粒,你和我各一粒。等我回来我们再去后山找找看,我要走了,拜拜。”   “如烟,等等,你刚才说你要出门?是师父同意你外出办事了吗?”   往如烟回头近身,难掩雀跃欢快的心情,不自觉提高音量道:“是呀!师父同意了,不过必须得与两名元婴期以上的师兄同行。这是我第一次出山,所以由大师兄和十师弟陪着我。”   “十师弟?”   “是呀!他去年出去一趟,回来已经结婴,真是羡慕死我啦!我也要快快修炼才是。堂哥,我要赶在离开前和其他人一同前往武器山,先走一步。”   往千城颔首点头,目送她远去。   大师兄早已入世百年,此次外出毫无偷袭可乘之机,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想得周到。   元婴期师兄?   往千城偶然间感觉手中的丹药如有千斤重,若烙铁在滚烫着,像尖针顺着掌心刺向心头。   他自知已感觉出红丹下方有隐隐黑气幽冉升起。   可如今只得全然不顾。   他一念瞬移,拂去外界一切纷杂之音。   闭关!   结婴!    ☆、武器山   往如烟由世无常带领着念诀一瞬走到武器山下,抬头望见高耸入云端的高山石柱在半山腰间被横劈削顶,划分出一间又一间平台,台上各有约半身人高的石柱立在一旁,皆数笼罩在云雾之间。   站在身边的世无常叮嘱道:   “等会你进去后,除了正院中央木架上的武器可以选择之外,只要是眼前任何感兴趣的东西都可以试着念诀将它幻化成剑形。”   “我怎么知道可不可以得到剑呢?”   “若能握住剑柄,便是成功了。”   “要是我又不喜欢怎么办?”   “这……若是不喜欢,那就再次念诀将它归还于原处。你只有用血祭灵剑之后,才会被送出山,所以能挑中的只有一把剑。武器很多供人挑选,别着急,慢慢挑就好。我会一直在外等你,不用担心,说不定有奇遇的话,能得到一把好剑。”   “无常,谢谢你。”   往如烟对着世无常一眼微笑后,看着不同平台上的人陆陆续续走近迷雾里,她也将锦囊中的令牌拿出,怀着期待的心情按上石柱窄小的扣槽。   随着令牌入槽后光亮发出,眼前白雾渐渐浓厚地将她包裹,她唤了两声无常,无人回应。待迷雾散开,她站立于不知是何处的一个山顶,四周不见一个人影,身后尽是白云飘摇。山顶上有一间屋子,此时往如烟正对着大门,飞檐屋顶下方的红漆金环门上有着一个同样的扣槽,里面摆放的正是她刚才扣向石柱上的手中令牌。   好奇怪?   往如烟上前两步将令牌拿回,“咔嚓”两声,大门自动往两旁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过是一间寻常人家的院子,古色古香的建筑风格,细看之下,又不太寻常,眼前庭院正中由木架排列着一个个兵器。   戈、戟、矛、刀、剑、匕首等等,还有好多从没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兵器。前庭院像一个练兵场,走过前厅后,便看见奇山峻石环绕在旁,亭台楼阁被石桥连接在水池中央。两边各有石拱门去往不同的地方,沿路是一片片的竹排装饰点缀在前。往如烟一时好奇,随手摸摸一根翠竹,一念诀果真在手中化成一把通体翠绿的竹剑。她想了想,将它放回原处,继续往其他地方走去。   闲逛大半天,一个人影也没有见着,她走进一间看似女儿家的闺房,浅胡桃色花漆雕木桌上放置着一面暗波刻纹铜镜。同样花色款式的矮凳放置于一旁,正对着桌面上三格深红精雕檀木漆盒。往如烟将手轻靠上一如外面那般水波清澈的镜面上,念诀后得到一柄闪光镜剑,可惜它只是悬浮于手中,却无法握住剑柄。物归原处之后,往如烟又试了试那盒子里的首饰,都可以一一化剑,可她却无心血祭。   走出房间四下逛了逛,发现原路返回之时竟然找不到尽头和出口,甚至连大门都没见着。难怪世无常会说武器山之大,只是这般景象,和自己当初在外观看时想象中霸气外露的武器山有所不同。往如烟试着踮脚往空中随手一抓,都能拿出一面白幕,只是化剑之后拿不住剑柄。没法,只得继续寻找,走着走着又进了一个池阁院子,亭台中央有一副石刻棋盘,亭旁岸边是一大片桃花林。   棋盘化剑,又拿不住。   要不?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找找吧!   往如烟现在觉得只要是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化剑,至于拿不拿得住,全看自己本事。她侧身靠坐在亭间石凳上,一阵微风起,她看着池水微波粼动,岸上桃树晃动过后几片花瓣无声地落入水里,令她心中一动,悲伤思绪萦绕心头。   霎时间,仿佛天气懂她这般心事,竟下起了蒙蒙细雨。她缓缓起身走向岸边,蹲下后将手往水中划动两下,捧起刚才的落花。手掌间一汪池水从指缝中兮兮滴落,花瓣点缀于中,水面上时不时被稀雨滴落化出一圈一圈纹轮。   往如烟不知怎地,忽然想念诀试试看,没想到手中的一滩水花当真变成一柄剑,只见剑身不像寻常颜色,以剑脊为界,半边粉红半边透明,稳稳握入她的手中。正当她思索着是否念诀还原之时,剑格不知何时飘出一条晶莹透明的细线,钻入她的指尖,她体内的血已经随着那针细线管开始流向剑身。这时不过刚抵剑格,无论是剑刃还是剑脊都突然变得开始扭曲着旋转起来,原本的透明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剑柄至剑尖随着螺旋状变成深红,最后成型于一把深红浅粉有序缠绕交错其间的花雨剑。   再抬眼时,世无常已在身边。   咦?!   这就完了?   “选好了吗?是什么剑?”世无常一眼看见她出现,便开口问道。   “不…不知道啊!我就捧了一把水,不知不觉变成这样啦?唉……”往如烟实在提不起精神与他搭话,在她看来,这柄剑就像是无意中莫名其妙出现在手里的东西,还擅自血祭,真是无语。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武器山间池阁之内的那片桃花林,一息间全消失无影。   得到花雨剑,回到房间整理完毕,用令牌呼叫大师兄后,三人一行向师父告别,起身离开卓山。   当初往如烟被二师兄领回时,便直接被命令不得出山,所以没有机会到卓山脚下蓬莱城逛上一逛。这次跟随大师兄和世无常一同出门,自然是见什么都稀奇,欢快地跑在前面,根本不知那两人的谈话。   “大师兄,这次真的只有我们两人同行保护如烟?”   “哎呀呀,你小子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不…不是…”   “还有小四和小五呢!你放心,就是去你上次那个陵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隐陵界?!那不是会遇到很多门派?万一……”   “小七早已提前先去盯着他们,我们在这里等外出的小四小五一同前去。这么多人护着,你还怕个什么?”   “多谢大师兄,无常了解。只是……”   “你要是这么担心,再去努力弄个机遇回来咯!”董晋文说着突然拍个脑门,“坏了,走过了。喂!师妹回来!回来!”   在确定往如烟回头以后,他拉着世无常往回走个十几步,站定于一家“听池阁”的客栈门前。   “啧啧啧,太久没过来,竟然都给忘了地方。”   世无常没有出声,他自知这次出门主要是试探到底何人对往如烟不利,现今听大师兄的说辞,看来已做好万全准备,只等那人上门。当然,往如烟并不知道,她跟着两人进入客栈,只见大师兄上前交代几句,便被小二引领着进入内门。   在外看不过一家三楼酒馆客栈,后来才发现这家店其实内有乾坤,经过正厅环绕而建的假山池,石拱门过后呈现出的是一片镜湖。湖中零零碎碎地散落些四角凉亭状的船屋,亭间四面皆有布帘遮挡,在外被看似无形,却好似有影的雾界成圆球状包裹住。在往如烟看来,与比武台上罩起的结界有点相似,只是更加淡薄一些。岸边湖上停靠着更多船屋,却没有结界球罩,镜湖远处密布树林,偶然间能窥见零碎座落于其间的房屋。想必,那便是真正的客栈。   三人前后走近船屋,屋内的摆设仅有一座空空案台和一把雕工精美的暗红木椅,脚边方形茶桌搭配两张矮凳,另有直形条状长椅安置于亭间两侧。大师兄董晋文随意坐下一处,待船行至湖中央,四周布帘自动放下时,往如烟好奇地撵开布帘一角向外张望,只见白雾,不见刚才的任何风景。   “大师兄,我们要待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   “可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他们也看不见我们不是吗?”   “嘿嘿,你想说什么?”   “要不…把结界放开,好不好?”   “如烟,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世无常在一旁提醒道,毕竟他更希望保持现状,“我们不知到底何人要加害于你,还是小心为上。”   “可这里有大师兄,怕什么?”   “哈哈!好啊好啊!”董晋文一时兴起,得意地朝空中一挥,四下布帘升起,连同白雾结界也变成透明状。   “明剑易挡,暗器难防。这样一来,师妹可喜欢?”   “喜欢,多谢大师兄。”   往如烟心满意足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不消两盏茶的功夫,便见着有另外一条布帘紧闭的船屋向自己这边徐徐靠近,眼看就要撞上。   “不好!别!……”往如烟有些慌乱地叫喊起:“师兄!有船要撞上我们啦!”   却听见对面船上爽朗地笑声话起:“嘿嘿!这里可有三位师兄,不知小师妹到底是叫哪位师兄呀?”   往如烟一听这说辞,这语气,怎么感觉很是熟悉,却又疑惑不已,小声地向对面的大师兄询问起:“难道是四师兄?”   不等对方回答,那人已靠上船边抬步入内,果然是四师兄!后面跟着一位与白柏玉身穿同样着装,和他一张笑脸完全不同,明明眼眸如光,雪白如玉,劲眉如峰,却顶着一副不爽到简直脸黑得不成样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篇章,主线可能更明朗。 ☆、隐陵界一   那人在看见往如烟和他身边的世无常后,无奈地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礼貌道:“大师兄和十师弟来了?九师妹,我是晨沣波,老五。”   “五师兄!”往如烟眼看这个陌生的男子,才注意到自己自进门卓山,从未见过他本人。要说真见过,那还是在刚刚穿越过来时,远远见到他在空中与人交战的模样。   “四师兄,五师兄。”世无常上次出山便是与他们俩同行,自然熟络。   “小五怎么?又被小四欺负啦?瞧你出息得!”董晋文幸灾乐祸地笑着靠近他,把手臂环上他的颈后肩上,“来!跟我说说,我替你教训他!”   “多谢大师兄,不用了。自己受的,迟早会讨回来!”晨沣波将两指并拢轻轻推开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狠狠正眼盯向白柏玉。   这眼神,好熟悉。   这不是老二曾经看待我的眼神吗?   董晋文一念想起还在自己体内的破布,不怀好意地朝白柏玉耸耸眉。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   白柏玉还不知大师兄这一眼莫名的情绪,只觉得背脊一寒,悻悻而道:“哎呀!大不了这次去隐陵界,再还给你一个嘛!多大点事呢?”   “哼!”晨沣波冷声一眼,掀袍而坐,低头不语。   “大师兄,人既已等到,我们何时启程?”世无常打破尴尬的平静,抬头问道。   “不急。这几天你们四人一组同行,记住切不可离开师妹身边,等小七那边的消息送到。至于我嘛!……”他挥一挥手,铃声动起,随着他的话语消失身影。   “不用管我去哪儿快活啦!”   船内重归尴尬的沉默,还是白柏玉靠着案台座椅坐下后说道:“几十年不见师妹,都结丹咯?听说你刚得到一柄好剑,给我们看看呗!”   往如烟将锦囊中的花雨剑拿出,哭笑不得地回答他:“四师兄哪里看得出这是好剑?我就捧了一把水,一念好奇化剑而成。”   三人看向她手中的深血粉红层层螺旋相间环绕而成的剑,五师兄晨沣波饶有意思地走近问到,“要不试一试念这个诀意?”说罢将手中剑化水组合而成一排黑体小字,往如烟运用灵气将口诀念出,手中剑由剑尖处两条一粉一红的剑刃逐渐分开,直至剑格处深红一刃由软变硬呈一柄单体剑,粉红则散开为众多花瓣漂浮在剑身四周。   “真是好剑!”   晨沣波禁不住赞叹一番道:“我如今只是教师妹基础化形,便能达成这般模样。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多学几招,也好让我见识见识!”   “五师兄过奖了。”往如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果接下来的几天住在“听池阁”内镜湖边的林间客栈里,由五师兄主教,世无常也在一旁自行修炼。这样就剩下四师兄无所事事,后来发现偶尔也能教教她,便顺势打发下时间。   往如烟的花雨剑原形为花和雨水,晨沣波的黑铁剑原本就可融化成铁水,能随意变幻形状形态。这些功夫都靠日积月累,熟能成巧,通过不同决意转换而成,由他教往如烟如何使红雨剑,那是再适合不过。白柏玉的铜钱剑是靠着控制一枚一枚小铜钱运用成剑,还可以断开成片状,可串连成链鞭形态,正好教教往如烟如何控制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所以如此一来,不出短短几日,往如烟发现花雨剑真是一把好剑,她虽不能很快地运用自如,不过发挥出三成功力用于自保还是没问题。如今这两位师兄只是无事好心教导自己,为避免遗忘,往如烟将所学决意尽数详细记录,以便日后多加练习。   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更何况她还没什么记性。   在得到小七潜伏台阁派告知并无异象之后,大师兄找上门,一同前往他们这次要去的隐陵界。   所谓陵界,是很多飞升成仙的大能带不上去的东西,留在他飞仙前所住的地方,由于卓山顶尖处便是整个修仙界飞上仙界的入口,这样一来二去,大家快飞升前都愿意选择居住在山脚下的蓬莱城附近。这个隐陵界,便是其中一处,为何取名隐陵界,正是因为这里看似隐蔽,又是最大的修成升仙聚集地。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   此地距离蓬莱城不过十几里,在隐秘的山间由数不清的各种洞穴围合而成,未飞仙大能们的洞口结界不会擅自打开,只有飞仙过后以及没渡仙成功而灰飞烟灭或走火入魔之人的洞穴自动解除限制,任何人可凭运气进去寻宝一番。除去个人为争夺某样宝物所引发的危险,一般安全无比,如今作为各派入门弟子修炼探险之处所。但是凡事也有意外,之前的六师姐芷荷灵就是几百年前在隐陵界不知被何人打入夺灵钉,从此修仙路上凶险万分,至今仍在金丹期徘徊。可几十年前四师兄白柏玉闲来无事偶然寻得一面上等白玉灵盘,然而前段时间刚来到这里的世无常却又在此处一举结婴。   这福祸,全看每个人的气运。   往如烟站在足足有两身人高的洞口门前双手合掌,闭眼祈祷着:“祝愿一切顺利!”   就这样一行五人相继进入洞内,往如烟听见大师兄压低声音提醒道:“界内还有其他门派,估计外洞已无宝物,我们往里深探一些。”   众人小声响应后,往如烟注意到距离洞口不远处开始分叉两路,跟随大师兄继续往内走近其中一条岔路,不过几步再次出现分叉,之后又出现更多的分叉口,眼见大师兄都是直径入内,毫不犹豫。他们继续跟紧往里前行,随着光线越来越暗,四师兄拿出夜明珠用于照亮前路。往如烟再次看清附近环境,洞内大部分情况下遇到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还能见到刀剑划痕,零落碎坑,约莫是有人在洞内打斗留下的残影。偶尔路过看似洞门的地方,只见大师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往如烟也不好意思提出一探究竟。   不知走了多久,反而是四师兄耐不住,站在刚路过的一个洞口门前说道:“大师兄,我们还没进过这边,要不在此处先看一看?”   董晋文在前停步,思索一阵,略微点头,语气颇有严峻之意道:“好吧!这次主要给师妹历练,就在这里探一探。”   说罢,一行五人入内,四下搜寻一番,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法器宝物的影子,令往如烟心中失望至极,免不了叹气一声,被世无常听到耳里。   “如烟,没事。这只是我们看过的第一个洞口嘛!”   “对,对,对!”四师兄附和着,看向大师兄,“要不?大师兄再引路看一看。”   董晋文这时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口道:“师妹放心,我早已有目标。这次我们加快速度前进,无需一刻便到。”   众人点点头,继续跟着大师兄,果真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他们又到一个新的洞口门前。   “来吧!”   他开口一声过后,先让四人率先进入,自己在洞口做出一个隐藏结界。   这次,往如烟发现洞内陈设简陋却不简单,先是一走进的主洞内,便感觉眼前豁然开阔,这哪里是洞内,这就是一座后花园,阵阵鸟语花香传来。正对中央放置着一顶精美的六面皮影灯笼,外笼是由下层六片透明玻璃连同上层对应宣纸画制成,玻璃连接处皆有红棱金雕木纹装饰在外。仔细观察后发现内笼下方还有一个圆盘,盘上放置八面灯布,各面灯布之上有各种不同的花纹,正对着她的内布面绣上正是几只喜鹊和黄莺鸟,外笼上方的宣纸是一副花丛画。往如烟发现大家一进门直奔通往的其他洞内通道,只有世无常寸步不离地陪在自己身边。   “无常,你说,这个也是宝物吗?”   往如烟指着放在地方的灯笼说道,却不见世无常回答,她疑惑地抬头望向他,发现他正看向洞口的方向,不曾注意过自己的疑问。   “无常?你在看什么?”   世无常回头,面色凝重地对她说:“我感觉洞外有人!”   “大师兄不是弄了一个结界吗?没事的,你先进去寻宝吧!”   往如烟忽然感觉到一股兴奋劲,她试着划动皮影灯笼一面后,四周的环境突然变成山青水乡,自己与世无常在泛舟之上,连同身边竹屋外向他们用丝绢招手的几位……衣着暴露的女子?!   只见她们看似真人,又不像人,正用娇滴粘腻的欢声嘲笑着呆立木在竹筏舟前的两人。   一听到女人的爽柔笑声,大师兄抱着一堆丹药从另一个洞口走出来,竹筏正停在脚下,两眼放光地踏舟而近,嬉笑着:“喔喔喔!这里竟然有美女?等我,等等我!”   往如烟低头看向脚边,心中无限吐槽着,果然飞仙大能们的宝物有所不同,她一念心起,再次划动灯笼。场景瞬间变幻出湖边亭台,柳树飘摇在岸,甚是无趣。   “切!原来是幻境,小师妹喜欢吗?”董晋文的话虽是这样问,眼下又时不时偷瞄几次,其实往如烟还蛮喜欢这个的皮影灯笼,当下将血滴入灯芯,满意地收入囊中。霎时洞内恢复原样,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呈现空空的石壁。   眼见四师兄和五师兄已从另一个洞口走出,往如烟看得出五师兄对待四师兄的脸色缓和许多,看来此行收获颇丰,白柏玉上前向大师兄问道:“还有丹药吗?”   “还有,留下的于我无用,你们可以再去寻寻。”董晋文转头笑着对往如烟和世无常说道:“师妹,我们再去另外一个……”   “轰——”洞外巨响,白柏玉向身边晨沣波示意一眼,瞬间隐入其他洞内,董晋文将手掌凭空一抹,又一层结界罩在他们面前,冷冷地对世无常话道:“快去炼丹室将剩下的丹药全收,有人来抢!”   “是!”世无常不安地看向往如烟一眼,飞奔入刚才大师兄去过的洞内。   往如烟对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局势不解万分,她自认为凭借大师兄做结界的本事,怎么还会被人破开?   董晋文一声冷语:“来着何人?”   接下来那人的一句话,更是令往如烟不得安心。   “哎呦!我当是谁做了个结界,原来是如烟堂妹在此,我哥没同你一道吗?”   WHAT?!   谁…知道?   我还有堂姐?!    ☆、隐陵界二   “堂姐?”   往如烟此时可不敢胡乱说话,且不说自己离开宗门时间长久,面容早有变化,那人便可以一眼认出,甚是不妥,只得好好看一眼这个自称是自己堂姐的女人。身穿一袭浅紫长衫,□□尽显熟女风情,领口处同样有着深紫绣纹,形状与针法却同卓山完全不像。他们一行六人,只有两名女子,除去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堂姐,还有一名女孩看似十几岁的样子,怯怯地站在最后,勉强可见一眼。   “如烟,你这样还算是个天才?!怎么进卓山几十年才到金丹一层?”往碧菡冷哼一句,上前一步对着身边面色暗淡的男子说道:“大师兄,这便是我提过的往如烟,说是我们往家百年难得一见的金灵天才。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董晋文一眼看出来人皆是台阁派,还有掌门亲传大师兄成庄骅,想起曾经老二对自己说过暗器之事,警觉骤起。但是听那名女子的谈话,看似并无必杀的恶意,松气几分,仍不敢掉以轻心。   成庄骅在破门外结界之时发觉并不难攻,同时注意到洞内两人才是金丹初期和元婴初期,的确暗起抢夺之心。结果看到对方时,才发现有人隐藏气息,而恰恰那人乃是堂堂卓山派轩天长老座下大师兄董晋文,又是一副随时制人于死地的表情。一时愣神,他如今刚出窍,深知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直到往碧菡说出那些话后,对方神情有所缓和,眼下正是离开的好机会。他不曾理会往碧菡的冷言冷语,拱手颔首微微一躬道:   “不知董兄在此,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原来是成道友,既然如此,那便离开吧!这地方,我们包啦!”   “是!是的,我们走。”成庄骅已然顾不得一句弟兄一句道友的差别,更别说自己在一众师弟师妹面前的不堪,就这样匆匆告别。倒是往碧菡离开前再次询问一句:“我哥呢?”   往如烟反应过来,回复一句:“堂哥在闭关。”   往碧菡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出一句:“让他出关后联系往家,说父亲正在找他。”   “了解,堂姐慢走。”   往碧菡一听到她这句说辞,实在不喜,以往在宗家她可从来未称过自己堂姐一声。这一句,总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缘由,只得皱了皱眉头,随着他们离开。   董晋文反倒在他们离开后陷入沉思,等到三人从洞内走出,他再次将洞口结界加固,转身看向往如烟。   “师妹?你这位堂姐,在台阁?”   往如烟不知作何回答,只感到舌头打结。   她哪里会知道?   她啥也不知道!   这回可是从天而降的堂姐啊!   世无常却知道她落下求仙崖后失忆之事,上前扯开话题道:“大师兄,这些丹药,要分吗?”   董晋文被打断后也不再深究这事,回答他道:“你来分。还有小四小五,你们去里面这么久,顺便送给他们几样好东西。”   就这样,分完各自所需的丹药后,往如烟得到两位师兄分别给的一轴画卷和一把油纸伞,给世无常的是同样的一轴画卷和一面银制水镜。两人还来不及细细研究,就被大师兄引领原路撤出此洞。   他们继续寻找着新的地方,突然被一股灵压袭顶。   董晋文瞬间将结界打开后说道:“有人夺物,就在附近!”   往如烟还不太明白所处何地,只见身旁原本的洞壁砰出碎石,透过被打开的一个大洞他们才看清里面的乱战。熟悉的是刚才已经见过面的台阁派那六人,正围合着身着淡青齐膝袍衫,脚穿葱绿色长靴,领口处深绿绣纹看似大致相近,又略有不同的四名男子。   其中一名男子看到外人,仿佛发现救兵,由于他们正身处结界之内,那人看不清模样,只得提声开口道:“在下五岳华山派宏峰,与同门师弟和嵩山派两名师弟在此半路遇劫,不知路过的道友是否愿意助一臂之力?”   结界内的四名师弟师妹齐齐看向大师兄,董晋文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盯着他们摇摇头。正当往如烟泄气之时,又听见结界外另一个声音响起:“在下蜀山派中铜铃,一行兄弟五人,素来看不惯抢夺之事,前来助你。”   同时各种乐声四起,连同灵气撞击结界被波及而裂开,此时几路人马才看清彼此。原来结界之内不曾出声过的是卓山派一行五人。   这些人里面只有成庄骅见过董晋文,所以就算他隐藏气息不被人所知,成庄骅当初还是一眼认出他,刚才他不作声,便表示他不想多事的态度。但是其他人并不认识他,蜀山派一直排在卓山之后,如今见他们冷眼旁观,刚才发话的中铜铃不觉看低他们一等,冷眉哼出一句:“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卓山派,也会见死不救。”   往如烟见说话的那人一袭深蓝长袍,手持铜铃在前,同样着装的人各自拿着琴笛笙箫四种不同的乐器,耳边响起大师兄夹杂着铃音发出张狂地笑声话语。   “就凭你?!连你们上铜铃也不敢对我如此叫嚣,你怕是不要命了!”   仅凭一句话,伴随着强大的灵压,令所有人一动也不得动弹,连同一丝乐声都不能再响。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才知道,这人的修为到底有多强大。   且不说五岳四人的疑惑,就连台阁派众人也没想过刚才所见明明只有两人,如今却有五人的惊讶,只有成庄骅刚才隐约知晓还有其他人躲在洞内。如今一看局势对他不利,不如趁机拉拢卓山派,他不敢出头声张,对身旁的往碧菡使出眼色,她自然领会。虽然知道往年在宗家两人关系素来不好,眼下依旧艰难地娇嫩脆声道:“堂妹…帮帮我…”   中铜铃先是一听那人说出上铜铃,要知道他们对外都是自称乐器名,凭各自修为各分为上中下等,然后一击灵压令人不敢再动。原本想帮忙只是因为抢夺者作为区区台阁派,帮了五岳好歹有几分薄面,如今又听到那抢夺之人叫卓山派唯一一名女子“堂妹”。局势逆转至此,他心中一凉,全身发冷。   董晋文原本就不想管这等闲事,收回灵息冷笑一句:“就这点东西,还值得我动手?师妹,我们走!”   “好,堂姐保重。”   往如烟不知原主与这位堂姐的关系,不过从她一开始的言语看得出并不友好,至少不像堂哥那样对自己的关心。于是她不再理会那女人充满怨恨的眼神,在众目睽睽之下,卓山派五人率先离开,就算走出洞口,还能依稀感觉到里面激烈打斗的灵息。   “嗖——”一声,七师兄行至面前,令往如烟惊叹不已。   “七师兄?你一直在我们身边吗?”   枫岚冬点头算作默认,也不曾否认,实际上他是从桐城开始便一直跟随台阁派至隐陵界而已。既然人已汇合,事不宜迟,六人乘坐四师兄的白玉灵盘后速回卓山。   往如烟和世无常此趟出山收获颇多,刚进山门便在二师兄的督促下开始闭关修炼。随后他便同董晋文和枫岚冬前去正殿复命,途中白柏玉发现小五忽然不见踪影,估摸着他要闭关后来找自己算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跑去外出历练,完全不给他找到自己的机会。   “师父,我和小七前来复命。”   “回来了。嗯,小七先说说你了解的情况。”   “八师弟闭关后,往家宗主以及台阁那边皆无异动,我告知大师兄后恰逢台阁派人外出。于是乔装成其中一人尾随至隐陵界,后来与大师兄他们汇合。”   “嗯”轩天道人略思一阵,点头示意,对公孙莲问起:“你那边调查如何?”   “九师妹此前从未离开往家,我们将近百年修为飞速的往家修士仔细调查一遍,最后发现有一人较为特殊。往碧菡,她当时十岁开灵已算平庸,二十三岁之时不过炼气中期,却在第二年筑基,五年后结丹。”   “嗯,的确有异。”   “可是这次她与小师妹见过面,并无不妥。”董晋文说完这句,沉思一会儿提到:“不过有点奇怪,她在隐陵界内见到小师妹便能一眼认出,我只是好奇她为何如此笃定?”   “这……”枫岚冬接话道:“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在路途中她偶尔提过两回,好像是对如今的九师妹甚是了解。”   公孙莲皱眉一眼,警惕地问道:“她怎会将此事告知于你?难道你露陷了?”   “不,不是……”枫岚冬有些脸红一瞬,随即解释道:“我扮作她的小师妹,只是听她无意间提及,言语中甚是不屑,却从来不曾对师妹起过杀心。”   “好了!”轩天道人听过他们的对话,心中有几分主意。“此事我已了解,小八那边暂时无疑,你们该干啥去干啥去吧!”   “师父……”公孙莲刚想说出什么话,却被空中霎时凝结的雷劫打断。董晋文叫出一声,“是小六结婴!”   铃音落毕,在场一行四人瞬间已赶到冷冰寒和芷荷灵闭关门前。    ☆、结婴劫   往如烟和世无常得益于那么多丹药,闭关后修为飞速提高,不过短短三十年,往如烟已修炼至金丹八层,相比于六师姐困在金丹期三四百年的日子,她着实幸运太多。等她出关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小白唤出。   嘿!还真是不一样!   小白已长成半身人高的白兽,鹿角约一尺长,分开至三四段,全身摸起来肉软绒细。往如烟发现它刚被唤出便趴在自己身前,玩心发起,又有些心颤颤地爬上小白的后背,就被它腾空一跃送至世无常面前。原来世无常已闭关结束,正从藏经阁走出。   “出来了?”   “嗯。”往如烟开心地落地环抱着小白说道:“你快看,快看!它是小白,已经长成这么高了。”   “嗯,金丹八层。不错,继续修炼,结婴之前切莫不可掉以轻心。” 世无常如今修为元婴中期,他越是满意自己的成果,就越会对往如烟的境况更加担心。   “哎呀!知道知道了啦!”往如烟从世无常身后又看见一人,两眼楚楚动人地开始发光,满心欢喜道:“堂哥?堂哥也出关啦!”   往千城在第一眼见到往如烟时是激动的,他不明白是久违不见的兴奋,还是发觉她修为后的惊恐,又或是在那如沐春风的笑容下,看到了令他结婴时差点灰飞烟灭的心魔。他不动声色地走近她,微微浅笑一眼。   “堂哥,你看,这是小白!”往如烟得意地将趴在地上的小白唤起,它极不情愿地扭动身躯,啪嗒啪嗒站起来回踱步,一点也不稀罕主人拼命将它展示出来想要以求博得表扬的愿望。   “不错,小白很漂亮。”往千城轻抚着小白的背脊,却在听到往如烟的下一句话后停顿一瞬,又不紧不慢地抚摸它的细滑绒毛。   “堂哥,我快结婴了。等我结婴后,小白还会变化哦!”   “嗯,我期待着……有那么一天……”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修炼。”世无常好声没好气地从锦囊里搬出一大堆的书,扔到往如烟的手上,“拿去!”   世无常看得出八师兄刚结婴不久,气息不稳,于是对往千城问道:“八师兄前几日结婴后,可有不适?”   “有劳十师弟挂心,并无不妥。”往千城说完转眼对向往如烟,“堂妹,近日可想再去历练一番?”   “嗯?可以吗?”往如烟原本被他一眼柔情盯得心中发软,一听他问自己是否愿意外出,心里更加雀跃不已。“好呀!我上次去后修炼神速,说不定这次就能结婴。”   “嗯,的确如此,我们这次还去……”   “不可!”世无常提出异议,担忧地提醒到:“如今大师兄外出未归,二师兄闭关未出,师父规定过…过……”   “师父规定过什么?结丹之后出山必须与两名元婴期师兄同行吗?”往如烟撅着小嘴反驳道:“我已经金丹后期了,还有这么厉害的小白,不要忘了,我还有花雨剑呢!加上你和堂哥,恰好两位师兄呀!”   “可…可八师兄刚…….”   “刚刚什么?不就是刚结婴不如你吗?无常,你可不要瞧不起人哦!这次堂哥和我们一起去隐陵界,说不定一下子就能超过你。对吧?”   往如烟一脸灿烂地笑着对往千城,令他心头一紧,深思过后,一脸无奈地回答道:“没事,算了,师妹还是小心为好。”   “不要,一起出去嘛!”往如烟拉起他的手臂摇晃着,在往千城面前撒娇道。   世无常看到往如烟对着八师兄娇颜悦色地说完这话后,立马转头对自己冷眼一瞪,心里咯噔一下,叹气妥协道:“唉,随你。我再找找四师兄和七师兄有没有回门,或许他们可以同行。”   往如烟满意地点点头,算作同意,然后将手中一堆书放入锦囊,说愿意回房间等待世无常的消息。   往千城回到自己房间,吐出一口浊血,他已全然不顾血中异样,立即张开结界。此时手中玉牌早已响起,若不是这透白玉牌上一直覆着结界,恐怕早已被人察觉异样。   “父亲。”   “你还记得我这个父亲?这么多年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闭关至前几日结婴,目前身体恢复不及。”   “无用之人!碧菡早已结婴至元婴后期,她怎样?”   “金丹八层”   “事不宜迟,早留不得!碧菡如今已知事情原委,今日刚抵蓬莱城。你现在寻个机会,见一见她。她说,有些话要当面与你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斩草除根。”   “是”   ……   往千城走出结界,注意到刚才一进门便吐出的深红血中,出现一缕缕黑气,久久环绕在上不得消散,他念诀一挥清扫干净。只是这心中的尘,却怎样也无法抹去。   从他刚结婴出关后,便知晓六师姐在三十年前结婴成功,同时得知当日到底是何人使暗招将夺灵钉打入自己体内,师父携上三师姐与她外出一同寻仇解毒。如今大师兄被掌门派出,二师兄和五师兄闭关,只要十师弟寻不到四师兄,就算有七师兄同行,元婴初期,也不足以为惧。可是就算如此计划周详,再扪心自问自己的心,是希望四师兄被寻到?还是寻不到呢?   他无力细想,一瞬走出山门,确定无人跟踪后,来到约定之处。   “哥?”   往碧菡没想过这么快能见到往千城,有些意外,“你灵息不稳,能否胜任此次行动?”   “父亲已事实告知于你?”   “是的。”   “你怎想?”   “我怎想?这句话应该换我问你才对!”   “问我何事?”   “哥,你实话对我说,你是否不愿帮我?而想要将往如烟留存于世?”   往千城惊讶地望着眼前自己的这个妹妹,原本从小生来天赋平庸,家中期望都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曾有多异想,只求努力修炼入台阁派慧眼,以换得往家安生立足之本。可那一年卓山轩天道人竟然相中于他,从此他有了机会得以脱离宗门,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修仙路。没想到同时那人发现了别人不曾察觉的事情,原来熟睡在襁褓中的往如烟,体内还有着另所有人惊叹的金灵。   往家的他和往如烟归入卓山后,如今要靠在台阁立足,就必须再出一个能让台阁派掌门看得上的人。终于,往碧菡在筑基后,逐渐成长为现在的元婴后期,成了众星捧月的往家天才。为了避人耳目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素色长袍,秀发挽于耳后做髻,可这样也挡不住她浑身散发的仙灵之气。   可这,原本就应该是别人的……   “你怎会如此作想?”   往碧菡听闻一言,苦笑一声:“果真如此!你骗得了父亲,却骗不了我。”说着抬眼,目光晶莹闪动,眼泪不曾落下,冷冷地说道:“你与她同门近六十年,明知有她无我,你若是当真从无机会下手,对我而言是绝不会相信的。”   目光渐渐从往千城身上离开,望向窗外远方不知何处,娓娓道来: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你喜欢她,恋上了她,而舍不得下手。”   往千城心中陡然一升,喷出一口鲜血,顿时脸色如死灰般苍白,喃喃低语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往碧菡斜眼一瞟落在脚边的红血黑丝,冷笑一语:“我的好哥哥,你甚至还为了她滋生心魔?真是不值得,不值得!”随后叹气一声:   “哥。你心中有魔,此次结婴已属侥幸,长此以往,若至出窍,必死无疑。杀了她,你才能斩除心魔。”   “不是的,我没有!”   往千城双手抱头,发狂地对着往碧菡怒吼,腰间的青笛玉环幻作成剑,一时间风暴骤起。若不是往碧菡提前将结界做好,他的此等动作,必然被有心人发觉。   往碧菡默然不语,待往千城疯狂过后冷静几分,她才开口道:“哥,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父亲为何是在前不久告知我,而不是三十年前。那一日,她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无所知,将这绝好的机会溜走。父亲明明每隔一段时间会将她的境况和画像都给我,为何迟迟不把这等实情告知于我?若是那时,我定能一剑了结她,你我如今也不用此般痛苦。”   说罢,她将灵盘绽开,可明明是雪白浓郁般的白雾,却有丝丝黑气缠绕其间,乍一看不显眼,可对于同样受苦的往千城来说,夺目刺眼。   “你的…心魔?”   “是的,那日在隐陵界,我向她求助,她冷眼离开。我们深陷囹圄困局,四处受敌,最后两败俱伤,勉强脱身。也是自那日起,我心生怨魔,直至父亲获知此事,告诉我实情。”   往千城言语中微带诧异道:“那你现在呢?”   “现在?我早已看开,若是她的命能换我一命,为何不可?”   “以一命,换一命?”   “她的命,可换回你我二人修仙之命。难道…还不够你动手吗?”   “要我…动手?”   “如若你不愿,想保住你卓山弟子之位,我动手可未尝不可!要知道当年父亲可是为了你,全部手刃完那些护送往如烟的自家族人才离开,如此得以避免暴露身份。那些身为往家族人的命,难道都不是命吗?若不是你将她放任至此,逼得我们如今不得不出手杀她后,往家势必将与卓山为敌。倘若此次由我来动手,便是往家灭门的结果!”   往千城早已没有云淡风轻的面容,痛苦吞噬着他仅存的幻想,双手掩盖着满脸的扭曲,深深长叹一气,无力回应道:   “唉……碧菡,不必徒增变数。我的心魔,还是由我来吧!容我再想想……”   “哥!你若是再想下去,你我都会没命的!”   “……”   往千城回到卓山后整整两日未曾离开房间,自己刚结的灵气雾盘中已显出黑气。他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只需将一粒红丹握入掌心,看着那琉光金线缠绕在中间,那黑雾便会冉冉隐没其中,毫无踪影。   令牌响起,往如烟那熟悉的清脆动听的声音传来:“堂哥,出门吧!无常找到七师兄,同我们一道。”   “好,我们在山门前汇合。”   往千城将红丹收入囊中,再次见到往如烟时同样眯着眼露出浅浅微笑,只是那一瞬笑容,不曾到达眼底。   往如烟早已被兴奋的心情掩盖,完全没有注意过有何异样,一行四人波澜无惊地到达隐陵界。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由七师兄枫岚冬手持夜明珠打头阵,世无常在前护着往如烟,往千城在后。   可是这次仅仅入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倏然而至一股灵息强压头顶,枫岚冬手持夜明珠,还来不及出手,反倒是身后的世无常先将结界撑开。   “噗呲——”一股血腥气弥漫散开,往如烟看到结界爆裂,引得世无常身受一击。七师兄以一敌三,正运用灵气化开墨笔剑,用不同笔墨形状,狂风骤雨般狠狠开打。世无常半跪在地,低头吐血之时,头顶正前方突然出现一柄剑影,凌厉直刺向他。   “小白!护他!”往如烟情急之下一念唤出小白,霎时它全身仿佛白刃如雪,呈冰雾霜凌抵挡于世无常面前。   “无常,小……”往如烟原想叮嘱他小心那剑,毕竟那只是剑影,不见剑身。可身后一阵钻心剧痛传来,心跳像是骤停一顿,她艰难地回头一望,瞳孔睁大不可思议地看向背后,这一刀正刺穿自己胸口的往千城。   她眼间瞬时模糊,头倒一黑到无力支撑时,只觉得像是柔唇被压迫得呼吸困难,腰肢正被人用手撑起,另一只手掌摩挲在背间,灼热得厉害。   待她抬眸睁开,近在眼前闭目的男子正深情地吻着自己。   这眉宇,这鼻梁,这声息……   堂哥?!   往如烟惊恐地一把推开他,却见那人的模样与堂哥相差无二,可衣着服装完全不是卓山派道袍。   而自己眼前的白墙扶栏玻璃窗……   这……又是什么呀?!    ☆、现世初恋一   谁都不清楚,往如烟为何会在中考最后一门英语上发挥失常,导致她不得不就读一间普通高中。就算这样,她忍辱负重至三年后依旧一举考上首都排名第一的最高学府,可她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考英语时的意外遭遇雷劫,醒来后试卷上的字迹。   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个梦境?   至少,这三年多来,她再也没做过同样的梦。   上大学后军训,她毫无悬念地成为“优秀标兵”。这一次颁奖时,她终于遇到了在这个世界里除了父母之外的另一个熟人,往千城。   “祝贺你,继续努力。”   往千城作为学生会主席将奖状颁发给她后,站在她的身边,用只有他们两人可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师妹也姓往?我也姓往,这个姓很少见,看来我们是本家。”   往如烟内心一顿,想起六年前记忆中与那人唯一的一次相见。那是在宗家正厅的第一眼,雪白长袍下直挺岸然的身躯,魁梧雄伟般立于自己身前,容颜相貌清秀脱俗,一双眉眼在硬朗气质下较有兴趣凝视瞧向自己,那眼神令她看不出有何用意。或许那时太过于期待卓山的庇佑,她总觉得他站在那里耀眼无比,可事后得知宗主的计谋,身为嫡出长子的他,难道还脱得了干系?!   “师妹?往师妹?”   往如烟被他的声音唤回心神,原来颁奖典礼已经结束,大家正准备要走下台阶。往千城的提醒,恰好避免自己的出丑,她心中不觉被一阵触软,笑而不语。   是啊!这是另外的世界。   就算同等样貌相同姓名,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就好比自己的父母双亲在这边,性格也变化许多,如今的他……好歹算半个熟人。   不知是因为记住了这人,还是这人有意而为之,往如烟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在偌大的校园内却不停地与往千城相遇。首先是课间换教室,还能碰巧打个照面;然后是社团活动报名,他邀请自己加入;还有课下网球训练,他作为师兄教导新人,恰巧往如烟…咳咳…是新人。最后,连同餐厅,图书馆,操场,宿舍至教学楼的必经之路……   “往师妹,好巧啊!在这里又碰到你?我们可真是有缘!”   “师兄,你确定我们是有缘吗?”往如烟很想戳破他的诡计,谁知他一脸懵然地对自己说道:“天地良心,我也很意外。这段时间不停地与你偶然相遇,弄得我现在都开始期待下一次的见面。”   “那应该快了吧!只要你有心的话。”   “不用下次,这次就留号码吧!我担心我的好运气被花光,再也偶遇不到你了。”   “那没办法,算作无缘咯!”往如烟笑眼如花,唇边颊上一片微红,连同双眸放低几分姿态,笑着说到:“下次相见,我便信你我有缘,再说咯!”   往千城眼看着往如烟那婀娜身姿左右摇摆着离开,还有对自己的那回眸一笑,心中雀跃万分,当天晚上就跑到她宿舍楼下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成了。   后来的一切水到渠成,从吃饭到牵手,从看电影到压马路,从网球到冰球,从各自忙碌到形影不离。就这样被朋友取笑只羡鸳鸯不羡仙后的某一日月圆之夜,往千城在图书馆即将关门前同往如烟一起,两人走过教学楼时,他提出给她看一个秘密基地。   就这样,他牵着她的手,将她一步一步带领至顶楼,在滢动的白月光之下,校园的夜晚灯亮美景在依山傍水间化作一幅画。往如烟虽然在自家阳台整日可见更绚烂的夜景,可不知是眼前这人的秋水清目,明眉昂宇,还是她隐隐期待或害怕的心动。   直至往千城柔情浓浓地吻上自己的唇瓣,往如烟还来不及闭眼,便看见他已将双眼微闭,长翘的睫毛在眼前颤抖晃动,连同他凉凉的唇齿也抖动着。往如烟提起自己的心将眼睛闭上,唇间的压迫感更加用力地袭来,压力像是从唇间直达喉咙,然后是胸口,直至心脏剧缩,一股气喘不上来。   往如烟眩晕一阵,总觉得无法呼吸,难受不住时陡然睁大双眼,喘着气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结果吐出一口红血。不顾惊讶之余,抬头愣神一看,她正躺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身旁站立着高过自己的白兽。透过四周昏暗的光线,依稀可见在石洞内,与面前对峙的那人,正是......   往千城?!   不对!那人与往千城的外貌相似,可他一身白衣长袍,领口处熟悉的绣纹,手中玉刀上鲜血顺着刀尖滴落在地。正当她睁眼时便听见将她拥入怀里的人咆哮道:   “往千城!你为何要出手杀往如烟?!”   往如烟的剧烈反应将他的注意力引回看她一眼,发现她竟然昏死过后突然吐血而醒。他低头担忧地单手将她的脸颊捧起。   “如烟?如烟!”   “没事的,如烟。我会护你!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往千城没曾想原本应该一刀毙命的往如烟为何会再次醒来,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亲手斩除掉自己的心魔。如此一来已花尽自己全部的心力,如弦在喉,连呼吸的频率都在极度克制下悄无声息。可就是往如烟一记吐血而醒,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那双眸,挂着豆大的泪珠还没来得及干涸,在夜明珠的光照下隐隐晃荡,圆鼓鼓的样子。她眼里没有怨恨,只有来不及表达的爱意,和茫然不知所措的触动。   好美的她,我却要杀!   当他心生一念,体内那绷紧的弦“呯——”地断开,暗藏在不知何处的恐惧像是翻江倒海而来。   怎么办?我杀过她!   若是她不醒,我可痛苦到怀念至死。   可是她醒了,我又要向她如何交代?   不行!她不能醒!   往千城没有解释,绽开灵气盘将手中玉刀凌空一甩,残留的血迹瞬间被抛出一线弧形落地,消失后已在他手中幻回短笛玉环剑,环中风暴一瞬全力再击。   世无常见他灵盘乍现时便将扇羽全开,他的龙骨玉扇剑化扇之后,可见青白相间,错落而至的青玉扇叶为脊梁,龙骨从扇身所刻纹路中呈线状浮展而开。萦回缠绕覆上扇面,渐成白龙身形,飘在一招抵挡而直立上前的扇尖。   一声龙呤!音至,风消。   往千城再次出击!暴风翻不出一面波浪。   再出!风在声音中静止。   继续无风过后,往千城反手收回。   一念化笛!欲将幻境唤出。   可龙呤在外,玉笛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往千城灵力剧耗,不停地大口喘气。待到一时半刻,当他力渐不支,必须通过更加用力地吸气时。总感觉连同周身的灵雾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是黑气从自己脚下灵盘源源不断地冒出。   世无常一见黑雾,狠皱眉头,张开一个结界,跃出时留下一句话。   “小白,保护如烟。”   那白兽像是听得懂他的话语,飞身落在他刚刚离开的位置,用身体将往如烟半撑起。此时的往如烟只觉背后一空,身体还未落地又被它托起,枕着短滑绒毛下,柔软的骨肉中。她看着眼前的往千城,目光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视线,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让自己死。   为什么要杀自己?   等等!她明明刚刚穿越进这副女子身体,为何她会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的事情。可这名女子也叫往如烟?哪有这么巧!?   往如烟闭眼思索一顿,念诀声起,她周身泛起淡淡金光。   金丹五层。   这灵息很是熟悉,像极了自己三年前遭遇雷劫之时……   往如烟突然觉得全身寒冷,瑟瑟发抖,她的目光也不再离开他的视线,她想要弄个明白。金灵?卓山同门?宗主加害于她?往千城又因何缘由要杀她?   而这个身体的女子名为往如烟……到底会不会就是她自己?   “堂哥,你为什么要杀我?!”   往如烟推开往千城后,哭着喊完这句话,不等往千城反应回神,她早已跑走离开顶楼。她不知为何要冲出这句话,她明明知道那人并不是堂哥,可她就是忍不住要问,忍不住要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无论问多少遍,她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且不说那人到底姓什么名什么,和穿越过来的这名女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就是刚才那深深一吻,她全然不顾地心跳加速跑下楼梯,正当落地,视线一下子豁然打开,却又是漆黑一片的灯火通明。趁着夜光灯影迷幻间,前方散场的一群群青年男女,正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朝着这边走向自己。   这是哪里?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往如烟逆着人群向夜晚中灯光最亮的大楼跑去,她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如今的自己到底身处何方。正当此时,她倏然看见前方人群道路旁一盏路灯下,一名熟悉的男子身影正揪上自己的胸口,斜靠着灯杆前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向自己。   世无常?!   “噗呲——”   胸口处又一次触痛,将倒映在潺潺流动的水面波纹中,静静地躺入由无数白骷森然的颅头骨组合而成棺内男子再次刺醒。陡然睁眼撑坐起身朝棺外吐出一口黑血,血液在水波纹路的地面上渐渐泛红。他无力地坐直半靠在棺边,将一只手臂放在棺上边沿处支撑着自己,缓缓抬起另一只毫无血色的修长细手,擦拭完嘴唇边角处残留的血印,对着身旁早已闻声站起白兽艰难地露出一眼浅笑。只见那蓝眸白兽双耳不停地抖动着,啪嗒一声飞跃地踏上台阶,奔向那名虚弱男子,落入棺内将头轻轻靠在他无力撑起而耷落在胸前的手臂。   他此前的臂膀在落下之时,正好手中掌心向上,见它飞身进棺躺在自己怀里。他无奈地笑起,将擦完嘴角的白手放下,两眼柔情漫溢,温缓地抚摸起面前蜷缩着的白兽。   “白姬,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只消一句,那白兽突然周身散出夺目红光,刹那间整座白棺内壁映得通红,等那血红之光尽数褪去。一名白衣翩翩的女子正侧卧于他的身前,白肌凝脂如碧月秀花之色,细看下眉目间与往如烟还有三分相近。只是她眉间正中一颗红痣印迹,还有那双湖蓝明眸,看得出她不同于寻常的容貌。此时,从粉嫩红晕脸颊上的琉璃蓝眼中,无声地滑落下两行泪痕,悄悄没入他的掌心。   一阵凉意滑进心底,带暖了久违的期许。    ☆、现世初恋二   世无常活了十八年,第一次因为看见一个女生,结果导致心脏痛得快要跳出来。   怎么会这样?!   他今天一如往常般学习到图书馆关门时间,一个人随着人群中的大部队向宿舍楼走过去,快经过教学楼时,眼看前方有些骚动,看得见的人头涌动时纷纷让开一条路。灯光太暗,他好奇加快脚步走向前,谁知刚看见迎面跑来的女生的第一眼,心脏莫名奇妙地开始膨胀,胀大得发痛,快要炸裂!   同时伴随身体发虚无力,他顺势靠向路边灯杆缓口气,眼睛却一动也不动地瞪着那个陌生的女生,愕然许久。可从没想过那个罪魁祸首……竟然见到他后满脸欢喜,直接飞奔近身。   “世无常!快!帮我!”   话没说完,那人已经拉上他的手,逆着人群朝图书馆方向跑去。   世无常一脸懵相,本能想甩开这个陌生女子的手,可大脑所想是一回事,身体行动好像不听他使唤了,乖乖地被她拉走。直到跑到图书馆大门口,两人都是气喘吁吁,世无常不知他的心脏是刚才的余震,还是跑步导致隐隐作痛。   “同学,图书馆已经关门了。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无常,你……你是世无常吗?”往如烟走近光亮处,回头才反应过来,她拉着的这个男生虽然看似世无常,和刚才所见的堂哥一样,外貌相同,但服装语调却完全不同。   “我还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吗?”   首都最高学府的大学……图书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往如烟再回头一看这建筑物门前的牌子,喃喃自语。   我晕?我又成了谁?   “同学,你怎么了?”世无常不知为何,看到她出神的模样,竟有些暗自伤心。按照他以往的性格,早就转头离去,可今天不知怎地,他挪不开步?!   是的,完全石化!   “我不知道……”往如烟觉得自己怎么又不争气地哭了出声,堂哥上一秒刚杀了我,下一秒却吻了我…….咳咳,好吧!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可如今,怎么办?   好不容易遇到世无常……咳咳,和世无常长相名字都是一模一样的人,可他却不认识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这里举目无亲,我该怎么办?我再也回不去了吗?   往如烟越想越郁闷,干脆坐到地上大哭起来,这一哭,要用手抹眼泪时,她才低头注意到自己的穿着。外套是白色简约短款小风衣,内衬是紫色T恤加牛仔裤板鞋,牛仔裤后口袋突然开始震动,令她着实一惊。   嗯?!   她拿出手机,上面闪烁的头像是熟悉的面庞,名字是……   “往千城”?!   往如烟想都没想,直接挂断后,抬头问道:“你的名字也叫世无常?”   那人点头,算作默认。   往如烟转身跑上台阶,趁着外面的灯光,站在紧闭的玻璃大门前,一眼便呆愣定住身。   厚重的玻璃门背后黑色之上,照映出站在门外一个白衣外套里的女生,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容貌。   她猜到了,这个世界的人和修仙界相同,但是身份形象各有不同,她又转身跑下阶梯走到世无常的身边。   “喂!你可知七师兄在哪?”   世无常听不懂,摇摇头。   “枫岚冬,我们一起的。你认识这个人吗?”   世无常没听过,再次摇摇头。   不是这样?那还会是怎样?!   “往如烟,你在这里做什么?他是谁?”一句熟悉的声线用着陌生的语调说出话来的往千城,语气甚是不悦。往如烟见他白色长款风衣上的肩头还垮着细带绳,连上背后的黑色皮质女式小书包。   “你的东西没拿,等会怎么进宿舍?”正说着这句话时,往千城已经走向往如烟身前,他准备牵起她的手。   “走吧?”   往如烟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呈细线流落下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可我…我…我现在没有办法靠近你!”   往千城转身意外不解地看向她,再看离她不远处的男生,微微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冷冷地问到:“因为什么事?如果是刚才……谁是你堂哥?是他吗?还是……”   “不是!”   往如烟哭着打断他,飞快地跑离他的身边。她害怕自己会再次脱口问出不该说的话题,在这个地方他显然不是自己的堂哥,世无常也不是世无常。那我呢?   这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谁?   那人叫我往如烟……   往如烟?!   她……就是我?!   眼看往如烟跑开的世无常,身体不由自主地跟在她后面奔跑着,不同于刚见面时的惊讶于不适,如今不自觉向她靠近的同时,连同心脏的跳动更加剧烈。   就好像……不想再离开她,害怕看不见她,以及莫名的悸动。   这是从来没有的感觉,世无常在她身后一路小跑,心跳加速不已。   而眼睁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跑离的往千城,呆立在原地。他不明白,更加不理解,突然推开他的往如烟,凭空出现的陌生男人,还有往如烟在他吻后的那句……   堂哥?是谁!   要杀…她?如烟!   待往千城回神,抱有一丝疑惑的警觉,想要快步跟上奔跑在前方的两人。可哪里还有人影,他们早已消失在黑夜里,他只能凭借大致的方位感觉和运气,四下寻找着往如烟和那人的身影。   终于,到临近校园大门的地方,找到了!   可是为什么!他们拥抱在一起!   为什么!往如烟此前并无任何异心,可这又是什么?   校园里的路灯昏花了往千城的视线,他没有立即上前打断或者制止他们的举动,他只是忍受着心里胃里脑海里各种翻腾的恶感。手指甲嵌入皮肉里,连同小皮包的肩带都咯得生疼,他回想起他刚才看着往如烟吻下去时,她眼神里的……害怕。   自己的初吻,看来……还是有些鲁莽了。   他深吸一口气,冷夜的风轻抚他额前的根根坠落的刘海,情绪缓和过后,视线清明许多。他徐徐踱步而至,走到往如烟的面前,世无常的身后。   “所以……往如烟,你是有新欢了吗?刚吻过我的……嗯?!”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压住声线显不出任何抖动,可是他的心里,早已怒吼万千。   “堂哥…不!不是……”   “是的,她的新欢就是我。前辈,你可以把她的书包还给我了!”世无常突然打断往如烟的话语,转身拉起往如烟的手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两眼正对上往千城,全无畏惧。   “无常!”   “你不要说话,交给我!”世无常回头一句,再次看向往千城,“前辈若是不服,大可以后将她抢了去!不过现在,她是我的。”   话音刚落,他擅自将往千城肩头上的书包带拉下,此时往千城另外一只手已捏成紧拳打上他的脸颊。世无常一心只想拿包,对他的动作避躲不及,被生生揍上一拳。他内心不爽到极点!先是不知为何那名女生忽然回身撞进自己怀里,然后一抬头见她的泪眼顿觉难受。在她哭着对自己说是否他值得信任时,他又不自觉地冒出必须要保护她的心思。然后他轻拍她的后背安慰着,渐渐有了令自己感觉安心的存在。可偏偏就是有人在身后说出刚才的什么吻,简直让他火山爆发般地产生愤怒。   他一手抢过她的书包,另一手牵着她的手,两边都不愿意放手。可这一拳之仇,怎么也得报才行。   往千城的手拳过去时,发觉肩上一松,书包已落入他的手里,便瞧见他迅速塞进往如烟手中后,空出一拳横扫过来。   他正准备闪躲避开,结果那人原来手中是虚晃一招,实则脚下一蹬,直踹上自己的膝盖骨。瞬时单腿发软,半跪在地,眼见空档之余那人拉着往如烟再次跑出校门,消失在夜间人流里。   往如烟被世无常拉着跑出校门,随意找了家茶室小店坐下后,往如烟翻开手中的书包。确定她的名字叫往如烟,还有学生证和一串钥匙,连同家里的门禁卡,都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好了,同学,你现在可以跟我说实话了。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又为什么说是否能相信我?算了,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你先说,你怎么知道的我?”   “世无常,我是往如烟,我的确认识你,至于怎么知道的,这个不方便说。看着这些东西,我现在好像明白些事情,但是好像又不太明白。我要去确定一下,之后再告诉你。”   “你要去哪里?”世无常看见往如烟站起身,赶忙站起拦住她的去路,“既然选择相信我,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呢?”   “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之,我要去一个地方。”   “那我和你一起去!”世无常不知为何,毫无头绪地开始担心她来,“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你信我,我陪你去。”   “嗯,那好吧!”往如烟也不敢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不过自从离开记忆中的家已经过了六十多年,好多印象肯定都变化许多,不知道父母还会不会在那个家里。她有些沉浸在悲伤中时,无意发现店铺吧台前的日历。   怎么…这时间?不对呀!这才离自己过去修仙界六年而已。   这下,她更加迫切地想要回家看一眼。   “我们走吧!”   “去哪里?”世无常将拦下她的手往回收时略微一顿,反问道。   “我家!”   “……”    ☆、回家   话说得轻巧,真让往如烟走出店门,却压根儿不知道该往哪边走。离家六十多年,早就忘了是哪条路,她看着手中的门禁卡,再次坐回店内。   “给我查查,这个小区在哪里?”   “这不是你家吗?……”   “你别问这么多,相信我就行。”   世无常埋头开始查找路线,不过一会儿,他面露难色地说道:“现在太晚了,如果去估计赶不回学校,宿舍十一点就关门了。”   “没事,今晚确定好就没事了。”   世无常此后每每想起这一天与她初遇时便相信她的鬼话,自己可真傻。因为他那天晚上的确跟她去了她家,然后看到她华丽的空中豪宅,还有她抱着她们家什么陈姨又哭又笑的整整一个多小时。随后他陪着她在房间里一点一滴地摸索着什么,翻看着她自己的日记,相册,电脑中文件夹内所有的文件。   一整夜,没合眼。   从第二天开始,哪里有什么时间回学校?!陪着她跑去各家银行办理手续,买新手机,新衣服,新鞋,新包包……   感觉这个人是要从头到脚把自己改造个彻底,是为了躲避那个人吗?   不是!是为了见她的父母?   还要飞去其他城市?!   敢情我逃课陪她做这些事,这是为什么啊?!   可让她一个人去……不放心……唉,算了!   世无常用了些方法,至少可以合理地不回学校上课,按时参加考试就行。他又不放心,提醒往如烟学校的事情,这时往如烟完全蒙了,她完全没有想过学校的事情,考试的事情。她想的都是……   回家了好兴奋!   见到陈姨了好开心!   父母太忙,没关系,飞过去一定要见面才行!   最后在世无常的威逼下,如法炮制过关。没事,离考试还有时间,再说吧!   往如烟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和世无常一起去见母亲。   阮咏玲前几日听说女儿半夜突然回家,还带了一个男生进门,心中暗自担忧着。这才刚刚读大学,就交男朋友,这么快进家里来可怎么办?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可自己这些年公司越做越大,夫妻两人分隔两地,与她相见的日子越来越少,想管也管不住了。结果往如烟说要飞过来见面,还火急火燎地今晚就到!还带了那个人?   阮咏玲特意到机场接她,还没见到熟悉的人影,先就听见一人大叫声:“妈妈!”   就这样被一身雪白公主裙的往如烟冲过来紧紧抱住,不及问候她竟然抱着自己大哭出声:“妈妈,我想你,我好想你…...”   阮咏玲也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儿,鼻头一阵酸楚。这都多少年了,她们母女俩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绝无仅有。   往如烟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她每天晚上都拉着阮咏玲聊天,讲自己最近在学校里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还聊到世无常,说那人就是在梦里见到的,现实见面时没想到还有活人。如此呆了半个多月,她随后还飞去找过父亲,缠着他元旦节必须抽时间飞到母亲的城市,如此一家人难得地一起度过三天合家欢乐的日子。   往赋徇在这段时间里,总觉得往如烟有些奇怪,像是一下子变成小孩子。问她学校的事情,都被装傻糊弄过去,不再愿意多说。在他离开前,对着送机的往如烟故作严肃地说道:“玩归玩,大学的学习不能落下。知道吗?”   往如烟愣愣地点点头,看见父亲说完话后露出和蔼的笑容,一时控制不住,上前抱着他嚎啕大哭,反倒令他不知所措。   往赋徇向一直站在她身边默默陪着的世无常点了头,这几天看得出是个老实孩子,对她也算不错。这孩子……可能,上大学算是真正离开家里,有些想念父母吧!找个人陪,也很正常。   等到往如烟和世无常再回到家里见到陈姨,她便留下在家里睡了几天,世无常趁这个时间回到学校一趟,准备期末考试复习的资料。他接到往如烟的电话,说她又要离开的时候,一进门就见她拖着一个大行李箱放在门口。   “你又要去哪里?”   “滑雪!”   “什么?!”   “太久没去过了,有个地方想去怀念一下。”   “你…还有不到半个月考试,你准备全部挂科吗?”   “额…反正我现在也不会,等我玩够半个月回来再学。你去不去?”   “去!”   ……   世无常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与她一同前往冰天雪地里。发现她这次到达目的地放好行李后,最先去的不是雪道,而是山顶侧边一处被封起来的地方。   “你来这里找什么?”   “我觉得,这里很神奇。我想我的遭遇,说不定与它有关。”往如烟穿着雪靴一边走一边说道:“如果等下我突然消失了,你也不要太惊讶哦!”   “不要!”世无常快跑两步上前一把拉扯止住她再往下走,“如果你要走,我就不让你过去。”   “哈哈,我说笑的。”往如烟拿开他的手,“我不走,就是去看看那地方还在不在?”   如今不过多久,往如烟对着脚下自言自语地说:“还真在!”   说着,世无常见她往旁边转过一个半圈,到达底下,却见不到她的人,只听见她的声音。   “无常,你快下来,要从旁边走,这里有一个大石头。”   世无常顺着她的脚印走下去回头一看,嘿!还真是一块被削成半边的巨大石头。却见她拉开手套,上前用手按住那石头的光面。   霎时间,光芒四起。   “这……”枯指老人对着沙盘中闪光的玉石,激动地用颤音道:“帝君,天池同一处已显光三次,如今确定在现世界。这次真是寻得公主的绝佳机会,不能再错过!”   “她若是当真在现世,……”   “这……这怎么可能?!台阁?修仙界台阁处再次显光。可刚刚……”   “罢了,倘若真是如此……”帝君在侧不知想起何等陈年往事,竟然有一炷香的时间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出后半句。   “寻她之事看来路艰茫茫,一切待日后从长计议。”   往如烟将手从石壁上落下,转头对世无常嬉笑道:“厉害吧!这是我的秘密。很多年前误闯到这里发现这个奇迹,没想到现在还能用。”话说到一半,她怎地会有些怀念起修仙界的同门师兄弟和师父了,刚才按向石壁前还期待着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可惜,什么也没有。   往如烟重新戴上手套,拍了拍身上的薄雪,“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世无常不语,上前脱掉手套用同样的动作掌心碰向石壁,可却毫无任何反应。他有些失落,不懂内心在期望些什么,无奈地回答她到:“好的,走吧!”   往如烟待了七八日,基本上在度假村玩得有些无聊起来,世无常刚开始跟着学了两天,后来甚至全程陪同她滑上高级道。结果摔得太狠,连累往如烟不得不把速度慢下来。眼见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期末考试,终于两人按时回到学校。   一看书本,往如烟懵呆定格在书桌前,想起前段时间看过自己穿越后那个留在现实往如烟的生活印迹。忽然从心底里有感而发,那位替自己活了这六年多的女孩子,可真是位厉害的人才啊!   想想自己从小学毕业就没看过课本,现在要考大学考试,不如杀了她算了,一了百了!   没办法,这个人要上考场的人正是自己啊!   人生不易,修仙遭到雷劈,头痛。这里要考试,头更痛。   往如烟才读不过两三行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和公式,便导致昏昏欲睡,连坐在一旁的世无常推了推她用于提醒,都无济于事。   正当她酣睡正梦时,忽然觉得一阵全身轻松,好像被人打横抱起。   不会吧?在图书馆打个瞌睡而已,你还要做这么大动作?   往如烟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正想取笑世无常,却在看见世无常时愣神不动。   是的,这个是世无常,可这个又不是那个世无常!   眼前的世无常身着卓山道袍,焦急地御剑飞行着,见她眼醒半分。   “如烟,你不要乱动灵气,待我去寻师父!”   怎么搞?!   又回来啦!   不会是做梦吧?   往如烟想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清醒清醒,虽说是不愿意期末考试,可这样做梦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可是为什么全身都没有力气,不用说抬手,连动动手指头都没法。   “无常?我怎么了?”   “你结婴的雷劫有点多,身体受不住。没关系,如今已经结束了。我们去找师父,等会儿恢复后你再用灵气观象,现在先休息一下。”   “嗯……”往如烟脸上平静如水,她心里明白得很,那是因为她没有气力再做多余的面部表情,实际上心里暗爽得不得了。不用考试,不用遭遇雷劫就能结婴,这么多好事碰到一起,不欢喜得蹦起已经很不错咯!   另外一边,在图书馆被世无常从睡眠中叫醒的往如烟,一言不发,低头静默地流泪了。记忆中,她自从父母去世后,有多久都不曾流泪过。她隐忍过活,她努力做好所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事,她好不容易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她历经千辛万苦只差一步结婴观象,她便能得知到底是何人给自己打入的夺灵钉。   为什么!   为何偏偏是此时?   我的仇……   可恶!   她一拳狠狠地重捶在桌上,在诺大的图书馆发出巨响,所有人被极度安静的环境下突如其来的声响震惊。除了坐在身边的世无常,谁也不知道发生过所为何事。   其实,连同世无常,也不知到底往如烟怎么了,为何在醒来之后会出现如此愤恨痛苦的难过表情。   “如烟,你怎么了?刚才做噩梦了吗?”   “世无常?……”   “是的,我在。”   往如烟看向一脸担忧并对自己满腔关切的世无常,心情忽现梦然激荡不已,又急转直下惆怅万分,挂着泪对着他扯出一丝苦笑。   “你在,就好。”   脑海里却不由得想起从初见世无常的那一日之后,活在卓山的日子。    ☆、变魔   那一日,在石洞(隐陵界)内。   世无常眼见往千城黑气侵体,有魔化的预兆。下意识张开结界,交由小白照护往如烟,使出龙骨玉扇的一招龙呤,暂时抵御往千城的魔气。可是自从往千城被心中的恐惧吞噬,他潜伏在体内的心魔早已伺机而动,从灵气盘升起的黑雾便是显像化身,直至将他全部包裹。此时的往千城,仿佛只是空有他的壳,将心魔唤出的代价,便是他永世不得成仙。   原本突袭之人看到如此变故,恐被魔化的往千城暴走波及,不敢再过多滞留,纷纷瞬移逃出隐陵界。七师兄如此得以近身保护往如烟,欲将她与小白率先转移,可就在此时,被黑雾全身包围的往千城突然绽开纯黑色的灵气盘,其中一条落入脚下的黑线陡呈长鞭甩至结界。所到之处应声破开。   世无常喷出一口鲜血,艰难地吼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不要!”   往如烟对他大喊拒绝着怎么也不肯独自离开,她神情复杂,同时困苦万分。只因她不知道,是不能接受往千城怎么变成这般模样?还是他会杀了他,亦是他会被他杀?   无论哪种结果,她都不愿意见到。   “呲呲——”   小白发出痛苦的叫声,对着已经成魔的往千城露出狰狞表情,往如烟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当他脚下全体呈现出漆黑深墨色的灵气盘时,他的青绿短笛玉环剑同时变成通体墨黑状,不用发出声音便能转成黑色风暴。狂风将他头顶的发带绞断,飞流成瀑的黑发却从发根急速变得刺眼银白。一头银发和灵盘下的黑线随风狂舞,刚才一击甩碎结界的灵线并未收回,环在往如烟身边,而另外三四条却已缠上小白的身体和腿脚,用力拉扯着它。   “可恶!”   往如烟的耳边出现另外一个男声,等她转头相望,发现原本近身保护自己的同门被黑色灵线全身包裹。现今他正用着自己的白雾灵盘护体,可在碰到黑线时,瞬间散出焦黑的气体。   “噗呲——”   又一击重击,世无常的龙呤反被黑色旋风狠狠地压制。往千城的他处在黑风中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只有那一条深黑灵线依旧游离在她的身边。   “往千城……”往如烟眼泛泪花,哽咽在喉。   她要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   她应该会恨他的啊!   可她恨不了他!   “不要……你不要这样……”   往千城动作顿滞,灵线如黑丝般一下子尽数垂泻缩回,可他冷眼肃杀的神情并未消散,而是将所有灵气归于脚下,缠成一股蛮力,突然向往如烟猛攻过来。   灵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过世无常身前,直直穿透过他拼劲全力作挡的龙纹扇面。   “噗呲——”   伴随着寒人的血腥,在往如烟眼前不及一寸处倏然停顿。   往如烟乌黑明洞的双眼死死地盯住他,那深黑幽暗的眼神从惊讶到惊恐再到不可思议般变幻,最后从眼底里隐露而出的怨恨。   终于,还是恨他的!   变成魔的往千城仿佛一瞬间读懂她的心思,原本神态冷漠倨傲,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们,竟徒然间将黑丝灵线猛地收回将自己裹住。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孩害怕被责骂而躲闪不及,又好比心事被人一眼看穿后的害羞躲避,无论旁人怎样着想,他将自己尽数藏起的动作,给了在场的人一线喘息。   悠长的石洞内壁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忽然好似吹过一阵阴风,在出现模糊的剑影下慢慢变大,再变大,最终做成结界挡在往千城与他们之间。   “走!”   一声过后,枫岚冬念诀将所有人瞬移至外,世无常扇剑被毁,往如烟死后重生无法将小白隐秘。如此三人一兽坐上由笔墨剑幻化成约一丈长短的巨型墨笔,靠唯一有些许灵气的枫岚冬苦苦支撑至卓山。   这是往如烟第一次进山门,她虽因身体虚弱暂时不能运气念诀,但世无常恢复一成功力后便将她安顿周全,令她不至于刚穿越过来时那般难受。所以有幸看过一眼,她心生向往的卓山山门。   六年前,她原本应该到达此处,可阴错阳差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如今回来世界还原,唯一难过的,是她所见最后一眼的往千城。   煽动的长睫毛在她眼前微微颤颤过后,那个隐藏在全身黑雾里的银发男子。   她明明知道,她被吻的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原本就是要杀自己的。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不知道为何?她好像因为这个人,连同恨上了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他。或许,她找回自己的身体,便再也不会回去。   一切解释,无所谓了。   “如烟,你感觉怎么样?能否试着运气?”   往如烟抬眼端详着眼前这位陌生的男子,清隽俊朗的面容,一身白衣绣袍还无力清扫而显得有些破损。此时他并不顾自己周身狼狈,正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面色苍白地看着她,时不时用手点入她的眉心以观察她的灵力状态。她想起方才他不惜以身体和法器相抵,以拼死保护自己,心中的难过稍微缓和些许。   毕竟,这是卓山,这便是能够保护自己的地方。   “我没事,你的剑……”   “那就好,我的剑没事,我早已开始修炼器灵。如今扇灵被损,虽于我会有影响,不过它同样会自行修复,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一些。”   “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往如烟实在不知该对面前这位陌生男子说些什么,“刚才,谢谢你。”   “唉,我与你相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你对八师兄的……”世无常欲言又止,送她回房间的一路上接连叹气几声,最后停在门前叮嘱道:“此次出行谁也不曾料到他会加害于你,而如今他已成魔,想必你心里更不好过。这些天你需好生休息,看来你体内的夺灵钉之事估计有他的参与,我稍后与七师兄商议联络师父,禀明后再做定夺。”   什么?   夺灵钉?!   往如烟内心疑惑,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地点头默认,与小白一同走进反手关上门。她进门先是一愣,原来此时窗外的景色正是刚才在教学楼顶所见的夜景,她不自觉走近伸手触摸,竟落了个空。一瞬又变化为隐陵界的石洞内,窗外冷峻不语的往千城正向她走来,他满头银发,在夜月下影动时闪闪发亮。又一瞬回到楼顶望着深情注视她的往千城,忽然窗外变成白昼,往家宗门前那人一身袭人的白袍下,明朗的眉宇神色。   往如烟闭起泪眼,什么都看不见为好,以免乱了心智。若是不知正好,如今得知真相,还要让她再去喜欢上仇人的儿子?   连想一想,都觉得可笑!   往如烟没有理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小白,思索很久后才想起一些事情,先是念诀将腰间锦囊内物一一摆在眼前。除了供修炼用的运灵书经和笔记,和几樽零散的丹药瓶外,还有一柄粉红剑,一把油纸伞,一顶六面灯笼,一轴空白画卷和一个卓山令牌。   看来这位代替我潜伏在卓山过活的女子,修炼得还不错,当然这种想法在翻越她的笔记时荡然无存。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虽为毛笔所写,粗大无序的标注涂满书纸,可歪歪扭扭的落笔力道不会变,横竖笔划的写字风格不会变,文字中所不经意透露出的语调更不会变。如此,可以肯定!   写下这些笔记的人,正是她穿越而过另外一个世界时,早已阅览过她所有生平日记的人!   往如烟强按住自己更多的猜测,潜心快速浏览所有的书籍,以求用最快速度获得更多的信息。一夜无眠之后,往如烟准备走出房门,回头看过一眼趴在床上熟睡的小白,念诀将它收没,一念瞬移至藏经阁。   等到世无常去找往如烟,发现她经常出没的地方并不见人影,用令牌联络也没有回应,再仔细搜寻一番竟然到处都寻不到她。   奇怪?到底去了哪里?   这一日,世无常远远地瞧见大师兄他面色发黑,当他看见自己后一瞬到达身前,不由分说。   “轰趴——”   大掌拍中自己的脑门上。   “真是气死我了!再给你一掌,替我解解恨!”   世无常无语,低头让他再接一掌打顺气后,才开口问道:“大师兄又被二师兄气着了吗?”   “老二闭关,他还气不着我!”董晋文说着收回手,在世无常头顶来回摸了摸,“倒是小师妹,几日不见,能了啊!”   “大师兄见到她?她在哪儿?我这几日都寻不到。”   “哼!”董晋文一回想刚才的奇怪事,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修为都跌到金丹四层,还不修炼,跑去藏经阁看什么…什么…哎呀!不知道她到底再看什么!”   “她在藏经阁?”世无常觉得这事太反常,这不可能,难道她这次真的受到很大刺激?可话语上却说:“大师兄,不要打趣我,她怎么会去那里?”   “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刚才她还对我视而不见?哼!我要不是怕戳她的伤心事,真应该上前问问她。本事不长,人倒是……”   世无常不等大师兄说完,直接瞬移消失,留下话到嘴边的董晋文杵在原地,愤愤不平。   “一个一个,本事不高,脾气不小?都开始目中无人啦!”   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脸坏笑地自言自语道:“等到半年后的排位,再给你们颜色瞧瞧!看你们还敢不敢……嘿!”   铃音轻动,消散于空。    ☆、比试前期   世无常到藏经阁,果真寻到了往如烟,见她不知到底再看些什么,只是将书脊顶住眉心,不消片刻,又放下,换另一本顶上,再换一本,再顶……   短短不过一炷香,她已换下十余本,可见快读后头脑不适,有些痛感,她抬手用力揪住眉眼中央皱起的细嫩肌肤。那里已出现一块微红的痕迹,看得出她不止一次如此缓解头痛,可另外一只手去拿书经的动作,并未停下。   直到手中的书突然被人抽走,眉头落空之时,往如烟才晃悠悠地抬眼一愣。她此前旁若无人的如此阅览,并无任何人前来阻止。   只是这人,到底为何?   “你在做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   “回去!”   “不回!”   “……”   “你敢管我?”   “我就管你!”世无常将往如烟面前所有的书籍一拍进锦囊,“你要看,跟我走!”   不容分说地拉上她走出藏经阁,瞬移至二师兄之前准备的修炼处所,可往如烟站在洞口,却一反常态地没走进去。此时世无常发现端倪,试探性问道:“你又忘事了?”   “什么?”   往如烟刚到新的环境,眩晕一阵,没有反应过头,被他毫无由来地一问,愣神反问,正中世无常下怀,叹气一声。   “刚才大师兄说你无视他,我当是你专心看书无暇所至,如今我带你来到修炼之处。你却这般看我?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忘了什么?所以才去看书?基础念诀还会吗?”   往如烟心念一震,她说不出的感动,只觉着眼前这人令自己十分安心。   “我能信你吗?”   若是这句话放以前,世无常毫不犹豫地会去怀疑此人是否真的是往如烟本人?可在她身上刚刚出现八师兄这事,他便全当作是往如烟的随口一问,他也就随口一说。   “我世无常,此生绝不会失信于你。如此,你可信我吗?”   “世无常?……”往如烟在内心重复一遍,微微点头,说道:“我全忘了,我只记得我摔下山崖。”   “什么?!”   世无常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想过她会选择忘记一切,面露心痛脸色,轻叹而道:“是因为八师兄吗?”   往如烟记得卓山轩天道人的第八弟子正是自己的同宗堂哥往千城,曾经听人提过那日轩天道人来到往家,先是看中往千城定心修道之能将他收为第八弟子,随后发现自己的金灵天赋,同时将自己收为第九弟子。   “八师兄?……”只是喃出一句,往如烟不禁在言语中感叹,“他若是真正定心修道,怎会入魔?”   往如烟不觉得自己说话有何偏失,落在世无常眼里,这一切都说得通透。   她想忘了,她全忘了。   她忘了他,岂不更好?   “如烟,那我就从你落下山崖开始说起……”再次复述过往的世无常,有意隐藏了往如烟对往千城的事迹。接连数日,世无常都在悉心教导一无所知的她,如何更快地适应卓山生活,就像当初她教他的那样。   往如烟原本聪明绝顶,记忆惊人,修炼天赋更加不用旁人提醒。在世无常眼里,往如烟自从遭遇八师兄的变故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努力勤奋,夜以继日。只因他不知,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在她确定穿越另外世界的那个人取代自己生活在卓山修仙六十余年之后,她内心有一个担忧呼之欲出。若是再次穿越怎么办?当初结丹之时就遇到过此事,如果不是她在此,仅凭那个对修炼一知半解,没有能力毫无建树的女人,如何替自己报仇雪恨?   她必须尽快!   尽快结婴!   找出凶手!   正当往如烟沉思之际,一阵刺痛耳鼓的铃音尖声悠地驾到,伴随着嬴荡在空中的爽朗笑声:“小师妹…听说你最近这么拼命修炼,是因为想升排位吗?”   往如烟记得曾经世无常提及过大师兄的金铃剑,铃至,剑至,运气动灵皆现铃音,想必这位就是大师兄,董晋文。   “排位?如今师父弟子中只有我一人金丹期,注定是小师妹,大师兄这人都还未现身,便是在取笑我了吗?”   “咦?金丹八层。我说小师妹怎么变得伶牙俐齿,原来是修为大有长进!”   董晋文现身一言,往如烟眼见白袍被他穿成歪整得不像个样子,一念诀意佛手过去,衣冠整齐养眼不少。   “啧啧啧,小师妹还敢弄我的衣服?是不是…想通了。嗯?来双修?”   “轰——”   沉闷厚重的一声巨响,从云中十丈高度凌空拍下一手巨掌,弹指一挥间,便将天地间瞬灭呈灰,暴风四起。树静风止,尘尽过后悬空而现一位白衣男子,面色冷噤不言,面容俊秀,正当执掌指决下修长的指骨根根棱角分明。   “老二,入世?”   董晋文被凭空一掌拍下瞬间,以铃做个金钟罩为结界,将往如烟和世无常一起连同四周全圈进保护傍身。抬头眼见是公孙莲,发现他修为竟猛涨至入世三层,两人同为一个大境界,排位比的就是实战能力,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小样!你这块破布什么时候给我拿出来?”   董晋文话虽是这样说,可充其量只是收了金钟罩在手,再也不会贸贸然飞奔上天与他对战一番,只得站在地上仰天叫嚣。公孙莲并未作答,无视他走近往如烟身旁。   “八师弟的事我刚知晓,近日师父便会回宗门,届时再找你详谈。”   往如烟点头后默不作声,通过世无常了解到二师兄公孙莲擅长守势,以一柄白幕剑将大师兄困于体内,只得乖乖听他差遣。故此二人同是教授自己几十年的入门师兄,朝夕相处之下必然了解以前自己的平时习性。   往如烟活在修仙界近半年的时间,除去世无常对自己表现出没有疑心外,她暂时还不敢信任于人。对她而言,当务之急是结婴,其他的人尽量减少接触,以免旁人生疑。   “你赶在排位比试前十日出关,是想提前和我打一场吗?”   公孙莲这时才正眼看向董晋文,随即转回头继续无视他,只不过嘴角微翘之下,道出惊人一句:“排位重要吗?待到比试场,打的就是你!”   “嘿!长本事啦!来呀!”董晋文撸起袖子,做出随时干架的阵势,见他无意被挑逗,悻悻叫喊道:“有本事这几天别来烦我,老子就是拿出看家本事,到时也要将你打趴下!”   “来来来!小师弟小师妹做个见证,咦?忘了,你们也会给我打一场,啊哈哈哈哈……”   最后一句狂笑声还萦绕在耳边不曾消逝,人早已不知飘到何方。   公孙莲望天过眼,转身摇头道:“没事,排位比试,此举本为师父促进我们修行之事而设,往往点到为止。他也就是这一说,你们不用担心。”   这一说?谁都知道这一说是什么意思?   听说整个卓山只有轩天道人的徒弟要参加每百年一届的排位比试,那可比每十年一届的宗门比试精彩得多。要知道,这个胜负决定坐下弟子下一百年的排位。一朝师弟变师兄,一叫便是一百年。   这种屈辱,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所以,败者转至内门独身修仙者有之,离开宗门成散修者有之。说到底,好像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人,在排位赛后连跌两级都能挨下来继续待在轩天道人座下。   “无常,你说的那个难道是六师姐?”   “对!听说她三十年前结婴成功后与三师姐一同前去寻人,连同师父都为她花了些心力。可是当她得知何人的夺灵钉时,那人便同时得知此事。若想要有心避她,哪有那么容易被找到?”   “那岂不是就算知道凶手是谁,却依旧无法报仇?”   世无常听闻一震,这是他第一次听往如烟提及此事,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表现出不在乎,原来仅仅是装作不在乎。   “一般来说,被打入夺灵钉之人结婴时,那人修为一定不止如此。若是在入世及以下境界,往往会现身先出手灭人,以免夜长梦多。可是……”世无常稍作停顿,若有所思道:“要是那人选择避而不见,估计……六师姐所遇之人,至少返虚。”   往如烟深吸一口凉气,且不说返虚和元婴的差别,整个大境界的仇家,纵使她自己,也不敢轻言复仇。更何况那人还避而不见,可夺灵钉在自己体内,终归命悬一线。她想起自己,开口却问世无常一句:   “六师姐排位赛会回宗门吗?”   “排位…赛?”   “排位…比试!”   “可能会,要不问问二师兄?”   “算了。”往如烟不想多事,权衡不过随意一问,“我们还是顾好自己吧!”   世无常一听“我们”,心情荡漾扬帆,暗自欣喜地不停点头,等到过了七八日,师父回山,一同回门的还有三师姐和六师姐。当日轩天道人得知小八的详细情况后,并未再单独找过往如烟问话,而是于排位比试前一日召集座下所有九名弟子集于正殿。   “小八之事我已知晓,昨日去魂灯阁观象过后,所知目前他灯虽被魔物入侵,但本心未灭。可现今他下落不明,决定此次比试暂时保留他的位置。明日开始比试,以求点到为止,至于排位嘛……你们也可尽力而为。”   “谨遵师命!”   夜去昼来,百年一度的排位赛正式开始,与往年一样,最先一场便是由大师兄率先首轮,从二师兄公孙莲作为第一位对手,一直打到排名最后的世无常。然后第二轮便是二师兄与三师姐的对战,一直持续到世无常。第三轮又是三师姐同四师兄的比试,依次比至世无常。以此类推,直至结束,若期间无一人胜过排位在前的师兄师姐,则本轮排位不变。可要是当中出现一位排位在前者的败局,那接下来就精彩了,作为本场胜者的人便可直接挑战他前面所有排位的人,再次获胜便可直接获得那人的位置。   这便是排位与宗门比试相比,不同的地方,如此每场比赛都甚是惊险万分,谁也不愿错过任何一场随时会改变排位的战局。要知道,如今的大师兄之位,当年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得来的。董晋文获胜一局,直接越级选择排位时,打赢了当时排位第一的大师兄,成了新一任的大师兄。   其战斗力,深不可测。   排位比试第一日,比武台旁石孔壁前,观看坐台人头攒动,座无虚席。陆瑶和董永自然在观战人群中,这是他们入门第一次观看排位比试,不像宗门比试时那些元婴期以上的师兄师姐随意比划。在这种关乎自己名誉的战局下,不仅能够见识到卓山最强的战斗力,更是让董永一睹传说中上一任董家天才的金灵风采。   只是…这画风…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排位比试赛一   比武台的董晋文正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用一个半透明金钟罩着自己,仰天长笑地对站在离他不过一丈处的公孙莲喊道:   “来啊!来啊!你有种先把它拿出来!”   公孙莲一脸平静地站在原地,一只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放置身前五指微张,呈以掌心正对他,蓄势待发之势,言语上却淡淡答道:   “师兄,请先指教。”   “切!这个时候跟我称兄,必有诈!”   “……”   “还是师弟先出手,大不了我先让你一招。”   “……”   “来啊!来啊!你快点啊!”   “……”   公孙莲一直维持原地单手姿势不动,董晋文也就躺在地上对空叫嚣。如此僵持之下,场外观台人群中,渐渐有些急性子按捺不住,愤然叫道:   “师兄,你们还打不打啊?”   “我特意出关,不要让我等到黄花菜都凉啦!”   “刚有事才跑过来,开始没?开始没?”   “开个鬼头,他两人在聊……”   那人话没说一半,一击尖音炸响,公孙莲手握一柄白雾霜剑,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此时面容通红,已是气喘吁吁之状后退至十丈开外的比武台边缘。董晋文依旧躺在地上,仰面一脸邪笑地将手臂抬起,指尖竖着向空中晃动几圈,金钟罩缩地变小成两串金铃,由双铃间延伸出一柄通体金黄的灵剑,立于他的指尖。   “哇靠!有没搞错!”   “什么招?没看到啊!”   “你看到了吗?怎么搞的?”   “没…没看见。”   场外观众懵然不惑的反应,并没有影响董晋文对于刚才那一招的得意,他缓缓起身,看着离自己近十丈有余的公孙莲,咧嘴露齿笑出一句。   “一招已让,师弟。”   说着扭动颈脖,张开双臂做出伸展晃动腰部的动作,再定眼对向公孙莲。此人虽然做足防御,但比起速度,他还是不及。   “这几十年的账,我今日要好好与你算一算!”   公孙莲瞳孔一缩,方才他深知这么多年的压制,待水幕剑离体一刻,那人对自己必有一击。此前金铃变大成钟罩在他身,就算他唤出水幕剑,也自然落入他的手中,肯定不能轻易出手。刚才偶然寻得一丝灵动,一念唤剑回手时,没想到同为入世,那人还是快至一步。以无声铃音化剑形隐在白幕布间,提前击中自己。若不是他下意识地瞬移退远,有时间反应让后手一念化灵为剑作挡。恐怕他那时早已中招,这水幕剑注定握不进手,更别说现在他还能安然无事站在台上。如今只是抵挡他那一瞬剑意的单手被震麻,待一时半刻后便会恢复。   “师兄真是,这也叫让?”   公孙莲明白两人速度差距后,嘴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心中正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哼?你还真想我让?”   “叮呤呤——”   以金铃剑动时声音从剑身散下四面八方,肉眼不可见之微末处,公孙莲将十丈白幕从掌间呼出,圈围在自己四周里外三层。   “呲斯——”   “呲斯——”   “呲斯——”   最外层白幕最先碎成片状飞散,第二层白幕开过几大洞孔,悬立于空中,所破之处正由四边缓慢向中间合拢修复,破洞之处第三层白幕又被撕开几条口子。被公孙莲听见声音的同时,痛感刺入自己周身肉骨,逐渐凝实成一根根金针,所插在白袍道衣外裳之处,渗出丝丝血迹浸染于薄纱间。   公孙莲继续舞动着手中的水幕剑,一个剑花,将其幻化成又一层白幕遮挡于身前,此前第二层白幕终于在持续的铃音震动下碎成末片。如此依旧有三层白幕抵御在周身,以此作挡,可怎么也挡不住自己身上的金针,越来越密集。公孙莲眼看董晋文未曾近身,只是在远处以剑摇铃,已尽显胜意之喜。   这样下去,不等结束!   待垂于身侧的手指微动几分,渐渐有了知觉,他将手掌抬起抓起手中白剑剑身底格处,至剑尖哗啦一拉。水雾剑由雪白骤变至深红,所划掌心红血不停滴落,可在碰地之前又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细网拉扯住,并没有滴落散开,而是摇晃着在他身前上下流动。到他一手将剑直插尖点地,俯身半跪将另一只手掌带着晃动的血液,空抓一物向比武台上投掷一掌按地。   “唰啦——”   场上原本光滑的台面从地底下渐升红雾,连同天空不知何处出现的红云集结于十丈余宽阔的比武台上,缓缓向下压顶,下起了漫天红雨。   “靠!你跟我来真的?!”   董晋文将金铃剑柄处一铃扯下,做金钟罩顶,为了不被红雾沾染,起身悬于空中。可上有红云落下,下有红雾升顶,将他淹没于间,是迟早的事。   红雨落入红雾,令雾气更加凝实成深红血色,呈流动的血海铺满整个比武台。从场外看来就算是血雨红海,海面上有一鼎悬空金钟,血雨滴在金钟表面,顺水留下集结在钟底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至上,不一会儿已变成血红鼎钟。公孙莲起身站起,将手缓离剑柄,双手动诀凌空划出一道红墨成柱,合掌轻推一击。   当红柱撞上红钟之时,发出厚厚闷重一响,旁人不觉得这声音有何异样。可落在钟内的董晋文那里,便是震耳欲聋,令他陡地灵气不稳,险些被震破功。就当这时,还伴随着听见公孙莲的一声冷笑。   “你不是,最会用音吗?”   “呸……”   董晋文吐出一口红血,飞快地没入脚下淅沥的红雨里。   “切!我什么时候开始学老二尽玩把守?”董晋文低头自言自语道,他看着渐渐上升的血海,一念动铃,却发现他灵力全被罩在金铃之中,不得而出。   “就这点本事?!”   董晋文大喊一句,叫声传到公孙莲耳里,微微一愣,只见那人已将金钟收回至手中,变成一只小巧红铃。他在红雨之中,头顶被金雾遮上,底端绽开纯金色的灵气盘,金丝灵线在盘中滢光转动,落下的九条金线中约三分之二处已呈深金,尽显浓厚成色。每条灵线尾末处薄金淡雾流潺,在血红之中忽闪出九道金光,这一道道金光尽数射向一人。   他竟能……?!   公孙莲迅速展开灵气盘,他白灵盘下坠落的九条灵线同样有三分之二厚实成纯白灵气,另有三分之一呈烟笼薄雾银白灵动状。正当他抽剑挡前,将九道金光一一挡下之时,血雨红海同时消失,连同董晋文手上的小铃也恢复金色。   一时,一金一银。   一场两人对视,无言。   “哇!金灵盘,入世大师兄!”   “哇!二师兄也入世了,这场好看!”   董永看着董晋文的金灵,内心激动万分,他从小只听说这人事迹,说这人以铃为本命法器做成灵剑,于是被宗家封了董家扇灵,却依然是天才之能。他从来不曾亲眼所见这人使招,今日一见,顿觉开窍。   一扇一铃一剑,皆为器。   如何使用灵器,才为能。   他那招不仅仅用器,还将自己的灵盘灵线运用作器?   以灵气攻击,化解险境。   着实厉害!   同样有此感叹的,是站在他对面的公孙莲。他此前从未以灵血运气,此次闭关所练的绝招,竟然被他一招击败。   但是,现在还不是败局!   公孙莲紧一紧手中的水幕剑,置于身前,另一只手掌间以血成雾,随时用于化形可攻可挡。一跃飞身,突刺向董晋文。   董晋文将金铃剑横于胸前挡格一招,只手将掌心握铃直入公孙莲空手间一按,令他的手中血雾还来不及化成任何一器,同时靠近附身于他耳边伴着铃音悄言一句:   “嘿嘿,我就喜欢你现在不服输的模样。”   公孙莲心头一震,羞怒一睁,却感觉自己全身僵硬。原是董晋文手中剑格处的一只金铃飘出无数音线困缚束身在外,令他动弹不得。   “老二,怎么样?接下来的几十年,也来试一试我的吧!”   公孙莲一念将水幕剑没入掌心,随即周身散出白光,作茧自缚地将自己团团围住。此招以防金线进入体内,再冷眼盯向自己颈下金剑。   “大师兄难道不愿承让?”   “啊哈哈哈!”董晋文收回手中金铃剑,一掌重重地拍下公孙莲的头顶,笑颜眉开。   “这掌,还你!”   说是点到为止,这…真算作是点到吗?且不说刚开始众人还未看清到底何时出手的一招,已将人逼到边角,再来金针刺体;然后血云雾海,撞钟闷击,最终金灵盘线攻击反转局势;结果近身肉搏过后,还来一掌?!   这位…大师兄…..   真不好惹……   就在大家感叹之余,作为场上胜利者的董晋文,忽然以仰天傲然姿态,对着观台豪气地喊道:“三师妹在哪?上场!爷今日心情好,来陪你玩玩。”   不会吧!还连打?!   原本有些起身准备等下场比试再过来观看的人,顿足不动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地一同望向场内。此时二师兄公孙莲已经不见人影,剩下大师兄董晋文只身盘坐在地面,张嘴喊话时连齿间残留的血迹都险些喷出,却依然挡不住他满脸的兴奋和得意之色。   “咻——”   一声轻音拂过耳边,比武台上多出一身白衣倩影。她白若冰霜的脸上不见半分不喜,也不见丝毫浅笑,只消微眉眯眼,呵气如兰道:   “大师兄,请赐教。”   话音语毕,只手摊开,从掌心隐现一柄青竹剑,剑身节骨看似分明,实则仅为光影作用。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它无非就是一把不过两尺长的寻常青玉细剑。   “啧啧,师妹外出历练还是好,这都成出窍?”   冷冰寒含辞未言,却难掩失落之色,冷清抬眼低眉不悦,还是耿直相对地说道:“师兄自视道高,若愿同我二人一行,岂不事半功倍?”   “哎呦呦!想来谈条件啊?行呀!若你能接我三招,我便助你与小六,比试后随你们出山一回。”   “一言为定!”   “当誓为立!”    ☆、排位比试赛二   “师妹,要接招咯!”   在说这句话之时,董晋文早已出招,铃音瞬时攻上她的面前。冷冰寒眼看这唐突的一击,瞬时绽开白灵气盘,灵线未曾落下而盖住全身护体,并念诀将青竹剑展开。眼见青玉细剑变长,再变长,长成约一丈多长的细竹玉剑,剑身节骨微折,好似断开却又联结在一起,环上她的四周沿长围合而呈茧状结界,卷成一圈青白圆光。   第一招,全挡!   “啧啧啧”   董晋文一念飞身逼近,轻将剑端朝下一招轻弹,倏地转动抬剑刺入灵气雾内,自她灵盘底部朝上一划而过。   “不错嘛!来试试这?”   原本冷冰寒白雾覆体的灵气盘呈现闭合状时,萦白丝絮在众人眼中华彩光动,晶莹透亮,再加上青竹剑化成段段骨节分明的玉竹缠绕上椭圆形的茧形结界。这出窍护体的功力,绝对是坚不可摧之状。   可是,仅仅用剑尖轻挑一招。   “砰噔!砰噔!砰噔!……”   所过之处玉竹应声切断,发出不停地脆响,冷冰寒的结界像被硬生生地破壳切开,霎时间玉竹归一在她手中化为青竹剑形,连同她脚下的灵气盘也不见踪影。   冷冰寒立身在白衣纱袍下,那雪白娇嫩的肌肤被董晋文的剑气所剖而至之处,瞬间溅出一条鲜红的血迹,顺着白肌手臂落下,滴向地面台上。   “啪嗒,啪嗒……”   董晋文控制力度,原本没想过伤到她,见她出血之后,先是一愣。如此竟然被她寻到空隙,倏地跃起,抬剑近身突刺出击。   董晋文晃过剑光倒影,起身越过她的头顶,将金铃变大后倒扣一招,只可惜她不能反应及时,慢过半招。正当所有人都觉得她这下必输无疑之时,却在她即将被罩扣那刻,身形侧步忽转至钟边,反手抽过青竹剑至肩前,及时格开一瞬,钟停。   可就算挡住一角,也无力全身抵抗所至,依旧被半顶金钟压住肩身,致她不得不半跪在地,腿间猛地缩回倒地翻身滚出边沿。   “轰砰——”   一记巨铃金钟落地声响,冷冰寒艰难地从地上站起,念诀拂去身上尘土,却没法抹去流落在地的血渍,轻咳细语道:   “三招已过,请大师兄切莫忘记你我约定。告辞!”   一念瞬移,人影消失。   “什么?!”   “怎么回事?这人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是排位比试吗?怎么才过三招人就走了?”   “那现在怎么办?还打不打?”   “谁知道……”   董晋文等到冷冰寒离开,才注意到自己被摆了一道。   什么约定?   这根本就是她三师妹给自己下的一个套!   反正横竖都会输,不如用自己三招来博得赌约?!   “靠!不爽!”   董晋文心中一股闷气不得而出,破口开嗓:“小四呢?快给我过来!”   白柏玉暗自叫屈,没关自己的什么事,却被大师兄压着灵气地暴打一顿。他手中铜钱剑一出手就被打散不得重聚不得成形,在哇哇大叫低头求饶真诚泪眼汪汪地认输之后,没想到大师兄还不给自己走……   排位比试第一日共进行三场后,就这样落下帷幕。事后大家津津乐道的那一场,竟然是三师姐冷冰寒的那场“胜利”。当然不是比试,而是赌约。   连智商爆表,天赋特异的大师兄都敢骗?!   这智慧,这胆量!   无敌!   排位比试第二日同样进行三场,分别与五师兄晨沣波,六师姐芷荷灵,七师兄枫岚冬对局。对于这一日的比试描述,除了用大师兄碾压式获胜之外,观众们实在完全无法该如何形容此等战局。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当天董晋文速战速决地比试完过后,意外地被轩天道人叫去单独谈话,至于两人谈过什么,大家都不得而知。不过到了第三日的比武台,大师兄招数上的变化,可以窥见一二。   这一日比试时上场的第一个人是往如烟,虽然前一日世无常一直在身边担忧地问前问后,时不时来一两句测试她是否忘记基础口诀,她都能一一冷静回应。其实她的心里,的确是有些忐忑不安,先不说场上场下大师兄出手的轻重,纵使是十个她站在这里,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此一战,无非就是当做训练,熟悉自己的实战能力,预估自己复仇成功的可能性。   毕竟,她日后所要面对真正的仇家,指不定会比大师兄更强大!   如此,更不能输!   一念诀意开起,往如烟运用灵力将手中花雨剑缓缓展开,众人才见这二剑合一的神奇剑身。刚刚被她从锦囊之内拿出手时,看起来只不过是一把红粉两色缠绕相间的普通水剑。随着她低头喃语的念诀声起,逐渐剑身双色分开,其中粉色剑身变长变软如同细长丝带般向剑外散开,成凌空环绕在中心那一柄深血暗红细长剑身四周。等到所有人都以为这便是最终形态时,“嘭——”一声轻响,粉色丝带仿佛碎成无数片状般,成瓣瓣桃花飞舞在往如烟周身层层围圈而绕,只留为数不多的花瓣零星散落在剑身外围。   “好剑!”   晨沣波颇为满意地看向比武台间往如烟手中的花雨剑,不禁再次发出一句感叹。比起初见此剑时的惊叹,再看往如烟今日对花雨剑的得心运用,想必日后还能将它幻化出更多的形状。   如此剑形一出,众人惊讶不已,不过令大家更为惊讶的是,今日的大师兄竟然耐心等着对方把剑形展开?   要知道前一日比试的那三人,无一人拿得出自己手中的剑,更别说化形?!   董晋文看着往如烟的花雨剑,不由得想起昨夜被师父教训完后说的一番对话: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师父您老的责任……”   “还敢还嘴?!这回小六也就算了,怎么小四小五也疏于长进?”   “那是师父没亲自教导他们,基础没打好!”   “他们不也是你教的么?”   “不是吧?!.…..”   “说起来,明日的小九小十也是你教的?”   “师父…这…他们都不是我教的,是我与老二。”   “你是师兄,多担待些。明日且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教了些什么吧!”   “您想看什么?”   “我想看什么不想看什么?你还不知?”   “知,知,知…..”   董晋文耐心地等着她化剑完成,神情怡然地眯眼面露慈颜,笑着拍手叫好:“不错!不错!小师妹……”   话没说一半,只见往如烟一改往日娇羞柔态,起跃飞身上前。尖头猛击直刺,不中,反手一招,剑周花瓣化成飞刀薄刃,“唰唰唰——”地滑向他眉头面门。   “哇靠!我还没出手?你敢!”   董晋文一念动铃,又想起师父说的想看些什么,下手迟疑半分,被往如烟抓住间隙。不等他以铃音化剑相击,自己的深红血剑已从下方倏地打横划至他的腰间。   这等速度在董晋文眼里还是太慢了,他转身一避,没注意到往如烟早已料到,出招时更靠近身前几分。   “唰啦——”   腰带被斜划快切而开,连锦囊都沿着半断的腰带垂掉落地。   “砰咚——”   微弱的声响,并不会引起旁人多大的注意。可是在这个场上,这可是金灵大师兄,胆敢打开他的腰带。看着他半身散开的白衣薄纱,露出肩下胸前的一抹春光,令所有人都睁大双眼吞着口水,恐怕凶多吉少……   “嘿嘿!小师妹切我腰带?是想与我双修了么?嗯!”   一句话,令人张开大嘴惊掉到下巴?   什么?!这都可以说?   说好的教训呢?前两日的霸气呢?   大师兄你是受虐狂吗?   还让不让人值得相信啊!   辣眼睛呀辣眼睛!   同样惊叹地还有往如烟,她看着董晋文半垮的白衫,微微皱眉,念诀抬手一拂,衣衫归整。   啊?!有没搞错?!   这招切完还给接上?   你是有灵气没处花吗?   不等旁人明白她此举有何用意,往如烟念诀回力仗剑反击一招,又不中,陡然将剑身凭空划出一圈剑花,再次飞跃近前。此剑原本散开至周边的花瓣瞬时覆盖于剑身,一红一粉双剑螺旋混合交织在一起,融合成一剑于剑柄前。粉红桃花瓣翩翩不断地被吸收进剑中,致使红粉剑身不断呈螺旋转动相向生长,自剑格处往剑尖前端延伸。   一尺,两尺,三尺……   一丈,两丈,三丈……   此剑原本正直刺向董晋文后,因首刺未曾碰及至他的身前,而随后虽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变长,可还是比不上他飘然身退的速度。董晋文后退近比武台边缘约一丈处,不再退步,而是将金铃掷出,音动影闪至花雨剑身中央的一旁。往如烟顺着他移动的方位将手中悠悠一甩,剑身横切进他身体,不消半寸之处,铃音再起。   “叮呤——”   他提手出剑,反手抬起将金铃剑挡格在侧身袍前,闻风飄起的衣摆被剑气所至,拉出一条破处。同时花雨剑横扫过时巨大的冲击力袭来,使他着力令手中剑柄微微一抖。可见晃过半个比武台上那约五六丈长的花雨剑再滑向他身前,被金铃剑作挡一瞬,粉色丝带再现,快速围合缠绕上他的身体。   “轰——”   一声闷音铃响,董晋文将金色灵气盘全部展开,将缠绕于周身的粉带纷纷切断碎成片片花瓣,纷飞起舞飘回往如烟身前时,伴随着无声剑意。   于是粉红花瓣并未在往如烟身边停止,而是飞刺击进她的身体。   “轰——”   同样一声闷响,不过并未伴随铃音,只有往如烟周身金灵覆盖于全身,以供阻挡带有剑意的花瓣。   “哇!又是金灵!”   “咦?她没能展开灵盘?”   “没过元婴,竟敢这样开打?!”   往如烟继续将剑柄紧握,使出全力运气再攻上前。直至此时,董晋文才真切地看到她那秀美清丽的冰霜容颜上,面无表情地抿嘴咬齿着,如此神色平静的眉目下,沉凝于眼中冷狠闪动的一抹——   杀意!    ☆、排位比试赛三   董晋文愣神一瞬,以金铃之音绕身做起结界,瞬移近身直勾勾地盯上往如烟的双眼,直至她眼中出现惊恐神色盖过方才那一眼寒意。董晋文随手虚晃出招,不过半息便将她的花雨剑一击打落,一把拉住她落剑的手间细腕,用严峻冷冽地语气质问她道:   “你在想什么?”   往如烟先是低头愣定住看着打落在地,恢复原形的花雨剑,半晌回神抬头。一双眼睛清如晨露,滢动泪光闪烁其中,却依旧睁着圆嘟嘟的大眼,方才那眼里的凶光还在此中隐隐闪现而道:   “我要结婴!我要复仇!”   往如烟刚说完后语气不知为何又变得软绵下来,“可万一…万一…我的仇人是那样…那样的……”往如烟不敢往下说,她也不知到底要解释些什么?   直至恢复理智后,对着董晋文的冷眼哽咽道出一句:   “大师兄,我……”   董晋文叹气无言,望着她拉开自己紧握的手腕,深深作揖离场,顿时没了继续比试的心情。瞟向一眼场外,恰好看到站在一旁踌躇不前的世无常。原来是因为世无常看见一招落败后低头走下台阶的往如烟,他正准备上前安慰时又发现大师兄还在台上,心想这到底要上台比试还是去找如烟?   如此的世无常正当犹豫不决时,抬头看到大师兄向他摆摆手说道:“今日心情不好,明日再打。”   世无常点头作揖道礼后,转身一路小跑地跟上往如烟身边。   “如烟,没事吗?你如今才金丹期,等到结婴过后,寻到那人,夺回自己的灵力。你一定会比大师兄更厉害!”   “可是…六师姐结婴后,不是也没寻到那人吗?”   “六师姐困于金丹期时间太长,你如今二度修炼至金丹八层,估计很快便能结婴的。”   “世无常?”   往如烟停步轻喋,盖不住语言中的微微颤音。   “你能帮我吗?”   “能!”世无常望向往如烟的双眸秋水,低沉呤言道:“你要我如何帮?”   “我要找到快速结婴的方法!”   “好!”世无常拉着她的手,一念瞬移至藏经阁,“我同你一道寻找。”   往如烟看着他大步向前走上台阶,心里莫名产生一丝悸动,很快被自己按下,深吸一口气,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藏经阁。   接下来的排位比试,势力悬殊之下,基本上无人能挑战成功三位师兄师姐。此后世无常和往如烟一有空便待在藏经阁,世无常埋头寻找相关经书的同时,往如烟囫囵吞枣般将所有所见之书一一通过强记模式快速阅览完成。   可直至半月,仍一无所获。   排位比试到这一日,正是四师兄和五师兄的交手。白柏玉这半个月以来一连三场比得实在郁闷不已,都被高出一两个境界的师兄师姐给压制地打,今日终于轮到他扬眉吐气一番。看着刚出关不久还在元婴中期徘徊的晨沣波,笑着打趣道:“小五,怎么闭关这么久,没半点长进?早知如此还不如与我同去外出历练一番。”   晨沣波黯然神伤一顿,转瞬恢复略定心思,斜目冷眼地说道:   “有没有长进,待你成了五师弟,便会知晓。”   “哎呀呀!胆敢口出狂言!”   说罢钱铜剑分散凝聚成链一招甩前缠上他的腰间。   “有我在,你当定小五!”   晨沣波抬手将剑尖朝下,反剑上挑切断铜钱粘扣处,腰前链身迎剑而断,听到他满脸漠颜冷言道出一句:   “鹿死谁手,还未知?”   黑铁剑刹那间呈绵延无尽的黑水从剑身涌出,如江海怒啸之势,奔腾翻浪而至。不过三息,已将十丈有余的比武台变成漫天黑海,白柏玉唤出一枚铜钱长至一尺宽余,立身其上,在翻腾海面,如一叶孤舟萧瑟飘摇不定。   然而此时,幻化而出这片漫江怒海的主人,却消失无踪,隐身于漆尽黑暗之中。   “还跟我玩神秘?!”   白柏玉话虽如此淡然道出,可脸上神情却十分警觉,双目直挺,沉心专意收寻小五微弱的气息。可偏偏这脚下全都是他的气息,若他想要隐藏自己,实在太过于容易。   突然一丝异样的灵动从脚底铜钱中孔空心处倏地升起,白柏玉一念率先打开灵气盘,飞身上空。正当此时脚下一击剑招现出,恰由幻化成单叶孤舟的铜钱相作抵挡,瞬间碾成碎末落入黑色江海里。   方才那一招,无人见他出招。   可晨沣波的身影,又消失了。   “该死!”   白柏玉为刚刚从脚底的那一击,若是准备充分不至于那般落荒而逃,导致没抓住他的踪影而正当懊悔时。脚下的江涛怒海不知何时忽然归于平静,呈一面黑得反光可见的墨镜沉铺在台上。然而当白柏玉轻笑一声,新唤出一枚铜钱,再次化形成舟。待脚下乘着铜钱舟触碰到镜面的那一刻,霎然间他周身狂风四起,翻浪掀来。   同样又是一阵脚边异动,站立于铜钱上飒爽英姿的白柏玉并未再次飞身跃起,反倒是双手紧握剑柄往铜钱中央孔口处倒插一击。旁人并不知这剑没入黑海里时,早已转成铜钱锁链,追寻着方才那一丝异动的灵息游离在黑暗里。   “砰噔——”链尾巨动传至白柏玉手中,令他大喜过望,反手再将剑柄锁扣于铜钱舟上。此时这铜钱舟好似着魔一般,突地不再任凭自己控制,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弧形滑向比武台结界边缘撞去。   白柏玉这下才一跃而起,白灵护身跳入无尽黑海之中。   这一跳,两人都不见了踪影,连同漆黑海面重归成镜。   “他直接跳进去了?!”   “这…到底会是谁赢?”   观台上的人眼见场上半天不见人影出现,只有偌大的比武台如同一面黑镜镶嵌在地。可纵使这样,也没有人敢将目光晃开至台上一眼,生怕错过两人离海时何人会先出一招的必胜之击。   约莫不过半刻,众人期待的出海胜招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镜面的黑色逐渐变淡,最终淡出至透明无色之时,这才看清台上两人各展开白色灵气盘。再睁大自己的眼睛,有人便能发现依稀可见两盘白雾之中,连着一条微弱的白气灵线,线上零星挂着三五枚铜钱,随着串连在上的白线波摇晃动。   “嘻嘻,小五?嗯?”   “……”   白柏玉将晨沣波早已锁紧,见他仍不愿认输,一时玩心发起,念诀将铜钱链缩进。两团白灵盘迅速靠拢,待看清他隐忍不俊的表情,白柏玉开怀大笑道:   “啊哈哈!你想赢我?再练百年!”   晨沣波自知不敌,切齿半晌,含憾而道:“谨遵师兄教诲!”   “承让!承让!”   白柏玉收回铜钱剑,将手臂环上晨沣波的后颈,喜闻乐见地问他:“你可知你为何赢不了我?”   “愿闻赐教。”   “嘻嘻,陪我去喝一杯!”   “不要!”   “咦?舍不得鞋子套不住狼?”   “……”   “去喝一杯?”   “唉,师兄请……”   “废话,当然是你请!”   “……”   话说四师兄白柏玉这一轮排位比试,足足比了七八天才算完,先是和五师兄晨沣波比试后不醉无归,回山躺个三天,此后一天只比一场,多一场都不干。   美名其曰:休养生息。   你休养干嘛去喝酒?!   还醉三天三夜?!   这几日往如烟和世无常同样在藏经阁,待到轮上他们俩比试时便会前往比武台,比试接近尾声,也没有出现排位变动的可能。这一日,待往如烟与七师兄比试结束,就只剩下世无常与七师兄的比试,以及之后往如烟与世无常的最后一轮比试。   于是第二日,往如烟并没有去观战,只因在她的心里早已知晓一事。此次排位比试最后一轮,自己以金丹修为对世无常元婴简直毫无胜算,排位变化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堪之事,不足以放在心上。   可恰恰就是这一场比试,她在藏经阁收到大师兄的令牌消息。得知世无常此战嬴了七师兄枫岚冬,获得越级选择排位资格?!   而他选择的对象——正是六师姐芷荷灵?!   等等!   他上一轮明明与她交过手,败过!   为何还要选她?   “如烟,你在想什么?”世无常自比试结束后到藏经阁找到往如烟时,她一直都是一副略有所思的表情。   “你与六师姐的比试……”   “在担心我?没关系,我与她对过,自有分寸。”   “可是……”   “你在担心我?”世无常两眼精光闪闪地再次问道,瞧着往如烟像是期待她说些什么。   “嗯,”往如烟低头红晕双颊,绯红飞起一片话道:“有点。”   “不用担心!”世无常心中雀跃万分,欢喜之色显于言表,“我与六师姐比试时,大约试探出她的能力,这场比较有把握。若是想争取一个好排名,就凭修为而言,我大可去选四师兄和五师兄。”   “那你又为何选六师姐?”   “是啊!六师姐…是否有些胜之不武?”世无常略微思索一阵,正对上往如烟清澈如水的双眸,心中一紧,对她认真地回答道:“我宁可别人背后说我,也不愿甘于人后再将你陷于危险之中。这次排位比试,我要在最有利的情况下取得最高的排名。”   “你…这般到底为何?”   “如烟,明日只要我赢了六师姐,最后一场我与你比试的输赢,已不再重要。可我…我不愿赢你。”   “若是明日万一……”   “没有万一!明日过后,我便是你的六师兄。你放心,此后便由我来保护你!”   往如烟不知作何回答,没有说话,也无法言语,这蔓延满溢在心中的暖意。   从小到大,除去父母,哪里还会有人这般地护着自己?!    ☆、排位比试赛四   世无常前几日与芷荷灵比试过,这第二次站在比武台上,却是要夺了她的排名。在旁人眼里,这一场对于芷荷灵来说至关重要,如若她赢了,自然可以保住六师姐的名头。可万一她输了,便与世无常互换成第十弟子的位置。不过纵使这样,芷荷灵也没有太在意这个排名。更何况,上一场她已与世无常打过一场,大约了解这位师弟的风格。   一念诀意开启,芷荷灵双颊两耳边垂落的银晃耳坠发出白光,连同她脚下白雾灵气盘笼罩其间,双手掌心张开,一眨眼已握紧由耳坠幻化成的两把钢刀。那两手间一模一样的钢刀呈左右对称之势,两条深暗梵纹分别刻在刀背上,延至半边刀面,刀刃薄如羽翼,晃动时可见随灵力流动状。   反观世无常,低眼念诀将龙骨玉扇展开,轻摇摺扇以单手握柄,立于身前。   “咦?师弟不用剑?”   芷荷灵想起上次他以剑形相击,好似也听三师姐说过他半年前外出时,被八师弟往千城击穿扇面,至今未修复完全,比试时皆使用剑。听到她一句疑问的世无常,抬眼正视这位他必须夺过她名头的师姐,面色凝重地回答道:   “六师姐,请赐教!”   世无常缓缓抬起扇面,以灵气经由手中掌心注入扇柄,青玉扇叶上纹面开始蠕动,飘逸在扇前的白雾凝实成一具白龙,盘坐于扇上。它的双眼白气散开再聚拢,再次散开又聚拢,如此反复过后,呈透白玻璃之色嵌进龙头,直直盯向芷荷灵。   扇招龙呤,一击必胜!   上一轮比试时未见他用扇,一切剑招皆能熟悉,如今看见这般形势,想必今日他抱着必胜的诀意。芷荷灵不敢掉以轻心,念诀唤醒刀面梵纹,只见那些暗深纹路渐渐浮出刀面,如蛇线抽开,沿柄前刀背经由掌间围缠向手臂。纹路延动至颈间两侧并没停下,继续向上延伸止于耳后,连至刀锋尖顶,以作强挡之势。   刀背纹路到底有何来路?世无常回想上次比试时,并没见六师姐轻易使出,如此显形不知用意。   看来此人,不容小觑。   白龙凝化成形,龙呤以声为剑。   音至,剑至。   芷荷灵耳闻此声,剑意已至耳边,她瞬时将双刀抬至身前,梵纹被灵气剑意引动,随即从耳后颈间臂上刀峰手柄横面倏地悬空至周身。如此密密麻麻出现更多的纹印,每一印出现后又消失,转而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一瞬后再次消失,如此复往。   场外不知其何所然,世无常却看得清楚明白,那每一梵印现形时刻之处,正是抵挡住暗藏于声音之中的剑意所致。故此作挡,如今就算她听得见龙呤,也并不会被其所伤。而此时的芷荷灵嘴唇微动,诀意显起使得梵纹忽然开始闻风抖动,沿着梵音传至世无常耳中时,头侧偏过几分却避闪不及,秀俊净白的脸上被横拉出一条细微血口。   世无常绽开灵气盘,盘中白雾烟袅笼罩于身间,脸颊上的血丝红迹隐约消失,连同方才被刮破的纱袍,还复如初。   芷荷灵的梵音剑灵并没一击而过,而是越来越多地源源不断飞向世无常。眼睛看不见任何异物,耳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不知这悬于眼前的梵纹到底如何出招。只知世无常无法躲避,纵使白灵加身,只能透过外身那团白雾萦绕的流转中,不停出现聚拢成空的小洞,毫无规律地显现于他的灵盘之间。   出现,消失,再现,再消失。   如此复往。   世无常一招龙呤依旧出啸,灵力剧耗过后,只见世无常一尘不染的白衣道袍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一滩殷红,血流滴落不止。他能感觉到,虽是无声,可身体好似不停地被重物穿透,越过灵盘白袍在体内被突然击中,找不到实物,捉不到踪迹。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他一念召回白龙围护在身体周围,可重击依然存在,灵气仿佛毫无抵挡之力。世无常深吸一气,以扇面回身作挡,只听见细微“砰叮”一声,像是与什么玉石相碰。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他再次唤出扇剑,每扇叶片逐一化成等身人高的玉石,将自己围合得密不透风。   “砰叮——砰叮——砰叮——”   声音在玉扇挡身时开始不断地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音,然后声音越来越多,越变越密,越高越重,落在玉石扇面上像是雨滴坠落。   先是细雨绵绵,如同针音;随后雨点变大,如同碎石;再是暴雨所至,如同铁锤;最后……   “咔嚓——咔嚓——咔嚓——”   扇面顶端如同被重物竖切而破,缝隙由细纹起始自内迸发白光,撑开外壁裂缝而断。从断口处射出无数刀光刃影,扇内世无常早已吐血失力,浑身浸满鲜红俯跪在地。原是那刃风悄然潜伏于他身下,一同收于合扇之中,待外力重压,内部起风夹击,彻底伤他个五体投地。若不是他有心用力强撑,估计根本无法起身跪地。   往如烟猛地将手心捂住唇边,担心自己禁不住尖叫出声,可抿嘴的动作和微凉的手感,令她的心脏感觉茫然地被人揪起,难受得无法呼吸。她甚至准备起身前往比武台边,正当所有人觉得胜负已定,却见着那染血红袍下的人盘坐在地,眼中目光直直盯向对面的芷荷灵。   芷荷灵顺从他的目光低眼一瞧,见到停留在自己颈间的轻薄青玉扇羽,它是如此无形又是显眼万分。自己方才至始至终从未发觉,想必是在他故意引得玉石巨扇作挡时,已悄然将此物埋下,趁着所有人以为他注定重伤必败之余。   一招反转,胜负已定!   “这招声东击西着实厉害,恭喜师兄夺胜。”芷荷灵坦然接受败局,退后一步,拱手作揖向世无常道喜。   “无常在此,多谢师姐承让。”世无常合手抬至头顶,半躬身躯,深深一揖。   观战群众还没反应过神,小声问道:   “这就赢了?没见他出过什么招啊?”   “不是吧!明明看他成了血人,怎么突然变师兄?!”   “对啊,他刚才不是趴在地上吗?怎么会是他胜了师姐?”   “不知道啊!刚刚听师姐叫他师兄……”   “……”   这一场旁人觉着他胜得莫名其妙,其实若是修为足够高的人,整场比试都会发现隐藏在风声里悬空在一旁的薄扇。   这场比试,胜负早已注定。   那么最后一场比试呢?他以连胜两场师兄师姐的“壮举”,对上轩天道人座下唯一未曾结婴的九师妹,那岂不是妥妥的赢?!   为什么?!   挑战信任极限啊?!   你们俩在做什么……确定这是在比试?   额……不止众人如此疑问,连同往如烟也疑惑,为何今日的世无常,会变得如此奇怪?难道真的是那句……“我不愿赢你”?!   世无常先是唤出扇剑,并未化成扇形,以剑形与自己的花雨剑作挡。随后往如烟将桃花瓣片为薄刃唤出,他将剑变玉扇轻摇微拂,吹落生花。接下来并没有任何进攻的举动,而是站立在原地,将她的招数一一化解,就这样与她一招一式地对练整整半日。连轩天道人中途离场后回来,再离开又回来,最后终于看不下去。黑着脸直接冲到比武台给他拍下一掌,什么话也没说便瞬移消失,不见身影。   如般一掌下,他座下弟子这届百年的排位比试,至此在不知所云的情况下得以结束。   此次排位变动只有两人,一人是世无常,作为轩天道人座下排名第六的弟子,成了六师兄,新为小六。另一人是芷荷灵,落成第十弟子,为新十师妹。   往如烟听说三师姐冷冰寒与十师妹芷荷灵在比试结束后的第二日,便与大师兄董晋文一同出山寻仇。她与世无常继续进出藏经阁,师父与七师兄枫岚冬前往隐陵界,寻找往千城最后的踪迹。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直到往如烟将藏经阁与之结婴因果的经书尽数阅完,在融会贯通下修炼至金丹七层?!   是的,自比试结束后的这两个月以来她沉心阅书,疏于修炼,虽然有所心得但依旧不能阻止修为倒退的事实。这一日,她听说师父回山,通知自己与世无常前去正殿。   “小九,此物你可认得?”   轩天道人将手指向枫岚冬,见他一手伸进袖中,拿出一枚半碎玉牌递给往如烟。待她仔细端详隐秘在其间的细纹暗记,确认后还回他时,答道:“此物的确是我往家之物,寻常玉石,刻入阵法,用于通讯……嗯?接收指示所用。”   “可知是何人之物?”   往如烟摇头作答:“阵法已毁,无从得知。”   “你与你师兄相处甚多,可曾记得他有何不妥?”   “我与他相处不多,并未注意有无不妥。”   枫岚冬听罢皱着眉头,回头望向师父一眼,见他老人家只在专心注视着说话的往如烟,并未回应自己的目光。   “小八这边,我交与小七处理。至于你此前被他所伤之事,待你结婴过后,便自会知晓。过几日,我叫老二回来助你,可好?”   往如烟抬手作揖,颔首话道:“徒儿多谢师父。”   离开正殿后,往如烟提出趁着二师兄未归山,想去往家看看,沿路顺便走一趟隐陵界,却被世无常拒绝。   “上次遇袭,我们目前还不知何人所为?此次万万不可……”他话没说完,往如烟念诀瞬移消失,等到他用令牌寻她半天无人回应。   待回音时,往如烟早已离开卓山,住进蓬莱城的一家客栈里。    ☆、往家宗门   “如烟,你在哪里?外面危险,快点回来!”   “我在蓬莱,你不用寻我了。”   说完,收起令牌,看向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往如烟回想起那个世界的蓬莱,和眼前的景色判若两地,只是无论生活在哪里的人们,都以为这便是他们生存的世界。   殊不知,界外有界。   何人对我打入的夺灵钉?   往千城为何要杀我?   她不觉地摸向自己的眉心,父母在世时知道吗?还是……在此之后?   那日昏迷……   往如烟想起心中无数疑问,将这些列举并推演一遍,总有说不清的细节。一夜无眠过后,她启程前往隐陵界,在偌大的洞口门前,遇见坐等自己一整夜的世无常。   “六师兄,你一人前来?”   “我也想找人,但若如此,便有人知道你有违师命,擅自离山。”   “多谢!”   “不必言谢,你日后若是想做什么?告诉我便是,我定会为你做。唉……不要再这样擅自离开。知道吗?”   “知道,多谢!”   “不用再道谢,只是我昨晚的担心……”世无常看着眼前浅笑不语,对自己喜上眉梢后眨着眼睛的往如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叹气言道:“没事就好,我们进去吧!”   “好!”   两人一起走进隐陵界的洞内,往如烟不知路线,跟在世无常身后,他时不时回头,最后干脆并肩前行。不过一炷香已到那一日的往千城魔化之处,只是这地方靠近洞口不远,大半年来往人员过多,当真要找寻当日的痕迹,着实困难。不过就算如此,往如烟再次亲临此处,依旧感觉到阵阵寒意。稍待片刻后,她与世无常离开隐陵界前去往家。   御剑飞行,一路无言。   往家宗室,在台阁山以东北角山脊处,属于台阁派势力范围之内。数十年前,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分支,如今因往碧菡拜入台阁派内门后,成为掌门旗下亲传弟子得以重用。这些年间,宗家日益壮大,逐渐成长为台阁派旗下核心势力。而曾经身为往家宗主嫡传女儿的往碧菡,排行老二,却因嫡长子往千城早年已拜入卓山门下,至今在往家以“大小姐”自居,如今修为已至元婴巅峰。毕竟,她那身为往家宗主的父亲,如今才修得金丹后期而已。   所以,她人虽身在台阁内门,却名声在外力护往家方便行事。   往如烟回到往家后,不知是离家年岁久远,还是家中故人因何缘由不在宗家,她发现新当家管事者无一人识得自己。待她念出往家密诀,才得以确定身份,获得些许招待。不过她所想打探之事,旁人全概一问不知,她不宜多留,待过一个日夜后,于第二日便起身回到卓山。   仅在往家的这一日,她与世无常一同去过后山,无意间听见常住在山间的野夫谈话。依稀知晓二三事,大约半年前宗主突然留下密令后闭关,直至今日未出。往家大小姐在宗主闭关前两个多月回到台阁修炼,前几日刚出关不久已至元婴期巅峰,而后获得宗主闭关前的密令去往西域,不知寻找何物。   往如烟不太关心这位“大小姐”的行踪,听过闲言碎语后,继续凭着记忆寻找那一处山崖石台。   寻到了!   她飞升跃入悬崖,世无常在旁伸手抓了个空,惊恐不已,毫不犹豫地随她身后跳下。见她落地之时,忽然脚下石面变得通透如玉,自内生出耀眼光芒,散发缕缕金光。   “这……你这是为何?”   “不知,我碰着它便会如此。”往如烟盘坐在石台之上,回想那日她如何昏迷,又是如何醒来。她不自觉地摸了摸眉心,一瞬想起醒来前异样的刺痛,不过可能她那时年纪太小,往事时隔久远,已不知是不是真实存在过,故未做深究。   “我来试一试?”世无常提出这个想法,打断往如烟的思绪,她点点头,跳下石台让出位置。   世无常坐在台面上,双手按压,运用灵气等等,那石台依旧还是那面石台无异,未生出任何变化。   “师兄,算了。”往如烟笑着提醒他,随后手中现出花雨剑,御剑而上。   “走吧!我们前去往家通报一声,今日回卓山。”   “不再多呆几日?”   “多留无用。”往如烟转头见世无常坐在原地,并未起身,俯眼话道:“早一日闭关结婴,便早一日了结此事。”   世无常起身拍拍白袍上的尘土,抬头笑道:“说的对!我们走吧!”   他们二人离开往家三日后,往碧菡出现在宗家正厅,听管事复述这几日的家中记事。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往如烟来过?!”   “往如烟?哦!是的,她念出密诀,的确为往家宗族之人。”   “我想确定的不是这个,是她来做什么?去过哪里?”   “第一日在偏厅接待她与另一位同门师兄,夜间在外一宿,第二日前往后山,不过两个时辰后回门通报离开。”   “仅仅这样?!”   “是的,她在往家无一人旧识,曾向我打听过宗主的行踪。得知宗主闭关后,未作多言。”   往碧菡双手紧握拳头,收在紫袍绢袖内,冷言一句。   “你下去吧!”   将若干闲杂人等谴出去后,她转身从正厅进至阁院间的一处暗门,隐身走入反手掩门。摆动门内两处阵法后,从脚底地间一块土石抖动两下,随即下沉约半尺,然后另一侧土石继续下沉半尺。以此不过五六弹指间,在她身前约半丈方圆地面下,不动声色地显现一条螺旋向下阶梯,她悄然走下直至眼前出现一个黑铁牢笼。   牢笼里闭眼端身盘坐在地一名银发男子,他面容苍白无色,脸如死灰,眉间中央处有一个交错繁琐的黑纹印迹。细看之下,会发现那额下眉心的黑迹,与囚困于他那铁笼上布满黑色暗纹相差无几。   往碧菡走近笼边,抬手触碰笼间其中一条黑纹,同时银发男子眉间那处黑纹开始挪动,令他抬眼,双目无神地望向她,又好似没有看到她。   “她来过?你可知?”   那人无言不语,只听得往碧菡踱步两回,随后冷笑一声,再次说道:   “只可惜,她是来打听父亲之事,却从未提过起你。”   男子眼轮微动,低头不言,耳鬓两边轻轻晃动的银发,在暗无天日的困牢里根本显不出任何光影,却透露出他心中并不安宁。   “你愿……让她见你这般模样?”   突然往千城起身上前,双手握住铁栏,十指如爪,紧紧扣住牢笼,黑纹瞬时躁动,从指间爬向瘦弱指尖,钻入他的骨指。阵阵剧痛传来,他眼呈墨黑,怒目狰狞地盯着她,这时才能看清他的双眸已被黑雾尽浸。   只见深幽,不见瞳孔。   “哼!你可知父亲为了封住你的魔气,闭关半年未出。”往碧菡见状后退两步,继续冷眼斜目对他道:“可你却还未对她死心?”   阵痛让往千城不得不把手指缩回,抱头狂啸,满处银发晃荡甩动在牢间像乱箭飞舞。笼外石壁上被封印锁住的黑笛黑环同时急剧抖动碰撞,仿佛随时都能冲破这暗纹魔咒,杀人于瞬息间。   “你最好祈祷,她结婴时能灰飞烟灭。否则若等她来寻仇之日,便是你成魔之时。”   往千城如同什么也听不见,继续疯狂怒吼着,可他自尖锐而变得逐渐嘶哑的声音根本传不出着笼外,尽数被封在这漆黑囚笼中。   往碧菡见他张嘴在叫喊些什么,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也不屑听到什么话语。她原本可以不必告知他此事,可她就是要让他知道这件事。   对往如烟而言,他什么都不是!   的确,对于此时早已在卓山二师兄的指点下准备闭关的往如烟来说,在她的心里,除了复仇!还是复仇!   世无常在一旁跟随她修炼,随着闭关越来越长,逐渐被他发现不一样的端倪。从往家回门至今,往如烟未从蒲团上挪出半步,端坐其间,甚至连抬眼都不曾有过。世无常只能通过她不断运灵动气时产生的灵力波动,和每日微末上升的修为,了解她此时的状态。同时,他便能看见往如烟不曾发觉的,随她周身金色灵气流动下,隐现出的一缕黑丝。   三个月,已至金丹巅峰,结婴指日可待。   可偏偏此时……滋生心魔!   “如烟!如烟!聚气,汇合丹田,快睁眼!”   世无常念诀将手掌按下她头顶百会穴,灵气从掌心源源不断输入她的身体,直至盘坐脚间,试图逼退从底下升起的黑雾灵气。   “如烟!快醒醒!”世无常正当叫醒她时,耳闻头顶上方滚滚巨雷渐至。   “如烟!不要……”话喊出半句,原本往如烟身底黑气突串上头,不知是因被外灵压制,还是雷劫所至。倏地覆盖上往如烟全身后,在瞬间没入世无常手心时,将他的周身白灵绞杀个干净。   “嘭——”   一击闪雷刺下当刻,往如烟身体里突然爆发出的浓郁魔气,将世无常猛推三丈开外,落出结界。   二师兄公孙莲闻雷赶来,恰逢世无常从空中落下,眼见他没开灵盘直坠在地,飞奔而去。   “小六?所出何事?”   世无常艰难地从地上坐起,念诀运气,发现刚才一击后自己被魔气所侵。一念动用灵力,却无法聚集灵气在身,哑然失色,半晌回神。   “二师兄,如烟入魔,强欲结婴。我愿以命换人,可有其法?”   公孙莲抬头望向黑云密布当空,又一击雷落进自己所设的结界黑雾里,摇头叹声一言。   “如今无法,只等造化。”    ☆、疑惑   往如烟躺在世无常的怀里暗喜不过半刻,忽地想起自己回不去的家里,又是一阵失落。这才专心注意到世无常御剑飞行的灵息不稳,有几次出现险些抱不住的坠落感,不过再看他深吸一气,好似又稳当些许。   “无常……你怎么?”往如烟此时已闭上双眼,用着虚弱的气息问道。   世无常看向怀中无力动弹的往如烟,回想起雷劫落下九道后依旧不曾停止,反而越来越重。二师兄已提前瞬移正殿前去寻师父,只可惜自己恢复的灵气不足,眼睁睁见雷劫落下足足十八道,勉强支撑着找到昏迷倒地的往如烟,只得御剑前往。   “没事,你再坚持一下。”世无常抱着往如烟直奔正殿,见二师兄一人独自站在殿前,正如两人此前所料,师父不在卓山。   “我已用令牌告知师父此事,九师妹现今如何?”   公孙莲抬手将指尖点入往如烟眉心,往如烟忽然觉得身体变轻,好像慢慢从世无常手臂间漂浮至空中。脚下出现金色灵盘,九条纯金灵线从头顶分别向四周散开,落地可见每条金线上有九片由灵气汇聚而成的金箔联结而成。而所有九条金线中,离自己脚下最近的三片为浓厚金片,第四片开始变得薄且透明,此后的五片更为稀薄。   “灵息不稳,魔气未现,看来此次结婴大劫已过。”   往如烟自眉心被公孙莲打入灵气充裕过后,一身轻松地走到他的面前,笑颜如花绽开般,眯眼话道:“多谢二师兄。请帮忙看看无常好吗?我刚才觉得他灵气不稳,不知为何?”   “小六无碍,休养几天便可。倒是你,先运气恢复些,待师父回来后便开始准备夺灵观象。”   小六?!观象?!   往如烟心想怎么才一两个月的时间,二师兄说话便让人摸不着头脑,她转眼看着世无常,等他的详细说明。   可他却没有解释,反而就地闭眼打坐?!   这……他这是怎么了?   往如烟再次道谢完二师兄,将世无常从地上拉起,小声对他说道:“你过来这边,我有话问你?”   世无常睁眼时正好被她凑近耳边言语,一股清新粉气拂面而来,她红颊细柔的肌肤贴近自己发烫的面颊。令他恍神一顿,诺诺点头。   “无常,你不觉得奇怪吗?刚才我问二师兄你的身体不好,他怎么说起小六师姐?六师姐回来了吗?”往如烟没有过多注意世无常眼中的惊讶,继续问他道:“还有,他说的夺灵观象,是什么东西,怎么弄?”   话音一落,世无常面色凝重,抬手将扇剑抵至往如烟的喉间,冷声一问。   “说!你是谁?”   往如烟见他对自己拔剑相向,猛地想起自己穿越前明明被堂哥背后一刀刺中,如今为何在此处……   眼前仿是一阵天旋地转,头昏气喘地惶恐后退两步,心脏仿佛被人拿捏住不得呼吸,倒地顿坐在地,掩面而涕,喃喃低语。   “堂哥呢?我的堂哥呢?我要问他,为什么要杀我?呜呜,为什么?”倏然抬头眼对世无常话道:“无常,我的堂哥呢?堂哥在哪?他……我要见他!”   世无常方才拔剑是下意识动作,认为她不是往如烟,可如今见状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往如烟。   那么……此前的那人是谁?   他不敢上前,反而收剑退后两步,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的恐惧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又忘了吗?你还记得什么?”   往如烟听他问自己记得之事,止住抽泣,隐隐略带娇腻的哭腔回答道:“我记得我们和七师兄一起去隐陵界不久,然后…然后…有人伏击我们,我当时正唤出小白护你之时,身后被堂哥刺中。此后的事…我…便不记得了。”   世无常听罢瘫坐在地,他回想起那时的往如烟醒来过后,说自己忘了事,却偏偏记得往家密诀。那时她的回答是:“我全忘了,我只记得我摔下山崖。……”   世无常再问过往如烟不曾提及的几个问题,她逐一作答,无一疏漏。可以确定她便是同自己前往卓山生活过几十年的往如烟。然而这段长达一年多以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往如烟,到底又是何人?   他按捺住心中的疑惑,向往如烟一一解释自往千城入魔后,他们逃出陵界,至今他下落不明。此后在师父弟子比试排名中,他胜过七师兄和六师姐,成为新的六师兄,芷荷灵变成十师妹。比试结束后师父寻到半枚往家玉牌,而自己还陪着那时的往如烟去过往家,这件事情令往如烟心中一颤。   在这段时间成为我生活在卓山的人,会不会就是……   “如烟,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和你一起去往家的那个人,会是谁?”   “你还知道些什么?”世无常听出她的言语中带有隐喻,惊讶反问道:“或是……你有头绪?”   往如烟思索一阵,问道:“刚才你说你与她一同去往家,那在她那里,可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吗?”   “的确有过。”世无常停下几分,开口话道:“往家人先前不曾识得她,尔后她答出密诀,得以确认身份。她寻人过问宗主之事,自旁人得知宗主闭关,便匆匆赶回卓山。还有,回门前曾经同她去过后山崖壁,下方有一面石台,待她立身其上便能发出金光。”   “金光?!”往如烟打断道:“多大的石台?不显光是呈什么样子?”   “不足一丈宽面,寻常石台,我坐身其上运气念诀皆无异样,只有她会……”随即转问:“你可知其缘故?”   “我不知……”往如烟摇头顿定,转而回答:“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你带我去。”   “现在?!”世无常面露难色道:“待你观象后,确定对你打入夺灵钉之人是谁,再做决定如何?”   “对哦!你和二师兄所说的观象?到底是什么?”   如此一来,世无常再一次详细告知往如烟如何观象得知其人,只见往如烟按照他的方法,闭眼运气。待灵气在体内运行一周天后汇入丹田,再将丹田处灵息沿经脉向上行至头顶百会穴,随后运功分别逼至左右两耳上方的太阳穴,经丝竹空、鱼腰、攒竹、晴明直至合汇于眉心印堂穴。   此时眉心一阵刺痛传来,令往如烟瞬时全身冒出一股冷寒之气。待她咬牙坚持将此阵寒气过身后,便不用睁眼就能看见到面前的人影。身影以灵气汇集成一具立身成像,所映出的正是此人目前所处的环境,服饰,容貌等等。往如烟仔细一瞧,发现此人身穿一袭浅紫长衫,相貌好似熟悉,像是之前在隐陵界“偶遇”过的堂姐?!   堂姐叫什么名字……额……不知?   她身旁好像还站着另外一人,依稀可见他们俩站在一个囚笼外,正对着笼内关着的一名银发男子说些什么。只不过为什么这银发男子的衣衫,纯白薄衫有些破烂,他正低头掩面看不清模样,忽地抬眼好似盯向自己一般。干涸到不见任何清秀俊朗的脸上,展现出极度扭曲的痛苦,而整个眼眸之中没了眼白和目瞳,只剩黑漆幽暗。   “噗呲——”   往如烟猛然间吐出一口浊血,在晕倒之前闭眼喃出两个字:   “堂哥……”   往碧菡忽然感到眉心一股尖刺般剧痛,直至她眼前恍惚出现往如烟吐血晕倒的重影,随后痛感消失。她转身看向直直盯着自己身旁不知何处的往千城,对出关不久的往家宗主往文峰说到:“父亲,往如烟今日结婴,方才眉心阵痛,八成是她在观象。”   往文峰刚出关,如今恢复至六成功力,卓山势大,眼下的确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他看得出往碧菡的紧张,宽慰道:“我此前让你去西域寻得之物,可有收获。”   “是的,父亲。”   “那今日你携其速回台阁修炼,并告知所有人你早已闭关多日。你如今已至巅峰,闭关出窍后,再去寻她便是。”   “是!”往碧菡侧身俯视坐在牢中面如枯槁,一言不发的往千城,冷哼过一声后嘱咐道:“还请父亲保重身体,碧菡定能不负所望,出窍归来。”   往文峰欣慰些许,点头抿笑不语,一招轻拂衣袖,两人离开暗牢。   等到往如烟再次醒过来,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榻上。看着眼前的师父、二师兄和世无常,忍不住哭出声道:“堂哥!我见到他…但是又好像不是他,不是他!不是的!”   “如烟,你观见什么?慢慢说。”   “我…我刚才看见三个人,一人是我曾经在隐陵界遇到过的堂姐,身旁还有一人不知是谁,还有的…我不敢确定。”   “为何?”   “那人身穿白衣的确为卓山道袍,可他一头银发或许是…但他的样貌好似八师兄…又看着不太一样,还有眼睛…他…他没有眼睛……”   往如烟断断续续说着,直到面前的三人皆陷入沉思,她才不得不承认。   “我觉得他不是,堂哥不可能会变成那个样子。”   “如烟,夺你灵气者仅为一人。你先休息几日,待再次观象,找到同时出现过两次的那身人影,方能确定。”公孙莲说到此处,想提醒她却不知如何安慰道:“此事不必着急,日后定有解决之法。”   往如烟略微点头,闭眼昏昏而睡。睡过几日,通过再次观象,却收寻不到任何一人的身影。像是整个灵气被罩进一个密不透光的盒子里,只得模糊不清的朦胧烟雾,不见如同上次那般清晰的身影。   往如烟以为是自己的灵力恢复不足,又过多十几日,观象后依旧如此。当一个多月后,她再次观象过后依旧得知她已无法寻到那人,才敢确定告诉世无常和二师兄实情,并详细描述她所见景象。   事后二师兄公孙莲沉默半晌,眉头紧锁,垂头不语,世无常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慰劝。那日观象所出现的第一人往碧菡,他们已经是向台阁派确认过,此人正在闭关,未曾出山。第二人不得而知,第三人若真是行踪不明的往千城,更是无从查起。   如今线索,就这样被硬生生给人掐断,陷入僵局。    ☆、复仇之路一   回到现世的往如烟迅速整理完自己的思绪,低头看向身上的着装,锁眉侧睨向世无常话道:“你可知道,我这身衣裳是在何时买的?”   世无常不理解为什么她突然问出如此奇怪的问题,回忆过后地回答她道:“我从一开始见你就买下它穿过,就在一个多月前。还有,只差半个小时图书馆就要关门。你确定今天就这样睡过去,只有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你是准备铁了心挂科吗?”   “考试?挂科?!”往如烟低头看向课本笔记,问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是我给你找人要过来的,你刚才不是还说过谢谢我,敢情那句道谢不是走心的?还是你睡糊涂了?”   往如烟斜眼看向世无常,再低头瞟一眼面前的一页纸上还有未曾干涸的泪迹,苦笑一句。   “算了,别想了。”   这句话世无常以为是她回给自己的答案,无言以对。   可在往如烟眼里,这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九道雷后又出现的九道雷,此前十七道雷劫过后已经奄奄一息的自己,在经过最后一道死雷劫时。   眼看着自己坠入成魔,眼看着周身被黑暗吞噬,再睁眼看看这回来的世界。   如今,无话可说。   入魔结婴,注定灰飞烟灭。   我在这里,还谈什么复仇?   可恨!   往如烟揉了揉哭完后略显干涩的双眼,深吸一气,开始专心看书学习。她当晚回到宿舍,得知自己这一个多月以来请病假不曾上过课,接下来的两天待在宿舍闭门不出。直至考试结束后,她见到了这个世界的往千城,准确地说,是她主动找到的往千城。   往千城见到往如烟主动前来找自己,第一眼先是惊讶,而后又觉着理所当然,开口时却说成了另外一番措辞。   “躲够我这么多天,你终究还是回来找我了?”   “是的,我回来了。”   往如烟回想起在教学顶楼上,他清冽深情的一吻,可惜自己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其间的甘甜,就被扯进前尘往事的漩涡里。无奈地露出一瞬怜惜,继续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不会不明不白的离开。”   “所以,你这是要离开我?”   往千城皱起眉头,挡不住他英气逼人的俊秀容貌,微露不喜道:“是因为鬼鬼祟祟躲在你身后的那位新欢吗?”   往如烟顺着他的话回看一眼,瞧见不远处躲在墙角偷瞄向自己的世无常,被发现后还缩回头不敢现身,不觉得轻笑一句:“你想错了,不是因为他。”   “那是为什么?你自从那日后便开始躲我?还是因为那一吻……”   “也不是,”往如烟打断他的后话,回答道:“是因为你与我认识的一个熟人长得有些相似,因此我曾经喜欢上了你。可恰恰又因为你与他长得太相像,现在的我无法和你继续呆在一起。”   往千城不禁想起那晚往如烟哭着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不知如何解释?我现在没有办法靠近你……”   原来,这就是答案。   只因为我像一个熟人,然而那人……   “那人是谁?谁是堂哥?谁要杀你?”往千城冷眼以对,同时冷言道出三个问题。往如烟微微愣神,凭她的智慧,很容易想到会有谁对他说过这些话。   “没有堂哥,无人杀我。你多虑了,有缘再见。”   往如烟不给他再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也不愿自己前去解释。处理完一些不在学校这段时间以来剩下的琐碎事后,便离开学校回到家里的房间,然后看到这满屋子的变动,和与自己走之前完全不同的风格……   看来,她是准备在这里长期生活下去的。   连日记都开始写了……   “今日,是我第一天回家的日子。嘎嘎,好开心!还遇到一个和世无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脾气超级好,估计他太累了,竟然睡在我的床上。嘎嘎!我太兴奋了,睡不着觉,怎么办?明天还得去改密码……”   “密码?!”往如烟从书袋中打开自己的钱包,除去原本自己熟悉的这一张张□□信用卡,内层还有出现更多不知是什么的会员VIP卡。   她还真是个……   唉,不知她还能不能回到卓山,也不知她会不会替自己复仇,还不知……   往如烟翻过她写下日记的最后一页,可能她也不知自己会如此快地离开,还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往如烟翻开她未曾写过的空白页,闭上眼睛,脑袋里出现很多经文口诀。她睁眼回忆一番,开始提笔将它们一一写下,就像是写完她在藏经阁所见过的所有经书,她便能回到那里一般,仔细地,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   仅仅以此,作为她存活于这个世界的,唯一念想。   大学三年转眼而过,作为往如烟在大学里最值得自己欣慰的成果,便是这整箱整箱堆起的默写经书。她原本期望全部写完便能回到的卓山,但是事实上并未出现。那是当然,她也没指望过会靠这些再回到修仙界。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剩下的日子,总得过下去吧!   于是,在旁人艳羡于她从进入大学以来的卓越成绩,正当认定她会出国进修或者被本校保研之时。她却回绝了学校的保送资格,不准备出国,而是让人大跌眼镜地选择去找实习工作。甚至一意孤行,不让父母介入此事。   这是为何?   往如烟心中的苦闷无一人所懂,就连在她身边形影不离的世无常,也不知她为何如此抉择。如今的他已被保送本校读研,一想到半年后将与她分开生活,总觉得自己闷得慌,却还是守在她身边,埋头为她明日的面试做最后模拟演练。   等他来到与往如烟约定的教室,今晚却迟迟不见她的人影。先前已经联络过她的手机,无人接听,当时并未在意,随后从教学里走出去到她的宿舍,发现她人也不知所踪。万不得已之下,他打开手机软件,想看看她的人这会儿究竟会在哪?   学校小礼堂?!   她到那里去做什么?   有什么人在演讲?!   世无常赶到礼堂外,众人正在散场,他从人群中逆流而上,抬步走上台阶向身后观望,没有发现往如烟的身影。再打电话给她,依旧无人应答。待所有人员散尽,他看到小礼堂的门前海报,才知今日所演讲的内容是考研分享心得。   “主讲人:往千城”   海报上的大字令他心口一记激缩,忽然耳边听到门内有动静,他隐身躲在树后夜幕里,眼看往千城与往如烟一前一后地走出礼堂大门。等到往千城在前走下台阶后,忽地转身拉住正在小声抽泣不止的往如烟,语词清冷地说道:   “你那日不是说得很明白,今日为何又来找我?我记得,你是不准备考研的。”   往如烟只顾着埋头掩面,不敢看回他,见他一心等着自己的回答。不时抬头泪眼汪汪地轻声细哭,随后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堂……不,我不是来找你的。不是的……我是来找你的。不对……我不知,我只是在外面看见你,知道你在这。……呜呜呜,我不知道,我就是很久没见你了,所以想来看你。……啊!不是,我不是来看你的。……呜呜呜,我想找……”   “好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我三年多未曾见面,今日突然出现,有什么事?还是因为快毕业离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往如烟哭声略顿,心里想了想后,抬眼看向往千城,怯生生地回答道:“我没有。”   “没有那我走了。”   “好的,慢走。”往如烟话虽说完,人却跟着他的身后走了一段路,暂时没想过从他旁边离去的意思。   “你又跟着我做什么?还有什么话说吗?”   “呜呜……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我……我不知道……”   往如烟心中有些着急,她清楚这人并不是她要找寻的堂哥,可她就是忍不住要去看他一眼。自从结婴那日见过枯瘦如柴的堂哥最后一眼,这三十多年来她与世无常寻遍中域,也不曾耳闻过有关堂哥的任何踪影。她还同世无常一起偷偷去过往家后山,找到那块奇异的石台,当她站上台面,果真出现满面金光。   或许,这就是她为何会再次回到学校的缘由。如今她突然回来,会不会有可能从这个人身上,得知一些有关堂哥的行踪呢?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往千城讲完这一句话,顾不得往如烟呆立懵住后泪花挂颜的模样,向礼堂外灌木树林后隐藏的黑影望过一眼,转身低头离开。   这下,线索又断了。   可……我这是怎么穿越过来的?   我记得我刚才明明在路边救下一名男童,然后把他抱起时,被他手中的短刀刺中。然后头痛昏厥倒地,被正在赶去小礼堂听演讲的同学扶起,再后来遇见堂……往千城。一边哭一边听完演讲,一路尾随至此。可他却让我,不要再找寻他?   唉,我如今回来后,那边呢?   世无常一定会见到她,可如何是好啊?   她要是被发现不是我怎么办?   她会告诉世无常,她才是正牌往如烟,我是假冒的吗?   她能找到那人并为自己报仇雪恨吗?   她会不会再次寻到堂哥?   往如烟翻来覆去想过这么多问题,却始终一无所获。在她仰头长叹过后,拿出牛仔裤口袋里调至静音的手机,上面赫然显示着八个未接电话,都是同一个人所拨。   “世无常”   她拨回给他,无人接通,正当她准备挂下时,看见从自己身后走过并转回行至眼前的世无常,直视自己正色严肃地问道: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对我解释一下吗?”    ☆、复仇之路二   往如烟原本要去教学楼与世无常见面,为明日面试做最后的演练,走在半路却忽然感到头昏脑胀,随后倒地不省人事。当她再次睁眼醒过来,看见自己正半躺在身着卓山道服的世无常怀里时。   她深知,她重新回到修仙界。   往如烟低头眼见自己白衣上浸满胸口的红血,像是被锐物刺中鲜血涌现的痕迹,血迹飞溅至手间都有残留。她睁开双眼的动静让世无常将她的身体略微抬高,在她耳边急切喃道:“如烟,你醒了?不要动!先运气确认伤过哪里?”   往如烟闭眼念诀运灵动气,她看清自己此时的修为,元婴二层。   看来,自己没有灰飞烟灭!   “六师兄,我没事。方才…怎么了?”   世无常一语听出此时往如烟的异常,迅速冷静几分后回答:“方才你救下一名没有灵气的男童,结果被他所伤。”   “没有灵气的…男童?”往如烟听闻闭眼锁眉,再次睁眼看向世无常话道:“此地不是东域,哪里会有男童没有灵力?那是傀儡。”   “傀儡?!”世无常回想起还在卓山时,二师兄曾经告诫自己过,那夺灵钉之人很有可能使用一种西域的傀儡秘术,使往如烟无法观出自己。   “西域,傀儡一脉过于强大,自从一种新秘术出现后,新成一脉。”往如烟自知结婴后便开始观象,可看不清那人模样,心中了然几分。   “看来,那人对自己使了秘术。”   “那个男童?!”世无常想起一念,随即试探道:“你所救之时,可有看清他的样貌?不如画下来,我们再去寻他!”   往如烟不知是试探之问,沉思半刻后回答道:“那人既想杀我,此时必隐身在暗处。如今见我不死,日后必会再次寻来。无需多此一举,我们坐等他便是。”   “等他杀你?”   “是,等他来杀我,我便能杀了他!”往如烟从世无常怀里起身,念诀将自己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对他一眼浅笑。   “我们走吧!”   “去哪里?”世无常一见往如烟灿烂无邪的笑容,又觉着她还是一如曾经的往如烟。   “能让人自认杀得了我的地方。”   往如烟回到修仙界之后,每日悠然闲步外出到人群密集处逛逛,或是与世无常一同所处打坐修炼,甚至还会唤出小白与他若无其事地相互切磋。可往如烟越是如此,越让世无常觉得有些异常。她不再关心八师弟的下落,也静下心来潜身修炼,在一处陵界呆上几日,启程再去往下一处。不只是往如烟变得闲庭自若,就连那所谓躲在暗处的人,这一连十几日再也不曾现身过。   世无常不知往如烟所想,今日他们刚从枫城前往另一处城外陵界,定陵界。枫城散修众多,更多的是从东域经求仙崖进入中域的低修人士。他们终其一生,也许修为不过炼气筑基,百年之后也会归天。如若说蓬莱城外的隐陵界是飞升大能最后居所,那么枫城外不过十里的定陵界,便尽是一些无门无派的低散修士的避身之所。以往如烟元婴期修为,纵使在这里发现什么,于她也是无用的。可她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   “六师兄,你问我为何到此?”往如烟淡淡低眉浅笑一瞬,凑近他的耳边悄声细语道:“此处污糟不堪,鱼龙混杂。正好适合某些人…浑水摸鱼……”   世无常终于知道心中异样的感觉从何而来,她的确不是往如烟。她太聪明,太谨慎,而且更熟悉修仙界,更会巧言工于人心。   “凭师妹一言,你可确定那人会在此现身?”   “我有五成把握。”   “仅仅五成?”   “另外五成,是他或许认为我已身死道消。”   “这…可能吗?”   “没可能!”往如烟随意走近一处空旷洞穴内,席地而坐,对着站在洞外立身不进的世无常说道:“所以,今夜他一定会现身。”   果不其然,半夜声响,有数十名黑衣人暗地伏击,往如烟与世无常一眼望过,修为皆是金丹。看来,那人来头还真不小!   往如烟忽然念诀启动早已设置的困地阵法,其间十之七八人入阵被俘,世无常使出一招龙呤,将欲逃出生天的黑衣人尽数杀光。此举一出,所有被困人员面面相觑,二话不说,纷纷自行了断。   还真是死士?   当她将所有黑衣人的面罩一一扯下,然后冷眼看着他们成滢滢微光消失在洞内。回想上次前去往家,在家仆当中所遇的面熟之人,其实她应该早已猜到是那人。   只是今日,他为何未曾现身?   “六师兄,我先恢复阵法,准备再观象一回。”   “好的,你放心,我在旁护你。”世无常明知她不是往如烟,却无法质问她到底是何人,也必须保护好她的身体和性命。   至少要她的人还在,往如烟或许还能回来。   往如烟将灵气重聚后汇于眉心印堂穴后,观象得出的人影却不是她自认为的宗主,而是……   往碧菡?!   看来她如今已不再使术将自己的身份隐藏,而是一袭紫衣仗剑,站立于往家宗室正堂门前,如幽兰清眉,从容地抬眼望向夜空中的朦胧月色。   往如烟缓缓睁开双眼,目光灼热戳人于幻灭中,沉呤道:“我们走吧!看来,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去哪?他们?”   “往家。我的仇,你不用同去。”   “不行,若你前往,我便一定会去!”   “六师兄,只身入穴,此次可能有去无回。你可要想清楚了?”   “无虑多言!就算殒我性命,我也要保你周全。”   “那可真是……多谢师兄了。”   往如烟与世无常一到天明,便起身一同前去往家。正门通报后被家仆领进正堂,宗主往文峰正坐在上,往碧菡坐于旁侧,往如烟同世无常坐于她对面一侧。沏完上茶过后,旁人散去,仅留四人在堂,往文峰重咳两声,对往如烟凝视半晌,捻须笑道:   “如烟,昔日一别,已过百年。如今见你修为甚高,看来卓山之能,果然名不虚传啊!哈哈!”转而沉凝一句:“不知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宗主何必扮作不知,无论是百年前还是昨夜之事,不都是出自您手吗?”说完正眼盯向往碧菡,冷笑一眼说道:“我可不信,凭这位往家不管事的大小姐,能培养出这么多死士留在身边。”   往碧菡听完襟身坐正,轻咳一句:“你既然已知是我,何必特意通报进门?想去哪里了结此事,直接找我不就……”   “我有问你话吗?我现在问的,可是堂堂往家宗主。”往如烟打断她,将眼神瞟过正厅上位所坐之人,对他说道:“为何我也是往家人,宗主却要如此待我?”   往文峰面色如灰,神情凝重却依旧不减威严,低沉话道:“若你当真将自己视作往家人,为了如今的往家宗族,献上体内金灵,可否?”   “哼?”往如烟低眉眯眼冷笑着摇头道:“宗主说错了,我何止是为了如今的往家,我不是早在百年前,就为往家门楣献出自己的金灵了吗?”   说罢绽开金气灵盘,唤出小白立于身前,人却依旧坐在凳椅上,冷意显尽。   “我今日前来就想问问,你们觉得还……可算好用?”   往文峰起身走向往如烟身前,将她的视线与往碧菡隔开挡住不见,低叹几声,才缓缓道出实情:   “如烟,此事与她无关,当年向你打入夺灵钉的人是我。如若你心有不甘,大可向我索命便是。”   “与她无关?她不死,我如何能活?”   “只要你修为到此,不再渡劫。往家资源,你此生可尽享……”   “荒唐!”   往如烟起身唤出花雨剑,人未动,花剑变长直刺往文峰身前。突被一断,见招如同被一块白光玉面所截,往碧菡从他身后倏地跃出,仗剑拦至身前。   “你胆敢在往家动手!”   “这是你的往家!不是我的!今日,我要你还命来!”   “哼!区区元婴,胆敢对我叫嚣!”   “如烟等等!”   “等等如烟!”   这突然凭空出现一男一女的两声叫唤甚是熟悉,往如烟倚剑在手忽地顿住,愣神回头望向声音的源头,见熟悉的身影从后厅走向自己。   只见她的父母依旧与百年前容貌丝毫不曾改变,看得出他们的面色在弯眼微笑的神情下光洁透白,甚至连两人身上的衣衫鞋靴都是一尘不染,崭新如故。   正等他们向呆立杵木的往如烟走近时,世无常手持剑扇侧身在一旁,无意中看见隐藏在他们身后流动的无形光影。他悄悄用扇轻风徐吹,将那两人身后的灵气丝线迎风吹断。往如烟眼见着面前的两人,原本伸出双手准备触碰到自己的母亲,猛地双臂耷拉垂落,单膝跪地斜倒在父亲身上。父亲更是两腿无力外拐成异状倒地不起,单臂耷拉在身侧,另一只手却完好地负于背后。最诡异的是,他们两人方才那般音容笑貌,此时丝毫不曾变过地挂在脸上。一刹那,他们又起身恢复成刚刚继续笑着靠近往如烟的步伐。   “如烟,小心。”   无常一招唤出龙呤,将往如烟拉至身后。   往如烟眼看着刚刚直立起身的父母,不出一步便瞬间瘫软叠交倒地,可脸上依旧挂着和蔼地笑面。心中惊怒无以复加,满腔愤恨腾空而出,杀气直冒,勃然大吼。   “还我父母!”    ☆、复仇之路三   往如烟手中剑鸣花舞,瞬狙往碧菡持剑白光一击,命小白衔住父母的人偶,阻止往文峰欲再次以灵线控制两具傀儡躯体,同时抛给世无常一卷画轴。   “收好他们!”   世无常接住空白卷轴,在外拉出结界,念诀将两具傀儡人偶收入画卷之中。此时地上已无身影,两人同时出现在绢画之内,呈彼此立身偎依,抿嘴笑颦之象,显映出两人后的画卷闭合自行现形于往如烟手中,被她收入锦囊。此时她周身紧裹漫天花瓣,使往碧菡和往文峰不得窥目其中。只见从滚动密合的花瓣之中飞射而出如血染般红针,霎时如红雨骤起,如此动静引得往家众人眼见宗主有难,纷纷起诀拔剑。   世无常携小白共同抵御众人起身抗击,同时眼观往如烟红针不落,往文峰偶有中招,往碧菡却以白光素裹起身,红针不得近身。以世无常元婴期的修为无法观见往碧菡的修为,可见她至少在出窍之上,想必往如烟早已了解。   明明清楚,却要以命相击?!   世无常取出一面银制水镜,将灵气灌输其中,此镜银面水纹源源不断地向外泛开。如沿绵不绝之势,展出十余丈宽的银光水面,中央汇于他的手心。见他掌心抬起向外对向无数往家族人修士一掌,有人从未见过此等招式,欲抬剑阻挡;还有人妄作剑刺,结果仿若剑入水中刺得一空;甚至有人御剑飞空,企图从后方破阵。   可是众人无论如何作势,面对身前的镜面水纹,招数全皆无用。那四人一兽,就这样被掩藏在水镜之后,所有人不得窥见从中一眼。   世无常展开水镜,知身后的往如烟以一敌二渐显颓势。见如今无人打扰,他转身欲助往如烟。却见往如烟已将满身花瓣引渡至银装素裹的往碧菡周身,紧围整圈,密不透风,另有一条深红血丝如同绸带缠上昏迷无力的往文峰。往如烟的花雨剑已经一分为二,分别困住两人,将他们强拉近身。忽地腰间红光一闪,一把油纸伞现出她手中,伞骨周身瞬间尽数血染,已见伞开一寸。   “你要做什么?”   世无常怒目相视,往如烟听闻他一言往回望他一眼,眉心血迹沿她的眼眶滑落。她蔑笑一瞬,将伞猛地撑开一尺,离全开仅差一步。往碧菡深觉如今仅顾护身此举实有不妥,若不是方才对往如烟的最后必杀一击被父亲作挡,说什么不得由自己出手,她也不至于身困其中。被花瓣紧围之时突然耳闻世无常的一句怒吼,令她心间陡凉,仗剑破开桃粉花瓣当刻,眼前尽被深红血雨掩盖,转瞬金光炸现,这是何其恐怖的灵击。仿佛天地间只剩金灵压顶,不止头顶,全身所有之感,无处不是巨灵重压!   往如烟血祭灵伞,自爆元婴!   一伞三人!一招瞬灭!   世无常心心念念想要护着她的身体,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将血漫红伞完全撑开,伞沿蔓延开深红结界。将眼前困缚成茧的往碧菡和紧束昏迷的往文峰,还有身形单薄的往如烟背影尽数笼罩进祭伞中,然后由内散出漫天金光,从中爆裂,连同他手中银镜,迎光崩碎。头顶方圆十丈血腥红雨淅沥落下,粉末残镜夹杂无数金灵碎光和白灵萤光,碰至结界处,界灵消散,触至肌肤,灼成焦黑。   世无常被往如烟自爆一击的灵压打落在地,他眼看着面前修为不足的往家族人东躲西藏,有人避散不及被灵压直接幻灭。他仰头凝神,天空逐渐恢复晴明,往如烟不再存世,甚至收寻不到他的四周残存过任何灵息。他不能相信这般情境,胸中瘀滞惧怒之意,着魔般垂首掩面,摇头咆哮。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的小白不知缩地去往何处?主人若是不在,它便得以自由。他周围半天不见动静,谁知最先出现的声音,是小白四脚啪嗒落地,再次行至自己眼前。世无常缓抬泪眼,轻抿血唇,却在仰头看清它背上驮俯之人时,呆滞僵硬。   “如烟?往如烟!”   往如烟在睡梦中被他摇醒,第一眼看见世无常时,忽然双手环抱胸前,红着脸喊道:“你又想干嘛?”   见他苍白面色,切齿咬破的嘴唇,还有一身破败不堪的卓山白袍…额…已经变成血灰色……   咦?回这边了?这是怎么了?   “嘭——”   从地底猛现腾空的黑魔气息,令两人双双仰头望过正堂后方的空地。往家正堂门前悬挂的牌匾已斜外在地,从中破半。   “往家……”   往如烟喃出一声,又见从坚硬的石层中冲破土石飞溅而出的——魔气。翻墨如云,高耸入霄的魔灵黑柱,还有在魔雾顶端盘坐当空,枯瘦如柴的银发男子。   “堂哥?!”   往如烟一声尖叫,令世无常把目光收回投掷于她惨白的脸色,依稀泛显红晕在双颊之上。   令他拳手捏紧,一念瞬移至空。   “无常!你要干什么?堂哥!”   往如烟念诀唤出花雨剑,巍巍颤颤跟他身后飞至空中,挡拦在两人中间。   往千城睁开双眼,可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在尽数黑暗中嗅得熟悉的灵息。当他伸手一抬,他脚下的黑灵魔线便先他一步缠上往如烟的身体,瞬间拉近身前。   那种诱惑得想要吞噬的欲望……又出现了!   他感觉到身旁有人袭击自己,抬手一挡,脚下黑线瞬时缠上那人臂膀,他周身的灵息低落下几分。   “堂哥?不要!不要这样!”   往如烟用双手轻触他的面颊鬓角,点碰过后又猛地将手缩回,哭着说道:“堂哥?你看不见我吗?我是如烟啊!你看不见我了吗?”   往千城心中一动,只觉眼间干涸,声线哑然。   “放了无常,好吗?先放了他。我们一起回去,我什么都不问了,我不问你了。好吗?”   往千城忍住心里躁动的欲望,像是哽在喉头道:“问…问…”   他的声音一出,往如烟泪奔如雨,将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哭喊震响。   “你的声音怎么成这样了?他们怎么对你了?他们到底怎么对待你啦!”   她激动的言语带动体温,令吞噬的诱惑更加迫切。   往千城心想要甩开她,头顶一记剧痛令他捂头无暇顾及,脚下九条黑灵雾线顺势放开往如烟和世无常。世无常念诀瞬移将她护至地面,由小白照看,再次飞空。唤出龙骨玉扇剑,白龙立于扇面,欲一呤成剑。   “无常!不要!不要伤……啊!”往如烟原想起身阻止世无常,可没曾想魔柱有一丝灵气缠上自己的脚踝,连小白也无力挣脱被阻止的黑灵。往如烟突然被拉上空中,一头撞进往千城的怀里。   可那初次相见直挺伟岸的血肉之躯,此时仿佛成了枯老脆骨一般,当她碰及往千城的胸口,乍然听见碎骨砰裂的细响。可抬眼见往千城面容满显痛苦之色,随即又听见咔嚓咔嚓的脆响,像是骨头缝合的声音。   “堂哥?你…你还是…人吗?我…我们回卓山,找师父,师父会治好你的。”   往如烟一阵抽泣,优柔绵音带着怜人的哭腔,令往千城的心被懵然揪起,下一秒却疯狂地撕扯着。   痛彻心扉,伴有迷人的幽香,诱惑窒息,吞噬!   往千城一口欲咬往如烟的修颈细脖,被冰冷一物从中在齿间作挡,他腰间黝黑的玉笛飞出,双玉相碰,发出空灵的清音。   往如烟没想过往千城会突然侧头咬向自己,她双手紧捂柔唇,指尖的凉意渗入心底。往千城被从中打断,清醒几分,转手握住魔化的玉笛幻化成一把短小黑剑。将剑柄反握,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从沙哑地声线艰难开口道:   “杀…杀了我!我…我不……”   “不要!”往如烟双手从自己的脸颊抽开,瞬息握住往千城的枯手。曾经修长细嫩的纤纤手指,如今在枯皮薄如破纸覆盖于指骨之上,仿佛她一用力,便会折断。   往如烟不敢用力阻止,又不愿跟随他的手指持柄逐渐刺向他胸前的尖口。   “无常!帮我!快帮帮我!”往如烟紧握往千城的指间,抬眼看向四周找寻世无常的身影。可她却发现方才他拦扇一击后,竟然被往千城脚下漆墨成黑的灵气盘上落下的九条灵线尽数缠身,不得动弹。   黑魔灵气已经嵌入他的身体,剖至血肉,露出森森白骨。   “堂哥!不要!不要杀他!”   往如烟哭喊着回头与往千城对视,可他深幽的眼眶中没有瞳孔,不见焦距。他看不见她,他看不见任何人。   “杀…杀我!你快…杀了我!”   “堂哥…呜呜…不要…”往如烟回头看向脚下昏迷不醒的世无常,再看向面前痛哭到奄奄一息的往千城。他那枯皱的脸纹上,是被墨黑般的眼泪落下时呈见无数分叉的沟壑,深浅不一地纵横交错满布面颊。   没了眼睛,流出泪痕。   他原本青翠白玉的短笛玉环剑,此时已变成一柄剑身通体黑漆的短剑,黑环退在剑格处,剑尖直抵自己胸口。他强按住头的一只手慢慢伸进怀中一处,颤颤抖抖地摸出一小瓶青瓷药樽,刚刚拿出衣襟。   又是一击触痛由头顶直达脚底,他浑身魔气从脚底灵盘溢漫爆出,压得往如烟紧握他的手,瞬间无法呼吸。   “杀!”   他用尽全力最后一吼,往如烟双眼泪泉汹涌而出,双手顺着他的手背掌间用力闭眼将剑尖按下,直刺入心。从朦胧模糊的视线中,眼见他被魔气侵蚀之时,全身抽搐,周身黑气从胸前剑口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   不消半刻,他已呈黑灵碎体,随后化为点点白光,散落于往如烟的眼前。只留下她手中那一樽白瓶,和一身残袍。   往如烟回神打出一个冷颤,手中药瓶侧倒,瓶口落出一枚红丹,上面一丝琉璃金线交缠在间。   “啊!!!堂哥!”   往如烟瞬间绽开灵气盘,纯粹浓厚的金灵猛地从她脚下展开,九条深金灵线洒落脚边。其中每条金线之上,在内四片金灵浓厚成实,在外五片金灵呈流光溢彩之色,灵气飞快流转于内。   元婴巅峰,一步出窍!    ☆、反悔   世无常回想他看到往如烟与往千城相处的那一刻,全身体内如熔岩滚腾,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般痛楚,而当他强按住内心的愤怒,克制着耐心问往如烟这个问题时。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对我解释一下吗?”   “无常,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往千城?我要找他!”   她的回答,终于让自己无法再忍。   于是,他沉住气抬手用力地将她拉进怀里,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颈牢牢拴住,猝不及防吻下她的粉唇。不曾温柔地过渡一瞬,已经撬开贝齿直入唇间。拉住她的手反扣至她的腰间,嘴角时不时触及她的揉唇,又是一阵更加急迫的强力,压进唇齿。   往如烟睁大豆眼,直愣愣地被他强吻半天,不得后退,不能呼吸。她眼角静静泛出新的泪花,覆上泪痕悄落下面颊,流至世无常的嘴边。像是在浓密蜜甜中掺进咸苦之味,令他的动作停瞬半分,可是更强迫的力量从他的嘴唇传来,带着微颤轻抖。   世无常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他原以为往如烟会在他松手后飞一般地逃开,可是怀中的人带着隐动泪光,双目闪躲不敢看他,却也没离脚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   此时往如烟实在不想说,她离开学校三十多年,早就忘了她住在哪个宿舍?但是这种话怎么能对眼前的世无常说起,只能低头沉默不语。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躲在他的怀里,完全不敢抬头望向他的眼睛。   “咳咳,你明日的面试,今晚还要练习吗?”   咦?!面试?   往如烟真想装晕倒,怎么还有面试?!   “无…无常,我…我身体不舒服,明天不去面试了。”   “什么?”   “嗯,不去了。”   世无常拉住往如烟的手更加重几分,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往如烟手腕吃痛,想要奋力挣脱道:“我不要你管!”   甩开他的手后,依旧站在原地。   “……”   “无常,送我回宿舍。”   “你不是说不要我管吗?”   “那算了,我回家!”往如烟摸一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只有一部手机,没有钱包也家里的门禁卡,估计还是得去宿舍一趟。   “送我去宿舍,我要回家!”   “你明天的面试……”   “我都说了我不去面试!”往如烟有些生气地盯向世无常,“你送不送?”   世无常不知是因为刚才的冲动让自己心里有些理亏,还是他心底里不愿往如烟前去面试,他勾手拉了拉往如烟的衣袖。   “走吧!我送你。”   往如烟跟着世无常回到宿舍,找到门禁卡和钱包,下楼看见世无常还在。   “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回家。”   “不,不行。这么晚,你一个人…不安全。”   “没事!难道你又要和我一起回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往如烟忽然想起来,之前他也陪着自己一起回过家里。   这句话落在世无常心里,不知怎地砰砰作响,他点点头。   “那走吧!”   往如烟没做多想,和世无常一同回到家里。父母不在家里,陈姨估计休假回家也不在,就剩他们两个人。   往如烟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看陈设,不由得叹气一声。   风格果然被改回来!   她打开衣柜,自己买的衣服竟然还在,放在一边角落。寻找三年前的笔记本,在房间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去到书房才发现自己曾经写过的日记本,看到一页空白之后,密密麻麻的口诀?!   看来,这个人真的是她!   往如烟待在书房,慢慢寻找时发现一整箱又一整箱的笔记本,上面写得尽是经书口诀。有些书往如烟曾经见过,有些不曾看过也看不懂,这个人竟然把它们全部默写下来?!   太厉害!   她当晚让世无常睡在客房,自己在书房待上一整夜。不知为何,越往后看这些用清秀的字体写下的口诀和用法,还在一旁和堂哥一样附上自己的心得体会。往如烟的心里忽然有一阵失落感,若不是她穿越过去修仙界活了这么多年,以这个人在修仙界的能力,她该是会变得多么强大啊?   可是她在这里以自己的身份生活近十年,自己在那里用她的身体过活快一百年,怎么算,都是自己赚得多。可是直到现在,她还是修炼最低,估计再过一次排名赛,她就成了排名最后的小师妹。   不过,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回去呢?   毕竟,她自己才是一开始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往如烟啊!   往如烟不知不觉在书房里的地板上半躺着睡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身体变轻,像是被人抱起。她无力睁眼,只觉自己轻飘飘地落在柔软被褥里,随后又睡着了。梦中她梦见了自己参加大学考试,她一题不会得到零分;然后是面试,她什么都答不上来被人质疑。回到家里,父母和陈姨不相信她会变得如此没用,世无常质问她到底是谁,往千城对她嗤之以鼻。如此众叛亲离之下,所有人站在自己面前逼问,自己到底是谁?她都说了她是往如烟,可无人相信,不停地步步紧逼,质问到底是谁?她惶恐中不停地解释,却被他们逼得一步一步后退,最终脚下一空,落入悬崖。   “不要!”   往如烟从梦中惊醒,大叫一声。世无常从厨房匆忙赶来房间,往如烟一眼到看围着围裙的世无常,鼻尖一酸,扑上去抱住他。   “无常,不要问我!我是往如烟!我是往如烟!我真的是往如烟!”   世无常不知她为何如此慌乱,在围裙间擦擦手,将她拥入怀里,安慰道:“是的,我信你,你是往如烟。你不是往如烟还会是谁?”   “那我不要考试,不要面试,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往如烟!我就是!”   “不去面试,不去!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你是往如烟。行了吧?饿不饿?我做了晚饭。”   晚饭?!   往如烟走出房门,看着窗外红透半天的夕阳,如金花耀眼成光瀑洒入白云之上。腹中空空,她吞了吞口水,朝世无常点点头。   晚饭过后,她与世无常两人在阳台上,吹着徐徐微风,望向明月当空。   “无常,你相信命吗?”   世无常将目光从上方收回,转至她的双眼,凝视笑言:“我信缘。”   “什么是缘?”   “缘,就是我在看过你的第一眼后,便再也无法从你的身边离开。”   “嘿!”往如烟一下子来了兴趣,继续问道:“这么神奇?”   “是的,我也觉得很神奇。”世无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往如烟,仿佛将她看透一般。   往如烟笑语嫣然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世无常静静起身凑近到往如烟的耳边,悄声说出一句。   “所以,我现在要来试一试。”   话刚说完,他埋头将肩部顶向她的纤细腰肢,双手环向她的后背一举反抱起身。往如烟当场傻眼,回神时发现他把自己整个人扛在肩头,走向房间。   她反应过来后便开始挣扎,要知道在修仙世界和那里的世无常呆在一起近百年,连修炼都在一处,也没见他如此轻薄过自己。   这个世无常,怎么这么不一样?!   仅凭往如烟的力气,那里会是世无常的对手,她被他弯腰放置上床,不等她起身便压向她的身体。柔软细滑的肌肤,似有若无的幽香,他深吸一气,将她的下颔锁住,狠狠地吻下。然后在她拼命扭动挣脱不得时,渐渐全身热血沸腾,单手锁住她的纤纤玉手,另一只手游走于他与她紧密不分的身体间。解下她的外套居家服,留余空隙下翻起她的贴身睡衣,继续向上滑进她柔软玉滑的雪背。   “无常!不要!”   往如烟的哭声在他耳边尖叫道:“无常…世无常!你不要!”   世无常不听从她的叫喊,只不过手中轻抚的动作慢下几分,可还是令人恐惧不安。   “世无常!不要……你不准!我恨你!我真的会恨你的!”   这一句话后,世无常才停顿住,放开紧吻的双唇,抬眼盯向近在咫尺的往如烟,喘气一声反问道:“你恨我?”   往如烟含泪点点头,小声抽泣道:“会的,你再这样,我就会恨你的。”   世无常将她睡衣中的温掌抽出,困住她的气力放松几分,下一秒便被往如烟起身用力一推。她躲身蹲坐在床角,轻声哭泣。   时间仿佛停止,周遭只有她哭声在响。   整个世界好像都停止,只剩他的心跳。   世无常起身坐在床边,他沉呤不知多久后,听见往如烟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变成均匀的呼吸声。他将她打横抱起端放在床上,盖上软被,转身关上房门,随即瘫坐在地上。   是的,就算是这样,就算往如烟会恨自己。   他,还是无法离开她。   一夜清明,“咔嚓——”一声,房门打开。   世无常抬眼看向微皱眉头的往如烟,对他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昨天想了一整夜,我决定了。我要……”   “你决定什么不重要!”往如烟打断他,问道:“今日几号?面试如何?”   “面试?!你不是说你不再面试吗?”   “不面试?……”   “是的,我昨天以你身体不适为由,全…全推了……”   “你竟然全部给我推掉?!”   “这…可是你说的。”世无常开始有些不解,往如烟为何不拿昨晚的事情质问自己,反而问面试的事情。   往如烟一手撑住门沿,一手扶额说道:“我要反悔任性,你就这样跟着?!”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既然离不开你,我便要娶你。”   往如烟一听到他要娶自己,甚觉好笑。想起自己刚刚自爆元婴,复仇大事已报,如今又回到这个世界里。这里,她有父母,还有这个和那人长相一模一样的世无常。一瞬想起自己还能活在这个往如烟的身体里,真是老天待自己不薄!   “娶我?!”往如烟挑眉笑道:“你够格吗?”   “我……”世无常瞠目结舌,她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机会?!   “怎么?答不上来?”   “够!我绝对会娶你的!”   “哼?怎么娶?”   “你想做什么?我什么都会一定支持你,无论何事!”   “嗯,这样啊!那我考研吧!”   “……”   “然后出国。”   “……”   “有机会再进个娱乐圈?”   “……”    ☆、坦白   轩天道人心头一阵刺痛,转瞬间痛感消失,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口。   “这也是奇了怪了,怎么……”   突然再次阵阵痛感传来,久久持续不落。   “坏了!”   一念瞬移至“魂灯阁”门前时,小七正从阁内匆匆走出。抬眼一见师父,面如土灰,低眉颔首道:“师父,八师弟结魂灯……已灭。”   “魂灯没显吗?到底是谁杀的他?”   枫岚冬欲言又止状,摇头长叹一气而道:“魂灯已显,杀他者……是九师妹。”   “小九?!”   轩天道人沉思不语,在“魂灯阁”前驻足而立不知过了多久后道:“小七,你去通知小六和小九,立刻回门!”   “是,遵命。”   世无常清醒半分,见往千城已消失,如烟相安无事在空中,他闭眼念诀运用灵气恢复身体。突然听见往如烟一声展灵高喊过后,抬眼便见她消灵直落至地,赶到身前,人已昏迷不醒。   两人腰间锦囊内卓山令牌同时震动,一句凝实于眼前的灵字显出:   “师父有令,即刻速回卓山。”   世无常艰难地抱起往如烟,看了眼匍匐倒地的白兽,眼下这般情景如何回门?可往家如今连同宗主及嫡出子女,一下子损失三位大人,他们俩在此更是不得久留。世无常只得先把自己的卷轴展开,收小白入画卷之中,再将往如烟背在身后,同时极不情愿地收好那樽仅留一枚红丹的青瓷药瓶。   用尽灵力念诀一步一步瞬移接近枫城时,身上灵气早已枯竭,增灵丹也全部消耗完,无法再令他使用诀意动灵。如今的他只好背着昏迷的往如烟走进城,找到传送阵,交付灵石,排队等待约一个时辰后,通过传送阵送至蓬莱城。   待他寻到“听池阁”客栈,吩咐掌柜准备一瓶上等增灵丹,进入船屋内张开结界,此时已至黄昏。   世无常将一整瓶增灵丹吞入喉,运气恢复些许灵力,通过令牌联系上七师弟。   “七师弟,你可在卓山?”   “六师兄,我在。今日八师弟魂灯灭,最终显出杀他者是…是九师妹。”   “此事我知详情,师父可已知晓?我与九师妹如今重伤在身,无法上山。现今在听池阁船内,暂时安全。店前已留牌,请速来此处接回。”   “师父已知,在正殿处。稍等片刻,我即刻启程。”   果真不消片刻,枫岚冬携同师父一起前来,令世无常微微震惊一番。   “师父”   “不必多礼,小九如何?”   “我方才以灵力观过,不知为何,始终昏迷不醒。”   轩天道人点指一入往如烟额间眉心,沉呤道:“并无大碍,方才在她的体内感觉不到灵力流失,可是夺灵钉之人已去?”   “是,禀告师父。此人为往家宗主嫡女往碧菡,宗主往文峰为她打入夺灵钉,并将八师弟囚困于往家暗室中,往文峰身死后他突然魔气外溢。我不敌落入他的黑灵之中,九师妹为救我不得已……”   “此事小八已堕入魔道,回天乏术之事你不用介怀。倒是他日小九醒来,也不必在她面前细提。可知?”   轩天道人问完不等世无常回答便一指点入他的眉心,半晌后道:“你重伤在身,需专心养伤。事不宜迟,一同回山。”   “徒儿明白。”   往如烟醒来,得知世无常重伤还未恢复,特意跑到他的房间探望。被另外一个世界的世无常折腾一回后,她不知为何对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   “你没事吧?听七师兄说,你没了灵气还背我回来。”   “咳咳”世无常清清嗓子,红着脸说:“没事,费些灵石坐传送阵回蓬莱还算方便。后来我们其实是被师父领回山门的,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了,我当时……”往如烟说着说着眼眶微红,“堂哥是因我而死吗?”   “不是”世无常严肃正色道:“不关你的事?反倒是那个人,她为了报仇。害得我以为你…你再也回不来了……”   “你见过她?全都知道了?”往如烟愣眼看向世无常。   “见过……”世无常回想过后又摇头道:“她把她当做往如烟和我相处,你所谓的知道之事,她并未多说一句。所以,你到底说知道何事?”   往如烟听后呆呆地望着世无常,忽然不知为何想起那个世无常对自己轻薄之事,一阵红晕铺开满脸,別过头不再看他两眸清澈的眼神。   “她不是当做往如烟,她就是往如烟。”   “你……”世无常不明,继续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她才是那个生活在往家真正的往如烟,我不是。”   世无常更加不解,一头雾水地再次问道:“可你呢?你不是往如烟吗?”   “不是”往如烟下意识地回答后,又觉得不妥,摇头道:“不对,我也是往如烟。我是另外一个地方的往如烟,不知为何我回去后还看见她默写的经书口诀,我想她就是和你一起在藏经阁看书的那位。”   “难怪她对往家恨意滔天,不惜……”说罢看着此时的往如烟,红眼泪眶还有避闪自己的眼神。   “罢了,我大概了解。此事你不要再告诉旁人,这修仙之路凶险万分,不可被人拿住把柄。可知?”   “可是……”往如烟这时才回看对上世无常的眼睛,“我不是往如烟,你不介意吗?”   世无常摇头笑道:“于我而言,当初遇上的人是你。所以,你才是我心中真正的往如烟,她不是。”   “那你说以后我和她会不会再换回来?”往如烟原本心里宽慰一些,可转念想起这件事情又觉着不妥,说道:“毕竟,我才出生的那个世界,她是属于这里的。”   “你既然已来到此处,代表你才是属于这里的。”   “是吗?”往如烟歪头想了想,又问向世无常,“你说,为什么我时不时会和她换过来呢?”   世无常像是想起什么,可他却不愿说出实情,摇头低眼道:“不知,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去寻找看看。”   “找?”往如烟更加疑惑,这个身体互换的事情,到底要怎么找?   “你可曾还记得那个发光的石台?”世无常深思后反问道:“当初她碰到时和你碰时显出的金光是一样的?我们可以从这个方向找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对哦!”往如烟单手粉拳轻捶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间,仿佛恍然大悟般。   “等你身体好些,我们出山再去寻石。说不定集齐多少颗后,能发现不一样的秘密!”   “嗯。那你等我恢复期间,试着修炼看看。修为越高,在外越是安全。”   “是吗?”   “那是当然!还有……”世无常将桌上的卷轴凌空一指,画卷自动展开后小白跃然于纸上,“小白前些日子受伤,如今好些给回你。”   “谢谢你!”往如烟低头抱向小白,嘻嘻笑道:“又变大了?好期待你变成人的样子哦!”   小白像没听懂似的不以为然,仰头看向半躺在床上的世无常。   “那你还要多多修炼,去闭关吧!等我身体好些再去找你。”   “好,到时候我们再出山门寻石。”   可话是如此说,往如烟怎么也不明白,她修炼时间并不算短,结果这一步出窍,为何整整等了三百年?!   当然这三百年来,她肯定不会只是待在卓山修炼,而是寻找同样发光的石物。这不,往如烟如今才刚刚出窍过后,便与世无常一起继续在中域寻找奇怪的石头,无论大小,都拿在手中试一试。这一摸,还真摸出些异样来,他们手绘一份地图,标记出十几处无论是石块石台石壁,只要是往如烟触碰后能够发出金光的地点。通篇看过一遍,却也找不出任何规律之处。   这一日,往如烟与世无常来到中域西南角,此地是中域与西域和南极域相交之所的天湖,当她看着不足半身人高的石柱上刻有“天湖”二字。习惯性身体反应让她自顾自地走近蹲下,用手触摸石柱顶面。   一瞬间,石柱通体变得金光闪闪,盖住原本深红的大字,却盖不住在天庭的一处偏阁内,沙盘上玉石的闪烁。   “帝君,近三百年来,修仙界内十之五六的玉石,都如今日这般显光过。此举,是否可以确定,公主的确落入修仙界内。”   “可这三四百年多以前,现世界天池处同时显光的玉石现今如何?”   “至今再无显过……”   “老卿,罢了。你我皆知,只有卓山顶上的朝天门那里,才是最重要的地方。我只是担心,当日的那一剑已将她……唉……”   “帝君……”崇真长老话落口却未吐言半分。   这一切只能等,等到她日后回来。   往如烟不知这段天外有天的对话,她只是起身时忽然感觉一阵缺氧似的昏厥。缓缓向后倒地时却没有落地,而是感觉到肌肤相触时坚硬的皮质座椅。腿部瞬间传入大脑的剧痛,和额间鼻前漫出的血腥味。   往如烟顶住难受得想要吐的浓血味,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可是四周充满烟雾,什么都看不清,还有更多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更最要的是,她眼前一片迷糊般血红,同时发现自己手间略感粘稠,低头一看,却是浑手鲜血。不知是她额前的血迹浸染眼部所见,还是当真如此?她试着将手脚动了动,甚至希望抬头近看一些,可全身仿佛都卡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不能动弹。   半懵半醒之时,她自觉可以动动腿,可恰恰这一动,令她清晰地感觉腿间被尖锐物刺入后一划地拉扯般剧痛,下一秒更加浓郁血腥气息散发出来。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血味越来越浓,身体越来越冷,冻到僵硬,然后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越来越微弱。   “如烟!如烟!”   她被世无常由远及近的声音逐渐叫醒,抬眼一看,自己泪流满面。   冰冷地,好似不是自己的眼泪。   “无常?”   “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世无常一把将她拥入怀里,他身体的温度令自己心中一惊,好像突然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常,怎么办?那人有危险!”    ☆、我的命?   “谁有危险?”   世无常想起方才哭着不停地对他胡言乱语一番的往如烟,然后昏死过去。他有猜想过是不是那人,但是又觉得和三百多年前见过的那人不太一样。   “就是我说,另外…一个地方的往…的我,那个人有危险!哎呀…我们怎么才能救她呢?”往如烟觉着自己情急之下说话变得语无伦次,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烟,你冷静一下,你冷静想一想,你刚才见到什么?”世无常轻拍着安抚她的情绪,让往如烟静下心来回想,刚才她见过的场景。   “有很多血,眼睛被红色蒙住的感觉,周围有雾气,看不清。然后……外面有很嘈杂的声音,但是我也听不清,因为身体越来越冷。”往如烟像是瞬间想起什么般直直地盯着世无常,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才以为我会就这样死了,真的!难道……我是因为真的死了才回来的吗?”   世无常看着往如烟眼眶里有些湿润,开始泛泪,打断她的思绪回答道:“怎么会?你想想你前几次,不是只在熟睡时?”   “那难道是因为她死了,她死后也会回来?”   “这个…说不通……”世无常不愿再让她纠结这个问题,可是往如烟像是着了魔一般,甚至闭眼在原地等着她,想着她会不会又出现什么危险,让自己过去救她。   “如烟,天色已晚。我们就近找家客栈休憩。若她当真有事,为何过了这么久还没来?”   “也对!”往如烟站起拍拍自己身后的尘土,世无常一念将她的白袍清理干净,笑着继续说道:“你明日想去哪里?”   “不是说天湖的旁边就是蜀山么?我们今天找家湖边的客栈,明天启程再去蜀山吧!”   “说起蜀山……”世无常皱眉提醒道:“你不记得我们以前好像得罪过他们吗?”   “有吗?”往如烟走在前面回头一眼,“那都多少年了?再说,那时不是他们说我们的不是吗?我们哪里有得罪谁?那时洞内光线昏暗,我们又没亮剑,也不会有人识得我们吧?”   “还是小心为上。”   “知道了……”   看着往如烟沉熟的睡颜,世无常一夜无眠。他回想白日里,摸向石柱的往如烟还是好好地样子,眼见她昏昏沉沉地向后倒地时,他将她护在胸前的怀里。然后看她慢慢睁眼,先是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然后叫他一句“六师兄”。   世无常已经在排名比试中博得排名第五弟子的新位置,他不可觉察地皱了皱眉头,可那人没有在意,反而对自己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没想过死前还能见到你!”   “谢谢你,我找到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真的是你吗?”   “他也叫世无常,他对我很好。”   “怎么办?我真的会死吗?”   “我真的没有想过……”   “真到了这一天,会是这样。”   “原来,我也会舍不得离开啊!”   ……   生而为人,我们永远追赶不上时间的脚步。无法刹车,不能转头,更谈不会快进。我们只能眼看流逝,远远而至,穿过身前,奔向远方。   给自己留下,面目全非的世界。   活着的自己,仿佛一夜之间成了个笑话,所有失去的痛苦,全都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层一层地强压在自己的身上。   是的,只剩自己。   死去的亲人什么感觉也体会不到,连与她在梦中都未曾再相见过,只有自己在活着的地方一遍又一遍承受痛苦。要想否定这个结果吗?   不能!   因为空荡荡的病房里,沉默至死的空气中,甚至连在消毒水的气味下,都无比冷静地点出这个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实。   他们都不在了,只一个剩自己。   怎么办?   或许……   活着即是痛苦,死去才能解脱。   没有人会想象得到,一周前才刚刚从死神那里夺命回来的往如烟,醒来后却是每每等到半夜无人之时,坐在医院顶楼沿边处。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日她与世无常去机场接回父母的路上,行至十字路口被闯红灯的飞车侧面撞上,最后卡在旁边巨大的货车后轮下。她原以为自己会死去,甚至在死前还见过那个和世无常一模一样的卓山六师兄一眼。可能是因为死前遗言,她竟然失态地痛哭难耐,等再醒过来之时,她已经在医院昏迷整整两天两夜。   她为何留存于世?   只因这三人,是她的至亲至爱。   可如今他们都躺在冰冷的地方,甚至……   比此刻自己坐在这里的地面更加寒冷……   “今日头七已过,我也无需再留。你们说,对吧?”   往如烟笑着闭上眼睛纵身一跃,当从头到脚的一记剧痛真切地传给自己,再现意识时,耳边稀稀落落听见几声叫唤的熟悉之音。   “如烟,如烟,你醒醒……”   再睁开眼,已然白昼。   眼前的男子,颜清目秀,微皱眉眼,一身白衣袖袍,侧身坐在木漆雕纹的床沿边,深情的黑眸在忽闪忽闪,毫不遮掩地显出无比焦心的神色。   “你身体有何不妥?要不我们暂时不去了,先回宗门。好吗?”   “……”   往如烟神情恍惚地盯着他,待看清之后,忽然激动得拥上前。那人无法看见她此刻的表情,真是又哭又笑,喜极而涕,好不快乐。   她在一眼晃过那熟悉的青绿绣纹中早已知晓,她回到了这里,这个真正属于她往如烟的身体里。   眼前这个人没想到还活着,他便是自己最初爱上的那个人。   “六师兄?!”   世无常拥着她听到这句柔柔绵音,一瞬瞳孔剧缩,掌间陡升寒意,拼命按捺住自己隐藏在心底的怒恨怨气。   “如烟?”   “嗯,我是。”   世无常闭上眼睛,从往如烟的双臂中退出,背对着她说道:“启程吧!我们今日要去蜀山。”   “嗯?!”   往如烟还没有从死后重生的喜悦中回神,她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世界,没想到竟然能穿越回来自己的身体。细想过后,好像此前每次都是如此,她心中忽然有感而发。   老天还真是待自己不薄!   “砰——砰——”   “快点!快点搜!”   “叛徒!给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搜!”   门外的动静打断往如烟的思绪,她前一步越过世无常走向门边,拉出一细门缝观察过后,回头对世无常说道:“六师兄可知何事?”   世无常掀袍坐下,摇头不语,抬手将水壶中的温茶倒入杯中,将其中一杯温茶放置桌边空位前,手中拿起另一杯送入嘴边。此时方才抬眼看向往如烟,眯眼浅笑时将壶柄上的手凌空一摊,道:   “如烟,来坐。”   往如烟掩上门,她小心地抿进一口茶,自运灵气内观一眼。   出窍一层?!   她记得当时离开时是元婴初期,那时因体内有夺灵钉,修炼甚微。如此可知,往碧菡已死,可以防万一,还是要去往家亲自确认才行。   “师兄,蜀山过后,可否去一趟往……”   “砰——”一声门被踹开的巨响,往如烟话没说完,与世无常两人双双望向门外。   那人一袭深色蓝袍,单手正持铜铃在前,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蜀山派……”   往如烟自顾自喃出一句,又见那人两手作揖对着她和世无常言道:“两位道友,在下中铜铃,携蜀山派同门师弟,特奉掌门之命捉拿派中叛徒。请二人动灵以证其身,多有得罪。”   且不说那人如此野蛮无理,先兵后礼。往如烟虽心中不喜,但抱着刚回此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皱着眉头准备展出灵气盘,却听见世无常在身边面不改色地回了话。   “看来无论是隐陵界,还是天湖此地,你们蜀山派的做法,都着实让人不喜啊!敢问中铜铃道友一句,真当这天下都是你们蜀山的地盘么?”   中铜铃一听此言,再看此人卓山白袍,还有身边紧锁眉眼的女人,的确与自己之前在隐陵界时,所遇的台阁派中有个女人长相实有几分相似。那日,她叫卓山堂妹相助,可卓山几人速速离开,想必,眼前这两人便是当日身处其中之人。   “哼!真是天下之小,没想到所遇故人。正好,来叙叙旧!”   说罢一念动铃,向旁人交代道:“继续搜!此二人我来解决……”   “好大的口气!”   世无常一招展出扇面,迎风一扇,将他身后数人推至五丈之外,所过之处,破烂不堪。往如烟也将花雨剑唤出,持剑而立。   一时间诀意四起,等二人动手之时,才注意到中铜铃只为其中一小队分支,派中其他分队一见有人出手,迅速集结而来。   “师兄,怎么办?”   “打!正好让你练练!”   ……   往如烟使出全身力气出招,全然不知她所有招数一一落在世无常的眼里,一连半日,眼见台阁派出人越来越多,两人明显不敌。世无常见空招之时一手拉起往如烟,一念瞬移,再移,再移……最终寻得一所安身之处。   他将玉扇幻化成一柄青白短剑暗藏于掌心,从身后将往如烟环进自己的怀前,用低沉柔和的声音对她说道:“方才辛苦了。”   往如烟没有闪躲,而是低眉笑眼道:“不……”   刚一开口,往如烟猝然猛觉刺痛,低头发现原来是世无常将手中短剑从她的后背直刺进心口,用冷漠无情双眸望着回头时满脸痛苦惊讶的她说道:“我知……你不是往如烟,所以只有你死了,她才能回到我身边。日后你若是敢再来一次,我便杀你一回。直到……你不敢再来!”   世无常冷眼见倒在怀中的往如烟奄奄没了气息,再次摇醒她时。发现她双目无神,仿佛不认识自己一般。   “如烟,如烟。我是无常,你出什么事?”   往如烟原本呆坐在医院太平间的地上,眼前陡黑后低头一看自己躺在他的怀里,还没有从刚才悲伤的刺激中恢复,半晌过后心思回络一些。抬头看向一眼满腔关切的世无常,随即又低头掩面大声哭喊道:“无常,怎么办?我爸妈,还有你…呜呜,他们…他们…呜呜。还有那人,我担心…担心恐怕她会自……”   话半之时,突然没了声音,世无常看向怀中的往如烟依旧掩面低着头,随后发出细微呜咽之音。   “如烟!如烟?你在说什么?慢点说,你到底是怎么了?”   只见往如烟慢慢松开捂在面颊上的双手,抖动着缓缓抬起,一把抓住世无常的领口,微微抬起头来的同时用清晰的言语冷静地话道:“哼!你杀我可以,大不了,我便再杀她一次。”   这时,她的清明冷目正好迎面对上世无常的惆怅恨目。   “直到……你不敢再杀!”    ☆、她的命?   往如烟没有想过,起床时忽感昏厥过后,睁开眼时已成黑夜,她躺在地上,昏暗的路灯在头顶格外刺眼。迷迷糊糊爬起身,抬头看向旁边这栋有零星房间灯光发出的大厦,像是又回到了,曾经回来过的世界。   是的,原本属于自己的世界,她上次过来还看望过自己的父母。   心中疑惑为何她会昏倒在到地上,却不自觉期待着,回到她熟悉的世界。她顺着路灯花坛走向更加明亮的灯光源处,渐渐地,她依稀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直到走进大门口,才注意到三个红字。   “住院部”   这是她在住院吗?   不等往如烟反应,有三名护士从医院内慌忙跑出。   “往小姐,您怎么一声不响地下楼?”   “对啊,真的吓死我们。”   “没事就好…好……啊!血?!您流血……”   往如烟低头看到自己领口处的血迹,却看见自己虽然看似白皙,却掩盖不住有些松弛暗黄的手背皮肤。她看不见自己此时的模样,也没见疼痛出血的地方,只得无奈地抱歉一笑。   “我应该没事吧?”   她这一句,令对面三人同时一愣,其中年纪最小的女孩子不敢看向她的面容,红着脸怯怯地支支吾吾道:“往小姐…您……请节哀,我…我们一直在您身边,支持…支持您。”   节哀?!   什么意思?   往如烟在懵懵懂懂的状态下被三三两两的护士们领进病房,她才看到在镜中的自己。那个镜子中显现出的她,并不是往常熟悉的模样。这是肉眼可见的衰老,形如被抚平过的皱纸面容,苍白到瘆人的脸色,还有嘴边静静留下的溅血淡迹。   咨过事后,往如烟才知道自己一周前遭遇车祸后的细节,以及在医院的太平间看见冷冰冰躺在里面的三个人,控制不住瘫软倒地的她。   上一次回来,她那时只是一心想寻到堂哥往千城,连最牵挂的父母也没有见过一眼。那时她,才回到家里睡了一天,甚至还被这个世无常无缘无故地轻薄过一回。可是这一次,他们却都静静地闭上眼睛,仿佛在她的眼前安静熟睡的样子。只是近看过后脸部遮掩不住的伤痕,和全身隐散在外的冷气,时刻提醒她。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与她有关系的人,都不会再醒过来。   是的,只剩自己。   往如烟呆坐在医院太平间的地上,眼前陡黑后低头一看自己又躺回到世无常的怀里,她恢复心绪,想对他说出亲眼所见,她心中甚至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说不定那人是自杀?可不等她说完整句,等她再次醒来之时,她依旧躺在冰冷的地上。方才的血迹有些干涸,新鲜流动的鲜血覆在其上,更加证实她的想法。   这个世界的往如烟,是自杀!   不是一回!而是两回!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走了吗?   往如烟迷迷糊糊中站起身,沿着刚才走过的路再次回到住院楼的大厅,依旧见到一名紧张焦虑的小护士跑近身。   “往小姐,您别突然不见啊!真是吓死我们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就是有人听见外面出现奇怪的声音,我们四下都找不到您,有些担心。刚才您不是在……”   “是的,让我再去看看他们。好吗?”   “这……”   “又怎么了?”   “没什么…可好…好像你身后有血迹。”   往如烟侧头往后望过一眼,回头对她说道:“我没事,走吧!”   “那我带您再去看看,您记得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谢谢。”   “没…没关系。”   往如烟待至天明,直到听说有人找自己,回到病房一看,那人自我介绍说是父亲的私人法律顾问。往如烟与律师交谈近一个上午,大约了解目前需要办理的一些手续,包括明日火化以及后续入土为安的问题。   送走律师后,她有些困意,浅睡不久后又被人摇醒,睁开眼一看,又是世无常。只不过这一次他雪衣白袍上沾染了不少血迹,看得出他应该与别人打过一场大战后不久。   “无常?你怎么啦?”   “我…我要你回来!”世无常不停地喘气,希望能呼吸顺畅几分,可方才一站耗费他太多灵力,一时间补充不过来。   “你跟谁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不知是看见失而复得的世无常,令她心情宽慰许些。往如烟埋头捂嘴笑起打趣他道:“真的很少见!”   “我跟你打啊!你看……”说罢世无常拿出他手中的花雨剑,“我把你的剑都夺过来了。那人真的有点强,跟你不能比。”   “那人?”往如烟低头看向自己血染的衣袍,怔怔地问:“你不会是把她杀了吧?”   “那是当然,不然你怎么能回来?”世无常皱眉笑眼答道,这两日难得顺心一次,能够笑一回。   “无常,没用的。”往如烟摇头道:“她会自杀的,她已经两回了,不在乎再多一回。”   “那我继续杀她!”   “不要了……”往如烟将双手抬起,将世无常的两颊固定住,两眼无神却强打住精神地盯着对他说道:   “时间不多了,我先说!记住,不要再杀她,因为在那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会好好安置那边,毕竟那里也是曾经我生活过的世界,是我的亲人。”   世无常抿嘴过后,哽咽道:“那我能做什么?我也不能失去你!”   “你好好跟她说,我们会找到方法的。这三百年来,我们不是一直在找吗?对她说,让她愿意回去的话,我便能回来了不是吗?”   “那要是…要是……”   往如烟动眉眯眼,嫣然笑着出其不意地凑近吻上他的清唇,将他的额间顶住自己的额头,含着泪闭眼说道:   “没事,我等你。”   世无常反应不及唇上的暖意,瞬间后感觉到她额前的温热,点头低声回答道:   “如烟......你放心,我会的!”   “你会什么?会再杀了我?!”   世无常听完赶紧抽身退步,站直立定后,冷意一瞬后笑道:“枉我们为你费心三百年,你却这般待她?你的良心……可会不安?”   往如烟没有听到世无常的回答,待她睁眼,却见手中的一把短小血刀,还有漫延在马桶边沿处,以及脚边地上一大滩鲜血。她猛地站起身,抬手瞧不见周身任何伤口。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留在那边。   往如烟无奈地摇头,打开洗手间的门,还好暂时没人发觉。自己悄悄地清理干净,再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火化时往如烟身穿一袭黑服,为了避免被人认出特意准备黑帽和黑口罩,当看着那扇门突然关上时,她心中剧烈震惊一瞬。霎时门内火光涌现,从门缝边缘的空隙处还能见到点点星火冒出,就像他们的灵魂在火光乍现的那一刻,便去到了该去的地方。   世无常听见同在一条船上的阮咏玲对往赋徇问道:“如烟呢?如烟没和我们一起?”   往赋徇沉默一会后回答她,“可能是她命大”   “怎么办?”阮咏玲小声哭泣着,“那孩子一个人留下来,多可怜啊!”   “没事。”往赋徇握向阮咏玲冰冷颤抖的小手,安慰她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要相信她,以后能过得很好。”   “可是…可是……”阮咏玲看向站立在船头的世无常,担心地问道:“世无常也来了,我们的如烟就真是没人相伴了啊?”   “您放心……”世无常转头,冷眉轻笑地看向蜷坐在船尾的两人,开口话道:“她很快便会来了。”   “你…你…是什么意思?”往赋徇愤怒地站起身上前两步,用抖动的手指着他道:“你是在咒她死吗?就算你死了,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啊!你生前可是……”   往赋徇有些不顺气,阮咏玲起身安抚他,对着世无常说道:“小常,这么多年来,我们待你不薄,也是看在你待如烟不错的份上。可今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说了什么?”世无常颔首笑着坐下,倚靠在船头悬挂的红灯木杆处,想起他刚踏上这里后所有记忆涌现至脑中的那一刻,缓缓道来。   “往如烟的命?她的命至始至终都是我的!这回,我要定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阮咏玲听过之后也开始气愤,转即疑惑地问他:“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不是世无常!”   这一次,世无常没有回答她,而是低头对着船下空无一物处问出一句。   “白姬,准备如何?”   “早已安排妥当,只等主公上岸。”   话音刚落,三人眼前依稀出现陆地岸边。这时,世无常才回头说道:“两位做好准备,我们上岸过桥。”   往赋徇和阮咏玲两人在他身后相觑而视,不敢多言。更令他们忐忑不安的是,眼前的世无常原本坐在船上时一身寻常西服,起身在抬脚踏上地府那刻。   “唰——”   一下子变成一袭盘领宽袖深黑绸袍,金色腰带挂在满身金丝缕线绘着繁缛绣纹的锦服上。头顶十二旒冕冠,垂白玉珠,导玉簪。他如今不仅仅是这一身衣着金纹黑服,连同头顶冕冠还有长靴佩饰等等,简直变成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不!他已经不是人!   待两人站上地府岸边,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暗境迷雾,便听见变装后的世无常对围合在岸边的鬼群说道:   “将此二魂新鬼拿下,速速推入轮回。”   “梦公记住,绝不准许他们托梦。倘若泄密,唯你是问!”   “遵命!”   “遵命!”   ……   往赋徇和阮咏玲顿时哑口失声,四目黯惧,眼睁睁地看着一众小鬼领命近身,拿下自己。世无常则火速赶往阎殿,走近白骨骷髅头棺内闭眼浅睡的男子,只见他们两人相貌相差无几,连身上锦服冠式无一处不是相同。那人感知到世无常的靠近,无力地睁开双眼,苦笑一声。   “你回来了……如烟呢?”   “我早了些,估计他们还没有找到那处。不过此次,我已见过她两人。”   “我知……可不知他们还需多久……”   “事不宜迟,先做融魂。”   “好……白姬?”   “白姬在殿外守护,你可还有事情交代?”   “罢了……开始吧!”    ☆、仙子   往如烟听见世无常起身问出的“良心”,不禁叹言冷笑道:“这是我的身体,得知重回她的方法,有何不可?倒是你可以问问,你的良心……”   “我当如何?”   “同门师兄情,我待你不薄,你却处处置我于死地!”   “只因你不是往如烟!”   “我才是……”往如烟起身念诀唤回花雨剑,再次摆阵道:“真正的往如烟!”   世无常见状摆摆手,“如烟说不要杀你,我不想再与你多费口舌。”说着拍出锦囊里的一幅卷纸,展开飄过她的眼前。   “你自己看,这是我们三百年来找寻金光玉石的踪迹。”   “金光?玉石?”往如烟不解地看向手绘地图上的众多标识,只不过有一处甚是熟悉,台阁往家后山?   “我要去往家一趟,确认实况。”往如烟御剑而起,翻身问过世无常:“你可要同行?”   世无常微含怒气,眉头蹙起道:“我怎会不同行,你这可是往如烟的身体,岂能容你擅自胡作非为?”   “我哪有?”   “还没?!上上回入魔渡劫,上回自爆元婴,这回你…又想作何?”   “我……”往如烟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朝一日词穷,御行如飞,头也不回地说道:“我还没想好!”   “你还想?”世无常御剑赶至她身边,怒不可遏道:“你还敢想!”   “你又能奈我何?”   往如烟一眼轻笑,目不斜视,直眼望向远方,往家宗阁。   “六师兄?你可知往家如何?”   世无常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话道:“我如今排行第五,往家没落悄无声息,这三百多年来我同如烟也再未此地踏入半步。你此次前往,切记小心为上。”   “嗯”往如烟点头默许,“师父排名又有变动?”   “上回大师兄与三师姐一同出山灭仇过后,芷荷灵一跃成为四师姐,经过三次比试,排名除了我和四师姐两人外,其余并未变化,你还是九师妹。”   “为何我是第九?不是应该是排名第十吗?”   世无常侧头看着往如烟皱起眉头思索一阵后,解释道:“往千城入魔你可知?”   往如烟回想起她眼看他堕入魔道的情景,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上次你自爆元婴离开后,他陨落了。”   “因何?”   世无常转头盯向往如烟,一字一顿地说:“是如烟杀了他。”   “什么?!”   往如烟一直觉得附在自己身体上的人不学无术,成事不足,没想过她还有会杀掉往千城的这种举动,一时间脱口而出。   “此事为禁忌,师父有令不得在你面前提起。这么多年以来大家都选择避而不谈,你且不可多事。”   “我知。目测到往家还需一些时日,若是你不放心,再说些忌言禁事也无妨。”   “唉……”世无常实在不愿同她多说一句,可她霸占往如烟的身体,一时言语不察,若是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往家三百年前一夕之间损失三名掌家能氏,元气大伤,经过这么多年沉浮,早已失去往日风光。谨慎起见,往如烟和世无常在枫城落脚时,各自套上一副傀儡皮囊在身,不运灵气,以马车代步直奔往家。   现今的往家作为台阁派势力麾下一支完全被人忽略不起眼的小分支,正堂大门外早已不复当年门庭若市,连正门都没有现专人把守。像往如烟和世无常这种不动用任何灵力的寻常二人,都可直接抬步入内,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倒是入门后从堂厅走出一位白发老人,说自己是往家在此处留守的后人,往如烟自报密诀证明其身,提出想去宗祠看一看。那白发老人也不曾怀疑有异,只是在引路之时,感叹几句。   “若不是大公子成魔,上一代宗主弃宗家不顾,暗自将大公子囚困在此处,也不会引得卓山派不满。当年派出两名弟子,将宗主和大小姐……”   那名白发老人回头一眼瞟向往如烟,估摸是回想起当日,脸色黯然道:“唉……他们后来又寻到大公子,却未带回卓山,而是立即杀之……如此,往家也只能变成这般模样。”   “为何?”往如烟追问道:“这些年怎会无人?”   白发老人摇头道:“得罪卓山,台阁也无心再加扶持。”   往如烟虽不喜宗主行事作风,但一眼看见家业凋零,不禁内心唏嘘。   往家……说不定会毁在我的手上啊!   “到了。”老人打断她的思绪,领她走进祠堂正门,“曾经常人难得入内一观,今日老生是糊涂了,一想到还有在外散修的往家人,难得念归往家。此番擅自做主,望老祖宗在上,多有得罪。”   往如烟在他喃喃自语之时,早已磕完三个响头,仔细地看着密密麻麻的牌位。果不其然,方才老人讲述的那三人都在其列,眼见为实后,令往如烟安下心来仔细观察四周。而在他们旁边,往如烟还发现父母和自己的牌位,同样在列其中。看来,往文峰早在命陨之前,就将她的牌位放置其上。   可她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啊!呵?   往如烟任凭那位老人念叨道完后,又领着自己走进阁厅内门,原来这里面还有单独建成一间供奉神像的庙宇。   “老生现在每日在此念经祈福,希望仙子能念往家尽心侍奉这么多年,能让往家延续。”只见白发苍苍的老人说着说着跪于蒲团上,像小孩一样弓着腰蜷缩着磕下头,往如烟无言照做过后,仰头仔细端详这一位仙子的容貌。   这哪里是什么“神仙”?这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样?!   当然,这事只有往如烟知道,毕竟她现在这副身子样貌与那人完全不同。她在往家早成为已死之人,估计那些当年知晓她拜入卓山的消息,往文峰而后这么多年来早就有意隐瞒,以给自己趁机下手扫清障碍。   真是老谋深算!   只可惜,身前为往家谋划,身后却得了骂名。   往如烟起身低头注意到老人依旧跪在蒲团之上,上前扶起他后问道:“宗主,请问这位仙子是何人?为何会供奉在祠堂之内,我儿时不曾见过此景。”   那位老人怔怔地望向仙子,再看往如烟一眼,叹言道:“竟然被你发现……是的,我是往家宗主,此阁只给宗主侍奉。唉……如今的往家,说不定会了结于我的身上啊!而供奉在上的这位仙子,正是我们往家第一任宗主。”   “第一位宗主…是女人?!”   “是的”   “那她因何而故?”   “无人知晓……”老人摇头说道:“只知她在世前便将宗主之位让贤于他人,逍遥修仙而去,不知后续。”   “也不知她是否修得成仙?”   “希望成了吧!”老人十指合掌低头话道:“如此才可保佑往家不亡啊!”   往如烟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人像,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甚至很想问问生前的往文峰,每每供奉与自己容貌相同的仙人时,到底有何心情?   可是这番情绪,她也无法与外人道出,世无常还在祠堂外等候,说不定可以先问问他这些年调查的东西。这里的事情,也可以一并查查。   道别往家宗主,往如烟提议暂时不回卓山,还想在外游历一番。世无常也不愿她的身份被人发现,给往如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这点两人不谋而合,眼见天色已晚,两人随意找了家客栈休憩两日。   一副皮囊的好处,在于无人识得二人。当初两人前去往家,虽说年数久远,可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年是否有往家人修得金丹元婴之上后,寿命可延长至数百年。不得使用灵力,导致游历只能借马车代步,遇事多为躲避,凡事小心行动。   可是无论他们多小心,还是出现意外之事,防不胜防。   这一日,世无常原本与往如烟住栈用膳,旁边一桌客人酒气上头,争执不下时其中一人随意将那人正坐的木凳一脚踢出,令那人仰头一倒。   “哈哈哈!还想跟我比,连屁股都坐不稳!”   那人自然羞愤立身,转头想去拿凳椅,只见被人踢歪的长条木凳卡在某人脚下。原来是世无常眼见木凳沿地飞向身后之时,坐着转身将脚一抬,将凳椅踩在脚下,不至于碰到自己和往如烟的桌椅。   无非就是一个寻常举动,可能那人顿觉脸面全无,又不能得罪羞辱自己的人,眼看世无常和往如烟周身毫无灵气。想得出他们是不愿被人知晓身份,便借着酒气仰头对上世无常,叫嚣道:“大爷我的东西,你还敢踩在上头?!”   往如烟和世无常在旁边一人动灵踢凳时,便知晓那人金丹三层。也对,在这种修仙界的寻常客栈,金丹期修为也算厉害的角色,看得出其他三人皆不敢得罪他。   往常这种情况,世无常纵使深知那人修为不如自己,也会不再多说一句,将凳椅推回给他。不动用灵气,仅凭气力也是无妨。可偏偏此时他不知为何,忽觉浑身燥热,烦闷不堪。脚下动作稍慢几分,低头扯了扯嗓子,面露痛苦神色。   往如烟原本等着他将木凳还给那人,却见他迟迟不动,这才发觉他的不妥。   “你怎么了?”   “不知!”世无常哑着喉咙说道:“热!我们先走!”   世无常说完刚起身准备走,往如烟同时叫小二前来,却被那人一手拦住去路。见他们两人低头小声两句,便想要匆匆离开,更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   “爷有说…让你们走吗?”   世无常不愿过多纠缠,抬手用力推开那人,另外坐在一旁的三人齐齐上前。金丹期的那位离往如烟最近,走到她身前挑眉一眼,奸笑一声道:   “美人?为何不给爷真容,看看你入不入得我眼。说不定,爷能给你个……”   他话音刚开,往如烟便想一招了结他,碍于皮囊在外,不愿多事。正当皱眉之时,听那人话说到一半止住无言,回眼斜瞟,见他已身首异处。待他倒下过后,颈边玉扇飞回手中,她抬眼一看,世无常方才一念动灵后皮囊瞬间消融不见,恢复真容。   白衣翩翩,卓山道袍。   围在身前堵着他不让离去的另外三人还来不及反应之余,见他对金丹期修士毫不客气地一击毙命,封喉不见血的招数吓得腿软。可惜他们想求饶的话音未开口,又见他的手中扇再飞一圈,三人扑扑倒地,碎成白灵消散无影。   往如烟以为这是结束,可世无常依旧痛苦得面目扭曲,全身绞痛不已,像是胸口闷热冲破身躯,恨不得完全吞噬他的理智。此时的世无常在往如烟眼里,是不知为何的癫狂,灵气盘展开至脚下疯狂飞转,巨大的灵气外泄导致店内众人纷纷张开结界瞬移逃离,有些修为太低抵抗不住的人则是瞬间幻灭无影。   往如烟一念唤出花雨剑,片片花瓣源源不断从粉色花剑身内飞出,将世无常团团相围作成茧困缚在当中。再把红雨剑拉长,再拉长,圈住粉茧拉出客栈飞身至空中,最后在空中做出金灵结界。   直到世无常发狂至无力昏迷不醒,她才撤出结界唤出小白驮他于背上,当她落地准备进店寻找掌柜的身影。因为前期巨大的灵动过后归于平静,有些胆大之人率先进店见她的第一眼,竟然皆先呆愣半晌,随后毕恭毕敬站在门外,不敢入内。   倒是掌柜微微颤颤地走进店内后,看见往如烟的第一眼,脱口说出一句。   “仙子大人?!”    ☆、仙子庙   往如烟随即回想起在往家宗祠里的那尊神像,微皱眉尖,拱手而道:“怕是掌柜认错人,在下不过是寻常修士,偶然路过此地。如今师兄身体不适,方才多有得罪,这赔偿……”   “不用不用,怎敢劳烦。”掌柜连忙摆手道:“仙子大人有所不知,此镇名为守城镇,再往北走便是佛域与魔域交界之处。相传此处在一千多年以前被魔族入侵时,有一位仙子大人以一己之力击退魔主,事后便离开此处。如今城内建有大大小小十余座仙子庙,仙子前往一观便知鄙人所言不虚,另有城外北边与佛域相连处、东北方与魔域交界处,以及东行百里左右与东域相隔的求仙崖处,各有一座仙子庙供奉着。”   往如烟转身瞟过一眼踌躇在外的看客,再回头对掌柜说道:“多谢告知。我随师兄先入内,不便旁人打扰。可知?”   “知,知。仙子这边请。”掌柜双手搓掌,在四面残壁的店内引出一条小路。   往如烟走进房间,反手关门后,看向小白背上昏迷沉睡的世无常,事觉蹊跷,更知此地不宜久留。稍作休整后,在桌上留下足够支付的灵石,悄悄从窗外御剑离开。   待世无常醒来,艰难支撑起身望向窗外,只觉着身处山青水秀间,往如烟踏步至竹筏之上。听到他的动静后转身一眼,下一瞬便行至他的面前,深叹一声。   “五师兄可否运气动灵,看看身体是否无碍?”   世无常闭眼运气,突然睁眼疑惑地看向往如烟:“怎么会?我……”   “我不知你如今修为,只知你三日前遭遇雷劫。”往如烟看出世无常终于醒来,内心松出一口气,浅笑而道:“所幸无碍,只是昏迷。”   “三日前?……”世无常低头停住一顿后再次问道:“我们离开守城镇已经三日了?”   “我们已经离开那里很久。”往如烟坐在床边,盯着世无常半晌,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有何不妥,才慢慢说道:“那日你我被迫显露真容,我带昏迷过后的你来到此处定陵界内休养生息。谁知你会昏迷至七七四十九日,突然雷劫所至,渡劫后你并未醒来,直至今日。方才,你运气过后可有不寻常之处?”   “除了入世的修为,其他与往日并无不同。”世无常说完忽然感到眼前一黑,闪过一抹身形残影,“噗呲——”,胸口陡闷,吐出一口红血。   “怎么了?”   往如烟紧忙坐起靠近,从身后扶住他的双臂,令世无常半靠着躺在自己的怀里。   世无常虚弱地摇头,“不知,只是突然看见一个身影。有些头痛,看来还需休养。”   “无事便好。”往如烟将他缓缓放置床上,起身后道:“你再休息几日。待你恢复身体,我们再一起去寻。”   “寻?”世无常紧锁眉头,实在不愿她再去冒险寻仇。   “寻…我的身世。”   “你的身世?存放你父母的卷轴不是还在锦囊里吗?”   “我已经烧掉了,我不能让他们再被人利用。”往如烟握紧拳头,抬眼望向窗外青山绿水,一字一顿道:“决不允许!”   “烧了?!”世无常胸中闷出一气,又不知为何感到浑身无力,索性闭上眼睛问她,“那你还去找什么?”   往如烟回眼低头看向他,不以为然地话道:“我是为了保护你,才留在此处。待你身体好转,我们各自分道扬镳。况且,你也不愿与我同行,不是吗?”   “不行!”世无常突然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能离开我!”   随后又觉得头昏脑胀,不得不倒下喘气,却依旧紧紧握住她的纤纤细手不愿放开。反观被他冰冷的手掌包裹住温热小手的往如烟,却是脸红一片,晕颊满天。   这个人明明杀过自己,可为什么他一句不能离开,自己却乱了心智。何况,他想要不离开的那个人,又不是自己。   一念想到此处,往如烟顿觉无味。见他昏沉睡去,将他的手退下。   默默不言,踏筏离开。   世无常醒过后的这几日不停地做梦,他从未如此混乱过,可醒来却不记得任何事情。只知道那种愤怒至无力的痛楚,却不知所为何事?   终于缓过之时,他强制封住自己的神识,不再入睡,也不会被梦中情绪影响。如此有过几日,他才得以解脱,恢复完全。   看着往如烟手中的灯笼,世无常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为何每回都用如烟的东西,毁了她的伞和画卷,现在又来打她的灯笼主意?”   往如烟斜眼使出微眯的眼色,回答他道:“当初你一直昏迷,我也只能就近选择此地。如今你要是心疼她没了东西,大不了我去看过仙子庙,再陪你去隐陵界。”   “仙子庙?那是什么?”   “我怎会知?”往如烟率先走出洞口,“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世无常一言不发跟着她,见她不知何时给自己做出一顶白纱帽檐挡住面容,在枫城寻出一辆马车往北走,直至找到崖边一座孤零零的庙宇。   “仙子庙”   往如烟走下马车后,抬头看上一眼牌匾,还真有这庙?!   看得出此庙年岁久远,匾额上方斑驳红金漆上落尘厚厚一层,四下也见不到来往的人,可庙堂间正中处的香火却没有断过。世无常跟随往如烟一踏进庙内,便看见案台上供奉的人像,与往如烟相差无几,惟妙惟肖,连他都挑不出有何不同。   “你可知…她是谁?”   往如烟听出世无常言语中的抖音,转身回答道:“我也不知她是谁?不过我在往家宗祠里见过,被告知她是往家第一任宗主。”说着仔细打量起这尊“仙子”,雕刻在石台上的她面容清淡,似笑非笑俯视下方,立像身旁,半躺着一只麒麟灵兽,往如烟回想在往家所见时,并未出现这等灵兽。唤出小白相比之下,不过七八分相似。看来,纵使这点区别,单凭相貌而言,加上往家立宗已超过千年,这位仙子很可能是在离开往家后得到的麒麟。   世无常将这庙宇里里外外看过三遍,发现香火烧尽后又重新出现,再次燃烧殆尽,又重现,再尽。直至西落日头,斜阳垂暮,求仙崖漫延无边的纱雾尽染成鲜红,孤庙残影拉长至缥缈间,渐成虚无重影。   半轮金月倒挂当空,浸出柔光洒向庙殿内。微弱的烛火飘飘闪动,在乍明乍暗间忽闻风声起。   往如烟笼了笼衣袖,抱上小白走近马车,回头说道:“今夜找一处地,明日再去其他庙里看看吧!”   世无常闻言跟过来,“为何不在此休憩作罢?”   “我不喜此处崖边。”往如烟抬头望向明月,仿佛想到无尽心事般,“罢了,还是连夜赶路吧!”   两人并未进城,而是沿崖边继续趁着夜色北走,直至前方不远处火光高起入霄,像是将空中浮云一并灼烧。不由得使他们停下脚步,躲在一旁迎着光线暗地观察后才注意到,那火焰只是在庙外燃烧,未波及殿内仙子人像。   “果真有灵力相助?”世无常看过往如烟一眼,见她面色从容,悄然说道:“方才庙内香火熄而复燃,此处依旧如此。你看,这里四下同样无人。”   往如烟从窗沿处冒头望观过后,回他道:“那里明明站着两个人,我不便现身,你前去试探一番。”   世无常听过她言便思前想后,可实在不愿离开她的身边。   “我担心还有旁人埋伏,不放心你一人在此。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你……”往如烟扶额长叹,“你可真是……”   索性干脆起身走下马车,将小白唤至身后,一身白衣纱帽,大大方方地向燃烧的庙宇走去。   “什么人?!”   其中一名身穿黑袍者率先发现往如烟气息,惊觉喝道。   “在下与师妹偶然路过,不知阁下在此,失敬失敬。”世无常未等往如烟先开口,瞬移至她身前作挡,拱手而道。   “我等二人奉火王之命在此处烧庙,劝你绕道而行,莫再多管闲事。”另一名同样身着黑袍者开话,言辞令色,不容旁人多说一句。   “火王?!”   往如烟与世无常同时皱眉,在曾经认知里的确没有出现过这等人物?   “好好的庙,为何要烧?”   往如烟抬手将世无常拨开至身旁,上前一步问道。   “都说别管,这是……”   “别废话,上!”此二人不知到底是何人打断另一人的言语,只知话音刚落,他们俩先后展开灵气盘,令往如烟和世无常心中一惊。   通体幽黑的魔气一霎眼间竞相绽出成线状散开,聚拢,再开,再收拢至脚下一蹬,各自手中握约三尺黑棍,夹挟厉风直奔上前。   世无常将龙骨玉扇剑散成十余页巨石玉片先作一挡,确保往如烟安然无事时,喊出一句:“如烟,小心点,别碰黑灵!”   下一瞬换回两扇玉叶拿至手中成青翠玉扇相交一划。   “呲呲呲——”   音至,剑飞入眼。   由玉扇页片交碰处划出一道道银光,在茫茫黑夜里被火光映得通红,刺向近身的两人黑袍中,隐没消失。    ☆、佛域一   世无常曾经见识过往千城的黑灵魔气,往如烟却是第一次遇上魔域的人。不知被漆黑魔灵沾染后的灵力有何变化,所以当她在世无常的巨扇后使出花雨剑,片片花瓣飞落至他二人身前时,却由粉色忽地被裹挟成黑色花瓣反攻上前。虽然尽数皆被玉扇所挡,可扇叶的颜色竟然从青葱玉石变成墨翠色,沾染魔气的扇灵倏地变回一把寻常玉扇。   扇回形,小白飞身而上凌空翻滚出一个筋斗,作出结界继续挡住急飞入身的黑瓣。世无常无法应敌,只好使出一招龙呤。   在他手中未被完全黑化般深翠碧绿的扇面间,飞转流动的白灵凝实显现在扇上的白龙,两眼竟被黑气浸染,平添几分暴戾之气。一扇而下,白龙一声怒吼飞离扇叶,拉出丝丝白灵雾线中竟然藏有黑灵魔气,刹那间魔气浓郁弥漫,引得黑袍下的两人惊悚万分,萌生退意。   其中一人语气严峻,悄悄传声给对方道:“你我等二人今日只是奉命行事,不宜惹出这般是非。”   “不如即刻回去复命!他魔气外溢,说不定会引来更多人,不能硬拼。”   “说得甚是,我们撤!”   往如烟正意外世无常为何如此,眼见对方离去消失在夜里,念诀小心收回花雨剑时发现自己的粉剑上,同样隐绕着层层黑雾。   “如今这……怎么办?”   世无常听闻,低头盯着自己的扇剑,一脸无奈地叹气道:“没想到会遇上魔域的人,此剑休养一阵便可,只是此地不宜再留。”   往如烟点头认同他的话语,“我们前去北边那座庙里暂避一宿。”   说罢念诀收没小白,屏息行至马车前,以车代步赶夜至与佛域相接的仙子庙。此庙与此前两座庙宇外形风格皆同相仿,只是他们刚抬脚还未入内,便被两名小僧以双棍作挟,耳边听闻两声。   “大胆魔徒,敢胆毁庙!”   往如烟与世无常面面相视,不做解释,迎面展开自己脚下的灵气盘,一金一银流转于庙门前。   “阿弥陀佛……”从庙像后方背光暗处缓缓走出一名僧人长者,一身黄衣纹绣佛袍,一手自然垂落在身侧,一手并掌立于胸前。云淡风轻抬眼而道:“两位施主魔气浸体,深夜到访此处,不知所为何事?贫僧乃净空寺…寺…寺……”   当他走近两人,抬头正眼直视地对上世无常的那一刻,惊讶得不敢继续往下再说,连忙轻咳一声,改口道:“不知施主是……?”   世无常横瞟一眼往如烟,在纱帽遮掩下不知她有何表情,只好拱手话道:“大师,在下卓山派轩天道人座下第五弟子,世无常。此人为第九弟子,我的师妹,往如烟。原本在外游历,方才与两名魔域人士交战,不慎沾染魔气,不愿与人多言解释,想进庙一避。不知是否行个方便?”   “原来是卓山门下,贫僧乃玄空,今日与两名徒儿游历至此。同是借避一宿,两位随意便是。”   玄空大师话音一落,站在门前的小僧双双收棍退至庙内两侧,作势把守。   “玄空大师实在客气,”往如烟随着世无常入内,盘腿落坐于团蒲上,抬手脱下纱帽时看得出玄空大师忽然露出惊叹的表情,含笑而道:“方才两位小僧误将我等当作魔徒,并认定我们想毁庙。不知大师可否知其一二?此庙供奉着的是何许人也?魔域又为何来人烧毁此庙?”   往如烟的一席话不由得令世无常侧目称赞,他有所疑虑但并不如她这般敏锐直接,听她一说,好像这位玄空大师的确知道些隐情。此时的玄空大师却陷入沉思之中,他眼观面前这二人坦荡磊落,言语犀利,问过后也不慌乱遮掩,仿佛静待自己开口。   “一千多年前的往事,亲历者只有贫僧的师兄,现今的净悟方丈才知晓。曾经贫僧机缘巧合下得以幸与此仙子有过一面之缘,同样还有昔日的魔王。只不过……”玄空大师再次看向往如烟和世无常二人,一时连番叹气不敢直言。   “大师但说无妨,我们也是为寻此而来。”往如烟深知其中必有隐瞒,告知玄空大师此话,无非是宽慰一句而已。   “此仙子的确不知是何人,只知她与魔王积怨颇深,而魔王……如同仙子与你这般容貌相仿一般,他当年同样与这位世道友的外貌相差无几。至于那日的详况,还需前往本寺询问净悟方丈才得以深知。”   “多谢大师相告,那师兄…”往如烟侧身对着世无常说道:“不如我们明日启程前往佛域,如何?”   世无常对视一眼,见她娇小的绵柔浅笑映在烛光中,有一种令人舍不得触碰的温暖。可转念一想,这副笑容下却是另外一个人,他顿了顿心思,内心琢磨着倘若那魔王当真与自己容貌相同,这事说不定有其他牵扯,点头默认道:“无妨,我也很好奇当年的事。不过大师,我还有一事相问。”   “何事?”   “我与师妹在外游历三百年,走遍中域各处,竟然不知此处有这等仙子庙,更不知这世间有火王这位人物。不知大师可否清楚?”   “唉,贫僧如今将两名徒儿带出游历,便是为他们修炼身心而来。此间的修仙之人大多眼观己身,不问旁事。何况人人得以修仙,旁人又何必在意前人神仙事迹。这仙子庙只因曾经对守城镇有恩,故建在此处,如今也年久失修,不得不以法力保护。至于你说的火王,据贫僧所知,他原是昔日魔王旗下金木水火土的五大天王之一,如今统治魔界上万年的魔王突然不知所踪后,各派势力重新割据,而现在正属这火王风头最盛。”   “那他应该感谢这位仙子才是,为何要烧毁庙宇?”往如烟不解,继续问道。   “这…就不得而知。不过魔域的事,众人也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而已。”   “多谢大师指点,对于建立此庙之经历,大师所知何事?还望相告其来历。可否?”   听完世无常的话语,玄空大师笑道:“此事贫僧的确知晓一二,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天明时分,往如烟与世无常告别玄空大师,他临走时留下一张金箔薄纸般的信物,告知俩人极域之大,待越过北门到达后拿出此物自会有人引路前往寺内。往如烟谢过,继续以马车代步途径若水城,连赶两日才入北极域境内,此域主由净空寺管理,又称佛域。   待二人在若水城将马车安顿妥当,从热闹非凡的城门走出,沿着门外雪墙攀爬而上长长的阶梯,穿过高耸入云的北门。最先映入眼帘,是脚下如求仙崖边的雾气般延伸无尽的白色霜雾,不过与雾下令人不敢再往外踏出一步的崖壁不同,白雾下方依稀可见坚硬如岩石在地的冰面。近处眼观空无一人的佛域,远处不知尽头是连绵无止白雪皑皑的高山。两人明明一身白袍,却并不觉得有多清冷,就连迎面风霜刮在脸上也毫无半分寒意。   往如烟试着伸手捕捉风雪入掌,可它们仿佛有灵性般,绕着她身边飄然而过。待她从锦囊中拿出金箔,踏上冰岩,体内金灵自然而然在脚下呈现倒映。她看一眼自己的金灵,与寻常无异。反观世无常的白灵,同样在映出银白雪色,只不过竟有微微黑丝环绕在外,不由得令自己心中一紧。   “师兄,你的白灵有异,可知?”   世无常听过后低头一眼,并未发现有何异常,摇头而道:“寻常白灵,何来有异?”   往如烟刚想说出什么,眼见脚下出现一面黑影,随着阴影越来越大,直至展现于面前才看清,一整片约长宽一丈流金晃动的薄如纸面般细方薄盘悬空于冰面上。而她的手中金箔不知何时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金薄上出现一位盘坐着身高不过一尺的小金人,用纯金色细小的手指直指向前方,艳阳下闪动发光,更闪耀的是他的两眼,此时正炯炯有神地对视着他们,再望向远处,来回转头。手指不停抖动两下,双眼又望向前方,默无言语。   “师兄,上去吧!可能这就是大师所说的信物罢了。”往如烟一跃而上,盘坐在侧,世无常随后抬步飞上金薄。   金薄方盘徐徐上升至云中,往如烟一回头可隐约看见中域砥柱——卓山通天巨石柱。往前在一望无际的雪山上行过半日,终于见到在偌大极域里,白茫茫一片中连绵于山脊间的数间金顶,每处在烈日下隐现佛光。而这其中有一处佛光最甚,正是眼前这座小金人指尖所向之处。   待金盘行至此殿前,便重新化为金箔出现在往如烟的手中,往如烟手持金箔,落地细观。脚下原本岩石台面上,因她落脚时竟然重现冰面,倒映熟悉的金灵在脚下其间。同样反观世无常,他感觉绝无异样的白灵,往如烟却清晰可见魔气在内。   “阿弥陀佛……”从殿内走出一位老僧,身穿云锦宝莲纹妆花缎□□,金线细密编织在间令他周身仿佛绕现佛光。他缓缓踱步走出,一如早知他们会来到此处,合掌颔首继续说道:“玄空师弟已来信告知老衲两位施主之事,若能相助,定当竭力。”    ☆、佛域二   “净悟方丈所言,在下感激不尽。”   世无常合掌颔首说完,抬头恰好看见净悟方丈一抹转瞬即逝的微愣眼神。   三人走近殿内偏门,往如烟便先问起仙子庙的来历。“净悟方丈,在下曾在往家宗祠内见过此仙子身像,听闻宗主提及,此人为往家第一任宗主。不知此人,是否就是仙子庙内供奉的那位。”   “如果当真同你所见,那位仙子便应该是同一人。当年她全力抵抗魔王入侵时,便自称为往姑娘。只可惜那时的老衲修为不足,力挫魔王之时,以往姑娘散尽千年修为作挡,直至两败俱伤。”   “方丈所言的魔王,昨日玄空大师提及时,得知那人与我样貌分毫不差。今日方丈本人所见,是否当真如此?”   净悟方丈仔细端详眼前的两人,先是紧锁眉心陷入沉思,随后摇头笑而不语,再次斟酌后才答道:“在一千多年前的那时,绝不会想到,老衲今日会与你们二人如此同坐,甚至相安无事谈话的情景。若是问人相貌如何,我只能说形同真人。可若问神色之事,我只能回答……全然不同。”   “这…是为何?”   世无常听罢喃语一句,转即改口道:“当日之事,可否请方丈详细告知其中密事。”   净悟方丈摆手言道:“哪里有什么密事?不过是年数久远,无人知晓罢了。那时老衲不过一名寻常小僧,在外游历路过守城镇,准备过几日经若水城归门。谁知当日恰逢魔王带领一众人等在镇上寻人,旁人只知魔族越界占领此镇。不过据老衲所知,他是前来寻人,而所寻之人正是往姑娘。当时老衲偶遇往姑娘,随后再见魔王,至此两人大战一场,魔王下落不明,往姑娘为老衲所救。可终究无法救她,不日过后她便不辞而别。直至今日,终其未再能相见。”   “那时她的伤势,当真无回天之力?”往如烟不知是不是当日宗主的暗示,她一直期望方丈口中的往姑娘飞升成仙,而不是落得这般下场。   “千年修为一夕散尽,纵使她能再回来,还需再等千年。所以老衲方才见到你的第一眼,自认的确以为是她。不过细看之下,神情又不太像。”   “那日之后,魔王至此消失无影?”世无常总觉心中有疑,不得深入细问,只能旁敲侧击道。   “佛门自立于北极域境内,便从此与魔域相连,若要守住自身不被波及,往往需知根知底才是。老衲也是据曾经在魔域内的探子回报,近千年来魔界群龙无首,现今暂以火王势力最强。”净悟方丈说完又看向往如烟和世无常两人,思索良久,寂然无声,感慨之色显于言表。   “方丈有何所虑?所言便是。”   往如烟看出净悟方丈的欲言又止,“我们本为此事而来,若有探得一息的机会,定当竭力。”   净悟方丈叹气一声,“近日有一名孽徒魔障显现,不得以必将他送入魔域。老衲看得出两位心中疑惑不解,若是自愿前往魔域一探究竟,说不定会得知当年隐情。只是,从此极域经落河下至魔域后,定成有去无回。如若想回到中域,必须再渡修仙河,重登求仙岛,方能自东域照灵壁上求仙崖至枫城进入中域。可修仙之人一旦进入魔域,此界与修仙界完全不同,身处于混沌之域,经过此域后落入修仙河便成灵魂与凡体分离之态。期间倘若意外身死则不会道消而亡,却会因身死而灵魂没入河下冥界,由阎王掌管轮回生死。所以这其中隐情,是否当真值得两位前去险境,还望三思而后行。”   “多谢方丈告知,那方才所说的探子回报?又是何人?”   “不瞒二位施主,正是曾经佛门内因修炼堕入魔障的弟子,有人入魔泯灭心智,留在魔界。同样会有人警醒幡然悔悟,坚定心智重回极域。正所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皆以人心而起。所谓探子,无非是这些身坚志强之人,重回佛门时带回些许消息。”   “方丈,我还有一事不明。”往如烟说罢瞟向世无常座下一眼,再继续问道:“为何我一进佛域,便能观见师兄灵中有魔气,他却不得而知?”   净悟方丈转眼看向世无常脚下灵气,再看过一眼往如烟坐下金灵,点头作答:“此为佛域独有的现魔石,与东域的照灵壁如出一辙,每人一旦踏入佛域,脚下若有丝毫魔气皆会现形,本人却不得而知。其实有所不知,你脚下同样有魔气,只是…你师兄并未告知于你。”   往如烟惊讶地望向世无常,见他低头隐言不语,反倒是往如烟再三问及,他不得不一改常态,郑重地对着净悟方丈解释道:“师妹曾在渡劫结婴时有所魔像,所幸元婴期后并未加深,不足以为惧。”   净悟方丈点头笑道:“施主着实多虑,若当真进入魔域,有魔气护体反而更好。不然,为何老衲会告知两位这般实情?”   往如烟与世无常四目相对,恍然大悟,两顾无言。最后还是由净悟方丈开化他们,再次说道:“当年魔王为何要寻往姑娘,老衲不得而知,往姑娘又为何会对他恨之入骨不得不杀之,老衲也不知其所。或许,那里会有答案。又或许,这世间都不曾有其真正的答案。”   “多谢方丈解惑,我愿前往魔域一探。”   往如烟起身拱手,躬身诚恳深深作揖,颔首话道。世无常闻言连忙起身,随后说道:“在下愿同师妹一起前去,望方丈成全。”   净悟方丈点头一句,“那就三日后启程前探,望尔等二人平安而归。”   “多谢方丈成全!”   “老衲实在不敢当谢。这三日暂住本寺,稍后会有弟子前去告知此行琐事,也算是尽力相助一程。”   “多谢方丈”   ……   三日后,往如烟换身卓山白袍,一袭黑衣红裙现身,世无常同样换装一身黑袍,两人分别见到那位所谓显现入魔的佛门弟子,净慧小师父。见他不过十来岁的小小年纪,身体单薄得撑不起刚换的黑袍。额前面色纸白,眼神闪烁不定,时不时低头看向脚下。跟随净悟方丈和一名僧人见过往如烟和世无常,一行五人徒步走上雪山,先是依稀听见落水之声,他心中便开始退缩,全身抖动发冷。随即眼前出现一处流淌冰河,涓涓流水飘浮在碎冰白雾萦绕的山间,恍如银河倒挂悬空在面前。走近后听见更多潺潺落下山边的淙淙水声,踏上河边台阶,当眼见金竹船筏停在岸边时,他原本有气无力的头额瞬间耷拉落下。这种细微的举动,像极了貌似做错事情在一旁等候发落的犯人,又像是对未来的充满恐惧而不知所措的小孩。   “不用担心,要对自己有信心。”   往如烟一眼便能瞧见他的魔气,说实话,与世无常相比之下只多不少。这种人在修仙之路上心智不定,此时不显,未来更容易走火入魔。如今前去魔域历练一番,如同致以死地而后生。若是不成,只能惋惜于此,往如烟自然不便露出这般神情。对于她来说,比起纠结入魔这等小事上,她更在意的是她这副能够穿越不同世界的身体,和具有相同容貌的仙子来历。   “多谢施主。”   净慧唯唯诺诺地对她道谢,最后一个埋头走上筏舟,回头再望一眼岸边师父和师兄,眼里无声地涌现出星星泪光。   “没事,有我!”   世无常这句话原本是对着往如烟所说,说完后才想起她不是往如烟,也收不回这话。反倒是净慧如同得到莫大安慰一般,挪步至世无常身边,依靠上前,得以静心。   往如烟听闻微微一笑,转身对岸边的净悟方丈作揖道谢。   “多谢方丈成全。”   世无常同样拱手谢道:“他日若能再回中域,定当前去拜访方丈。”   净悟方丈合掌还礼,最后看一眼蜷缩在船边的净慧,告诫他道:“净慧,魔域历练,为师同样希望你能安然归来。”   净慧起身双手紧张地搓动一番,再十指合掌颔首而道:“多谢师父……”   往如烟笑过一眼,落坐后将身体斜靠在船侧边,手肘随意撑着船沿,掌心托住下颔。仿佛刚才世无常的“没事”不是对自己说的那般释然,至少她心中明白,他的确如此作想。   他所说那句话时心中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并不是自己。   “启程!”   净悟方丈单手立掌竖于身前,另一只手抬掌落至身侧,脚下灵盘乍现后收敛于体内,周身金黄灵气飄于周身。往如烟与世无常只在经书中得知佛修之人灵气为金黄色,修为越是高深,与金灵色泽越呈相似。眼下乍看好似相同,再细看过后便会发现与往如烟体内金灵的确有些不同,而他则是闭目将侧身的合掌用力聚灵,同时掌心向上徐徐升起。   眼见面前无数飘在落河水中的碎冰渐渐聚集至船下,支撑起三人同坐一舟的金筏悠悠晃动着,仿佛在他掌中一般缓缓升高。升起到超出立于岸边两人的头顶上方,约一丈之处的高度时,碎冰开始慢慢地沿船舟边缘覆盖其上,直至净悟方丈抬眼不见船边金竹。随后深吸一口气,汇灵于丹田处,再将掌心翻转轻轻落下,河中碎冰顺势纷纷落下融化于水间。   金筏舟内,空无一人。    ☆、落河   在碎冰覆盖至船沿时,往如烟忽然感觉手臂间传来的一阵冷意,刚收回手不及扶稳。船筏倏地落下的当刻,还是落在原地,岸边却不见净悟方丈和净慧的另一位师兄。   “咦?!”   往如烟继续将手撑至船边,观察四周与方才情景无异,唯一的区别是,原本停在河边的金色竹船已经行至落河中央,依着由上至下的山群地势缓缓滑动。   往如烟难得有兴致瞧着雪山丛林间错落极致的风景,莽莽峡谷在皑皑山间随着清泉流淌,将手指尖划出舟外,惊奇地发现身旁溪水淙淙的水流好似前仆后继地向下滚动着,细观下竟是推动行驶的金船更快流动的神来之笔。每到一处分流叉开之地,还有河边标识指引,多数地名她都不得而知,此时船会自动停在当中稍候片刻,再自动寻出一处继续漂流下去。她闲来无事,看过一眼端坐在对面的两人,世无常正闭目养神,净慧虽随着他在闭眼,可他紧张的神情,令微闭的眼帘不停眨动。   “净慧小师父,请问如今我们还在佛域吗?”   净慧不知她突然间发问,怔怔地睁开眼,忐忑看向周边,微微点头道:“是的,我们现在还在佛域的落河之上。”   “唉,不知还要多久到能到魔域?”   “这…这……”净慧不知该如何作答,此时的他更希望一直在落河上漂流就好,不要进入魔域。   行过两个时辰,船行至又一个分叉处,稍作停留时,往如烟终于看见她知晓的一个地名。   “守城镇”   可此船稍作停留后,却往另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方向行去。   “哎?!五师兄,这里可通往守城镇,会不会……”往如烟正喜上眉梢,起身指着一旁支流,结果身下的船筏却反向而行。   “怎么回事?!”   往如烟一句话令世无常终于睁开眼道:“我们要去魔域,自然不与守城镇一道。”   话音刚落,三人却被面前的一番情景同时震住,眼看落河所至前方空无一物,像是断崖,不消片刻船中三人已经抵至崖边。   果真如此!   金竹船筏沿崖边百丈余高的瀑布飞流直下!   正当往如烟双手扣住船沿,准备俯身冲下时,天空忽现黑浓滚雷,快速准狠地劈至世无常的头顶。   净悟方丈遥望东边黑雷隆隆,摇头叹声自言自语道出一句。   “没想到…他真是魔王……”   往如烟见黑云罩顶之时,先将净慧拉至身后护挡,话道:“小师父,此船如若被毁,我们是否还能到达魔域?”   净慧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巍巍颤颤地回答道:“从未听师兄们提及过金筏会被毁,若是没了此筏,我等如何找寻域中门派?”   “也是!”往如烟自叹一言后对世无常喊道:“师兄若能运灵,不如御空渡劫,切莫不可毁船!”   世无常闻声一念动灵,眼下全身竟被飞溅而下的水雾定住不得动弹,连话语也无法说出一句,只作摇头。如此硬生生地接过九五一共四十五道黑雷。待雷劫过后,金船如一叶飘入水中般平稳地落入崖底河面,船的两边竹制金筏自动散开摊成一叶筏舟,三人站立于舟上。往如烟还能闻到世无常劫后身上的一股焦味,索性他身着黑袍,乍看之下与方才并无不同。   入世不过十日,一朝踏入魔域;黑云雷劫完后,世无常升至返虚之上,不知何等实力。   “这个雷劫,还真有点多啊!”   世无常眼见刚入魔域,方才落河遭遇意外,此时三人之间气氛有些尴尬,自己先开口话道。净慧依旧被往如烟护至身后,不过此时的他不再瑟瑟发抖,而是两眼直勾勾盯上世无常,一言不发。   往如烟见危险解除,盘坐后道:“你也知入世至返虚需经历九五道雷劫,通天后则是九九道雷劫。我刚才并没有数,不过如今你修为必定在我们三人中所属最高,凡事要多担待些。知道吗?”   世无常哼出一抹冷眼,“不用你说,我也如此。”   话音刚落,他黑袍下腰间银蓝绸缎锦囊内不知何物在发狂地上下抖动,念诀一瞬,飞出一瓶青白瓷樽药瓶。   “这是…什么?”   往如烟问出一句的同时,世无常伸手握住白瓶道:“此乃往千城陨前交给如烟之物,可能曾经沾染过他的魔气。今日刚入魔域,恐被此等影响。”   “她的东西,为何会藏在你的身上?”   “我…”世无常绝不会说不愿让她重忆此事,只能答道:“我还没来得及归还给她。”   “哦?是吗?可你曾说他是我自爆元婴后陨落,可见足足已有三百余年。来不及?我看你是不愿吧?”   “你不要血口喷人!”   世无常紧拳而握,可另一只手中白瓶内的丹药却依旧能够冲瓶而出,往如烟见后心中凛然喃道:“金凤血莲丹?!”   可明明是彤红的血丹,在冲出瓶口的那一刻,将周边黑魔雾气尽数吸进丹内,不过瞬息间已变成黝炭般的黑丹。只有丹间丝丝金线不减色泽,显得格外耀眼。   正是此等变故,让往如烟与世无常瞬间凌冽神色浮上面,再无暇顾及丹药之事,而是同时打量四周。连净慧的不寻常之处,令两人暗自警觉起心。   此时筏舟原本应该身处落河直下所至的流水之处,可他们身后并无轰隆水声,更不见崖底任何石壁,反而是一片雪白雾气笼罩无尽之域。身处与无论是中域,还是雪域烈阳下的魔域,唯一不同之处只是脚下的河水,不如常见般清澈,而是呈黑魔雾气缥缈在脚边。此时金船已经变成金筏,约长八尺宽三尺的金竹平筏在安静的水面缓缓向前移动,竹筏前方多出一根约等身人高的金竹所立,顶端悬挂着一顶金箔圆盘。往如烟起身走向盘前抬头看过一眼,金煌煌的盘面中央只有一个通体墨黑的“佛”字显在其上。见过佛字后,她顺着目光远远瞧见身后茫茫水雾之间,隐约发现不知是何物的一个黑物藏在空中,看似悬挂,又似倒立。   此时往如烟刚想问起净慧一事,瞟眼一见恰巧离金筏十丈有余处有一处拱门,门侧立身两名黑衣长袍人士于黑筏之上,应是看守此门,门牌上方写着“通守城镇”。此等二人瞧见不远处筏舟上的三人,并未出现剑拔弩张之势,反倒是窃窃私语,而后哈哈大笑,用甚是不屑的眼色注视着他们。   世无常紧锁眉心,自他渡劫已过,进到魔域后,便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有所燥动。往日他强制封住的印迹,随着他修为提高,神识强大后,逐渐力感不支。   往如烟看过那两人并无上前攻打之势,再回头细看那空中黑物,却见它渐隐没于白雾间。她无过多在意,问及净慧另外一事。   “净慧小师父,此筏能否直接将我们送至魔域中贵派的金王殿?”   净慧对着往如烟点点头,再看向正埋头苦思无果的世无常,念诀唤出一张金光结界展至筏舟上方,十指合掌说道:“两位施主,是否能进金王殿我不得而知,不过魔域佛门的确为金王所护。路途遥远,请动灵观一眼灵气盘是否无碍?”   往如烟与世无常照做过后,各自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皆有魔气萦绕,比前几日浓厚更多。如今往如烟才得以明知世无常的修为,在他绽开的九瓣灵线上,已有七片呈现晶莹透白的灵气,只剩最外的两片散出薄薄白灵。随着白灵气盘同时出现的,还有覆在外面的黑魔雾气,将白灵渐渐收回体内,一眼无法再瞧见他的灵盘。往如烟如今只停留在入世初期,收不进灵盘入体,不过她金灵之外,同样有魔气环绕。   净慧同样念诀动灵,而他黄色灵气只在周身显现,同时魔气覆盖在身,基本上完全盖住灵光。   “原来净慧小师父是金丹期,小小年纪有这般修为,实属不易。”   往如烟说完内心暗叹可惜,却听见世无常在一旁双手负于身后,瞟她一眼话道:“你如今此等修为,也是实属不易。”   “我知你的意思,你放心。在这里,我不会乱来。”   世无常听她此言,终于安心得长吁一气,转头对净慧说道:“净慧小师父,我们已观灵,你可将结界撤下无妨。”   净慧依旧合掌颔首而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如今修为末微,若是没这结界掩护,只怕活不过寻到门派之时。”   往如烟点头认同道:“那好,若是你灵力不支,我便来做结界。”   净慧微笑默认,世无常见状也说一句:“为何让你们来?我修为更高,我来不就成?”   净慧听闻过后却收敛笑容,欲言却止,只作摇头。   往如烟见过微微浅眉一动,眼帘转向世无常负手站立的模样,轻笑一声,道:“师兄若是做了结界,恐怕我们三人都活不过那时。”   “什么?!”世无常皱眉一眼,压低声音反问道。   “难道你不知,何为树大招风么?”   往如烟话音刚落,便听见结界外熙熙攘攘的喧哗声,不由得向筏外望过一眼。净慧很是自然地将结界做出内观外成透明状,往如烟对他相视而笑,看向这人声鼎沸的魔域。   所谓魔域,实际是中域修仙界对它的称呼而已,只因魔界与妖界人士不得飞仙,所以东域之东外被统称为无域界。此界在黑水之上,冥界在黑水之下,界中有九座孤岛与现世人间地域相连,因此魔域并没有严格的域界。   在往如烟看来,此处看似和寻常城镇无异,除了并无道路在脚下,只有魔气醇厚的墨水黑雾。客栈酒馆全是舟上楼阁,众人皆以竹筏代步。竹筏颜色如一,放眼望去皆呈墨黑,与水色相似,看着像人们皆踏于水面之上。有些竹筏前端立根竹柱,上面刻纹却特有不同,各自代表不同门派所属。   船边忽然传来刺耳地嘲笑声,“嘿嘿?又有佛门小弟入魔,哥,我们不如也来劫一道?”   “别去!”另一个声音响起,“此船为金王所护,切莫生事。”   “怕什么?之前不是也有人破开结界,我们都看着他们吃掉过那几个佛门弟子吗?”   往如烟听闻两眼愣愣地望向净慧,发觉他心神不稳,见他手中虚抖一瞬,面色苍白,紧咬薄唇。正对上往如烟的怜悯神色时,双目一红,眼中泪光溋溋泛出。   “嘘嘘,小声点。”那人继续压低声音说道:“如今敢动此船者,只有火王的人。这里是火王所辖,你快别再说话!”   “切!哥是胆小鬼!”   当往如烟瞧见说这话的人不过才一名五六岁女童,一条宽长不太合身的火红罗衣飄裙,完全盖住她小小只的双脚双臂。她所在的黑筏上没有立柱刻纹,可见他们在魔域无门无派。在她身后另有一位约莫十几岁的男童站立于旁,警惕地看着自己所在之处。心中不觉一动,正当松口气时,耳边又有一人奸笑声起,说出寒人一句。   “有金船佛僧送来。兄弟们!上!”    ☆、魔域一   “嘭嘭嘭——”   筏舟四下声响,伴随着净慧不断吐血,鼎力支撑到最后侧身而倒。金光结界破开的当刻,圈围在周的众人暗心欢喜之时,却发现又有一层白光结界环绕在内。原来是往如烟早就有心防备,见净慧灵力不支以前先换出小白护体,同时让他展开一层结界。   “区区结界,不足为惧。给我继续砸!”   此时外人不知筏内情况,在如今这般危急的情景下,往如烟与世无常却呈剑拔弩张的态势。往如烟俯身伸手试探一指净慧的气息,眼见重伤不治,息弱气细游成一丝。   “师兄,净慧师父身险万分,快将方才那枚丹药让他服下,以保全性命。”   “不行,这是如烟所物,我怎能擅自做主?”   “我就是往如烟!我做主!”   “你不是往如烟!”   “迂腐!”往如烟怒气直冒,瞪眼对他吼道:“净慧刚入魔域便遭遇此难,反而若不是以他灵结相护,怎会陷入如此危险?”   “他…他此时只是重伤在身,稍息片刻自会无碍。”   世无常有些犹豫,刚才几击实属突然,净慧想必没做好准备。但他以命护灵,此举的确对她们有恩,自己又怎能恩将仇报。   “可对方人数众多,你我等会哪有时间护他周全?”   “这是……”   “废话!救人一命哪里有什么好说的?倘若当真是如烟在此,必以救人为先。快点!”   “……”世无常无言辩驳,想来若真的是以曾经往如烟的性子,她也会选择先救人罢了。当他将丹药推入净慧口中,不过两息间小白不敌众人攻势,发出呜咽之音。   “快!”   往如烟一手拂向空中,一张流金灵幕般结界展现于眼前。   “小白回来,护他周全。”   小白收回白灵结界,缩回驮上净慧时,全身剧烈颤抖不止,往如烟只当他方才抵抗消耗太多,无暇顾及。一念瞬移至金筏外最近黑筏上,一眼见原是刚才两名对话的童男童女,灵识观见他们俩修为不高,未太多虑便将小白与净慧放置筏间,重回结界。   此刻往如烟唤出花雨剑,与同样持扇而立的世无常相视一眼,四目对上的同时点头一颔,闻言撤下金灵结界当刹见黑棍近身,顺势抬剑一挡。   白灵结界消失时众人一喜,结果没想到下面又有一层金幕淳厚的流金结界,金灵夹杂着丝丝黑气,看似更难破开。原本势在必得的带头人更是觉得脸面全无,气焰嚣张地下令道:“再给我砸!”   当大家专心攻破结界时,谁都不曾发现,里面的人早就出来走过一趟,又转回筏内。眼见众人合力竟奈不何一张小小结界,那人终于忍无可忍,展开脚下黑魔灵盘,黑棍持手在头顶,一声大喝:“让开!”   待他飞至筏前,欲将手中黑棍用力砸向金灵结界时,眼前流光金幕忽地消失,一声剑鸣,挡下他黑棍令手间虎口发麻的正是一柄殷红细剑。不等他睁眼反应手握此剑的究竟是何人时,好似面前金筏间源源不断涌现粉色花瓣,好熟悉的一幕。   “你是……?”   往如烟唤出花雨剑前有些担心花瓣是否会如上次般沾满魔气后反攻自己,忽闻头顶间一声大喝,不及细想撤灵剑挡之时,粉色花瓣早已涌向来者。她才刚听那人半句言语,却见花瓣并未变色回攻,反而覆裹于他的全身。待她再念诀散开时,那人竟然像是凭空消失般,不见踪影,只是粉花回到剑身时,魔气更甚几分。握在手中,连同往如烟都感觉到剑柄指尖处,不停流入缕缕魔灵进身体中,充裕体内的灵力。   在往如烟抬剑出手那刻,世无常早已将扇剑持至身前,念诀唤出白龙,此龙原本周身净白,自从两眼呈现墨黑后,蔓延至龙头龙须皆成灰黑色。世无常不喜这等颜色,无奈如今人在魔域,魔气更甚,安全便多增一分。待他一扇而至,半身灰龙忽地雄伟高昂,四爪修长盘上空中,行走如飞般抵至最近一人的黑袍魔士前,迅捷无比地张开大盆龙口。   一吞而下,不过一息。   无人识得这突如其来的灰白魔龙,只将他当成灵剑虚影,心中虽有所惧,也不足以落荒而逃。可是就算有人起棍作挡,却挡不住这身龙影,龙口打开一吞而尽后,竟不见人影。持剑而立者上前相刺,却刺不中那重灰影,待它张开大口,人身却被他一并吞进。原先上前围住金筏攻打结界的,不过只有十余名黑衣长袍的魔域人士,再待往如烟粉红花瓣散出回剑,只剩他二人互为身旁,已无任何活人在前。   世无常一手持扇收回白龙盘立于玉扇叶面,一手汇魔灵于掌间,往如烟侧身斜持粉红两色长剑而立,粉红花瓣悬空护身,两人站于金筏之上。   原本喧闹的集市,在三人金筏初入此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内,从有人劫筏破结,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此后又是粉花雨瓣又是白龙游灵,将围困在外劫路的一干人等尽数解决过后。此时的集市仿佛静如死迹般,在其金筏四周散开三四丈的距离,无论是谁皆不敢上前靠近。   一声疑惑从两人头顶传来。   “是你们?”   往如烟与世无常双双抬头,见那人全身黑袍,手持黑棍,看似好像认识他们,说不定可能是前几日烧庙的其中一人。眼见那人面容冷峻,不急于上前做出攻势,反而抬手往空中一顶,一击魔灵从他掌间直通入霄。   “坏了,他要找人!”   世无常发觉时已然太迟,他将手掌聚灵凌空一推,空中灵气波动剧烈,不过咫尺间已逼近那人身体。世无常将手掌重置身前虚空一抓,那人像是被周身看不见的灵气挤压变形,直至淹没在所有人的眼间,令所见其景之人寒毛直竖,包括在她身边的往如烟。她如今才知道刚才消失不见的人影,其实已经进入到她的体内,充斥在身体里变成她的灵力。   世无常回看手掌间待他的魔灵入体后,体内充沛的灵力,不禁对往如烟喜形于色地言道:“魔域真是个好地方。”   往如烟忧心不语,转回头四下寻找净慧,见小白蹲坐在空筏一端,净慧倚靠在他的身体旁,安心几分,回答他道:“既然那人去找帮手,此地万万不可久留。”   世无常颔首点头,再见往如烟时已将净慧和小白接回筏上,关切地问他道:“身体可无碍?”   净慧一眼微眯,盯向往如烟微笑过后,再看过一眼立身于筏前的世无常。收回眼神朝她摇一摇头,面带微笑地缓缓抬手抚摸着身旁的小白,不再说话。往如烟觉得净慧自从进入魔域之后甚是奇怪,念他体内魔灵浓厚,再者只是同行一路,只要保证他的安全便可,无心再理会这等小事。金筏继续向前行驶,待她闲着又将来龙去脉一并思前想后,仍对世无常悄言一句:“你不觉得净慧小师父有些奇怪吗?”   然而世无常却觉得此时的自己更为奇怪,自从吸掉那几人的魔灵,神识不再躁动不安,连自己的头也再没痛过。转念想起是否会因为灵力增长,修为变高后完全压制神识不再乱动,暗喜于心。殊不知其实他的神识封印在刚入魔域时早已开始悄然解除,此时不再作乱全是因为无需如此。毕竟曾经的始作俑者正在他们眼皮底下,谁也不曾发觉。   当初在世无常喂下净慧那枚丹药时,净慧只觉浑身发热,灵气像泉水滋养他一般流向全身。然后感觉身体变得无力轻盈,却在他放松之刻猛地下沉,如溺水般眼见自己的身体穿过金筏,落入漆黑泼墨的水中。可明明自己的身体黑影还在筏上,而此刻的他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下沉,再下沉。沉至水底时眼前忽地出现一口全是骷髅头镶嵌在外的白骨石棺,旁边站立一位美若天仙的蓝眸美女,瞧见他时一脸愣神,随后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地将他拉至身前。   净慧见她肌肤若雪,皓然白皙的细手握住自己,令他脸红含羞一阵,又抬头面露伤心地问她道:“阿弥陀佛,我…我这是死了吗?”   面前的美人轻轻微笑,娓娓道出一句:“还请闭眼为好。”   净慧只知道此时她纤细的指尖凉凉寒意传来,又听她玲珑绵音入耳,却见她仰头无奈地深叹一气,然后对视自己时微微一笑。待净慧心中还来不及吃惊半刻,她再次开口时竟然是对上自己大吼一声。   霎时间眼前出现一头巨大无比的蓝眼白兽,身体却被他抓在掌间,见它抬爪将自己往它的口中一扔,重归黑暗。   白兽再次还原成一位妙龄少女,抬步走近白棺边斜躺在入内,再次叹气一声,回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情景。   融魂过后的世无常一直想为修仙界的世无常送信,但是魂魄已分,如何再告知隐秘之事,唯有神识感应去指引。谁知那人竟然封住自己的神识,如此他只能作罢,这几日好不容易安生些,没想到自己发现异常后却先多嘴一句。   “主公,白姬发现护主分身刚入魔域。”   “咦?他来做什么?”   世无常回想起几万年前自己刚刚落入魔域时的种种遭遇,紧拳而握,临威正坐。   “只是分身好像另外认主……”   “哦?你可得知那人是谁?”   “好像…是公主。”白姬话刚出口,这下他再也坐不住。   “她怎么会来?”   话虽这样说起,世无常立刻用神识探得世无常已入魔域,只是他的神识还未完全解封,无法窥视。可如烟擅自进入魔界,此事绝不宜迟,转身对白姬说道:“我出去一趟,你好生准备。”   “可是…主公……”    ☆、魔域二   白姬料到不等她开口,他早已前去,只是没想到这才不一会儿,主公竟然将借“尸”之人直接送入殿内。这下她可犯愁,推入轮回吧?不知主公是否还要将此人送还回去。留在这里吧?若是发现太多秘密被灭魂岂不反而害了他。   不如……吞了他,暂时护住他的灵魂吧!   只是……不知主公何时才会想起回来?   刚进入一具陌生的躯体,未及睁眼的“净慧”浑身难受,从气息间感觉到自己躺在往如烟的怀里,先是一阵暗喜,转念想起这副身体不是自己,是刚才的那个小和尚,又是一阵不喜。这种感觉还未留存太久,他被往如烟便放置在小白的背上,他率先感觉到小白有异,全身已经剧烈发抖,刚准备抬手安抚,下一瞬间却到了结界外的另一个筏舟上。   待自己睁开眼睛,翻滚一个周身落筏,依旧觉得难受至极。他盘坐而起,低头看向这副身体,看来还是此人修为不够,若不再做些什么,这副皮囊早晚得被自己撑爆。斜眼瞟向站立于同一个筏舟上的两名小孩,见他们正盯着自己,周身红灵护体,眼神里流露出既是惊恐又是贪婪的神色。一心想到:“就两只小妖?唉,勉为其难吧!至少比重新再找一副身体要来得容易。”   只消一手轻抬,他身旁的两人“嘭嘭”两声微响渐逝,留下两枚红丹显置掌间。他一并丢入口中,嚼得嘎嘣嘎嘣不停,直至身体舒适些。一边温柔地抚摸小白,将掌心放置它额间中央,一边悄然在耳边说道:“不用怕,你还不知我是谁么?”   小白不知是听懂他的言语,还是额间读懂他的灵息,渐渐安稳后蹲坐在筏上,他斜靠在它的身边,漫不经心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大打出手。这席间任何人的关注力都在往如烟和世无常的身上,谁也不曾注意过他身边的童男童女何时不见,甚至于往如烟在接回他时,眼见空筏,也没多问他有关那两名小孩的去处。   经过刚才的那场意外,此行三人运筏快速前行,往如烟展开金灵结界作护。他们深知随后便有帮手过来,不知能力如何,只求在此之前寻到庇佑之处。   另一边,见黑雾信号的火王无意出面,只问过身旁左护法一句:“那是谁的?”   “启禀火王,五部旗下的。”   “有派人吗?”   “有,五部正副三将已前往那处。”   “嗯。上次烧庙也是五部去的?”   “禀王,是的。”   “今日烧庙,派六部去吧!凡事有好处,轮个遍才行。”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左护法得令低头走出房间,回想方才瞧见火王听自己一声“火王”时面无悲喜,却在后一句“王”时面露喜色。护法在旁时间久了,这位火王的脾气好歹自己了解些,何时说何字大有时机和来头。所以那右护法只能成为在外门拼命做事的护法,而自己却可以在火王身边出谋划策,共商大事。一想起如今自个儿的身份,便昂首挺胸,大步踱去。   前脚事情刚安排完,远边黑雾再起,这一回是三柱同时升起,令他心中大惊。急忙赶到火王前禀告此事时,火王依旧无心理睬,只当摆摆手,随意一提:“你前去看看。”   “我…我……”左护法自认实力不弱,可三将同时呼救,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是个强手咋办?   “回禀…王…王上,右护法在外处理此事更为得力,一举前往更能显出大王的魄力。”   左护法自认说此话滴水不漏,可偏偏火王原本不愿理会此事,听他如此一说,反倒觉得对方会不会是一个高手,连自己的护法都怕前去迎战。不喜地皱起眉头,呵斥一句响在他的耳边,不容分说地下令道:“叫你去你就去!”   “是,是。”   左护法得令连忙点头退出,寻着黑雾方向火速前往,众人见左护法出山,不由得巍巍颤颤地离开,给他让出一条大道。左护法一眼看见的是“佛”字金筏,离其两丈之内皆是自己的人,却无人再敢上前一步。一堆人影围着他们快步前进,他飞身而下,随手拉出一名小弟,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启…启禀护法,方才我们收到黑雾,正副大将找到事发点,可那里早已无人。问过后得…得知是此金筏中,有两人修为甚高,我们随大将前来捉拿此筏中人。可…可他们不止两人,实有三人,其中一人受伤,另外两人…灭了大将和副将。”   “他们什么人?金王的人?”   “不…不知。”   “哼!没用。”左护法一把推开那名弟子,深吸一气,他也不敢贸然前往,可这四周都是手下,怎能有所退缩之态。好歹如今自己已修炼至入世,先拼一拼,实在不济再放黑雾请火王现身。   可是刚才火王对自己的态度已是不喜,若是这几人没有怎般水平贸然将他请出,说不定倒霉的更是自己。他这下两难之时,那金筏及包围的黑影已快进至百丈开外的眼边,缩成一个黑点,令他大感意外。   “难道…他们是在躲?”   左护法一念过后,信心足上几分,敛住灵气上前瞬移行至结界前。手持一柄弯刀用上尖处,屏息使出七八分力气陡然一敲,金灵结界应声而碎。   “噗呲——”   往如刚刚与其中一名元婴后期的副将斗完,魔灵还未完全收尽,没曾想不过一刻的功夫又来一个更加厉害的角色,一招破了自己的结界。体内原本即将平复的灵气顿时乱窜,一口浑血喷出。   她低头吐血的举动令左护法宽心不少,觉得此次说不定可以立一记大功,佯装怒喝一声:“来者何人?”   谁知她身旁冲出一条灰龙,两眼墨黑,双目无神,周身悚然无垠的魔气从喷口冲出,攀缠上他的弯刀。他收刀撤身后退出金筏十丈左右的距离,灰龙依旧紧随其后,眼见躲避不成,他反手空晃刀身搅碎从龙口中吐出的魔气。将魔气灵盘调动灵线交缠上灰龙魔头,困缚在他黑灵幕网下的灰龙狂吼一声,霎时凉风嗖嗖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脚下水面随着凌厉劲风所啸,以至于翻腾蹈海呈掀天倒挂之势。   晴空万里的天色被成墨的水浪翻滚压上他的头顶,浪尖之处正是龙头绞住他的黑灵魔线撕扯着盘旋至下,令他背脊寒意猛现。眼前陡黑,面色霎白,正准备抬手欲发出魔灵黑雾,却被身后一阵看不见的灵力拉扯而下,落至筏边。   眼见面前两人容貌的一瞬间,他惊怖悚然地哑口一声,“魔王饶命!”   可凭他这点嘶哑的声音,还未到达世无常的耳边,魂灵皆被捏碎,消逝无影。缠绕在龙头的黑灵隐没消散,灰龙全身更加暗黑不少,一个翻浪过后,重归平静。   戒备在外的人群中不少人睁大双眼看到这一幕,左护法连黑雾都没来得及开启,一招浪头过后竟然不见身影。金筏为金王所管,平时两边势力范围相隔甚远,很少纷争,今日谁都不知这到底是何用意,有些胆小之人纷纷抬手散出黑雾。   世无常将他拉至身前瞬灭就是以免他发出黑雾,引来更大的敌人,听见他死前对自己叫喊出的“魔王”更是疑惑重重。在魔域有魔灵护体后,每杀一人他的灵力大增,同样戾气也高出许多,眼见白龙快变成黑龙,更知此地不宜久留,运灵加快速度前行,以求更快进入金王的势力范围。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十余条黑雾直冲上天,随着有人开过先河,更多的人加入其中,一时间黑雾四起。他们金筏无论加快多少倍,依旧有人紧密跟随,在火王的眼里,就是一条蜿蜒长绵的黑雾,在自己的地盘逍遥穿行。   这下引起他的好奇,在这片魔域里很久不曾让自己这般在意,不如前去会一会?   火王从船舟楼阁外的沿台一跃飞落,脚下并未筏舟却见他悬立在水面,攻向黑雾前端空处,不消片刻眼中便出现一叶浮舟。   原来是佛域金筏?!   金筏内的往如烟开灵结界,世无常运灵动船,“净慧”始终似笑非笑般轻抚着小白,仿佛这等危机不是自己所面临的,全是意象一般坦然。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令往如烟更加疑惑不解,凝神所思一番,上前朝他询问道。   “净慧小师父,你先前未到魔域就担心不已,如今一到此处便被人尾随追杀,反倒是不惧怕了吗?”   “净慧”听到她对自己的提问,愣神半分,暗自想到。   原来此人叫净慧,此筏从佛域而来,还有“佛”字在前,不知与曾经见过的一位净悟僧人是否有关?一千多年前他阻止我将如烟接回魔域,今日却又将如烟送往此等魔地,不知他这番作为到底又会有何计谋?   往如烟发现自己问过后,“净慧”的脸上并无任何波澜,只是缓缓微抬浓眉细眼,那似笑非笑的嘴角向上轻翘一些,斜瞟过她的眼里一丝戒备后索性闭眼答道:“既来之,则安之。怕?事情便能如我所愿吗?与其担心这些,不如思考如何应对才是。”   他的这番话语令往如烟不知如何作答,当初她见净慧忐忑不安时,担心他进入魔域会无法适应,最后惨死在这而无比遗憾。可如今他沉着冷静的模样,看来他日后必定无碍,明明应该宽心才是,为何反认为他有异呢?   往如烟听罢摇头笑而不答,反对他宽慰道:“小师父如此作想,甚是好的,希望我们都能平安到达中域。”   她的一席话,令“净慧”蹙眉沉思,心中更加疑惑不解。   希望平安?   难道他们此番前来,会出现何等危险?   忽然金筏结界外天崩地裂,由远至近发出震耳欲聋般水浪撞石的巨响。这魔域之内一片汪洋黑海,哪里会有什么岩石相碰,不及细想之余,金筏停止前行,不得而动。   金灵结界突然碎裂,不等三人反应时刻,一腔低沉洪厚的声调掺杂颤音,语气强忍难耐地话道:   “将军?!”    ☆、魔域三   将军?!   率先愣住不敢乱动,眼神游离不安的人竟是火王。   他一眼俯视而下这筏舟内的三人,好似没有听见他的这句话一般,对峙而定。其中一名看似年幼修为略低的僧人,头顶清亮,一身黑袍低头跪扶着一位盘坐在筏上的黑衣红裙的女子,另一人则仰头怒视着他。   而此人与魔王的容貌一模一样,自己叫他一声将军过后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对自己恨意不绝,单手抬持墨玉扇,扇前盘旋着一条小黑龙。此时对往如烟加以照看的“净慧”在听见他的声音时心中一凛,随后深知他唤作是挡在筏前的世无常,不是自己。一瞬嘴角上扬后收起,转眼见如烟因结界被毁而导致体内魔灵的气息不稳,痛心疾首,顿时眉头纠皱蹙起。当下思索起往如烟那句话,所谓“平安”背后的“危险”到底所指何事?他们深入魔域究竟又为何而来?   世无常在听到巨浪岩石碰撞的动静时,已悄然展开自己的灵识,谁知那人速度之快,瞬间便抵达眼前打破往如烟的结界。   初见火王,他穿着黑绸锦袍,金红细线在黑衣间绣着火焰四射的纹路,张牙舞爪间布满衣摆、袖口、领襟等处皆显繁华的一身黑服。面容冷俊,双手负后,一袭乘风快步踏浪而来,狂风吹打上他的衣袍却片刻无留水痕。所谓“巨石”的碰响,不过是他用自己的身体冲击水面砸起浪花后再次碰及时的声音。待他到达金筏前方,反手一掌虚空顶立时,筏舟不再前行半分,单手一指反扣凌空敲下,结界瞬时破碎。   待他看清自己的样貌,原应如方才那人一般叫出“魔王”才是,却偏偏说一句“将军”,这是为何?   世无常见那人并未出招,自己也不敢松懈,凝聚魔灵藏于后手,不作任何回答。火王与他相顾无言且不出手时,将他身后的女子抬头一瞥,不禁悍然言道:“为何公主会在此处?将军,难道消失的一千多年来,还是因为这般执迷不悟?”   这下,往如烟与世无常听闻过后更是疑惑万分,只有“净慧”在一旁不动声色,锁眉不语。两人暗自猜想原是为找往家女子和昔日魔王的秘密而来,为何此人却说出另外一番言语?   莫非……当年另有隐情?!   世无常凝思过后,作势不变,厉然话道:“在下受人所托前去寻见金王,路过此处。方才遇袭动手,无意得罪。今日,不知阁下请否先让一步?”   “让?!”   火王听出此人一言,发觉他只不过是与昔日大将军同等样貌,神情眉宇不尽相同,如今连语调措辞更是呈异。   “原来如此,我懂了。”   火王一抹轻笑泛出唇边嘴角,抬手摊掌言道:“若你当真是将军,那便取下落崖壁的映雪刀与我今日一拼,从此各自殊途,互不相欠。倘若你不是……”   见他掌间幻显出一根约一丈余长的通红火棍,火焰熊熊燃烧在手中着实刺眼,盛凌昂扬地厉声喝道:“那就留下命来!”   说罢一棍横扫而落,天地白昼刹那换了般火红颜色,自长棍起手间便长成顶天火柱,顺延火王侧身一扫而下,所过之处焰火现形不灭,呈一堵火墙挡在身后。再反手回扫一击,无数火舌爆窜飞出,在空中凝结成数不尽的火针刺向金筏。   往如烟见状唤得一声小白速开结界,将“净慧”护在当中。“嗖——”地挡身在世无常面前展开花雨剑,漫天花瓣急飞奔向上空,火焰在烈阳下捻成金针密布落雨般直刺眼中,两厢碰及瞬间燃出花火。烈日当空,火光舞满霓虹,闪爆零星过后,似骄阳飞雪煽燃飘落。正在红光雨火间,一条巨龙从火墙后方穿出,挡住阳光下的黑影将此时天地浸满黑雾,焰焰星火还没烧尽粉瓣,游离在空中久久不落时。火王翻身将手中长棍旋转半周,凌空跃起,齐眉运力拂尘而至,抡棍斜扫向黑龙顶尖处。一招砸向龙头,黑龙喷口打开,正当缠上火棍,发出“呲呲——”作响。   火王将火棍直捣龙口,横卡龙头却并未收势,反将魔灵汇入棍中,拉向龙身贯穿龙尾而出。至此一条火龙新生出现,将黑龙一击蒸发殆尽,只剩龙体烧身在烁日下栩栩燃堕。   霞光不落,血染天际。   “哼!区区小物,还敢与我等争锋?”   火王收棍双手扶顶竖在身前,一股焰气冲冠过后,凝神细观世无常一眼,蔑笑声再度呤起言道:“当真不是,就休怪我不再客气!”   世无常听过面若冰霜,寒意陡升,遥想刚刚他在火王即将出手的当刻,已将扇上龙头运至身前。谁知往如烟半路拦下,令他大惊失色,转念将龙身运灵至火王身后偷袭一击,同时质问她道:“护好自己,谁叫你来挡前?万一出事怎么办?”   往如烟转头嫣然一笑,“我死了不更称你心意?可要是你死了,上哪儿再去寻个你。”   世无常心尖触动,他下意识说出的那句话,并不是将她当做往如烟,而就是不愿她受伤。再听她的回答,仿佛误会出自己的意思,轻咳两声,浅浅说道:“我是担心你坏了如烟的身体,下次莫要逞能。凡事我来就行!”   说着,黑龙已攀缠而上火棍,却不过两息,烧无身影。   黑龙重回扇面,隐入片叶之中,手中扇化形为剑斜持在前。那人好强!不等暗叹落音,又听闻火王一句“不再客气”,心中纷杂源源不断冒出,连绵不尽。   火王怎会给他留有半余空隙,火棍再晃一击,在当空熊熊不灭的火龙顿时两眼直视半刻,蜿蜒扭动身躯火速飞奔而下,瞬间逼近眼前。   一贯自认全力保护如烟的世无常,强按下混杂在体内因方才一击乱窜全身的魔灵,将手中剑身拉向掌心一划。热血碰及冷剑,龙身再次自剑尖飞出,雷鸣闪现。黑龙张牙舞爪,扶摇直上缠斗火龙,世无常跟随在后,飞天上空刺向火王。   “不自量力!”   火王横棍上前,刚挡一击,却见他火红剑柄身后飞出一条血红丝带,紧紧缠上手中火棍。与此同时,火龙好似同样被另一股粉红魔灵作绑,再被黑龙的两面夹击下,怒目猛晃,摇动聚灵,撼天动地。火王眼见那火龙头顶眼中的火光渐渐失色,将轻蔑眼神收敛几分,面色凝重地起手缓推上世无常。   世无常看见红带紧箍火棍时,眉头一拧,深知这又是往如烟再出招。只见火王将其中一手紧握棍身,另一只手抬缓缓抬起往自己方向一推。周身灵力瞬时汇集于两人身前,形成一股看不见力量,将自己推向两龙绞杀当间。   火王单手推开世无常时,发现他剑身后方连成的红线,原来正是来自站在金筏上的那名神似公主的女子手中。   “原来是你!”   火王一瞬笑意再起,将手推世无常的魔灵凌空一震,世无常已迅雷之势撞向交缠厮杀的两龙身上。同时手持火棍向后拉出一半微弧,不等将世无常震开的瞬间,脱手将火棍投向往如烟所在金筏。   “净慧”原本躲在往如烟身后,他当然知道这两人不是火王的对手,只是想不出有什么方法既不暴露自己,又可以相救。正当他看清火棍直打往如烟的面门当刻,已然不顾心起意念动诀。   正当火棍直落而下,小白从“净慧”身边一跃而起,挡过一招,将火棍撞偏直落的方向。哪知棍身自空旋转半圈,掉转向头继续飞来,往如烟念诀掷出结界,竟被视若无睹般直破而下。   世无常早已不顾刚才那一撞当中的散灵强压,眼见小白掉落在水中,往如烟护挡不及,只听得水面激荡如沸,天抖地动般嗡嗡作响。他此时哪管旁物,只求上天入地,挡在她前,可此时纵使一念瞬移,也终究是迟了一步。   “砰——”   一声乍响,响彻空寂。   火棍周身烈火焚烧,直入往如烟眉间不过一寸处,被一柄布满黝黑腐锈的宽身阔刀拦截在前。一招横挡过后,刀身轻摇点碰还招棍尖,火棍上烈焰突然缩尽成墨,飞身握入火王掌中。   没了念力指引下的宽刀霎时失去重心一般,凌空晃动两回,尖头瞬时朝下,直落插身金筏。   待火王呆愣之际,世无常已瞬移至往如烟身前,刀身恰好落在他的面前。他微皱眉心,疑虑重重低头看向那柄黑刀,察觉它不再异动,抬步上前握向刀柄。正值拔起阔刀之时,刀身自柄间银光漫射,四周灵气不断收进,空鸣浪翻过后。   一柄雪白银刀出现在众人眼前,自然与魔域之内凡灵器皆被染黑不同。它通体白若幽兰,雪光清溢,皓然灵气婉转于内,宽约半尺长有一尺余的银刀身间竟无任何刻纹,宛如镜面般映现空啸于世无常的手中。   火王见状重燃火棍,紧拳在握,强忍怯意,微带诧异地问道:   “映雪刀……你真的是将军?!”   世无常仰头回望,蹙眉一眼,反手将龙骨玉扇剑收回体内,语气不悦而道:   “是与不是?有这般重要吗?”   低头看向呆坐在筏间的“净慧”,还有不知何时已回筏的小白,抬手将往如烟的眉心一点,观灵后温言一句:“不要再逞强了,我来解决。”   说完提刀负手飞升上空,摇晃银刀两边镜面观察一番,对着火王冷意满面,怒声言道:“你伤她,我便饶不了你!”   世无常再抬眼正视火王的惊怯神色时,仿佛把所有的怒气一息间收尽,只剩深邃的眼眸中那原本黑不见底的深渊处,突然爆发一束流光溢彩的精光,从双眸眼底直射出现。森森笑意由阴郁的眼角延展至咧开的嘴边,嘿嘿两声一笑而过。   “正好,用你来磨磨这把新刀!”    ☆、魔域四   听完世无常的一句言语,火王不但毫无慌张,反而纵身大笑道:“哈哈,没有满月弓,你又如何能磨?看来我终究是高看了你,这次……”   话至一半,火王眼中的世无常陡然间面露严峻,将魔灵猛汇至掌间刀口处。他原以为此举只为抵抗自己下一步的出招,可惜话没说完,身后涌出巨浪,将他狠狠压下水底。在水下几番辛苦恶斗过后,在回到水面,此时他的火墙早已熄灭,一位浓妆红裙的女子,正好现身至他的眼前,笑盈盈地看着世无常。   世无常刚想出手磨刀,忽然听闻火王的笑声,反倒不解,眉头深锁之时诧然间抬头望见一股巨浪由远及近。他将灵气汇集手中,至刀柄流向映雪刀时,刀身镜面呈水纹状急速散开,形成一道幕墙。可是那百丈巨浪临前,火王身后的火墙不过是被巨浪而下的小小波涛一脚踢开,便瞬间熄没,连等不及开完口的火王也不知所踪。   世无常情急之下,一念瞬移将刀身银幕护住金筏,待巨浪翻过,张出结界护上往如烟和“净慧”。只身持刀一跃空中,便看见一名衣着妖娆的女子乘着浅浅浪花尖行至身前,手中一条好似透明物体“咻——”地穿如水下,抬眼见到自己时呆愣一瞬,便娇媚一笑,又含羞地低下头收回一只晶莹透亮的水蛇笼进袖口,呤呤而道:   “既然魔王回来了,为小女子做主可好?”   火王立于水面,恰逢听闻她一句,冷哼一声:“他可不是你的魔王,不过是个修为微末的凡人。在我的地盘上,劝你莫要阻我动手。”   “哦?!”那名女子行至世无常身前,将滢滢细手刚抬至他的颊边,被他起手阻挡退后两步当作拒绝,收手后笑着说道:“那也无妨,有了这副皮囊,与我甚是欢喜。”   “你敢!”   火王手中黑棍重燃火棍,焰火刚起就被一条水蛇相绕,重回墨黑。   “有何不敢?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的第六岛可是我的地盘!”   火王所说的意思见水王根本无心理会,一想到此人若是被水王护去殿内偷欢,更是觉得不能放过,面目狰狞地说道:“我当年念及魔王之情,放你一条生路。”火王一念出手,另一只手掌间再现一条火棍,烈火灼烧在眼前,“时至今日,你还敢反抗我?”   “生路?”女子将水蛇中的黑棍凌霜成冰,碎于一记水浪之下。   “当日你杀我部下,夺我岛屿。今日你要杀他,我偏不让你得逞!”   “哼!不让?”火王手中突然窜出火苗,飞向金筏结界处,窃笑一句道:“那我就好好给你看看,这里还有谁?”   只见原本准备动手的女子,在看到结界破碎下往如烟的第一眼,竟然面如死灰,花容失色般地尖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说罢将手中无数水蛇喷向盘坐在金筏上往如烟的面前,世无常飞身将映雪刀展开把水蛇尽数挡下,此举更令那女子恶言相向对世无常话道:   “真没想到,这几千年来,你还是如此帮她?!”   火王起棍飞向女子身边,看向虽然紧眉飞舞,却更加美艳无伦的她,软下一口气,轻叹而道:“水王,昔日若不是魔王对我有恩,为平众怒,我又如何下得了手对你小小惩戒一番。事到如今,你还想再与我作对吗?”   原来那人是水王?!   世无常与往如烟同时暗叫不好,两人合伙抵抗其中一人已经实属不易,再遇上另一个看似“同盟”的对手,这如何是好?!   “那好!”水王两眼直勾勾地盯上往如烟,侧身娇滴滴地对着火王说道:“男的留给你,女的留给我。可好?”   “乐意至极!”   “哼!”水王将无数水蛇收拢至手中,得意之色飞显上面颊,咯咯笑道:“当日我能让你神魂俱灭,今日我同样可以再灭一次!”   此话一出,“净慧”眉心狠皱而起,在俊朗的额间突显出一个“川”字。没想到昔日部下竟会被这种女子迷惑心智,想必早已对自己升起不满之心。如今还联合勾结,放任她去杀死往如烟?!   瞬时天色霎暗,空中弥漫黑雾,水面远近各处不知何处硝烟四起。   “魔王?!”   火王和水王同时惊异叫出一声,“魔王召令!”   两人顺视一眼,飞瞬消失在原地。   世无常和往如烟都不知此时到底所出何事,倒是“净慧”转身悄悄将两只完全暴露在外的白骨手指收进黑袍宽袖内,有气无力般说道:“还不快点离开。”   往如烟听后醒悟过来,将金灵结界一罩,给世无常使出一个眼色,世无常回神之余动灵起筏,火速离开此地。   刚入魔域第一日就是这般凶险,当日夜色将近,他们也不敢懈怠停留,一路向东横穿魔域。终于在第二日夜里,遇到一位前来接待的“引路人”,将他们引领至一处楼阁住所。待第三日一早,有人前来吩咐,又引着他们才去见能在魔域“护佑”佛门的金王。   这一日,他们换过一身行装。“净慧”穿回自己的素色佛袍,只是他的双手至半截手臂不知为何紧束着白纱布条。往如烟半身淡绒黄短绸衫搭配翠绿金线绣纹长裙,腰间锦囊配饰一应俱全,在世无常眼里清秀动人,令周边各物皆呈莹然生光。世无常则一袭淡青色长衫,外衣白纱轻罩在身,锦绣腰带上挂着一副银线藏蓝锦囊,旁边配一把玉扇别在腰间,遥见他神态俊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两人见“净慧”时不由自主皱眉,往如烟开口问道:“净慧师父的手怎么了?”   “净慧”将手合掌回答:“昨夜练功不慎,损了些许皮肉。只碍修为不及,不得快速复原。有劳挂心,多谢。”   往如烟听过不再多问,三人一同被人引上竹筏,行不过半个时辰,便进入一间船间楼阁的顶层亭中。往如烟抬头一眼见楼前牌匾为“聚贤阁”,顶间提笔名为“聚贤亭”,不觉心中莞尔一笑,想来这位金王还是位雅致之人。   再看亭中席间的三人,一位大腹凸起的金发男子,身穿金光闪闪的锦服绸缎,两眼炯炯有神,一副精明的商人模样端坐竹凳上,一面津津有味沏茶,一面时不时与身旁的人谈笑风声。坐在他身旁的那位看似苍苍而暮,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与他身上白衫素袍相比之下,下颔的花白胡须更显得白净些,乍看之下竟然难以发觉。他身后坐在亭边栏杆上还有一人,准确地说是一位小孩,此男童看着约莫不过十岁的小小年纪,一身青蓝短服短裤的便装。在他得知动静后,只是回头瞟过一眼,继续面色凝重地盯着西边,望向喧闹集市外一片汪洋大海的水面。东边升起的轻阳将他的淡淡身影拉向空中,却是映出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清冷影形。   往如烟等到回禀的人小跑至身前,躬着半身低头说了句:“金王有请。”   她点头示意后转头对“净慧”说道:“小师父请上前先走,我们能来见金王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   “净慧”默不作声,面若无事般踏步上前先行,往如烟与世无常紧随其后,还未入亭,见金王率先起身迎客。身旁的老者同时起身拱手作礼,近身一看,两人一瞬愣住。男童刚开始并未任何动作,看过他们颔首微点后,抬眼一见世无常便挪不开眼睛,直直盯着他不再转回远眺。三人还礼后,“净慧”谦让半分,落座于金王旁侧,往如烟与世无常在金王对面同坐一边。   “魔王…您这是回来了吗?”   金王不敢怠慢,起身敬茶后问起世无常,世无常站起接茶笑道:“我乃卓山门下弟子,携同门师妹与净悟方丈闲聊之中,得知昔日魔王与我样貌相似,恰逢净慧小师父入魔历劫,便一同前来。这当中曲折,还想请教金王一二。”   金王将目光移到“净慧”身上,见他一声佛袍,面露难色,低头不语,转而笑着问他道:“原来是净慧师父,你初入魔域,觉得身体可否不适?”   “净慧”抬头看向他,没想到千年没见,他又胖了许多。嘴角不经意微翘而道“多谢金王,并无不妥。”   “哦?!”金王不知他为何浅笑一句,转眼看着他抬杯抿茶的手臂绷带,惊讶道:“无事就好,这…这是路上遇劫过?不然怎会成这般……”   “净慧”脸上的笑容张开几分,回答道:“不劳金王挂心,修炼中遭遇到的小难,不足挂齿。”   金王眯眼笑着点头道:“我与佛门有缘,你放心,若你愿意留在此处,定会护你安全。只是不知这两位来魔域有何事?”   “净慧”心想他并不知往如烟为何同他前来,不便作答,抬眼转望向往如烟。自从融魂后,他才有空思索在现世中所遇两位性格略微不同的往如烟,而修仙界的往如烟,应该就是自己初次相遇的那位。细想之下,还是无意间在结婚前“轻薄”过的那位吧?!   一瞬想起这里,不自觉地挑眉抛眼对着她笑起来。   往如烟看见“净慧”对自己毫无由来的微笑,心中百感交集,想来这位小僧入魔后,不止修炼走向歪路,连同情欲……也有了吗?    ☆、魔域五   一时反应不及,被世无常看在眼里,指着她开口问金王道:“请问金王,可曾见过这位女子?”   金王仔细端详眼前这名女子,细眉凤眼,面目秀丽,肌肤若雪,腰身纤细,不盈轻握,的确是一位上等紫色的美人儿啊!正当他看得出神,一眼发觉往如烟眼神已经微微侧偏,有意避开自己的目光。心中虽想如此继续细看,但身为魔界五王之一的高位,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他无意轻咳两声,对世无常说道:“真可惜,没见过。”   “我们来此处前,与火王和水王交锋时,他们见到此人时却是一副熟识的模样。”   “还有这等事。”金王转向身边两人,紧张地问道:“木王,土王。请两位前来细看这位女子,可曾认识?”   “是否会与一千年前的故人有相似的女子?”世无常补充道,当他发现那位老者微微靠近些细观半天,但是那名男童却从方才至始至终只看着自己。   “没见过”老者撵须摇头答道,转头对倚靠在亭边的男童说道:“土王可曾见过?”   往如烟没曾想这位小童竟然是魔界五王之一的土王,不由得暗自惊叹一番,却听见稚嫩童声下,语调成熟的声音响起。   “没见真人,不过我知道她是谁?”   “是谁?!”一席六人中,有四人同时相问,只有“净慧”没有出声。   “一千多年以前,火王说水王谎报情报,引得魔王杀进中域而失踪,只有映雪刀飞回魔界。这段时间以来,水王因惩戒受伤,势力逐渐缩小。此前我恐被她波及,潜去中域调查过一番。得知火王每隔几夜便会派人前往中域烧庙,我见那庙宇有法力作保,但火王依旧坚持如此。待一日无人之事,我白天特意潜去看过一回,那供奉之人的相貌,与她丝毫不差。”   “还有这等奇事!”金王感叹问道:“你可知那是何庙?供奉的又是何人?”   “中域人士修建的仙子庙。”土王睁着圆圆两眼瞪向往如烟半响,压低声线说道:“我听闻,正是那名女子……”   再抬眼盯上世无常时,往如烟与世无常身边空隙处,不知何处飘来纷绕浮尘堆集多个结界,阻挡在两人之间。   “杀了魔王!”   土王一言音落,金王和木王齐齐看向往如烟,又见世无常看他这般出手好似见怪不怪。早已提前起手将映雪刀拂上往如烟身边做出结界,波澜不惊地说道:“土王何必心急?我同师妹正是为此事而来,想深知一千多年来的始末。等事情明了,再动手也不迟。”   金王起身劝慰道:“正是,正是。来者是客,两位还请给我个薄面,收个手吧!”   土王指尖在空中拉晃两下,那般堵在往如烟和世无常中间的多重结界,虚晃过后变成丝丝细线,无声地收回进入土王指尖。   世无常将映雪刀持回手中,将它反手倒扣插向脚边,船上楼阁皆为木柱细竹所制。刀尖锋利地刺进竹亭地上,惹得面前三位魔界人生不得不暗暗侧目,心中各有思虑。这位样貌与魔王一般无二的中域人士,行事作风却与魔王无比相似。   “咳咳……”金王开口讲述道:“我跟随魔王近万年,昔日魔王的身边事,自然能说上几句。回想一万多年前,我当时求仙不成,又不甘心停留东域,便启程准备回往现世界。在半途初遇魔王时,正值他身受重伤之际,身边只有火王一个部下,紧随其身。后来一起流落到岛上,待魔王身体恢复,陆续做出土王,水王以及木王的三副人形之后,以魔力相注。不过百年便一举称霸,将群龙无首的外域一并统治,从此魔域共分魔妖两界,互融一体。划分我们五人势力范围,各司其职,制定域界规则。此后听说他又开始潜心研制另一副人形,至于容貌,我等却从未见过一眼。直至一千多年前,火王不知为何忤逆他,最后魔王只身前去中域,火王紧随其后,却带回今日所知的结局。”   “金王是现世界的人?”   往如烟好奇一问,金王笑着哈哈大笑地回答她道:“的确,本人原为人身,在此域修炼长生术。年岁修得长久后,不知不觉爱上钱财;有了钱财,又更想要得到长生之体。这魔域虽不得修炼成仙,但想要长生不老,还是不难,只是需要方法。因此我敛尽天下财富,求得天下经书,结交天下知友,都是为这等而来。你看看……”金王指着身旁的木王和土王说道:“他们被魔王以五行之一做出人形,当然不知我等寿尽之人的苦衷。”   往如烟再次莞尔一笑,心道这位金王也算是个爽快之人。   只是这一笑落在“净慧”眼里,有些恍惚,他分明感觉到这位一颦一笑,甚至细细品味下的每个眼神,她仿佛才是那个现世界的往如烟。可她却身处修仙界内,难道在他回到冥界之时,往如烟回到这里,可是为何他们要去寻找一千多年的事情呢?   “咔嚓——咔嚓——咔嚓——”   三声清脆的断响分别从金王、木王、土王的左手掌间发出,往如烟与世无常面面相觑,脸上的疑虑显露更深。“净慧”听闻则是不被人察觉地轻皱眉间,略有所思一般,颔首沉默,抿嘴不语。   “请问出了什么事?”   往如烟见面前的三位面色越来越黑,如临大敌之势,侧目询问道。   “火王方才来信,说刚才水王不见,寻找至她的住所无人,却在她水王殿的正堂位上发现她于昨日被魔王所杀。”金王说着眼神闪烁地看向世无常,声音更小地解说道:“他说前两日与容貌相似的魔王对战过,问是否见过此人?”   “哦?”世无常抬眉笑道:“他是怀疑我?”   往如烟听完暗觉事有蹊跷,嘴上不甘示弱地说道:“那日他招招致我们于死地,若不是突然黑雾四起,他与水王说什么有召令而离去,我等哪里有命留下来。再说,金王不是刚说他们不会寿尽,水王怎会被人所杀?”   “这……”金王面露难色回答道:“他们为魔王所塑,自然能被魔王所灭。前两日,的确显现过魔王召令,我们五王必须速回各自殿内,只不过他当日并未现身。这不,昨日我们三人各自在殿内堂位前守候一日皆无消息,今日一早聚集正商讨此事。没想到,是魔王出手杀了水王,难道他会即将回到魔域?”   “等等”世无常打断他的思绪,问道:“魔王召令?昨日被杀?可我们三人自前两日便连夜赶路此地直至遇到引路人,才被安置在金王所辖的住所之处。谁能返回去水王那里杀了她?火王上次与我交手,深知我修为不如他。今日不过是想找个理由,想杀我罢了。”   “若正是如此……”金王沉呤一顿,再露出严峻的神色说道:“这等此处也不便久留,不如即刻将你们送入渡仙桥。至于净慧师父,不知你是愿留在魔域,还是回到佛门?”   “净慧”起身十指合掌躬身言道:“小僧决定重回佛门,此次多谢金王相助。”   “不敢当,依照约定,金筏留存此处,我会另加派人用竹筏送你们上岛。”说着将他们三人手心各处一点,“这里有一枚三色印迹,求仙岛第一座至第四座由我等三人管辖,自第五座岛至第九座岛由水王和火王管控。此印迹只能保你们平安一时,如今水王被灭,纷争再起,届时切记小心为上。”   “多谢金王。”   往如烟颔首作揖,世无常将映雪刀拔出收回囊中,拱手道谢。临行前看过一眼木王和土王,看得出木王一如刚才所见般闲庭自若,不理繁事,只当客气回礼。而此时的土王虽看似小孩心气,却频频眼望西边,直至一见他们匆匆离去,反而生出松气脸色。   眼看三人远去无影,土王率先提问金王一句:“如今放他们回去,火王又要何作回?”   “让火王只身前来,四人再讨论后事。木王,觉得如何?”   木王摇头言道:“不可,切不可急于行事。静观三日,待看火王是否会孤身来到此处当面询问。若是三日后并无动静,再邀他前来也不迟。如此,正好恰逢他们错身而过。”   “不错!”金王宽心笑道:“不愧是木王,佩服佩服。”   木王谦逊回敬道:“不敢,不敢当。不过我在这倒是要提醒土王一句,看得出你早已想前去夺取水王之域。不过在我看来,魔王既然灭了水王,又怎会真的会令五行空出,正所谓火生土,任由他火王身边直接与你土王相邻?当年我们五王所辖五行皆是相克相邻,新任水王的出现,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罢了。劝你还是耐心待上几日,火王一来,你再回去也不迟。”   土王不作认同,也并未反驳。只是冷眼遥望西边海域,寻思水王身死之谜。   “他们三人之中,当真无人杀得了水王?”   “这…我可不敢妄加猜测。”金王起身拍拍土王的肩头,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不过,既然有能力悄无声息地灭掉水王,想必我等三人,他也并未放在眼中。就算有人真在他们当中,可他不表明身份,我们又为何指道而出呢?没有魔王的魔域,不正是我们三人的半壁江山吗?”   土王见木王听闻他一言,笑而不答,点头算作默认此事。   不如静等三日,火王前来再说。   然而这几日,被金王派人送上渡仙桥的往如烟一行人,想着如何回到中域。话说这横渡修仙河,重登求仙岛到底究竟如何去做……于是乎,当他们在桥下岛上四处打听时,一种不可抵抗的感觉,从各自体内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节放假啦!在新的一年里,让我们好好休息,奋力更文。~( ̄▽ ̄~)~ ☆、五界换币   渡仙桥作为连接现世界和第一座求仙岛的一座木拱桥,嫣红的漆木横跨内河,桥下两边东西侧各有一个码头。内河以东是现世界的码头,有许多求仙的凡人慕名而来,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往如烟仔细观看桥上路人,他们穿着自己曾经熟悉的现代服饰装束,发现像是单行线一般只有人从东边穿过一层看不见的结界走过桥。   为何会有看不见的结界?   是因为她注意到有些人不知是后悔还是犹豫着回头,却在走过半桥后,转头再走两步,却走不回桥的东边。有人试过几次,只得作罢,低头走下木桥西边,而拱桥下方的河内以西是魔域管辖范围,主要用于魔妖两界的来往,交通要塞,人流众多。金王的人便是将竹筏靠岸,遥指码头前方桥下的一条大街,说直走到头便可寻到横渡修仙河的商船。   走进大街,两旁吆喝声此起彼伏,讨价还价的声音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咕咕咕——”   往如烟第一个反应出这种感觉……熟悉的……肚子饿了……   作为在现世界混迹娱乐圈的知名女演员,小脸上镜是基本功,挨饿是必备技能,她太熟悉这种感觉。在修仙界灵力充沛时不会出现,进魔域到渡仙河时,灵魂与凡身分开,一切尘事皆无幸免。如今正午当头,三人的肚子里只喝了杯茶水,自然而然会饿。   “净慧”听到声音,暗自扭头抿笑,这种声音真是熟悉。从金王那里出门至现在,当他处处小心观察时,发觉她各种表情与现世界结婚三十多年的往如烟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多了几分急切和张望。   “我们不如找家客栈小憩一阵,打听打听再说。”   往如烟快走两步,赶上走在最前面的世无常说着话,“净慧”却在后面抬高声音说道:“不如就这家吧!”   两人停住回头,见他指着“听天阁”的牌匾说道:“这家名字不错,若是店如其名,说不定能找到我们想要的消息。”   三人刚走进门,店小二张着笑脸迎上来:“客官,一看几位爷风度翩翩,气宇不凡,不如来间上等厢房,如何?”   “来……”世无常刚开口,却被往如烟拉住反问小二道:“有最低价位吗?”   世无常面露窘色,想此前他们俩在中域游历时灵石足够,哪里会问这种问题。往如烟却有不同的心思,这里初来乍到,不知物价高低,当然谨慎为好。   “这……”小二一看他们衣光鲜亮,竟开口问最低价位,不好面露鄙色,依旧笑脸迎道:“厢房有设最低价位,客官若是不喜,大堂也不错。不过我们这里从不赊账,只收黄金现银,不知几位爷想坐哪儿?”   “黄金现银?!”三人一时愣眼互看,心想锦囊里只有灵石,哪有金银?   店小二察言观色精明十分,早已见到他们身上没有现银,站在门口又不肯离去,偏偏不敢得罪,只好堆眼笑道:“若是没有,可以移步至旁店换些现银再来本店,届时欢迎至极。”说完站在门前将手抬起随意一指对面,往如烟顺着他的指向一看,眼睛一亮,暗自笑道,没想到还有这种店。   那家店占地小小不足半个店面,门上红匾金漆大字,霸气十足。   “五界换币连锁”。   下方拉着一条红底黄字的横幅:“五界通换,手续费低。”,还有一条同样醒目标语的立杆竖在小店两旁。   “费用最低!”“童嫂无欺!”   “多谢!”往如烟拱手谢过店小二,转身去往那家小店,“净慧”会心一笑,跟上她的步伐。只有世无常呆愣在原地,不知他们是何用意,见他们俩人已经走到对面小店前,只得闷声跟在最后。   “老板,换点钱。”   一位中年男子懒洋洋地抬头,看一眼往如烟,睡眼迷蒙地反手指指身后的木牌,“千分之一的手续费,另算。”   往如烟抬头一眼,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不过细看之下大约明白其中的门道来。所谓五界,即为仙界、修仙界、魔域妖魔两界、现世人间界和地府冥界。每个界域都有自行通用的计价货币,此第一座至第九座求仙岛与修仙河界域连接修仙、魔域、现世三界通关。上至天上仙界,下至水下冥界,为独立两界,无肉身只有灵魂可穿,一般很少流通。不过,谁也说不准是否真的会有人前来此处,因此能够五界通换,意味着这家连锁店具有通行五界的能力。在往如烟和世无常的认知里,已经是强中之强。   “老板,请问这是连锁店的话,在修仙界中域有吗?”   此时这位中年男人侧目对往如烟再看一眼,仰头说道:“你是从中域来的?”   “我们只有灵石,想换些金银,不知以后还有没有可以换回的可能?”往如烟睁着大眼睛对着他一眨一眨,如实说到。   “咳咳……”男人低头避开她的目光,“中域和佛域没有分店,不过修仙界的东域、西域、南极域各处通关城都有分店。”   “哦?!那还有两个地方……”往如烟抬头指着他身后的木牌说道,那人转头一看,知道她所指的意思,难得睁眼细看一眼,缓缓说道:“你问仙界和冥界?我们虽然没有分店,不过你若是想过去,我们可以联系下家。当然,除去换币的费用,还有变身的费用另算。”   “哦……”往如烟若有所思地点头,她无心去想这两界的事情,转口问道:“请问我们三人要回中域,不知这一路所需多少花费?能否指点一二。”   店内那人两眼轱辘一转,有仔细打量他们三人一番,想了想后随即说道:“那得看你们怎么花?一枚中品灵石也能到,一枚上品灵石也能到。”   “还有这般不同?”往如烟转头看向世无常和“净慧”,心想一枚中品灵石抵用一万枚下品灵石,而一枚上品灵石更是需要一万枚中品灵石。就算他们身处卓山,每年奉用丰厚,加上定期外出办事额外所获,但是也不过几百枚下品灵石。此时在世无常的心里更是不做旁想,要知道他们在中域游历从来不为灵石所困,可是一到这里,那人开口便是一枚中品灵石起价,他手中也不过区区五六枚而已。   可能是他们踌躇的时间太长,那人刚睡醒有些不耐烦,摆手话道:“你们想知道更多,就去对面听天阁,此路行至东域都是用黄金现银。若是你们身上的灵石不够,就先换十枚中品灵石,手续费一百枚下品灵石。”   “老板,万一路上钱不够怎么办?”往如烟犹豫着问道:“你们这家店,有多少连锁分店呢?”   “笑话!”那人说着仰头一副得意之色,眯眼笑道:“我们店是金王所开,每座求仙岛上至少有三四家分店,像求仙桥这里与现世界连接的小小岛地就有十几家。近万年来自魔王统治此地后,金王负责此店已有几千年的历史。看来你们来自中域这般蛙井之地,想要活命回到中域,还是乖乖多花点钱保命为好。”   金王?!   看不出他有这般能力啊!   往如烟听完只觉得整个人不太理解,不过再看回他身后木牌上所标识的兑换数字,又觉得理应如此。她此前穿越修仙界与现世界,原本以为是两个世界,现在再看回,说不定就是同一个世界。现世界的分别有“两”和“克”的标注换算,这分明是古代和现代不同的单位模式,再回想刚才落脚的时旁人的服饰,与自己穿越前的着装极是相近。   “多谢老板,少换一点白银和铜钱。”往如烟拿出自己锦囊里的十枚中品灵石,一百枚下品灵石放入台上圆盘中,被那人收进。不一会儿从里面换出八两黄金,十两白银,十吊铜钱。往如烟没再说话,将盘中金银收起,分别给世无常和“净慧”每人三两黄金。   “此行不知凶吉,每人身上留一些,以备走散时不时之需。”   “净慧”抬手将她的手退回,笑着说道:“小僧不用,你收好便是。”世无常见状也不肯收,对往如烟说道:“我跟紧你,绝对不会走散。”   往如烟无奈地摇头,收进锦囊走出小店,三人再次前往“听天阁”。还是那个店小二,眼尖地看见他们,以那位风姿绰约的女子走在前,正往自己的方向过来。他一溜烟跑到往如烟的面前,躬身笑迎道:“客官回来啦!正留着一间上等厢房给几位呢!包括买卖消息在内最少一两白银。免茶水费,包代买各家船票,总价最低可打八折,真的优惠多多。”   往如烟一寻思,看来这物价也不算太贵,点点头,身后的两位爷没有异议,跟着店小二将他们引上二楼厢房。   “净慧”落坐后,对于一切需求皆是合掌颔首笑答:“随意。”   渐渐地,往如烟与世无常也不再询问他的意见,这样正好给予他深思的机会,包括他们解决饱腹之后开始咨询消息的问题。   店小二效率之快地将桌面收拾妥当,问答之人被他引进房间,静静坐于四面桌的一侧。见她是一位不过二十岁年纪的花样少女,白衣飘飘,面红粉唇,合眼正坐,含羞芬芳的模样,令三人不禁暗心怀疑。世无常与“净慧”不便开口,往如烟提问道:“请问,方才小二说这听天阁可问天下之事,不过你……我所问之事,你真能知晓?”   女子此时挑眉睁眼,目光灼灼对着往如烟一瞬抿唇浅笑道:   “阁下不过是误信谬言罢了,听天阁的确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不过能标价的消息,不过是仙界以下,冥界以上的三界之事。以价明标,只看阁下,能否出得起价钱?”    ☆、听天阁   “那我先问一题。你看值多少价钱?”   往如烟率先提问道:“中域守城镇所建仙子庙内,供奉的是何人?”   女子闭眼回答:“一文钱,一两白银,一两黄金。标价不同,所获消息不同。”   往如烟看向世无常,见他微微点头,往如烟不觉心中一紧。暗自感叹着刚才饱餐一顿的酒肉和今夜的船票不过半吊铜钱,如今问个消息就要这般价位。   “一两黄金。能将一文钱和一两白银的消息告诉我吗?我能确定之后的问题如何决定。”   女子继续闭眼回答:“可以,一文钱的是这般解释。往家第一任宗主,一千年前与魔王大战后陨落,后人修庙供奉。”   往如烟一听,觉得这与自己所知略同,看来一文钱的消息的确无用。   女子继续说道:“一两白银。往家第一任宗主,肉身为麒麟血肉所筑,经三千年筑成人形,经三千年融合灵魂,以往姑娘为自称出现在中域。拜入台阁门下,建立往家宗门,于百年后离开往家在外游历,此后三千年麒麟肉身分离。于一千年前与魔王大战后陨落,佛域派人前来修庙供奉。”   此时的往如烟与世无常都有些半懵半醒,没有想到价钱翻过一千倍后竟然会出现始料不及的消息,麒麟?她在一万年前就出现过?   眼见面前的女子并未睁眼,依旧闭着双眼,面色从容地说道:“一两黄金。往家第一任宗主,在一万年前由统治魔域约三百年的魔王,以座下麒麟血肉及体内半灵为引,经三千年筑成人形,经三千年融合灵魂。于成形之夜只身偷跑出魔域境内,掉落第九座求仙岛于东域的商渡客船进入东域,自照灵壁被台阁派收入内门弟子,自称往姑娘。此人天资聪慧,心地善良,在台阁后山自立门户,召集散修组建往家宗门以求互相护佑,于一百年后离开往家在外修炼,此后三千年麒麟肉身分离。于一千年前被魔王发现寻回无果,大战三日三夜后重伤逃往佛域,随后暗地回到往家疗伤,被水王所杀。当年净空寺的净悟与玄空两名小僧前往守城镇,宣扬此人英雄事迹,派人修庙供奉至今。此等消息若有人询问至此,额间自然会出现一枚隐形印迹,此为消息提供者所设。最后如实告知,还望阁下见谅。”   往如烟听完忐忑万分,不自觉地向眉间摸去,未见异常,松下半口气。虽然有更多的疑问萦绕在头顶,不过好歹知道此人的来龙去脉。如果那位往姑娘是魔王坐下麒麟所制,偷跑而出,此后魔王到中域将她寻回无可厚非。当时恰逢净悟方丈在守城镇相遇,这一切都说得通,而最后她不辞而别,水王也承认她杀过往姑娘。只是……往如烟转眼看向世无常,思索着与他相同外貌下的魔王,为何要做出往姑娘这副人形呢?   正当往如烟沉思之际,便听见世无常问出一题。   “魔王是谁?他的来历。”   “净慧”听罢一怔,不过顺眼一瞟。见他问过后,两人都紧盯那名女子,无人察觉自己的反应,不觉暗自一笑。漫不经心地听见那名女子在闭眼停顿半刻后,睁开眼睛直盯眼前空处,面无表情地说道:“魔王,此人涉足上仙下冥两界,不可得知。听天阁在此致歉,还望阁下谅解。”   往如烟在她说话时,将手拿进她的眼前晃动两下,见她毫无反应,待她说完重新闭眼后。往如烟凑近世无常小声嘀咕一句,“我总觉得她有问题。”其实她想说她很像机器人,不过转念一想估计世无常不知道机器人是什么,结果世无常回答道:“我也觉得她有问题,好似傀儡。”   “哦!对哦!”   往如烟忽然想起这种解释也说得通,又小心问道:“你还有问题吗?”   世无常点点头,继续问道:“水王被何人所杀?”   面前的女子依旧闭眼,回答道:“一百万两黄金。”   这下,两人无语齐齐看向“净慧”,令他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惊不慌,两手一摊对他们小声说道:“小僧没有此等财力。”   往如烟点点头,小声回他道:“我们知道,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还知道这事。不过,这价钱…实在是太高了。”   “净慧”心中暗笑一声,这题只为哪些人而设,此刻的他心知肚明。   此时女子久闻无人回答,睁开双眼看向他们三人,嫣然浅笑,弯眼微眯地对往如烟笑道:“阁下可有问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呢?   “问到一些,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但问无妨。”   “为何我体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死后能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   “这是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涉及上仙下冥两界,不可得知。听天阁在此致歉,还望阁下谅解。第二个问题,一两黄金,十两黄金。”   “十两黄金!”   往如烟毫不犹豫地喊出这个价钱,仿佛心脏跳动至喉咙眼,屏息聆听着她的回答。   “十两黄金。若是修仙界的人死后能再次醒来,流落到毫无灵气的世界里,可知此域为现世界。一直西行穿过现世大陆,走上渡仙桥穿过内河至第一座求仙岛,横渡修仙河,再登九座岛屿便能到达东域,重回修仙界。此间现世界一年,修仙界十年。若能经历九死一生,回到修仙界后一切人事与死去时相隔尚短,可以继承原主修为再次修炼。倘若行至半途再次死去,灵魂将落入冥界地府,由阎王从掌轮回。消此生记忆,与凡人无异。”   往如烟听完热血沸腾,她在现世界生活几十年,重来没有想过还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回到中域。既然“听天阁”有此问答,想必有人同她一般这样做过。看来,就算自己有朝一日回到现世界,还能回来。   她再次看向世无常,世无常听到此事更为激动,恨不得马上告诉流落到现世界的往如烟这等消息。如此所想时一眼晃见往如烟盯着自己,心跳不觉剧烈起伏。回想自己与如烟在中域这么多年,只是希望她不要寻到死后换人之谜,故意引导她有一日无一日的寻石。若不是此人,这才短短不过十日,便是得知这般秘密。他又想让如烟快快回到身边,又希望这个往如烟能在这里寻找到更多身世之谜,此时心情实在是说不出的复杂至极。   往如烟眼见他不断变幻苦闷的神情,不觉得他是在痛苦自己之事,心想或许是他正想如何告诉那个女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顿时连得知这事的好心情也没了,又想起一事,随口问道:   “为何有些寻常石头我触碰后会出现金色灵光?”   女子闭眼后再次睁眼,两目无神地回答道:“此事涉及上仙下冥两界,不可得知。听天阁在此致歉,还望阁下谅解。”   这下她反而来了兴趣,开口又问:“哪里还有多少这种石头?”   “此事涉及上仙下冥两界,不可得知。听天阁在此致歉,还望阁下谅解。”   不会吧!   这事不由得连世无常都皱紧眉头,看向往如烟,眼见她憋了股气,好像问不出誓不罢休的样子。赶忙按下她正要抬起的手,小声说道:“才问出两道问题,就花了十一两黄金。我们身上盘缠不多,路途遥远,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这时往如烟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不够用,顺着他的话问道:“师兄可还有灵石?”   “还有几枚中品灵石,你且稍等一会儿,我去换些回来。”   往如烟点点头,看他走下楼梯,又挑了几个有关渡船的问题,总共花费不过十文钱尔尔。大致了解到,第一座求仙岛最西边的商船码头,每日三班客船前往第二座求仙岛,行至水域会有魔妖袭击渡仙之人。当每人一旦踏上渡仙客船,便会被自动记录,渡河时人数少至上船时总人数的十分之一,客船会自动展开结界直至上岛。任何岛域,妖魔不可擅自吞下凡人。   一旦动灵,立刻诛杀。   这或许算得上是自魔王统治此域以来最得人心的举措,因此从渡仙桥上的结界起,直到东域桥头结界一切水域皆为魔王所管辖范围。妖魔一旦登岛,自动困灵不去伤及凡人。可就算如此,每艘船每一趟都会减少十分之一的人,经过九座岛屿后,剩下的人不足启程时的两成,难怪方才她会说出九死一生这句话。当然,若是想要保命,可以在大街商铺中寻找一些庇护方法等等。世无常回到店内,见她还在闲聊提问,叫来小二结账过后,三人一行离开“听天阁”。   此时入夜尚早,他们走在大街上无事闲逛。往如烟虽然知道他们手中有金王的三色印迹,用不着护佑之法。不过好奇心驱使,她还是会特意想去逛逛那些店铺,正好前方有一个路边小摊,摊主正在卖力吆喝着。   “快来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保命一套,只要十文!十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保命要紧,十文就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渡修仙河,登求仙岛一   往如烟走近摊位前,一看这做工拙劣的服饰,摊主见到有人感兴趣,立刻眉飞色舞介绍道:“这是客船船夫的整套装备,只要穿上它,就不会被妖魔盯上。绝对是出行必备良品,只要十文钱。衣服鞋帽包括袖章,一应俱全,我们这可是高仿正品,以假乱真,绝对有效!”   嘿嘿!看起来还真是有趣!   往如烟笑而不语,给世无常和“净慧”使个眼色,世无常微微不被旁人察觉地对她摇头两下,示意离开。“净慧”颔首笑而不语,不作任何反应。随着他们站立在摊位前,加之摊主的卖力吆喝,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上前,他们顺势抽身退出人群,继续逛着。   “保命护卫连锁店”   往如烟又瞧见一家店铺的招牌,叫住已经走上前的世无常。   “师兄,你等等,我来看看这家店。”   说完便抬脚走进,“净慧”紧随其后,等到世无常回头一望,哪里还有他们的人影?   心中莫名升起一阵恐惧,世无常脸色霎白,踉跄两步急切寻了几家店铺,才发现他们两人津津有味地听着店家掌柜介绍自家特色。世无常踏步走进店内,发现看似一家客栈,每个房间的人都有相应的价位。   “客官,看中没?这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我们可是舍了大价钱才请过来的出窍期魔士。有了他,绝对保你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安全送到东域。”   往如烟一开始便看到这人简介,没想到连渡修仙河上怕的就是妖魔肆虐,还有人可以请妖魔人士来做护卫。   “掌柜,这个…我们怎么会知道我请他,他反而不会吃了我?”往如烟的白嫩纤手来回抚摸着写有那人介绍的木牌,看似不舍,面露忧色地问道。   “这个请客官放心,正所谓妖魔为何袭击凡人,不过是因为我们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走过求仙桥,有灵根者自然分离出微弱灵力,吃了我们增长修为。若是能出超过自己灵力价值的价钱,当然会有人愿意做这笔交易。毕竟,他得了钱,可以换成魔晶或妖晶供自己修炼,何乐而不为?”   往如烟故作恍然大悟般,认同地不停点头,看着那人“十万两黄金”的标价。这价钱……一枚中品灵石是一两黄金,花费十几两黄金已经让他们捉襟见肘,一万两黄金可以换一枚上品灵石,同样换得一枚上等魔晶或是妖晶。   十万两……等于自己亲手杀掉十名至少是元婴期的魔士或者是妖兽才能有所获得。这种买卖,当然划得来。往如烟看完兴奋连连,恨不得自荐给掌柜,她也想当护卫。   十枚上品灵石啊!   掌柜瞧见他们三人互使眼色,各自犹豫不决,转身拿出另外一盒木箱,翻开上面木牌价位,有几百至几千两黄金的价位不等。   “几位客官,这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里面的都是金丹期以下的魔妖木牌。我们这里有套餐,若是途中损伤,可于下一座求仙岛免费更换高价位的魔妖。这一趟下来只需要一万两黄金,这真的是本店最大的优惠。不过我们这种都是一对一服务,若是三位都需要的话,得花三万两。一万两买修仙河上一路平安,真的不贵啦!而且我们是金王旗下,信誉保证,安全保证。绝对说一不二,保质保量!”   “噗——”   往如烟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拱手道谢道:“掌柜客气了,只不过我等小辈实在没钱。刚进店时没想到这般价位,还需再三斟酌一下,多谢多谢。”   不等掌柜回神,人已经离开店铺,走出时回头再看那家客人不是很多,门庭冷落。想必能够花得起这般价钱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凡人。   一路上逛至码头,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夕阳在水面拉出一大片晶莹闪光的余晖。这里的水域不如魔域那般墨黑,不过也不及往如烟初见中域天湖时那种清澈透亮。虽不再有魔气萦绕在水面之上,却总感觉水面之下的世界,好似一片昏暗。   三人又寻进码头旁边的一家客栈,解决一顿温饱后,询问店家得知此班客船,大约行至明日清晨可抵达第二座求仙岛。   看着不过一艘寻常木船,三根桅杆木柱上的白帆还未拉起,估计此时距离开船的时辰还早。他们各自拿着船票从一条不足一尺宽的长长木板走上甲板,发现客舱分布在船头和船尾两边。好些人已早早上船,占据一处隐蔽有利的位置,连船下原本作为粮仓的仓库中同样挤满人群。   往如烟发现十之七八的人,都穿上那副十文钱的装扮,他们这身装扮站在人群中反而夺目显眼。不过任谁相比,都比不上即将登船的那位周身金光闪闪的男子,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正是那位往如烟他们花不起“十万两黄金”请到的魔士护卫。   看他身后还有各类挑夫仆人一干人等,连同护卫约三十多人,浩浩荡荡走进船头的客舱之内,顿时显得拥挤万分。   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身边连护卫一共就有五六人,护他一个人,会不会有些太多余?   往如烟一念心想,并无深究,此时夜色初现,也该起航了。   他们三人随意找个避风之处,席地而坐。这两日,世无常不知为何,使练映雪刀越来越熟络,他甚至发现灵力注入后形成的水幕可为镜面。三人避在刀幕结界后,乍眼看去,与一旁陈设相仿,竟不会被旁人察觉。金王的印迹可护他们至第四座求仙岛,今夜便是无碍。   半夜,从刚开始的小声喃喃,到有人发现异样后的惊慌呼救,渐渐变至人声鼎沸,鬼哭狼嚎般的叫喊像是逃命般彻响船内。“净慧”在结界内有些按耐不住的急迫,碍于这副躯体的身份,他无法先开口提出去到外面看一眼。不知是不是有人为了成全他的心思,一击剧动冲击映雪刀,刀幕倏地变回原形握在世无常的手中,三人身前横卧着一名小妖。   小妖是被人一掌击中,猛推至他们这边,恰好撞上结界。四周混乱不堪,无人顾暇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影,往如烟一眼便瞧见,那名市值十万黄金的魔士,正一步一步朝自己的面前走来。   小妖爬起身,此前只觉得撞到什么硬物,顾不及往后张望,俯跪在地,朝那位魔士拼命磕头叫道:“大王饶命,小人一念之差,有眼不识大王。求大王饶小的一命!饶命啊!”   那人走近一看,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三人身影,依旧无视道:“饶你?为何?不过金丹,我吃了你易如反掌。”   “别……”小妖下意识往后退缩时一晃神瞟见一位佛袍弟子在身边,大喜所望,扯着“净慧”的衣角求饶道:“佛祖慈悲,小的绝对不敢再害人了,求求佛祖救我!救我!”   “净慧”低头一眼,嘴角微翘,心想送上门的小妖,岂有让人的道理?   十指合掌立于胸前,抬脚向前走出两步,挡在小妖与魔士相距不过一丈的面前。背对着往如烟和世无常,朝魔士颔首笑道:“你在此处,岂不耽误保护那位凡人金主。万一旁人护不周全,那几枚上等魔晶,可就得不到了?”   “净慧”一面说着话,手掌上的绷带渐渐散开,露出森森白骨,白色纱带环绕在掌间飞舞。   那名魔士见他骨指双掌间的异动,一瞬愣住,停下前行的步伐。两眼凝视上他怡然自若的双眸神色,不闻说半分言语,转而抽身离开。   “净慧”一动意念,不动声色收紧手中绷带,原本散绕的白条纱带瞬间紧缚手臂掌间。他转头俯视跪在脚下的小妖,寻思着用个什么方法避人耳目地吃掉它。   随知这时船身周边升起一圈结界,同时听见那名小妖的哀嚎:“不会吧!这么快!倒霉啊!”   刚说完正好对上“净慧”看向自己冷噤出神的眼色,一时陡感恐怯,低头说道:“多谢贵人救命之恩,小的感激不尽。”说着同样低头对着身旁两身人影道谢,却在仰头看见世无常的那一刻,大声惊呼道:“阎王饶命!阎王饶命!”   余光瞟见往如烟的脸上时更是大惊失色,全身瘫软倒地,趴着叫饶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世无常一紧眉心,抬手再次将映雪刀的结界刀幕展开,四人瞬间隐没在旁人眼中。此时那名小妖在三人中间,俯身埋头,瑟瑟发抖。“净慧”一见这小妖竟会认得自己在冥界的身份,不作声张,站在一旁冷观这结界里的情境。   “说,你何时见过我?”   小妖好像不敢说话,不停摇头,时不时看向世无常,又马上低下头,看得出他十分惧怕此人。往如烟眼见这种气氛想必问不出什么,向他挪近一些,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认识我吗?”   小妖微微抬眼瞟过一眼往如烟,再次飞快低头,小声地说道:“我…我叫小凌,是师父给我取的名字。”不知为何说到这里,他稍作地停顿,哽咽道:“我…我错了。可我是妖,我不是过来吃人的,我是来吃比我修为低的魔妖护卫,真没想到会遇上姑娘。”   转而抬头对着世无常连忙摇摆双手,想要极力解释。   “我不是来找姑娘的,真的是无心的。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    ☆、渡修仙河,登求仙岛二   小凌说完半天,往如烟与世无常依然不知他所说何时,只有“净慧”心中渐渐明朗,大约猜出他的来历。与此同时,在看得出往如烟和世无常这两人的无意对自己会下杀手后,小凌终于放下担心,将此事完整地讲述出来。   “大约五百年前,我同师父自内河进入现世界需要的人…咳咳…寻找有心修炼的凡人,正遇上姑娘跳河自杀。”指着往如烟继续说道:“那姑娘与你容貌相同,醒来后自称三姑娘,师父作好标记,引得她踏上渡仙桥。最后…待她行船不久,寻着标记吃了她……”   说完低着头,再瞟了眼世无常,怯怯地说:“可没过多久,师父和我不知为何落入冥界地府里的阎王殿,然后……”抬头用抖动的手指向世无常说:“和你一模一样的阎王就把师父活活剥开,取出妖丹和还未融合完三姑娘的灵气。我…我就被他大恩大德地关了几日,便放回魔域。直到…今日……”   说至这里,他再三磕头求饶,倒是往如烟饶有兴趣地问他道:“你在何处遇到的,那位三姑娘?”   “这…这个”小凌仔细回想着,不过他这次却摇头说道:“我只知道顺沿内河一直东行,在现世界的某处桥上。但…但是已经过了几百年,我好像…好像忘了。”   “那阎王,还有对你说过什么吗?”世无常早已锁紧眉头,此次走出佛域至现今,已有不同的人对自己容貌相同的人,说过不同身份和经历。到底那人是谁?究竟无论是一千年前,还是五百年前又发生过什么?   一股郁闷躁动的心情从体内生出,令他暗自抓狂,却又不得而知。从来没有,从出生至今从来未出现过这般苦闷和无力。   “没…不过我听见他挖…”小凌眼眶瞬时通红,“挖出师父的妖丹时,唤了一声如烟。”   “如烟?!”   三人同时惊讶地看向小凌,往如烟与世无常这般反应,自然是因为那位他口中的三姑娘不知样貌相似,难道连名字也是一样?   可是“净慧”同样没想到,自己会在无意识中叫唤出她的名字。当时的他得知有一位名叫往如烟的新魂登记入册,才知那时的她已经只身前往修仙界。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被一个妖兽所吞,落入地府时她的灵魂早就破败不堪。当中的灵气全无,只剩一缕残魂。他怒火滔天,亲自拿下那名胆大的妖兽,破丹剥灵,好不容易将她的灵魂重塑完整,重新投入轮回。   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往如烟见小凌时刻表现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提及师父时言语尽显委屈,于是笑着打趣他道:“那位三姑娘,没想到竟然和我同名?!那要不你这次再吃我一回,好让我去一趟冥界。”   “不可!”   “不可!”   “净慧”与世无常同时呵止,世无常更是气愤无比地说道:“且不说那五百年前的阎王虽与我样貌相同,但是一如魔王无迹可循,这位阎王爷分不清是敌是友。一旦魂入地府,便任由他掌控,万一消此生记忆推入轮回怎办?而且你要想想这是往如烟的身体,不是你的!再说,若是被他吃掉后,如烟怎能再回来?你还说过你不会轻举妄动……”   “好啦好啦!”往如烟向世无常摆手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何必当真?而且……”往如烟抬眼望向刚才出声制止的“净慧”,笑吟吟地问道:“不知净慧小师父,为何也要制止我呢?”   “净慧”完全无意地一句反对,是因为他深知被妖兽吞没后的灵魂有损,这等理由当然不得告知那两人。只是轻咳一声,缓缓盘坐下来,回答她道:“我们从未见过阎王一眼,仅凭他一面之词,可否有诈?”   一言“有诈”,令三人目光几乎同时转向小凌,令他浑身发冷,百口莫辩,不断摇头辩解道:“不敢,我绝对不敢。我师父几千年的修为被阎王一掌拿下,令他魂灵俱灭,我怎敢如此做?”   往如烟前后思索一番,五百年前她还未出生,一千多年前时隔太远。看似明明有很多线索,纷杂太多,又觉得此番之行一无所获。不知不觉已至清晨,船身靠岸后结界消失,世无常收起映雪刀,与往如烟起身前行。小凌正准备起身告辞,却被“净慧”在身后一声叫住。   “狐妖,救你一命,连恩都不报了吗?”   小凌暗暗叫苦连天,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救命之恩,真的无以为报。更何况三位大人身上附有金木土三色印迹,妖魔皆不会近身,何须用我?”   “净慧”眼神流露出不屑,像蝼蚁般看着他,压低身体前倾靠近他耳边低语一句:“听我命令,别想逃走。”   下一句便拉开两人距离,对他眯眼冷笑着高声话道:“你想做护卫报恩?!”再看向往如烟和世无常一眼,转身再对他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说不定是我们护着你。”   往如烟听闻他的话语,回头抿笑一句:“没事,一起同行也无妨。”   世无常却冷眼哼道:“多智如妖,想必这小妖估计是看中我们的金王印迹,一路有个罩麾。”   小凌不禁内心惨叹,捶胸顿足,暗想他根本不愿意跟着这个酷似阎王的大魔头一起走好不好?还有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用阴森森的眼神,还一眼认出自己是狐妖的原形面目,真是不好惹。   自认倒霉,低头认错,缩着头这在他们后面下船。   世无常走在最前面,快接近岸边时,身后的往如烟突然惊呼一声,越过自己扑向岸边石台。正当她疑惑为何会有人故意推自己一把时,单手浮上石台一处的石栏时,灰白的石头突然发出莹莹金光,从石柱内壁透映闪现。   这里?!   往如烟收回支撑按扶在石柱上的手,回头看见的是满面通红的小凌。   “对…对不起!我刚才一脚踩空,身体往前冲,险些掉下去,还好恩人扶住我。”说完话后还对着“净慧”连声感谢。   往如烟原本有些怀疑有人故意为之,不过只是小凌无心之举。可是发光这事更叫人好奇,连世无常都赶忙拿出地图,坐上标记。让往如烟再次摸石确认无疑后,四人离开码头,找一处客栈休憩时得知他们只能赶上一个时辰后,开往第三座求仙岛的客船。   世无常盯着手中地图,问及往如烟一事:“你第一次发现此石,时隔多少年?”   “大约四百多年前。”   “等会我们回码头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石柱会出现这般变化?今日我们在登第三岛后,再留心试一试岛上的石柱。”   “了解。”   往如烟陷入沉思,在现世界的几十年,只知天池有一处石壁发光。在修仙界的短短十几年,也只是亲眼见过往家后山崖壁下的石台出现金光。如今在两界相连的求仙岛上,也同样出现这种石柱,加上世无常这几百年来在中域的标注。难道……   “咦?!难道这是一副图?”   “净慧”在世无常身后盯着他手中的地图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中域,还有……”往如烟说至此处一个念头闪过,停顿后反问世无常道:“为何只有中域的标记?”   “我们只在中域等处找寻此石,佛域神秘,从未踏进;西域藩篱之国,魔族横行,甚是危险;南极域不必说,如今的南冥教根本无法控制那些蛮荒之地,妖魔更加畅行无阻。我既为如烟的师兄,当然不会带她前去这些地方。”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自从我来了,让你连魔域都不得不要闯?哼!”   往如烟一听他说得那个如烟前如烟后的,一处闷气无法透出,憋在心里,说完这句话,任凭世无常如何辩解,都滴言不进。   “净慧”算是明白他们之间这种说不清理还乱的关系,为了不让前世的失误再次重演,他思索着不得不出手解决这个麻烦。   世无常此时心里比窦娥还冤,之前还在庆幸与她相处,得知更多的秘密。可她内心却是对自己,一言一语表现得越来越不满。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世无常实在无法,眼看往如烟没有一丝一毫气消的意思,叹气一声:“再回中域,我陪你再去其他地方寻石。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可好?”   “当真?”往如烟斜眼瞟向世无常,轻哼一句。   “你不想留着与你的如烟师妹一起去吗?”   “唉…说句实话,如今与你同行两个月以来,我不得不承认一点。”世无常正眼对上往如烟泛出泪星的明亮双眸,看得出她方才,终觉得自己受了委屈。   “你的确是,那位身为金灵天才的往如烟。”   往如烟微微一愣,破涕为笑,仰头红晕泛颊,嫣然傲娇地羞涩喜笑道:   “算你识相,那是当然!”   小凌眼看着往如烟笑靥如花,一副好似娇羞的模样,心里砰砰作响。再看一眼世无常对她眼睛里的神彩,暗自吞了吞口水,转眼见“净慧”一直盯着他们俩。深吸一气,小声插话道:   “其…其实,西域和南极域我经常去,没有你们说得那么…那么危险。”小凌低着头说完,抬眼发现他们都好奇地等着自己继续说下去,声调提高几分。   “中域灵气不同,所以对于魔族的黑灵和我们妖兽的红灵有所畏惧。其实…我们更害怕中域的修士,因为你们无论去到哪里,修为都不会有所折损。不是吗?”   “是这样吗?”   往如烟反问世无常,世无常摇头挑眉一眼,和颜悦色浅笑而道:“修仙即是修身修心,眼观己身过后,往往能无欲无求地冷血杀人,却不太能接受夺人生灵后溶于自己体内之事。你初次在魔域杀人,不正是如此?”   往如烟侧头回想一阵,眯眼笑道:“好似如此,习惯就好。”   “哈哈哈哈!妖魔不得成仙,有什么好?”   三人齐齐看向站在一旁,单手扶额按住眉头,一手扶窗沿斜身倚靠,纵声大笑不止的“净慧”。宛如着魔一般笑过后,周身肃杀之气漫漫显现,冷凛一眼迎回他们的疑惑目光。   “你们还是…早日升仙吧!到了上天仙界,便知…何为就好!”    ☆、渡修仙河,登求仙岛三   小凌一听只好红着脸,忐忑不安地说:“恩人说得极是,我等妖修,注定没有机会上仙。几位大人,不知我们还去不去码头?”   “去!时辰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往如烟结账过后,四人下楼回到码头,一一试过后,还是只有最初的那根石柱有反应。而此时正是一群去过东域却无灵根,最后求仙不得的凡人,因不愿留在东域而选择返程,在岸边等待上船回到第一座求仙岛。   比起启程时的人山人海,回程只有不足十余人而已,当他们见到平凡无奇的石头,在往如烟手中散发金光时。有些人目光炯炯不转移地盯着光芒,艳羡神色显露言表,却在下一刻失去任何色彩,双目无神地转回至客船,等待长板落下,将他们送回现世界。   往如烟深知在这些人里,最终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并真正安下心来好好生活的不过寥寥数人。无数的人在经历往返两番这等九死一生后早已灵魂分离,少数的幸存者们,会因为没钱而不得不留在结界西边的求仙岛上谋生直至生命结束。就算能花得起大价钱被消去此段记忆,送回现世界,既然没了这段艰难生存的记忆,想必还会有人又开始蠢蠢欲动,再一次踏上求仙问道之路。   来回复往,周而复始。   求不得仙,终不停息。   一行三人沿途顺捎上些干粮,登船启程。昨日夜里不愿被人侵扰张开结界,在黑暗中不知那十分之一的人是如何消失。当往如烟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人,在船上被飞身而下的妖兽爪牙抓上空中,在湛蓝的天空下甩出一弧刺眼的抛物线,最终落入它的血盆大口中。初级魔修不过炼气修为,正好需要这种凡人微末灵力,只将魔气往人的面上眼中轻轻一吹,或是用魔气将人周身一绕。那人便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悄无声息地使其灵力融于体内,他的魂魄落下冥界,只剩一副壳身留在船上。迷惑还未化形的妖兽,误认成活人生吞而下,毁尸灭迹。   同船的人们往往只求自保,哪里还管得了旁人,那副所谓十文钱的“护命服”,在这等妖魔“饕殄盛宴”的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往如烟胸口处的满腔愤怒,被眼前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掩盖并尽数淹没。   “嘭嘭嘭——”   花雨剑猛涨至十丈,呈现粉红螺旋状柔软丝条,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圈,扫过几名小妖魔身前。粉色花瓣密集地缠绕于血条红剑上,碰及妖魔灵气时,花瓣从长长的剑身纷飞倏出,不过弹指间将它们裹缚在内,发出一轻嘭响。响过之后的粉球散开,一个个身影陆续消失,散在空中悬浮的片片粉瓣,飞舞几圈慢慢缩进剑身。若是又碰到闪躲不及的小魔妖兽,再次飞出,一收一放间,源源不断地将灵力涌入往如烟的身体。   世无常见她出手,将腰间锦囊一拍,单手亮出映雪刀,另一只手持扇柄,此时白龙已完全变成黑龙。龙呤一啸而出,阔刀一招起落,船舟上的妖魔已被斩尽七七八八。“净慧”早在往如烟还未出手时,借故离开,选定一处隐蔽之地,指使小凌看紧同行的那两个人,给自己掩护不被他们发现。   小凌见他那双缠满纱带的手掌轻举划晃两指,距离三四丈远近的众多妖魔无一幸免,原地消失后纷纷成为他手指间的灵丹。后来干脆摊开掌心,红黑两色的数枚灵丹悠悠冒出,被他一把扔入口中。继续摊掌,灵丹再次源源不断地出现。不过片刻,不知多少枚丹这般吞进,令他心生巨大的悚惧。   这人,简直比妖魔还恐怖!   若不是有心留条自己小命,他恐怕早已成为他的腹中食。   “恩人,两位大人正在外面大打出手!”   小凌凑近他后,小声提醒一句,见他眉头一皱,吓得退回几步,踉跄倒地。   “净慧”所忧之事,是他们如此大动作,恐怕会引来更大的敌人,这身份却又不便开口提醒。一念过后,掌间出现三枚樱红妖丹,抛入小凌手中,笑道一声:“我们出去,再想对策。”   小凌拿着红丹,不知所措,却又激动万分,内心雀跃想到,说不定这是奖励?小心翼翼地跟着走出客舱,船身结界渐渐环合。   世无常唤出映雪刀幕作成结界,面色凝重而道:“方才你太冲动了!此域不知是金王还是木王所辖,一旦动手不止伤了和气,还会暴露我们,引得火王注意。”   往如烟听过他的责备,无力反驳,只好摊手言道:“我实在没办法眼看着他们伤人。要不?下次不再看?”   “唉,事已至此。”世无常叹息一句,转身问到“净慧”。   “方才不见净慧小师父,请问是否找到两全之法?”   “净慧”合掌而立,颔首半晌,犹豫不决地回答他道:“我们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他们一世。千万年来就是如此,小妖魔就是靠着这些人筑基。今日既然已经暴露,便做好万全准备,提升修为御敌。同时,不再船上动手,暗自潜入客舱下手,并将所知此事之人,一个不留。”   “那些凡人怎么办?”往如烟问道:“我们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出手的,不是吗?”   “净慧”沉默略顿,转而说道:“可以,从今夜开始,我们兵分两头。你们俩负责船头,我与小凌在船尾。可好?”   往如烟与世无常两人相视一眼,点头认同。他们不知道的是,小凌在听到“净慧”提出的所谓建议时,内心哀嚎遍野。   行至傍晚,客船结界落下,第三座求仙岛展现在眼前。往如烟率先登岛,一手抚摸而上与第二座求仙岛相同位置的石柱。果不其然,石壁变得透亮无力,里面灵气流转,金光闪现。世无常同样做上标记,三人火速奔往西面码头,赶上最后一班客船。   入夜,船行至途中,魔妖如期而至。身处船头客舱里的世无常和往如烟,两人配合,默契十足。世无常将映雪刀唤出,隐秘两人身形,靠近酣畅吞噬的小妖小魔,一招毙命,悄然无息。   反观船尾客舱内,有人担惊受怕一晚,有人呼呼大睡一整夜之后。听闻昨夜前舱有妖魔伤人,他们却无一人受伤。不过不知为何,有两个拥有魔士护卫的人,一早发现他们的护卫同样消失无踪影,只好登岛后再找店家要人。   往如烟与世无常忙碌至半夜,直到结界升起,她累瘫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眶中的泪水不争气地滑向两边,穿过鬓角,流进耳廓里,难受得说不出的憋屈。无论如何救,他们两人四只手,实在无法救芸芸众生。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向船内,在船上经历一夜劫后余生的人们起身活动。互相交谈时得知,昨夜竟然没有妖兽和魔人袭击船尾客舱?!   不禁令他俩生疑,再看小凌容光焕发,修为大增,粘在“净慧”身边鞍前马后,好不快活。一眼见他们走过来,笑眼眉开地迎上去,弯腰献媚道:“昨日我们找到一个好方法,能快速提升修为。”   “哦?有什么方法?”世无常紧握映雪刀,戒备反问他道。   “昨夜我先作一层结界,引得妖魔只能从一处进船,恩人再将它们一举拿下,易如反掌。因此,不仅救得了那些凡人,随着结界打开时间更长,我们反而能获得更多的灵力。两位大人,昨日你们如何?”   世无常一时哑然,往如烟听后更是将原本阴郁心情一扫而光,停船靠岸,上岸码头的第一根石柱依然发出金光。三人随意找到一处客栈,稍作休憩后补充路途干粮,行至登船码头买完船票后,手中盘缠所剩无几。   看来,得想法子挣钱。   找谁?在第一座岛登船的那位那“大金主”,早被他们因赶路抛之后面,上哪现成地再给自己找个金主?   “我…我有方法。”小凌摊开自己的掌心,很多红色妖丹展现手中,红着脸说道:“这是昨日恩人赏赐给我的,虽…虽然很多都是下品妖晶,不过积少成多。我们…我们可以在船上收集,分出一些到第五座岛上换些碎银。”   “这方法不错!”往如烟摸了摸小凌的头,对他笑道:“你点子这么多,还真是个好帮手!”   小凌被她轻轻抚摸着头,白嫩的脸上晕出一大片绯红,令世无常微皱眉心,将往如烟的手拿下说道:“好了,再摸就成秃头了。”   小凌红着脸反驳他道:“我不是秃头,你才是秃头!”   说完三人像是想起什么,默契地看向“净慧”,幡然醒悟。“净慧”明白他们用复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意思,颔首合掌,将光亮的头顶展现给他们,道:“的确。如你所见,我是秃头。”   往如烟听完哈哈大笑,世无常则是掩面偷笑,只有小凌面成死色,哑口失声摆手道:“恩人,不是…我不是说您…啊!恩人饶命!”   小凌突然跪地磕头,大叫饶命,站着的三人更是笑得放肆。往如烟宽慰着将他扶起身,故作生气地对着“净慧”说道:“净慧小师父看似正经,这点玩笑都拿来唬弄我们。看把这小妖吓得……”   “净慧”不停点头,含笑道:“是的,我的错,我的错。”   小凌听着“净慧”的话语,冷寒不止,心想这两人定是不知此人的残忍和无情,才会这般打趣笑他。要是等他们都知道他如何杀人的,估计再也笑不起来了吧!   可惜小凌想象中被发现的事情,一连三日都没有发生。期间他们靠着船上结界未曾升起,越来越多的魔妖被吸引过来,又源源不尽地成为他们体内灵力和手中用于换银的丹晶。上岛后一边寻找能够发出的石柱,做出标记;一边找到五界换币的分店,换些银两继续赶路。   小凌已明显感觉修炼至金丹巅峰,近日需要找个地方安然渡劫才行。如今再过半日,就会登上第九座求仙岛,按照往日速度,今夜一过,他们便能达到东域。届时从东域爬过沙洲穿进南极域内,渡劫到达元婴期,应该能在修仙界找到一处自己的容身之处。   小凌感叹此行所遇能人,运气绝佳,正喜滋滋地打算着明日之事,谁知头顶上方飞至三人黑影。他们自东边而来,飘然落立于船上桅杆顶端,其中一人冷哼一句。   “你们…还真是让我好找啊!”    ☆、魔王重现一   小凌仰头一眼,只是看见那身黑袍行头,便吓得腿软跪地。   怎…怎么会?火王怎会亲自过来?   正在船头守护结界的往如烟,最先抬头看见站立在桅杆顶端的三人。站在中间最高处的人,自然是曾经交过手的火王。他的侧边立于杆上的男子,面目清秀,看着不像是魔族人士,却一身黑袍,与寻常魔域之人装扮相同。站在他身后的杆上男子,横眉冷眼看着她,此人更是熟悉,便是那位“十万两黄金”的护卫。   未等他话音落得完全,不知为何距客船四周五六丈以内的小魔妖兽瞬间消失。火王抬高音量,冷声狠语道:“既然魔王已至此地,为何不愿现身?”   往如烟与世无常同样不知所为何事,身边魔妖一瞬消失,只有小凌牙根发颤,扭头看了一眼依旧端坐在船内的“净慧”。他当然知道这是谁所为,不过他打死也不会说出去。   世无常走向船外,抬头看过一眼站在杆尖的三人,拱手而道:“在下并非魔王,你此番多次咄咄逼人,不就是想乘人之危,取我性命么?”   火王冷笑一声,道:“你唤出映雪刀,杀掉水王,说服金王掩护你,不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留在她的身边?若不是因为她,当日你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我不甘心,不甘心……”正说着突然情绪失控,五指成爪,掌心朝向往如烟,飞身俯冲而下。   “就为了她?我也要杀……”   “轰——”   一击闷重从侧边捶进骨掌,阻碍自己的手爪刺向往如烟,甚至连停留在嘴边的话没说完。这下看到刚才那一幕的人,各自内心暗暗震惊,世无常早先一步挡在往如烟的身前。谁知半路“净慧”一跃而出,以手肘侧身横击火王爪间手掌,指骨闷声而碎。站在桅杆另外两端的人还未反应过及,火王已经被一名双手缠上绷带的小僧,紧抓断手,冷眼对视。   只有小凌跟着人群缩头躲在船边一旁的角落里,凡人都拼命往船内挤,不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这种玩笑。倒是小凌在船内听见响声后,趁机悄悄趴在门边往外看过一眼,正好见“净慧”拿住火王变成爪牙的手掌。暗自心想他这下总算出手了出手了,你们终于要知道——他恐怖的真面目了!   “既知我在,你还跟来。”   “净慧”捏着火王的掌间碎骨,斜眼冷眉,神情漠然地话道:“褚卿,你是嫌这条命活得太长么?”   这……   什么情况?!   且不说内心最受冲击的火王,他这个名字,也只有将军和帝君会如此称呼。折下一只手,离自己这么近的人,虽说他一身暗素佛袍,头顶光秃。可他的神情,语调,无一不是昔日那位万人敬仰的大将军。   “将军?!”   往如烟与世无常同时听见火王的一声疑问,双双紧锁眉尖。要知道这个潜伏在身边的人,跟着他们一路走来的小僧,竟然是魔王?!那么他是如何进到净慧的身体?现在真正的净慧去了哪里?这些日子以来,他从不动声色,又是何时换的人?   “褚卿,你既然还会叫我一声将军,便知我最容不得何人?”   火王缩手大惊一叫,瞬移后退至空中一顿,胸口起伏不定,凄凉语气微微叹道:“所以…真的是您杀了她?”   “是又何妨?”   “净慧”移步至往如烟和世无常身边,转头对他说道:“我曾经说过——叛者,杀无赦!”   “哼!你要连我都杀吗?”火王手心升出一团簇拥而起的火焰,将断手修复,却退至桅杆顶端立定不动,警心大作。   “你找来右护法与暗卫震王,不正是想将…未曾恢复全力的我,杀之而后快吗?”   “那他到底是谁?”火王指向世无常,狠狠地反问道:“你敢说这难道不是你的计谋?想要引我出手。枉我跟随你这么多年!你又何曾相信过我?”   “你…到底你是谁?我…他在说什么?”   “净慧”听到一旁世无常的疑问,面色凝重地回头对他话道:“要想知道我是谁,就先寻出通天石。”说着靠近往如烟的身边轻抚她的粉脸嫩颊,俯身低语一句:“盼着能与你多待些时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今日分别,不知何时才相见。别了,勿念。”   说完一骑绝尘飞身上空,俯视火王冷面冰霜,微怒难忍言道:“相信?就因你昔日受我牵连落入此域,我何曾不是对你极护有加,甚至塑出三人与你为伴。可你是如何报答于我?私放如烟,引诱水王,阻扰我事。曾念你昔将之情,我纵容你,不是叫你杀了我…甚至,还有杀她?!”   “原来…她已经跟你说了。”火王茫然神色过后,怒火从双目喷涌尽现,大声喝道:“听天阁…是你!”   “不错!是我!”   “净慧”面不改色地将掌心摊开,白丝绷带瞬时散开,露出双手十指掌间分明的白骨,呈爪状反握丝带。眉心微皱,双手将纱带拉紧幻成一根白骨长棍,指骨抓握棍身,横棍胸前,俯身叹气一声。   “今日不杀你,难平抑我心。”   火王单手凭空多出一柄黑棍,烈火覆在棍上,虽语气强硬,却克制不住颤音,话道:“你今日不见映雪刀,亦无满月弓在手,仅凭区区一根小棍就想杀我?未免太小瞧了我吧!”   双手紧握火棍,魔气霎时蔓延周身,冷言道:“我早已不是你当年的副将!也不是火王!我的所有——早已被你毁掉!”   火光冲天直上,不见尽头,“净慧”手持飞棍齐下。两棍相击,灵气外放,身下水面像是被一把无形的灵刀剖开两瓣。水下深不见底,两旁隔开相对而起的水浪似海啸翻般滚向内猛地压下,剧烈挤压呈一堵水墙。客船被摇晃至水墙顶端,推高,再推高后,浪退船落,往如烟以结界作护,忽感身后一股袭力侵近,被世无常以映雪刀作挡。   仔细一看,原来是那名护卫。   世无常拔刀而立,“哼!就是你通风报信?早知如此,那日真不该留你。怎么?不去保护你的金主么?”   震王眼见偷袭不成,收手话道:“我已经将他杀了。”   “什么?!”往如烟转身质问他,“你怎能这般全无信用?”   “信用?”震王轻蔑一笑,“我的主人,只有火王。倒是你,为何见我好似认识一般?而我也看似见过你,这一点的确引起我的好奇。”   “震王,你忘了。”右护法瞬移至他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中域仙子庙,你还说过要见这般美人,真该早生几百年。咯!就是她!”   “真是?”震王眯眼再笑,“那这人交给我正合心意!我要将她融进我的身体里,与我同灵共生。”   往如烟听过头皮发麻,心想这种人的思维简直令人无语。看来此战,必定会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世无常原想再出一招,却在出招时半途被阻,只见那人单手持剑,将他的阔刀一挡而下,笑着话道:“同魔王相似的样貌,却不是魔王的人身。呵?有意思!别玩了,你的对手是我!”   船身安然落下,往如烟收回结界,唤出花雨剑。漫漫粉瓣直飞刺向再次偷袭不敌的那身黑影,气急话道:“你真小人!只会暗袭?”   震王一眼喜色,笑道:“小美人,我是暗卫。为何不你跟玩这般?”   飞刀从袖中划破粉瓣,直刺近身,往如烟收回粉剑,裹身成茧。飞刀刺进粉茧,吸没进身,令震王眉头一紧。蹬身一跃,转手再飞出细如雨丝般飞针,速度捷迅,令人避闪不及。不过往如烟并未躲开,反倒是迎身而上,粉剑覆身变成一副鳞片盔甲,完全不惧飞针刺入,顺势没进粉鳞甲片内。   往如烟持红剑疾招快攻,挺剑一刺,被他单刀斜挡,往如烟反剑收势倏地直去再刺,见他侧身单臂再挡一招。此时往如烟才发现他两手紧握的两把弧口弯刀,双刀在掌口前端双尖交叉成子午钺,刀刃沿手臂伸展成短弯刀。   雨针再出,尽数被收进粉灵盔甲内,至此暗器皆令往如烟毫无损伤。震王暗想此人难以偷袭,只能近身肉搏,还需速战速决。谁知行过百招后,往如烟未显颓意,可震王却显得越发急迫起来。   “呛——”   眼见空挡,他握钺向手臂侧后一拉,将往如烟红血剑身卡在双刀交叉口中。   “唰——”   震王单手一转,手臂间的弯刀转个半弧,压向往如烟至剑口朝下,横抹刀尖至她身后竖斩一击。   “呲——”   听闻血涌一声,令震王心中暗爽,喜悦不及展现,几乎弹指,往如烟手中被卡压在身下的红剑,突然断出半截斜上猛挑,直刺进他的颈喉。红剑刺入喉咙后却倏地变软,直捣眉心反穿窜出,凝实成剑。殷红热血自剑尖顺流而下,再经眉间分叉,滑过死前来不及闭眼的瞪睁瞠目。   “你……”   震王临死前都不知,为何他明明挡格压制的红剑会被折断反刺自己。喉间的血涌还不曾入眼,眉心却在击穿过后,神魂俱灭。往如烟瞬即将身上粉色花瓣裹缚向他的身体,作成粉茧。划开一张金灵结界圈住两人,静待粉剑灵瓣完全将他的灵气吸尽。肩头伤口慢慢愈合,周身冷汗渐渐冒出,回想方才那招惊险一击。   若不是自己故意引得他将刀尖砍肩一斩,令震王自认轻易得手后的放松警惕,她用尽全力将红剑接连两回幻柔转剑的一瞬息间,一招毙命。否则,一击不成,待他再将灵力收汇体内,就是自己死在他的双钺刀下   同为出窍中期,胜负只在朝夕。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往如烟静心地融合他的灵力修为,结界外那两个人的比试却僵持在空,不分高下。旁人殊不知这边已经了结,小凌在船内将这三人看得清清楚楚。往如烟以自伤为引,手中红剑穿出震王眉心,一击而亡。与此同时,在他眼里所向披靡的恩人,竟然与火王势均力敌?明明可以在举手投足间杀人于无形,何时何地皆悄无声影,为何此战打得轰天震响,船动海摇?   反观世无常,看他平时修为不低,怎会不敌右护法,导致节节败退?    ☆、魔王重现二   那人是出窍魔士,那人妄图对如烟不轨,那人还要杀如烟来融灵!   我怎么可能专心?!   世无常将映雪刀化作刀幕隐秘身形,暗中观察往如烟的对战,以龙骨玉扇剑为攻,黑龙上前,他退后作守。右护法过招之后,得知他所顾虑之事,便频频对他近身剑攻,不得已他只作防御,以致步步败退。   右护法持剑再出一招,世无常瞬移退后十丈,以刀幕隐身再次移至他身后,将黑龙唤进身前作幌。留得半息,忽感血腥浓郁之气,懵然心惊眼观往如烟一处,发现她身前悬卧一茧,周身正生出金灵结界。心落当刻,胸口一击剧痛,刀幕晃闪呈映雪刀握入手中,横档一剑。抬眼才见黑龙因身边无影的灵力动空,将其在眼前硬生生地扭曲扯断,重回手中玉扇。   “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右护法单手持剑竖在身前,单手空握一物,“这回,扭断的就是你!”   世无常忽地感到周围空气异状,铺天盖地的的灵压无影无形,以感知的速度飞快临近。一念运气入体,他周身散出白光,推灵泄出,半丈之内,尽是白灵飘雾萦绕身边。   “这句,我还给你!”   右护法单手捏碎掌中空物,世无常身前白灵如同被人凌空捏紧,半边挤压出空状丝丝白线,游离悬浮如同手拳间隙。再看右护法轻忽一剑,手掌张开空握一物,合拳一记,身前白灵再次被挤压,一片空隙出现在他身后。   “想跑!”   世无常掷出玉扇,十余片扇叶围合身前,可右护法还是逃脱出白灵结界中,退至三丈以外。的确,这种灵气附身只能阻碍他一时半刻的行动,无法置于死地。   右护法方才近身出招时,误中他的灵气结界,一惊之下,用控灵作拳,将他的结界击碎两回,已是灵力剧耗。眼见周围不见震王灵息,想必已经落于他手。若等会那名女子前来助战,届时以二抵一,必死无疑。   开启此举保命之法,或许能博得一线生机。   右护法横剑将掌心划出血印,舞出无数剑花,血迹凝空化符,符画落笔卷成一圈红光,直入眉心。霎时他身间发出红光,剑尖朝下,忽然眼冒血光,狠辣之力猛挑上空,厉声呵道:“天灵地气,唯我命来!”   云中聚集黑雾,集于头顶,水中翻腾巨浪,汇成脚下。自右护法手中的血染剑身凭空穿出一条巨龙,汇集天地灵气,融合剑意而生。   龙头成火,龙眼如墨,龙身似水,龙爪为霜。   “你的龙呢?该不会…躲着怕了吧!”   世无常刚准备唤出黑龙,一句传声暗语落入耳中,他默念之下,手中映雪刀化为一面银镜。原来如此!   “怎会?你等着……”   他一念唤回玉片变扇,将黑龙重新展出,空盘于扇上,将手中镜面反光一照,诀意入灵。白雾灵光透过黑龙的身体射向银镜,自镜面而入,背镜透出一条一模一样的黑龙。抬手落下,移镜再照,二生四,四生八。   “找多点过来陪你!”   若不是被右护法眼见不妙,从中受阻,他还可以变出更多黑龙。随他玉扇一挥,八条飞龙上天,与一条灵龙缠斗不休。   世无常想起那句暗语告知诀意的来源,无意瞟过一眼与火王交战的“净慧”。令他心中暗惊,此时“净慧”佛袍空荡在身,他的肉身已消融殆尽,只剩一副躯体白骨挂在空中。头尖早已不见脸部全貌,只有骷颅头骨随身摇晃。得以分辨身份的,无非是他指骨掌间的白棍,不断地与火魂相击。   “噗呲——”   一身鲜血吐在他的胸前,眼前出现往如烟迷蒙无神的双眼,苍白暗黑的脸色,和嘴边残留的血印,还有虚弱地响在耳边的一句话。   “你不要命了吗?”   往如烟瘫倒在他怀里,世无常单手环住她柔软的身体,惊恐万分,怒不可泄。抬起玉扇幻化成剑置于银镜前,一念注灵二四得八,二八共十六把长剑应声而出,带着世无常的怒啸飞刺急去。   “我要杀了你!”   映雪刀幻成银镜,可将镜中实物成倍增长,同时灵力翻倍,即成战力翻番。十六柄剑转刺近身,却无法刺穿附于右护法周身的水火结灵。世无常看出端倪,低头含忍将指尖点入瘫软在他臂间的往如烟眉间,渡灵护心。念诀展出锦囊里的一物,将她收入画卷,此类卷轴属于小小的另辟空间,可以收放实物,还可将活物放置在内以自己灵力养护。所入之物,依次显示于画上,此时的往如烟入画后正是闭眼沉睡中,奄然一息。   方才她刚将震王融灵完后,收回结界,眼见世无常手中出现八龙飞走,他却恍神去望“净慧”一眼。往如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被一身白骨空架愣神,正瞟见右护法敛息持剑瞬移,心急之下一念移至世无常身前作挡。原本准备转身提醒他一句,随知那人眼见有挡,根本没出剑招,而是用掌力动灵一记重击,正好打上往如烟的后背。见右护法动灵未显灵盘,可知他修为远高往如烟至少两个境界。这一掌直接生生地打碎她的粉鳞护甲,灵气混动之下,花雨剑变回原形,往如烟昏迷不醒。   世无常得知龙剑刺不进他的身体,反观他刚才作符引出的天灵水龙,竟然同时与八条黑龙打成平手。再观那条火焰龙头扭动时与龙身相接处,依稀可见一条龙筋没入水凝龙身中,龙身舞爪的冰霜摆成灵阵,黑龙靠近便会瞬间无灵发力。离开此阵恢复如初,再近身相缠,却始终斗不过它。见状他一念瞬移至龙头上方,细看龙头就算真为天地灵火所聚,他也必将它全数灭之!   诀意念起,手中银镜幻回映雪刀,手握灼燃龙头,瞬间皮肉消融,只剩指骨。忽见白光一闪,横刀如风,斩落而下。龙头剧烈摇晃,连同右护法脸色仓皇,欲飞身制止,可四周长剑虎视眈眈,剑光晃晃,剑影紧风,将他围困当中。   世无常再斩一刀,阔刀起落不断,直至龙筋暴露在外,从流动的灵水龙身中飞扑火焰星光。世无常此时将映雪刀竖起直下击穿龙筋,横挑一刺,换手触及龙脊筋骨,一把抓出龙筋,不顾掌间五指白骨火热焚烧,狠拉而出。   “哗啦啦——唰啦!”   龙身一散而碎,连同右护法周身灵气一瞬消失,长剑直刺入身。世无常一念将黑龙汇集,张开龙口将他一吞而尽,身影消逝无踪。   世无常收回龙扇,再见“净慧”与火王相斗时,已无心所观。刚才的一晃出神,竟然差点儿将如烟的性命搭上,他瞬移回到船上,展开卷轴,一眼见小凌急匆匆地跑近身。   “大人,我…我还有妖丹!”   世无常点头一顿,将映雪刀幻出结界作掩,把往如烟移出画卷,倚靠进身前,喂服大量妖丹,再以灵力渡内,勉强护得一时半刻。世无常的手逐渐复原,谁也不知此时结界外的上空战局,已至尾声。   “净慧”刚开始与火王对打出招,以剧耗灵气力求一击致命。此举在对水王时一招即可,是因为她为自己所筑,退缩不敢相击。反观火王出棍,击击狠招,招招夺命,两两相抵,却将灵气波及在外,并未伤及身体。可他夺的是“净慧”身体,怎能承受得住这般灵力攻击,不出十招,皮肉已消去四肢,一副骨架行动不便更甚。   火王见状张狂大笑,“看来,不用我动手,你就会消失。”   这时,两人已转变成拉锯战。火王继续手出狠招,慢慢让他使出更多灵气,用于消融身体。排山倒海,动静巨大,却不以致命。   “净慧”眼见往如烟已成,世无常不敌,暗声低语提醒诀意过后不消片刻,听闻世无常一句怒吼,往如烟软倒在他怀中。心中一惊,思索此般动静或已足够被人所识,再也无心与火王对战。   “褚卿,念及你我相识十万年。你可知?我并不愿如此。”   “净慧”消没白棍,白纱绷带悄然落下,他一念划开自己的佛袍,与纱带裹成一道,使灵放置船上桅杆顶端。半空中,只留一副白骨身架悬挂在空中。   “哼!强弩之末。”火王单手紧握火棍,再开一手显出火棍在间,双棍持在两旁身侧,向前一拉,划出两条火龙。冷眼对上骷髅头骨里空洞的凹陷,咧嘴笑道:“不如,我一把火将你烧得骨头都不剩,看你还拿什么跟我斗。”   话音刚落,手中火龙啸焰直逼,炎炎烈火只至半空,忽地不知被何物,仿佛一息吹灭。不等火王再出棍,自己的双手却同时被白骨执掌反握,猛地刺入异物,瞬间吃痛松手落棍。低头一眼,看到的竟是两根指骨刺穿自己的手掌心间。再抬头见回魔王时,他肱骨以下空无一物,想必是……   不等他细想,火王双臂被反扣向下,两腿间被一根腿脚白骨蹬起,一击剧撞过后瞬即跪倒。刚抬头欲徒动灵拿棍,却在眼见面前只剩一颗头骨的魔王飘近,其他头下白骨不知所踪。随即四肢猛地传来断骨剧痛,血腥气息突然从胸前涌出,自感眉心倏间刺进一物,噬魂前只听得耳边悄声一句。   “今日,便是由我亲自送你上路。”    ☆、魔王重现三   往如烟吐血之时,料感自己必死无疑,心想若是回到现世,是否还要再死一次继续回到这副身体里,世无常是否又会更加恨极自己?   迷迷糊糊中只觉灵力源源不断流进身体,像是熟悉的灵息,好似世无常围绕在身边的感觉。回想自己用尽全力救下他,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又过了一会儿,恢复些感官,断断续续听见世无常在耳边的呢喃。说着绝对不要死去的话语,瞬间觉得暖心无比,她也舍不得离开啊!   终于,正当她艰难地准备睁开眼睛时,“啪——”,一声响亮的巴掌打出。   往如烟第一眼见到的是,飞舞在世无常颊边的指骨,逐渐收拢,重聚成一手掌骨。世无常低头合眼,一言不发,身前的一副白骨发出神似“净慧”的声音。   “你要永远记住现在的痛楚,因为轻敌导致失去她的痛苦!”   “别……”往如烟虚弱地开口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令“净慧”和世无常听闻一惊,纷纷赶紧转身半跪在两旁。她有气无力地对世无常微微一笑后,道:“我死了,她便会回来了吧,岂不正合你意。”   “不!不要这样说!”世无常不知该如何解释,“这里不是中域,你不要!我不准你!”   “咳咳……”往如烟失望地恍神一瞬,扯出一个无奈地话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的确啊!不知我在这死去,会去到哪里?”   “我不会让你死!”   “我不会让你死!”   “净慧”与世无常一同说出这番话后,世无常哑然地看向“净慧”,往如烟才对着空荡荡的佛袍下,一具散骨上的骷髅头说道:“净慧在哪?还…还回来…来。”   “我知,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记住,尽快寻得那些能令你发出金光的玉石,一个不落。找出这些隐藏其中的通天石,便能升仙见到我!事不宜迟,我来渡灵。”随即转头对世无常严厉喝道:“你给我好好保护她!若再出一事,我绝不饶你!”   说完深叹一声,指掌白骨轻抚上往如烟的面颊,游滑至额间,一点指入眉心。全身白骨忽然发出灼灼白灵,包裹在外,逐渐模糊,仿佛尽数由往如烟眉间一丝白光没入她的身体。此间往如烟感到无比熟悉的灵息,将自己轻柔抚摸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现世的那些年,有那个名叫世无常的男人,与自己相互陪伴几十年的日子里。   眼泪不知不觉滑落而下,待往如烟恢复灵力,睁开双眼,所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一轮明月低挂夜空,如水般盈动月光薄薄飘落,洒向自己的眼眸。世无常与小凌在外正杀着妖魔,她在映雪刀所幻的银幕结界里,月色静好。   往如烟自知身体已是无碍,在体内运灵一个大周天后,发觉灵气浓厚许多。回想“净慧”在离开前说过的话,看来要找出那些石头的秘密,才能完全解答自己的身世之谜。同样在这番月夜下,魔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金王安插在火王部下的探子回报,火王已被人所杀,转而笑着对身边的木王和土王说道:“听闻火王寻迹而去,被人所灭,你们可知…被何人所杀?”   木王沉思片刻,摇头不语,土王不以为然话道:“不就是那个与魔王相似的人吗?我方才就说要他留在魔域,岂不更好?”   金王哈哈大笑一阵,摇头回答:“谁说如此?杀火王之人,正是那名坐在我旁边的小僧。看来我们这几日的举动,已深得魔王心意,只是没想到,连我所辖的听天阁…竟然也是魔王的门徒。”   “这般如此看来……”木王撵须含笑而道:“水王暂时不会出现,于我们而言,岂不更好!”   “那是当然!”金王笑着说:“这魔域,便是我等三人的天下。土王,你现在便可前去火王殿内,不过我可提醒一句,他旗下六部还剩五部,你可要好生对付哦!”   土王站立亭沿,听闻金王身后一言,头也不回地飞落立筏,只留下一句话。   “小小部将,不为所惧。倘若不服,杀之后快。”   金王看着土王远去无影,对木王笑颜问道:“不知木王何时前去?”   木王保持深不可测的微笑,两眼合目笑道:“不急,先过几日,等土王尽力过后,我再去谈。”   “哈哈!此举渔翁得利,真是令小生深感佩服啊!”   “不敢不敢,我无心尘事,遇繁化简最好。”   “只是不知魔王,又去到何处?”   “无身之灵,无非就只有两界可容……”   将灵力全部渡给往如烟的“净慧”,肉身完全消失,世无常的灵魂回到阎王殿内。白姬躺在白骨棺里浅睡着,感觉主公回到冥界,起身相迎。   “主公回来了。”   “嗯,消息已传达,我们此后静等便可。”世无常一身阎王官服锦袍走近殿内暗间,问道:“那名小僧呢?”   “小僧?!”白姬想起她吞进的光头小子,一身佛袍,看起来的确像是一名小僧,笑着回答道:“我将他护在体内,正等着主公发令。”   “放他出来吧!”   “在…这里放他?若他日后所知此处秘密……”白姬有些犹豫,随后听到世无常的话。   “无事,他肉身已消,目前暂时只能留在冥界。”   白姬打消疑虑,变身白麟后张开大口将净慧放出,却在见到他的面容时,愣住不敢确认此人真是净慧本人。世无常见过一眼,微皱眉心,语气不喜地问他道:“你是净慧?!”   那人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喜,环顾四周一圈,头顶水波凌光晃动,身边一座白骨骷髅头棺,还有一名白裙蓝眼女子站在他的身边。那名女子的外貌,看起来有些熟悉,好像与心中所念之人神似往如烟的相貌相近。可是不知为何?那名女子表现出甚是惊讶地模样看着自己。   “我是往千城,只记得身处卓山门下,不知此处是何地?”   “卓山……”世无常回想起他们曾在金王面前自报家门时,同样所说的也是卓山。近身指入往千城眉心一念过后,收手笑道:“原来是只心魔,却能反噬其灵主,夺得灵身。”   “难怪?”白姬走近仔细看过后说道:“我当自己看错了,我吞下的明明是另外一个人,主公,这可怎办?”   “无妨,心魔离灵,他的真身自会再现。”世无常盯着往千城说道:“我答应她护住你,你便在此处留下吧!等你何时愿意寄主离开,我自会帮助你。”   “白姬,给他换身得体的衣服,好生培养。若是日后我们同上仙界,还需他在此地能镇得住才行。”   “只是主公,他要以何等身份?”   “嗯,阎殿副官。从明日开始,先试试吧!”   “是,主公。”   ……   “帝君,如今几座求仙岛的玉石接连显灵发光。看来公主已从现世前往东域,只是不知她是否已经发现此等之物所连于卓山?”   枯指老人巍巍颤颤地俯身而道:“若当真是如此,老身在此恭贺帝君,寻得那处便是指日可待。”   帝君摆手一句:“老卿平身,不必多礼。待日后她当真出现在朝天门,倘若不再相认你我,也不必提醒罢了。”   “帝君,这…这是为何?”   “往事,还是让她忘了好啊!”   “……”   待一夜清晨过后,初升的太阳出现在所望无际的海平面,照出明晃闪闪的碎金。与往如烟站在岸边扶向一旁的石柱,在手中发出耀眼的金光相比,不足为奇。   “师兄,记下此处,说不定这石头真是一种指引。”   往如烟收手转身走向小凌,问道:“我们将要前去照灵壁,不知你下一步去哪里?”   小凌红着脸回答道:“我体内灵气充裕,正好准备寻找一处荒芜之地渡劫。可是因我为妖兽所化,不能通过照灵壁进入中域。不过我能南行两日,到达东域边界爬过沙洲,穿进南极域。”说着从手中拿出一枚红血所制的玉丹,通体樱红,迎光透亮。   小凌更是满脸飞红地低头说道:“这是我的心头妖丹,若是日后有幸相遇,我自会感应您前往相会。此行多谢两位大人一路照护,后会有期。”   往如烟微微一笑,收下红丹于锦囊内,话道:“希望你渡劫成功,他日再聚。”   挥别小凌后,往如烟与世无常来到五界换币连锁店内,将手中昨夜所获的妖丹魔晶,连同身上碎银通通换成灵石。世无常提出留些银两,被往如烟驳回言道:“虽说东域同属修仙界,可此处被求仙崖壁间魔气所压,对修炼渡劫皆数无益。今日时辰尚早,我们还是尽快赶路,速回中域为好。”   两人找到一家客栈稍作落脚休憩,虽说只有凡人在此处谋生,不过通用货币已经由求仙岛上只收金银,到如今灵石与金银同收的状态。此地东域的通天城内已是修仙界所辖,妖魔入内需遵守更严厉的规则,因此物品价格比魔域低得多。往如烟与世无常通过照灵壁,每人只需一枚下品灵石,即是一文钱,比起之前渡船时每人所需的一两白银,简直像是白送。    ☆、东域   照灵壁所处通天城西门外,高耸无尽的崖壁,能见苍穹的边界在崖壁边戛然停止。崖内有一块灵石玉壁,寻常凡人轻触灵壁,体内有丝毫灵气皆能显形,妖兽魔气同样得以现形。按照在净空寺所得消息,他们先需要找到照灵壁旁的一处洗灵池内,将自己体内妖丹魔气洗化干净。待彻底融成自身灵气过后,再去照灵壁前一观,以便顺利通过。   事后两人被人引进一处石洞,里面已经有两三个人等在其中,时而在窃窃私语,时而畅聊激动之处,忽又变得心奋不已。小小石洞无任何隔离,能把无论多么微小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们谈话的内容自然被往如烟和世无常听得清晰明了,无非就是各自讲述自己无比幸运又惊险的经历而已。   等候不足一个时辰,待到石洞内凑齐一行十人,此前的引路人反身将石洞洞门关闭。不等片刻,整个石洞开始摇晃震动几番,随后徐徐上升。行过两三刻的时辰,众人眼前豁然开阔。原来石洞在地下为保密设置,待上升至半空,石洞内的人们便能见到脚下的通天城全貌,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离得越来越远。   通天城,因东域而独立于修仙界的一座城市,随着越来越多的凡人留落到此,不远依稀可见随处林立的高层建筑。刚才着急赶路,经过寻常老城街道时,不曾注意过这般现代化的新城,着实在令往如烟心头微震,恍惚间仿佛回到另一个往如烟的身体里。只不过可惜的是,她已经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在这里获得的信息越多,她越是舍不得这副身体,虽说原本就是自己的没想过再给她。可是看到世无常在面对自己临死前,那一脸着急的模样,她说不出这样还回来是否更得他的心。说不定,还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位置。   此时,耳边出现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沉思,一贯清脆干净的气息,简洁明快的语调,不缓不急地娓娓道来。   “欢迎各位具有灵根之人前往中域修仙界,我是本次行程的解说员。目前我们所见即为所处修仙界最东边的城市,通天城。此处为无灵根人士用于生活所筑,各位经过照灵壁所测得以修仙,已是百里挑一之人。现今前往的中域乃修仙界灵气最为充裕的中心,共有十大门派,各处四方山头。以卓山、昆仑、蜀山为首的三大实力门派,修仙大能比比皆是。五岳派由泰山、华山、恒山、嵩山和衡山五派合并而成,五派资源互助互享,算得上是中域人数最多的门派。台阁派和天明派旗下也有无数宗门可供选择修炼,四处收罗散修入门,能力强者可进内门,说不定还能成亲传弟子。”   说完抬手展开十副卷轴,分辨挂于石洞内壁四周,继续说到:“此行需耗时一个时辰,即两个小时。如今各位灵根已现,只是不知何等灵力,目前暂存于各自体内。待稍后踏入中域,便会由我们听天阁内专人负责开灵。一旦开灵过后,便成为我们修仙界的修士,可凭自己个人能力喜好选择门派修炼,十大门派简介皆在此处展示。”另外又拿出两幅卷轴,一一展开后说道:“此为修仙界地图,以及修炼所需基础经书介绍,各位可详细阅览作为参考。若有疑问,亦可以随时提问,一切将由我来解答。”   “请问……”有一个人走上前来,靠近解说员问道:“我们这些凡人,只有微少的灵力,真的能够成为仙人的弟子吗?”   解说员停顿一处,转即微笑言道:“首先说明一下修仙界的人皆称为修士,不为仙人。修炼至仙界的仙人由上天仙界管理,一般情况下不会下界。各门派内有不□□仙大能作为长老和掌门,可选择亲传弟子传授修炼心得,这样速度会快很多。另外,在座身为凡人,却不一定全是灵根微末,如果能遇上一位慧眼识金的长老,日后修炼更是一飞冲天。”   “真…真的吗?”   角落里一位看似年纪轻轻的女孩发问,抬眼见大家都回头盯向自己,双颊一阵绯红,目光闪躲低头缩回不敢再说话。   “当然如此。”解说员保持一直微笑的姿势,道:“比如我们中域昆仑派掌门亲传弟子旗下的大师兄觉珑,便是一千多年以前现世凡人,通过东域照灵壁进入昆仑山下一个小宗门,最后能力出色成为昆仑大师兄。还有现处北极域净空寺的玄空大师,也是一千多年前的凡人出身,后被净悟方丈所见佛门慧根。近点的便是约九百年前,卓山派轩天长老亲自挑人,现今他座下排名第三和第四的女弟子,冷冰寒和芷荷灵都是那时像在座各位一路这般所遇的凡人而已。当然,还有泰山派三百年前曾经出名过一位百年结婴的天才程晨信,现在已经成为一位长老座下亲传第五弟子。还有近年崛起的天明派,便是通过近几百年以来大肆招揽现世凡人,修仙能士更是多不胜举。”   往如烟对修仙界还算熟悉,无事随意听听,只有在听到三师姐与四师姐时与世无常相视对眼,会心一笑。这一笑,竟然使得世无常眼前恍惚,感觉好似曾经的如烟又回来了。正当入神之际,忽然四下忽暗,石洞内壁转即亮起,伴随着解说员的声音再度响起。   “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修仙界魔气域内,各位请记住,到达中域后尽量远离求仙崖。此处崖壁外以魔域相连,所以四周魔气肆虐,所有修士一旦落入崖内,必死无疑。而且崖壁内的空间无法运用灵力,因此各位一旦踏入中域,便不得回到东域。衷心祝愿各位修炼得道,早日成仙。”   待她最后一句话说完时,石洞内出现一阵躁动。好像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内心雀跃着,幻想着自己日后精彩无比的修仙路。只有往如烟与世无常闭目养神,格格不入,而其他人在刚才一番心动奋劲过后,有些人也安静下来准备合目休息。一个时辰过后到达中域,石洞缓缓停止挪动,直至洞门大开。两人刚刚抬步踏出洞口,不等被开灵之人一指点入眉心,轰轰雷声却隐约伴出耳闻。   天边远远而近的雷云,令守护在外准备招揽的各派外门弟子欢喜不已。凡人在经过修仙河的洗礼后,能够在妖魔下成功逃生的人,往往运气、智力、体力、实力等等神魂都更甚一筹。因此有些一入中域便能从炼气渡劫筑基的人,往往拥有上等灵根的资质,属于人上之人。就凭这一点,各大门派弟子都是跃跃欲试,全部用上对此人势在必得之力。   雷劫徐徐将至,大片望不到头的黑云依依压顶,渐渐使人预感不妙。有人暗叹而道,不知这些到底是一人还是几人的劫云,若是几人,这也太多了吧?若是一人,那也太强了吧!   不等众人反应,往如烟与世无常腰间令牌突然震动响起,一排排灵字不断凝结、消失、再凝结,不停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师父有令,速回卓山。”   “师父有令,限今日之内,速回卓山。”   “师父有令,见令即刻回门!”   “掌门有令!在外卓山师徒一律见令,立刻回门!”   往如烟与世无常相觑一眼,不由分说御剑飞起,一啸而去。没想到身后雷云速度奇快,本着两人移动地扬长绝迹。留下一群不明所以的一众弟子,抬头看着漫漫乌黑霎时恢复得白云亮眼的天空,哀叹遍野。   “厉害啊!早一步就好了。”   “还想着要留名,不知是何人?”   “看他们的装束,好像是散修,要想高攀啊!”   “若能拉进本门派里,算得上大功一件吧!”   众说纷纭之间,再看回其他被开灵的凡人,忽然兴致缺缺。可是不行,中域最近风起云涌,再不济也得多找几个人才行。一时间,众人调整好心情,向剩下的八个人口若悬河,孜孜不倦地介绍着自己门派的优势。当然,这些门派里,并不包括卓山派,只因早在三日前,所有卓山弟子皆以受命回门。   雷云跟着往如烟和世无常飞奔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劈向下,正中往如烟的头顶。一阵痛麻并未减轻,雷劫呈雨点重落紧捶般密集陆续击得往如烟有些昏沉,险些不稳落剑。世无常深知她的身体还不及恢复完全,一时起手作挡,哪知劫云更加迅猛聚集,毫不留情地飞击不止。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待最后渡劫完成时,往如烟已灵力不支,晕倒前被世无常护住。可他刚才抵扛雷劫时早已遭受重伤,只得保留一息灵气勉强前行,悠悠晃晃达到卓山门前,已过午夜。因体力透支,最终两人倒在山门云梯前,不省人事。   昏迷几日,往如烟醒来时,已经躺在有些陌生的房间,窗外的风景如画,那是站在石洞里俯视通天城的风景。身边的世无常感知动静,睁开眼睛靠近她的身边,关切地询问她的身体。这种感觉,似在梦中一般,好得不真实。   “你如今已至入世,修为提高是好,却因灵息不稳,还得多巩固才行。”   当他得知那日被守门弟子所救,而刚刚收到的掌门令其实已在三日前发出,如今卓山上下所有师徒皆是严阵待守。在往如烟昏睡期间,他从未离身,得以思索这两个多月以来的经历。不知不觉地对这个往如烟有种莫名的情愫,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好似往如烟从未离开过他,她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纵使她的修为已至入世,他却不由自主地依旧想要关注她,保护她。遇上她受伤会心疼,哪怕是因为渡雷劫。最害怕的,还是她在自己面前死去。他有些不敢正视这种心情,他不敢确定,甚至他不知道能不能分得清。   他喜欢上的,到底是曾经的往如烟,还是现在这位,静静地等待她早日快点醒过来的往如烟。    ☆、重回中域   “嘭——”   隐陵界山洞里不知何处一声炸响,平地里突然被炸出一个大坑,从坑地里缓慢爬出一身灰溜溜的长袍男子。身上的白袍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蓬头垢面下只剩两只鼓鼓的眼睛上下左右晃动一番,还来不及站起,腰间锦囊忽地震动出声,一排灵字展现在眼前。   “掌门有令!在外卓山师徒一律见令,立刻回门!”   同时,在他身后的出现一模一样的掌门令字。   “啧啧,你看那个还搞得这么神秘。嘿!说得我都不想回去了。”   四面仰躺在泥地里的公孙莲紧闭双眼,实在不愿跟他搭话,内心暗恨当初为何会听信于他,搞得这般狼狈。   “哎?我们再去看看,搞定那个禁制,我发誓那里绝对有好东西。”董晋文半年前就发现这个地方,凭他敏锐地嗅觉,这里绝对有宝物。就是在外的禁制太多,一个人搞不定,明哄暗骗地带着公孙莲一起呆了三个月,结果却失败了,真不甘心。   “算了。”公孙莲叹气起身,将白袍整理干净,说道:“掌门有令,看来是大事。我们已在外多日,不知耽误没?”   “所以我说这儿绝对有戏,你看令牌灵气在禁制内都无反应。”董晋文拍拍身上的尘土,懒得念诀打理,继续劝道:“能出什么大事嘛!来来来……喂,你别走呀!”   公孙莲根本不理会他在后面的叫喊,火速御剑前行,一声铃音入耳,董晋文跑至他的身边,气呼呼地骂道:“你好了哦!要不是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谁去管你要不要早一步渡劫返虚呀?!”   “哦?!是吗?”公孙莲不以为然回答道:“昔日你早我入世一百多年,也没见你如此帮过。这次,你确定?”   “当然!”董晋文语气缓和许些,“你还不信我?”   “我就没信过你!”公孙莲说完嘴角微微翘起,头也不回御剑飞前,留下一个人在空中凌乱的董晋文,有种被人戳破的荒凉感。   隐陵界在蓬莱城外,不过半刻两人已回山门,先去正殿复命,瞧见一干人等都在殿内闷不做声。四下静悄悄的氛围,实在不太适应,董晋文拱手作揖。   “师父,徒儿与二师弟在陵界禁制内,刚收到消息便赶回来,不知所为何事?”   公孙莲在一旁颔首拱手没说话,听见轩天道人撵须沉呤道:“小五和小九外出历练多时,不知出过何事。前些日子蜀山派人过来,说他们潜派奸细入他们门派,偷得一件宝物,派内弟子奉命在他追逃途中却被两人打至多人重伤。最终导致这三人不知所踪,现在让我们交出他们二人对峙。”   “师父,以徒儿所见,小五与小九根本无心过问旁事。这种说辞……”董晋文话说一半,给站在一边的公孙莲使个眼色,见他原本无动于衷,看到自己的眼色后轻哼一声,面色严肃话道:“师父,恐怕是有人故意将此事推脱至我们卓山。如今,五师弟和九师妹的人在何处?招他们回门一问便知。”   “唉……”轩天道人难道流露出担忧之色,略思而道:“消息已经发出五六日,却不见二人丝毫消息。”   “或许与我们相同,待在陵界内偶尔会出些状况。”董晋文转念想起某事,笑眼张开话道:“不如试试结魂灯?指引之下,至少得知方位。”   “早已试过,只可惜……”轩天道人欲言又止,接连叹气,转身对端坐在旁座的冷冰寒点头一顿,道:“你来说吧!”   “是,师父。”冷冰寒起身走至他们两人身前,“结魂灯无显出指引,可见他们不在修仙界内。”   “不在界内?!”董晋文和公孙莲不自觉两两相顾,一时无言。   “是的,连东域都会有指向,可结魂灯并无任何反应。随后蜀山派找来五岳派,再约来昆仑派洪辰掌门,共同商议此事。随后连台阁派和天明派得知此事便一同上山,讨论三日三夜各执一词,可是依旧毫无他们两人消息,我们也无心再与他们周旋。最后蜀山提出一个月后的宗门约战,十大门派共同参与比武争。”   “比武争?”董晋文满腹疑问地看向公孙莲,他微微摇头耸肩,以示不解。   “以蜀山派携昆仑、五岳为一方,因此前八师弟入魔之事,台阁同天明派在我们这边,以卓山为首成另外一方。若是此次在比武争当中由卓山胜出,则其他三派不再追究此事,并许诺一千年以内不再进行比武争,修仙界一切规则以卓山得令,马首是瞻。倘若卓山不敌,则让出中域首位,并交出五师弟和九师妹二人,任凭蜀山查究后处置。”   “什么?!”   董晋文和公孙莲握拳紧拧,心想这二人从小是他们传授经验,辛苦修炼至今,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而董晋文更是按耐不住,上前两步问道:“师父,这回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难道我们还要任人宰割?”   轩天道人起身,向鸿煊掌门微微点头,捋须说道:“比武争啊!真是值得怀念的一战,那还是一千多年前对卓山之位虎视眈眈的天明派,曾经向我们提过一回。”忽而抬高声音,继续问道:“可你们知结果如何?”   “我们在比武争得胜后,即日解散天明派,将其彻底沦为中域末微宗门。我等卓山之所以能立足修仙界上万年,正是因为时刻有门派会贪婪这中域首位,也会有人不断地以各种理由向我们约战。此事无论虚实,已决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在一个月之后用拳头赢过来,让蜀山成为下一个天明派!”   话虽是如此,可近一千多年以来,昔日散乱的五山合并成五岳派,资源共享后实力大增。蜀山此次带头提出约战,绝对是有前来挑战的秘密武器,昆仑同时参与其中,想必早就密谋已久。只不过现在有个契机,既然敢与我卓山比武,那便是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两日后,外门弟子巡视时发现世无常和往如烟倒在山门前,及时通知掌门,等世无常醒来得知来龙去脉,已是后话。   往如烟醒来后,知道自己修为突破,更惊讶只不过是因为去往魔域,才不过短短十日左右的中域竟然发生这等大事,还与自己直接相关。她倒是不怕比武争,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连累宗门。既然得知十几日过后会有一战,也不再磨叽。在得到师父引导心得后,闭关巩固入世修为,临近比武前三日出关,与世无常讨论战术,获益颇多。   经过一个月的对战甄选,根据比武争当中的具体规则,十大门派分别选择出最适合的人选。此次比武争一共历时十日,先按每人修为高低各分为三组轮流对决,前七日决出每组前十名,最后三日比试得出前三名。按照每组第一名、每组前三名、每组前十名各自所属门派人数的多少一决胜负。   第一位分组即为金丹及以下,各派所出参赛人员不限人数,三日结束时仍留在场上的最后十位即为胜出者,休养五日后再争夺前三名的比试。第二组即为元婴至入世的修士,只允许两方各出五十人,一共一百人参赛,至于人员分配则由各自内部协商解决。单场团赛及个人轮赛后,选出胜局最多的十人,休养三日后再参加夺取前三名的比试。第三组即为返虚以上弟子,不限人数,但不得各派长老及掌门级人员参加,比赛后决出胜局最多的前十名人选,若不足十人则无需比试,直至比武争最后一日直接参与前三名的比试。   除去第一组和第三组不限参加人数的限制外,如何选人主要集中在第二组各派所出人员的具体分配上。台阁派为表示自己的诚意,因门派内无一人弟子修炼至入世以上,只好派出十名战力最强的出窍期弟子,由已修炼至出窍巅峰的掌门大师兄成庄骅带队,提前一个月住进卓山一□□炼对战。天明派因之前得罪卓山遭受重创,如今只能大肆招揽凡人充足宗门,更是希望借由此事弥合前隙。可就这短短几百年才日渐发展起来的人,实在不敌用,内门所有元婴及出窍弟子一共才五个人,同样早在一个月前已经进入卓山一□□炼。   虽然卓山门庭众大,旗下宗门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找出三十几个人不成问题,不过为了决胜,自然挑选更高修为的弟子参加。因此这一个月以来,卓山大大小小的对战不下百次,最终选出征战的三十五人。只是没有想到,轩天道人座下的弟子竟然全部入选。当初得知世无常已至返虚,让师父喜笑颜开。再后来当他知道往如烟升至入世时,便直接免去内门比试,亲自传授巩固灵息的经验,力求进入第二组的前三名。   听过师父的期望之后,往如烟在内心暗自笑一笑,想说自己从来都没想过进前三,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得第一名的那个人。不过前有入世巅峰的二师兄,她这个刚踏到入世初期的小白菜,还是别出风头为好。   前三就前三吧!有二师兄在前面护着,感觉也不错!    ☆、昆仑   为公平起见,比武争的场地设在昆仑山脉之上,由地缘辽阔的昆仑派负责此次比试。基于灵石实力的悬殊,比赛所需每人的灵牌则为卓山全权制备。一个月的时间,炼器门马不停蹄地赶制,与昆仑山脉所设结界磨合多日,终于在比试前一日调试完毕。这一日,鸿煊掌门在卓山坐镇,轩天道人领着一众卓山同门弟子及台阁天明两派十五名弟子先行至昆仑,两派金丹以下的弟子从门派内各自前往。   比起其他门派依靠长老们的全身灵力和像是扔着玩的灵石耗费,乘坐巨大的灵船,陆续到达昆仑山门前。卓山派只是一顶不过十丈宽余的圆形玉盘,稳稳地悬空在昆仑山脉前,不曾落地,也未见浮进山门。洪辰掌门得知卓山派今日只来了不过几十余人,微微惊讶一番,转即收起自己的表情,面带微笑踏步走出殿外时,已至山门前。   对着轩天道人拱手作礼道:“卓山派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快请进。此次为贵派引路之人,即为本座的大弟子,觉珑。”说着侧身一顿,他身后一位俊秀清净的青年男子出列,出现在众人眼前。见他身着一袭浅灰暗色长袍,领口处一圈黑线绣纹,应该是属于昆仑的标徽。抬步上前时,脚穿黑色短靴,被外罩轻薄灰纱遮盖至脚靴边缘处,虽是躬身拱手在前,可浑身散发冷峻的灵息,更显得凌厉的气质。与身旁的师尊温和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氛围,洪辰掌门仿佛已经习惯他不说话一般,继续笑眼说道:“不知另外两派是否相约一同前来?”   “不了”轩天道人摆手回答道:“派内金丹弟子明日才到,台阁与天明派应该已经启程,今日可至,随贵派自行负责便可。”   “那行,我还需回殿主持大局,恐先失陪。”转身收起笑容对着身旁之人说道:“觉珑,卓山可是我们中域首派,切记好生招待,别失了我们脸面。可知?”   “谨遵师尊教诲。”觉珑顶着一张冰块脸,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直到洪辰掌门离开,依旧以同样的动作转身,将一只手微微向身边引开,对轩天道人说道:“有请长老。”   说完,自眉心展出一把纸伞,翻转呈倒扣状踩至脚下,纸伞慢慢升起,向内山移动。卓山弟子脚下的圆盘同时如同受到牵引一般,在他身后徐徐挪动,行至最深处一座山脚下才算停止。   昆仑派所处中域西北边,以主峰昆仑山为中心,呈前低后高的山丛林间,左右各有一条约十余座连绵山脉。前门以南将西昆城北门和昆仑山门直接相连,后山有一座高达百丈的飞天石壁与佛域相隔。西边山脉呈一字排开临近西域,藩篱各属小国实力不济,往往不敢造次,故作为外弟子修炼之地。东边山脉则是十几座山头围合而成,因与卓山相邻,灵气充裕适合修炼,因此主要作为内门弟子和掌门长老修炼之地。为了此次比武争,昆仑特意准备出西边山脉中九座灵山用于各派弟子休息,将东部山脉中五座灵山整理成比武场地。卓山派一行人被引入西边山脉内安顿妥当,觉珑寒暄几句后离去前往昆仑主峰殿内复命。   “他们真的只有这些人?”洪辰掌门不敢相信卓山只带这些人过来,再次确认道。   “是的,看装束有约十余人不是卓山派。看修为今日所到之人应该只有元婴以上参加比试的弟子,只有一位长老带领。”   “太瞧不起人!”蜀山派秦忠掌门持掌一拍而下,气愤地喝出一句,而后又张开笑意,抚须说道:“算了,这样我们岂不更有胜算!”   洪辰掌门暗地不喜,面色却不改笑容问道:“你方才观灵可知,他们当中有人修为几何?”   今日之所以率先派出觉珑为卓山派师徒引路,洪辰掌门自有打算,既然这是他们的主力,不如派修为最高的觉珑前去观灵。   知己知彼,便得先机。   “返虚弟子两名,入世弟子四名,我已经确定皆为卓山弟子。”   “返虚两人?入世四人?!”   在场的几位掌门长老深吸一气,其中有一位泰山派余佑长老并不愿参与此次讨论,他只是因自己难得遇见了一名天才弟子,希望好生培养,所以此次带他出来历练一番而已。坐在他身旁的是嵩山派的形祁长老则是笑着说:“我们嵩山有一位返虚的弟子启韦,还有贵派这位名满中域的觉珑小弟,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   “哈哈!”蜀山派秦忠掌门拍手笑道:“大家莫不是还忘了,我派也有一位返虚弟子,上古筝。入世弟子更是多达三名之多,难道昆仑和五岳两大门派,还凑不出一名入世弟子与他们争锋吗?”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秦忠掌门很是满意在座几位显露既是羡慕又是惊恐的表情,自从他掌门蜀山,偶然间因一位座下弟子修炼成魔,无意中得到一本秘笈。待他花费几百年的时间专研试验,令门下弟子修为猛涨,虽有些情绪不稳,但不至于修成入魔。而实力大增,自然不甘愿屈居于西南一角。特别是近些年,妖魔在西域和南极域集结越来越多,如今他看中卓山所处的优越地理位置,当然不服。趁着现在势力增长迅猛,一举夺得中域首位,蜀山派便再也由不得他人小觑。   在这昆仑殿内商讨半日的三派弟子实力,与卓山派不相上下,甚至还多出一两名弟子能够与之抗衡。各自大约非常满意此次讨论结果,再后来深知台阁派和天明派分开行动,不像他们坐在一起深入讨论。有些长老大概认为这回比武争他们胜券在握,便提出先离开告知弟子们这个好消息。   外人所不知的是,台阁派和天明派各自有一纵小分队,在行至昆仑中途与本派大部队已经分开,悄悄进入卓山。由于卓山派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人数太多,昆仑山脉恰好在卓山西边,所以干脆等到比武当日一同前去也不迟。如此一来这个时间,座落于西北一角,拥有诺大十余座山峰的昆仑山脉,每个山头都是人群攒动,甚至有些挤不下的态势。然而卓山派这边单独一座山峰之中只有区区五十余人,闲庭悠步,好似不是为了明日比试,反倒像是过来游山玩水一般,平静自然。   夜幕降临,留下空空的昆仑大殿内,不消片刻,身后出现十名黑影入殿,半跪于地下。   “起身,不必多礼。”洪辰掌门起身走至殿内中央,地上十人统一灰袍黑靴,颔首聆听掌门训言。   “你们十人是我们昆仑派精英中的精英,当中有六人是我坐下亲传弟子,还有其他长老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你们需要明白,最重要的战斗不是此次比武争,而是留存实力在比武争之后与蜀山一决高下的时刻。你们的能力和性命,是昆仑能否在此次一举夺得中域首位的关键。如今不知蜀山派有何秘密武器,以至他们修为大增,比试前三日先观察,按兵不动。待三日后你们比试时,若对手是蜀山或五岳,宁可输局也不可硬拼。可知?”   “谨遵掌门教诲!”   等到众人离去,只剩昆仑派洪辰掌门和觉珑两人留在殿中,觉珑不解地问道:“师尊,为何如此告诫弟子?若是故意输局,难道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从这次第二组分配上,五岳派各自为政,已是不满。蜀山来势汹汹,解决掉卓山后,根本不屑于跟一盘散沙的五岳计较,如此下一个对手就是我们。既然三派合作,又是主办比武争的一方,就算把赢局拱手让与他们,有何不可?”   “原来如此,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最后最激烈的十强比拼,两派势力绝对受损。我们才能在比武争后,一举拿下蜀山,间离五岳,夺得首位!”   “师尊英明!”   在另外一处房间内,余佑长老对着自己坐下第五弟子程晨信,语重心长地说出同样的一番话。   “你深知是我最看中的弟子,此次重在历练,能让你突破瓶颈,遇事不要硬拼,多找些本派的师兄师姐护佑。记住防范其他门派背后偷袭,特别是蜀山派的弟子,遇上绝对要小心。此次合作比武争主要是华山和嵩山牵头,他们实力略高于我们其他三派,却对于第二组分配人数颇有微词。唉,想必那些人也看不上你的修为,如此你只需安心修炼就好,就算最后与卓山派合力也无妨,只需记住一定要留下性命。此行重在历练,比试并不重要。这三日,我需要照顾金丹以下众多弟子,已无心顾暇于你。出行修炼凡事皆要谨慎为上,千万小心。你可清楚?”   程晨信心头不禁感慨,暖意四起。回想起自己这一路的艰难修行,师父的百般所护,含着泪花微微点头。   蜀山秦忠掌门昂首大步回到自己落脚的山峰之地,看着每人都在专心修炼,随意交代几句。下令集合参与第二组比试的十名弟子,另外包括刚刚升至返虚,还在巩固修为的上古筝。大手一挥拉出个结界,这样无人可知他们到底说过什么秘密。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各位修为是否能再次提升就靠此次比武争。要控制好自己情绪,利用日后公布的比武争规则,得到更多的灵力。我们的目标除了赢得比武争,今日看来势在必得,最主要的是,在座修为得以突破。比试前期先博以昆仑和五岳信任,蓄积力量,取得胜利后再一举重创他们,夺得中域首位!”   “谨遵掌门命令!”    ☆、比武争一   先前转道去卓山的两条小分队,一共加起来不过十余人,入夜后才迟迟赶到昆仑山。此时大多门派人员已经到齐,白日里或多或少会有从其他地方赶来昆仑的零散人员,因此这个举动并未引起旁人察觉。   虽说这山间清幽,往如烟的心里却是忐忑得厉害。重回中域,寻找自己的发光石头之谜固然重要,可是一想到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卓山陷入比武争,不知后续结果如何,就如同万箭穿心。入夜后实在按耐不住,找世无常前去对打修炼一番,以减轻自己心中负担。轩天道人闻声出现,笑着暗中观察半晌,并未上前阻止。忽地两个黑影落在他身后,铃声微微轻动,另外一声低沉音起。   “师父,台阁与天明的人已回昆仑。”   “很好。”轩天道人摇头笑道一句:“公孙,晋文,对于明日的比武争,为师只有一句提醒。你们二人若能让所在两组的第一名全归为卓山弟子,此次比武争便是我们赢,卓山未来千年的路,就在你们俩的手里。记住,无论对方是谁,护好卓山弟子。”   “徒儿明白。”   “师父,可徒儿有一事不明,师父为何今日才出此言?又为何躲在这偷看他二人?”董晋文靠近师父,发现他正敛息观战,看似不愿打扰五师弟和九师妹的对练。   轩天道人暗笑而道:“既然身为具有代表卓山师兄的你们,便自然会有旁人无需承担的责任。比武争,争是别人的事,我们却是要守护。守住门派首位,护住弟子性命,建立修仙界在中域内长治久安的准则。可懂?”   “徒儿不懂,不过迟早能想得明白。”董晋文斜眼瞟向冷面呆立的公孙莲,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肩头,略微暗示。公孙莲深吸一叹,小声说道:“师父,我等二人方才寻得一处适合修炼之地,想先作告辞。”   轩天道人不知他俩有事,不在意地摆手说道:“去吧!我再看看。”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去往哪里。公孙莲看着在封闭结界里董晋文埋头苦干的模样,难得开口问道:“你真的准备再去陵界?”   “前三日我们已经安排妥当,听天由命嘛!只能趁着这些天再试一试这个符阵,我刚才改动过,说不定能行。”   “我这次不再与你同去,记得准时回昆仑,切莫误事。”   “哎…别!”董晋文起身却朝着公孙莲后退两步,窃笑声起:“果然低我一个境界,还发现不了我的灵线。嘿嘿,这回你就乖乖听我的吧!”   一阵铃音纷扰过后,一瞬竟得毫无灵息。   比武争在中域已有上万年的历史,每回规则大同小异。一般由上期得胜门派使用规则之派,随后保管其玉简。此回展出讨论过一二,已无异议则将于每组比试第一日公布于众。   比武争第一日,以一块玉简凌空出现,方简上篆刻着看似白纸黑字的规则公布,凭空显现在众人的眼前。   比武争第一组比试规则:   一、中域十大门派内金丹期及以下弟子皆可自愿参加,比试第一日正午前进入指定结界区域内即为同意参加此次比武争,腰间自动出现灵牌为每人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   二、自今日起共三日内,以日东升西落时昆仑山脉结界显消为比试时间,以昆仑东面山脉内最南边五座山峰结界内为比武场地。在山间结界内灵牌被夺即刻失去资格,此人将会自动送出结界;在比试时间内自行离开结界,灵牌即会消失,此人同为失去资格。   三、成功夺得的灵牌数量可累加,积累一定数额的白光灵牌将会依分别变成蓝红黑光灵牌,结界内所有弟子皆可即时得知。前两日比试结束后灵牌累加数额清零,第三日至正午持有灵牌数量最高的十名弟子,依次拥有独立挑战其他弟子的机会。胜出者获得败者手中所有灵牌,直至场内只剩下最后十位,比试结束。   四、比武争旨在点到为止,因比试造成对手被杀的弟子,灵牌即刻破碎同时失去比试资格。送出结界后,此人灵牌则将化成缚绳困至比武争结束,由胜出门派自行处置。   五、比试具体情况同时显示于昆仑后山旁殿外飞天石壁前,场外弟子可自行前往一观。场内弟子如遇紧急情况,可自行捏碎灵牌,以便及时获得救援。所属争议事件,将通过卓山派和昆仑派共同决议并认可后另行公布。   洪辰掌门过目完后,问起站在身旁的觉珑:“卓山派来参加第一组的人到齐没?”   “前门还未有人通传此事,想必在前来的路上。”   “嗯,另外派人密切关注台阁派和天明派有无人提前进入结界。”   “弟子领命。”   日出东方,昆仑山内灵空波动,至山间地底徐徐上升一层白雾,飞天石壁上散出白光后收拢消散。原本光滑的石壁上渐渐浮现山陵河流,抬头多见正是结界内以俯视的角度向下看去的景象,其间突然十多余个小小白点在诺大的石面上,至左上角缓慢向中心移动。看完规则,眼见不远处山脉间的白雾升起,十余名蜀山派弟子率先出现在结界里,腰间灵牌呈现白玉凝脂状,一拍灵牌,每人眼前出现与石壁上的光点一模一样的图案画面。   “咦?这是我们吗?”   其中一名女童对身边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童问道,那人一跃飞起,同时拍下灵牌。眼前的画面中真的有颗白点忽然快速移动,随后返回那群移动的白点里。   “看来是真的,难道就只有我们这些人?”   “不一定,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女童的声音一出,各自看过一眼,其中一位年纪约长的男子说道:“走吧!我们先去会一会。”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白点从西面涌现,看得出大家在得知已经有人进入结界后,都纷纷开始准备前往比试场地。   身穿淡青袍衫的一群人,正值前往结界途中,偶遇十名统一麦黄色短衫,身着白裤白靴的过路人。另外还有一名女子一身淡黄裙袍,衣襟边上的深金色绣纹,一看便知他们这群人是属天明派。一时间,五岳派当中有人不觉轻笑。   “我当是谁在这挡路,原来是排不上名的天明弟子。还等在这里做什么?你们该不是走到半路怕了吧?啊哈哈!”   “嘿嘿!就是就是!怕得不敢再往前走。”   “哈哈!怕就别来呀,免得输得太惨。”   “没关系,等他们去,给我们送灵牌更好!啊哈哈!”   红萱只是刚加入天明派不足一个月的新人,只有炼气两层,不过按照凡人进入修仙界的修炼速度,已是飞快。因此她是众多师兄最为照顾的小师妹,此行按照昨日从卓山小队里得到的消息,他们这组必须要等到卓山派的弟子带领,才能一同进入结界之内。   “你们……”她一听到那些如此轻视自己门派的人,顿时觉得很是气愤,她自从加入天明派以来,觉得宗门内外很是温馨和睦,自然听不得别人的冷嘲热讽。正指着那人上前一步,却被站在她旁边的安易筠拉回身前,护着她说道:“红师妹,何必理会旁人。罢了,还是莫要生事。”   “安师兄,他们这么说,你难道不生气吗?”红萱被他一打断,甚觉理亏,简直气得跺脚反问道。   “没事!”安易筠斜瞟向五岳派,看其绣纹应该是嵩山派的弟子,抬高声量说道,“反正待会比试,用拳头说话便是。”   没想到对方有一人喝声高呼道:   “拳头?哼!我现在就让你来试一试!”   结果那人刚出一拳,半路却被人用尺破空截断,两队人马顺着出招之人一看,两个身穿灰袍黑靴的昆仑派弟子飞身而下。一柄木尺倏地回归于其中一人手中,见他眉间冷艳之气漫显而出,轻音悦耳般的细声道出:“昆仑山内,禁止出手。两派若是不服,请至结界内再比试如何?”   另外一位站在他身边的人则是面露难色地话道:“南…南师兄,方才真是…多谢了。不过这里我…还是我来就好。”说完重咳一顿,正声言道:“正午之前,不入结界者取消比试资格。你们还有时间在这里晃悠么?”   嵩山派里刚才取笑别人的弟子,见刚刚那一招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竟横空出现一把木尺竖在中间,又忽地不见。得知昆仑派来人者修为不低,都不敢再过多造次,灰溜溜地跑走了。   红萱见出尺作挡的人,头顶上灰白绸丝带高束一个发髻,后方垂落下来的黑发飘逸,配上他莹白清秀的面容,仙风道骨般气息由内散发出来。最令人惊叹的,是他雪白娇嫩的肌肤里,逐渐渗透而出的阴柔气蕴,真的算得上是她见过最美俊丽之人。若不是旁边那人唤他师兄,她甚至会错认是哪位昆仑派师姐。只见安易筠拱手对那人道谢后,他瞧过红萱一瞬,抿笑回礼一句。   “不用道谢,料想那些人一定在结界内等着你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真是多谢提醒,只不过在下与贵派分处两方,道友为何如此提醒,帮助我们?”   那人听过之后却露出惋惜的神色,无奈地摇头道:“有些事,你们还是莫知为妙。”   红萱见安师兄无话再接,拱手上前问道:“方才多谢贵人相助,不胜感谢。不知贵人能否告知尊姓大名,红萱日后定会没齿难忘。”   那人见状眯眼一笑,面色微喜回答她道:“在下南健青,不过是昆仑门下的一名小弟子。”说完侧头瞟过一眼站在身边的同门师弟,笑着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交给红萱时笑容更显几分后道:“红萱师妹,这是我的通灵玉牌。若是你日后有事相助,可捏碎它,我自会出现在你面前。”   红萱愣住半晌,回神后缩着脖子伸出小手,顶着红彤彤的粉脸收下他的玉牌。此后她的眼神,则是完全黏住他,直到依依不舍将那两人送别过后,再回头看见自家师兄痛心疾首的模样,甚是迷惑。   跟着南健青一同离去的柏松师弟,想起刚才南师兄莫名其妙地出招,害得自己不得不同他一起演戏。还…小弟子?拜托你明明就是大长老座下排名第一的大师兄,这么玩人家不怕被戳穿么?   想着想着,无可奈何地扶额嘀咕一句:“又插手解围,又送她玉牌,撩师妹也不该找外门嘛!”   “啪——”   一记尺子猛地正中打在他嘟起翘动的嘴上,两瓣小唇刹那间变成两条厚厚的大红椒挂在脸上。痛得他火辣辣地眼泪直落,耳边幽幽响起一句漫不经心的笑语。   “嗨?我就想看看那些人嫉妒不得的眼神。啧啧,怎么?你不服?”   “呜呜…我胡……”   柏松抖着手指轻轻触摸自己的大嘴唇,欲哭无泪,碰及时强忍着泪痛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我胡你大师兄,胡你了。”    ☆、比武争二   正午时刻一到,白雾逐渐凝实结界,停留在外的任何人,如无特制的通行灵牌,一概无法入内。红萱早已随着安易筠师兄,等到卓山派仅陆瑶一人作为领队,走进结界内便开始用拳头解决问题。   “嘭嘭——”又是两名五岳派弟子倒地,收回灵牌分开给两人依次没入腰间过后,陆瑶显出地图,看着各自不停挪动的白色光点,问安易筠道:“这是第几个了?”   “加上刚才两人,正好十二个。”   “好,从现在开始,将再次夺得的灵牌给回第一个人累积下去。另外,注意身边不是白点的人,蓝点代表此人定是收集完成十个灵牌以上,红点则是五十个,黑点就是一百个。我们这队一共十二人,实力不够,尽量多消灭白点弟子,能够跟上蓝点则速战速决,遇上红点只作跟踪,黑点则是能避则避。懂吗?”   “明白!”安易筠得令前去安排,分配各自任务。   “陆师兄,你试过一个人能解决多少他们人呢?”红萱跟着陆瑶,觉着他做事成熟,冷静沉稳,不由地想要待在他的身后,感觉安全很多。这一来二去,有些熟络后,趁着这个近身的机会随意问起。   陆瑶笑着摸了摸红萱的头,将她当作师妹一般笑着回道:“我也没数过,好了,各自做好分内的事,我们今天若能解决一百多人,算得上大功一件。另外那些我们不去管的,自然有其他人前去解决。”   “好!让他们看看,我们天明派也不是好欺负的!”   红萱憋红着脸,拿出一把寻常木剑,时刻做好防御的姿势。在她心里,其实明白她的修为低末不是作为进攻弟子,她的面前,自有筑基师兄负责。   五座山头看似范围不小,可每派都有几百名的弟子入内,卓山更是有上百支小分队一齐进入,还不包括像陆瑶这种与安易筠带队合作的台阁派和天明派的小分队。而这位安易筠,正是前一日中途去往卓山的一员,他们的任务便是全力辅佐并听命陆瑶指挥任务。此时走在山间,虽有林木遮挡,可灵息不易隐藏。随意走两步,便能遇上其他队伍。   “师兄!前方有蜀山派一行十六人。”   有一名小师弟近身提醒安易筠,并一拍灵牌显开地图指出后问道:“人数太多,我们该怎么办?”   陆瑶站在一旁,闭眼屏息观灵后说道:“有金丹弟子?!我先潜去解决几人,你们随后再跟来。”   说完瞬移离开,等到安易筠带人赶到时,陆瑶正在与两名蜀山派弟子展开恶斗。见他手持双阔刀,一刀斩下那人后背,眼看要将那人劈成两截,收回八成蛮力,只是用刀背将他打晕。另一刀手却在此时被人以琴弦拉住,他抬手大喝一声,将阔刀凌空砍落,刀刃飞出一击灵力,正好打在那人胸口。红萱见他涌出一腔红血后,倒地歪头,陷入昏迷。   陆瑶落地捂胸吐血,见他们已经跟上,大手一挥话道:“快拿灵牌,将他们送出去。”   红萱赶忙跟着师兄们,去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十几名蜀山派弟子身上拿到灵牌,没入自己腰间,上前询问道:“陆师兄,你没事吧?”   “唉!”陆瑶运转灵息,脸色凝重地说道:“等会儿再遇上蜀山派的人,不能下杀手,但必须下重手。刚才有人不知用了何法,乘机偷袭时将我灵力夺去一半,现在我需要休息一两个时辰看能恢复几成。”   当他抬头看到安易筠走到身前,回禀道:“一共十五人,应该逃掉一名。”   “无妨,不过如今只有你一人金丹,倘若遇上强敌我们必定覆灭,得再找一队同行才行。” 说着展开地图,指向右前方一支十余人的小队,“我看这个队伍集中度高,有组织地在行动,很可能是我们的人,你去那边附近找找看。”   “好的。”安易筠对着站在两旁的弟子说道:“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其余的人留在原地,保护陆师兄。”   安易筠带领两个师弟,悄声靠近那群人,等到看见他们的灰袍时,才暗自道出一句:“坏了。小心撤!”   只可惜他们的灵息早已被暴露了,见他们往后撤退时,昆仑派的弟子已经将其包围起来。安易筠眼见跑不掉,干脆止步,“跟他们拼了,说不定能解决掉三五人,也是值!”   虽说安易筠是金丹后期,只不过以一敌五还是有些吃力,而且他们还是昆仑弟子。他受伤持剑御空站在树端停顿一息,看着自己的两名师弟先后被夺取灵牌送出结界外,此时昆仑派弟子也重伤不少,只剩下七八人。   “还是得跑!”   正当安易筠心中暗叹而道,却遥见不远处有浅色紫袍的人群聚集落脚,在翠绿山间甚是显眼。一念欢喜之下,御剑飞向台阁派小队。昆仑弟子眼见他要逃走,紧追不舍,直至眼见忽然出现台阁派弟子十余人。两队正面相遇,上阵混战过后,虽然全部解决掉昆仑这边七八余人,台阁弟子也损失不少。   孙晴是台阁派内门弟子,她带领十五名台阁弟子在卓山师兄勤佐的安排下,差不多解决掉五十多个人。原本想着休整一会儿,突然从天而降一名受伤之人,通过他的装束可知是天明派弟子,可是他后面竟然还跟着一群昆仑派弟子。这一战,令自己的队伍残缺不全,实力大减,心中越想越有气,毫不客气地质问那人道:“你是谁?怎会擅自离队?”   那人屏息运气过后,环顾四周而道:“在下安易筠,跟随卓山陆瑶师兄一行,陆师兄重伤需要休息。我们队伍折损严重,所以想寻找其他队伍同行,谁知遇上昆仑的人。”   “陆瑶师兄?”与勤佐同为内门弟子,他自然是熟悉,转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不远,据此处约五里左右。”安易筠打开地图指出具体方位,数了一下包括他自己在内还剩六人,就这样不过半刻,便与陆瑶和红萱在原地汇合。   红萱原本觉得自己所在的队伍解决掉二三十个人后,已经很是厉害。再遇上台阁派的五人时,才得知他们已经解决掉六十多个人,而且领队还是个女的。现在陆瑶受伤,便将安易筠的天明派交由勤佐负责。重整之后的队伍虽说还是十五人,不过已经有四个金丹期坐镇,实力大增。不过半个时辰,一跃成为全是蓝点的这只队伍,虽说场内已经过出现五六个红点灵牌,可一行十五人全部集合十个灵牌以上的队伍,还是令人所见时惊叹不已。   章丘泽便是这五六个红点之一,他所在的队伍只有三人,皆是金丹后期以上修为。卓山能够分出的这种队伍也只有五队,分别在每个山头分区行动,主要是负责就近赶往率先出现红点之地,如果不是本派弟子,则以三人合力将那人解决掉,并吞并他的红光灵牌。   积累达到五十个以上的灵牌,将会由湖蓝透明的琉璃色从中心泛出一丝血红,随后渐渐向外延展满开呈现如深红玉石般的灵牌。而他们一次性解决掉持有红牌的人,将其没入自己腰间的白玉灵牌时,则是从白玉凝脂般的色泽直接变成血红灵牌。   蓝色的灵牌是啥样变得?他没见过。   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只全是蓝点的一队人员时,耳边正好响起领队公孙柒的声音:“第一个黑点出现,我们这边的西南方向。走吧!”   他看向身边不停地甩着粗短的铁棍,正在锻炼臂力的芩翎,道:“芩师妹,走了。”   “哦!”   芩翎双手拉着铁棍,飞上空中。公孙柒回望一眼,咧嘴笑着问她道:“你为何不站在棍上?这样吊着自己,好玩吗?”   “公孙师兄,你有所不知。”芩翎徒手用臂力拉住铁棍,“我在训练我的臂力。刚才那个人打得我觉着,自己的力量太小,不够用!”   “那你还不如留点力气,等会肯定有机会花。能在结界关闭后一个时辰之内,避开我们这三队的攻击,还能拿到一百个灵牌的人,此人绝对不是善类。不过你别担心,力气花不完,今晚还有我呢!”   芩翎听得一阵脸红,羞涩地一跃坐到棍上,闭眼运灵后道:“我知道了,公孙师兄,等下再花。”   然后赶至章丘泽的身边,红着脸笑对他说道:“章师兄,你这么会用石锤,应该也会花些力气,不如给我指点一下呗!”   章丘泽听得眼皮直跳,身为卓山轩天道人座下的第十弟子,他自认玩锤绝对不输给任何人,所以年纪轻轻便被师父看中,不过百岁的年纪已至金丹。可对着比自己年纪大了整整一百多,见面后偏偏逼着他喊她“芩师妹”的人,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会被折磨成啥样。再看看领队公孙柒,虽说与自己的二师兄公孙莲是同一宗门所出,性格却千差万别。除了金丹巅峰的实力不错,可这一路上对“芩师妹”的各种撩,令章丘泽的内心无时不刻在抓狂。   跟谁组队不好?偏偏跟这两个二货!    ☆、比武争三   日落西山,自昆仑山脉东南边五座山峰显现在众人眼前,山内的弟子腰间灵牌忽地消失不见。第一日比试结束,留下的人明日才有资格再次进入结界。不过第二日比试便不再是正午截止,而是结界白雾起后一个时辰内凝实,在此期间入内者才有继续比试的资格。因此卓山弟子只能留在昆仑,入夜后各自恢复体力,对白日的对战情况进行交流。   陆瑶的遭遇并不只一起,所有遇上蜀山派的弟子,或多或少都会感觉到灵力流失的状况,甚至很多人就算离开结界也未曾恢复。就好像灵力凭空消失后,再也没回到体内,导致修为大跌。这种状况引起轩天道人的注意,下令所有失去比试资格的弟子一概离开昆仑,包括台阁和天明派的弟子。剩下的弟子中每十人一组同住,四周全部围成一个结界,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元婴期以上弟子整夜巡逻,保护派内安全。对于第二日的比试,与各组领队讨论至深夜,做好应对之策。   与其同时,昆仑派洪辰掌门紧锁深眉,面色严肃,继续询问道:“我们金丹弟子还剩多少?”   觉珑如实回答道:“仅剩两人,因不愿与人相争,逃过一劫。”   “呵!好个卓山!没想到竟能挫我九成主力。吩咐下去,此二人明日不许主动夺取灵牌,保留实力到第三日。前十名,说到底还是属于各派金丹弟子的比试。”   “遵命!”   五岳派当中五大长老紧急集会,没想到才第一日结束,自己派内具有金丹实力的弟子接连遭受围攻。堂堂五派联合,此次进入结界的人数最多,损失也极为惨重,不少得以幸存的人,也只是侥幸逃脱而已。可是最具实力能进入前十名的金丹期弟子,全灭。   不是几乎全灭,是全灭!   五岳派第一日比试结束后,无一人金丹弟子留在结界内。   如此惨况,蜀山派也好不了哪里去,因此秦忠掌门正在大发雷霆,指着失败而归的弟子,怒吼道:“说!怎么回事?”   原本灵牌被夺,失去资格的同时,也失去了唾手可得的修炼机会。有些弟子纷纷不满,一名女弟子开口说道:“若是一对一,自然都不是我巅峰期的对手。可卓山以三个金丹强者打我一个,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胜之不武?!谁管你?他们能找三个人同行,你们怎么就没在一起?”   “师父……”那人不再作出解释,作为掌门亲传的女弟子,也是唯一一位金丹巅峰期的中银铃。原本是为第一名而参加比试的人,可是才比试第一日,就遭受这般屈辱,已经够她受的。秦忠掌门看得出她的不甘心,可这就是结果,将他心中那个志在必得的胜利,都有些动摇起来。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金丹弟子还有多少?筑基巅峰呢?”   “金丹期只有中笛师妹明日还能参加比试,她今日中途受伤,所以只身一人躲在山洞里休养半日,没再夺取灵牌,因此没有被人发现。”中银铃说到这里内心涌起无名怒火,一想到自己历尽艰辛夺下一百多人的灵牌,却被那三人围攻不敌。可师妹因为受伤,反而得利,一时间不得不强忍恨意,整理心思后继续说道:   “目前筑基巅峰还剩三人,下古琴,下金铃,下铜鼓。”   “你去通知这四人,今夜有能力找人去补充灵力。明日比试无论是哪派弟子,不夺灵牌,只取灵力。切记!不可杀人!”   “遵命!”中银铃退下后,隐身在夜幕里。   第二日,日升东边,灵雾渐起,经过第一日的比试,场内剩下已经不足四五百人。分布在五座山头,若不用御器,单靠徒步半天遇不到一个小队。经过第一日的卓山派攻击,今日各派都是二十余人的一群聚集,每队遇上都是一场苦战。飞天石壁上的白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正午过后,蓝点增多。   终于——红点出现了!   速度比昨日慢太多,却抵挡不住公孙柒一行飞速追着它跑,只见那人一身淡青齐膝袍衫。正在赶往前面更多白点出现的方向,章丘泽不由分说上前拿石锤一顶,那人顺势倒地,完全没有强势的气息,好像…只是筑基?!   “别…别杀我!我给你灵牌就是!”   那人缩着头把自己腰间通红的灵牌高举头顶,一点也没有解决过五十人以上的实力和魄力。公孙柒扯出一圈结界,将他困住在内,质问道:“你怎么夺到这个灵牌的?”   “不…不是我的,是我捡的。”那人唯唯诺诺地摇头摆手,“我就是沿路发现有人昏倒在地,灵牌还在,所以随手捡了很多。刚才好像是两队的人都昏迷不醒,捡着捡着我就掉队了。”   “哪两队?”公孙柒警觉反问道。   “昆仑和…和你们卓山。”那人低头不敢说话,只是小声道:“我真的以为你们是来杀了我的。”   “哼!规则在此,我们怎会轻易杀人?”章丘泽总觉得他没说实话,又不屑在与他多费口舌,准备一招打晕他。谁知那人听到他的话语后反倒站起,面露惧色,双眼通红对着他们三人大声叫喊。   “可…可那些人已经修为灵气全无,岂不与杀人无异?!”   “什么?!”三人同时诧异道,公孙柒皱着眉头,心想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而章丘泽却是听见卓山同门竟然会遭到不知何人的毒手,更是义愤难平。反倒是芩翎在一旁瞟眼横眉冷对他说道,“把你的灵牌给我!”   那人微颤着将腰中红光灵牌双手奉上后,身影消失在原地,芩翎看着自己的灵牌变成红色,地图上的红点随着她飞速移动起来。   “又一个,出现了!”她提醒一句,“等会这人的灵牌也给我,若是刚才那人说的属实,看来我们要及时通知其他人才行。”   公孙柒御剑前行,听完她的说法点头默认,此时早已没有昨日那般闲情打趣,这种诡异的氛围,令章丘泽很不适应。再遇上那人,果然不出所料,他捡了三个队的全部灵牌,只不过这次他们得到的消息更加令人意外。他沿路所遇到的不是对战重伤的队伍,而像是走在路上突然遭遇不测,除了有台阁天明这种小派,连五岳都被牵连其中。他是恒山派的弟子,因修为低末眼看着有灵牌随手可捡,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事。掉队后再赶上队伍,发现自己门派的师兄全部昏迷不醒,正当害怕时,便遇上了他们。   了解来龙去脉后,芩翎将他的灵牌拿下,没进自己的红牌中。霎时从灵牌周围向中心翻涌一圈黑纹,再涌出一圈覆盖其上,慢慢圈墨黑色的纹路逐渐加深,当最后吞噬掉中心的那一抹殷红,灵牌变成一枚乌黑发亮的玉牌。   “好了,两位师兄,我们开始找人。”   场上第一枚黑点出现,还跑得飞快,一时间同样引起其他四队的注意。毕竟他们已经闲了半日,正好能够活动活动筋骨。相遇后得知事情原委,十五人强队集合完毕,开始讨论。由此推算能够攻击整个队伍并全身而退之人,一定是通过秘密武器潜伏在外,那么此人必定不会与多人为伍。于是决定重新围攻,三人以下全是白色光点的队伍,哪怕只有一人,也绝不放过!   想想便知,到了现在未夺取灵牌的人,还敢在结界里单独活动,只有可能实力强大到不必与人为伍。恰恰这种人,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董峰没想到,在轻易解决掉五六个落单弟子后,他们一行人真的遇上了只取灵力不夺灵牌的人,还是两人同行配合。不过是两名筑基弟子,一人抱着一把古怪的琴,七根琴弦皆断出一边,紧紧捆住金丹后期的同门师兄,不消片刻他的修为便开始变得微弱许多。另一人手持金铃与自己和师姐两人同时对战,竟然势均力敌?!   董峰眼见不妙,找准空隙瞬移至师兄身前一把夺过他的红玉灵牌,琴弦里的身影忽地消散。不等那人反应回神,董峰又将师姐的灵牌夺下,此时仅剩他一人独自面对眼前两人。下古琴和下金铃原以为筑基巅峰的自己,此行不会被掌门重用,怎知昨日一声传令,二人喜闻所望。今日融灵不少,如此下去必能快速结丹,可却遇上这难缠的三人,原想一不做二不休收了他们,结果那人竟然把自己的同门夺牌送出结界。   这下以二对一,就可别我们不客气!   董峰见他们对视一眼,再看向自己时已经出招,虽然内心怒火中烧,可他要做的不是与他们对战,而是——   “咔嚓!”   自己的灵牌在手中被捏碎,眼前白光乍现,刺得他紧闭一瞬,再睁眼时,已是结界之外。师兄正被师姐搀扶着走在前方,他快步跟上后展开自己的董家扇,变大成一丈长宽的扇盘,对他们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去禀告长老此事。”   结界内的芩翎无意中发现此事,即时告知章丘泽与公孙柒,原先两红一蓝的队伍本是稀少,大家自然心知肚明是何人所指。随知忽然红点消失,蓝点变成黑色,要知道比试第二日以来,结界内总共才出现过拥有两个黑色灵牌的人。一个是芩翎故意为之,用意在提醒众人,如今再出现的一位,是否同样也是有人提醒?   怎知正当疑惑之时,黑点竟然消失了?!    ☆、比武争四   “锁定那两个,走!”   与他们三人同时发现异样的,还有另外两队卓山弟子,三队同时向停留在原地的两个白色光点聚集。而此时的下古琴和下金铃更是意外不已,为什么这人会捏碎自己的灵牌?主动放弃比试?!   “你说,他会不会出去之后告发我们?”   “告发什么?我们又没杀死那些人,不过是修为尽失而已。掌门不是已经同意我们如此吗?再说,等赢得此次比武争,到时候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师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下金铃有些担忧地看向四周,“这附近的人都被我们收完灵力,我们是不是……”   下古琴因此前对战卓山弟子,用琴弦收灵过多,依稀感觉结丹在即,更是不愿意放弃这等大好机会,笑着说道:“快点再找几个队伍,我今日说不定就能结丹!”   说完一拍灵牌,眼前展现出熟悉的地图,下金铃同时展开,惊恐地大叫一声。   “师…师姐,怎么……”   地图上可以看见,她们两人白点的周围,有一个黑点,三个红点,五个蓝点密布在八方围合着静止不动。可她们俩却并未发现这些人的灵息,可见修为全在自己之上。冷寒骤起,密布全身,接踵而来的,是各方出现的强大灵息。   公孙柒一行率先赶到时,打开地图可知还有两队正在不远处赶过来,因此未先动手。此二人仅凭筑基修为,能将上一队金丹三人全部解决,可知她们俩暗藏秘招,不能轻举妄动。等待其他两队到场,恰逢她们当中有人发现此局,如此则不用再敛息躲藏!   九人同时一招出手,两人灵牌纷纷落地。   等到下古琴和下金铃被送到结界外,回到蜀山派位于昆仑东面山脉中央的门派内,才知此时昆仑正殿之上,已经风起云涌,在这一日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昆仑派洪辰掌门与卓山派轩天长老闭眼不语,五岳派各派长老群愤填膺,针对蜀山派秦忠掌门逼着要说法。台阁派和天明派此次比武争并没有长老前来昆仑,只有台阁掌门的大弟子成庄骅,和与他一样身为天明派掌门大师兄的正明杰代为出席。但是两人一来到这种场面,自觉说不上什么话的,如今,也只有看卓山派轩天长老的意思。   可是他从头到尾就这么一直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谁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洪辰掌门,这事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嵩山派的邢祁长老率先走上前,“此次比武争,我们跟随蜀山派结盟,也是看在贵派昆仑做事公正,行事光明磊落的份上。可是这才比试两日,包括昨夜不知何人偷袭我们,直到今日嵩山弟子中竟超过百人灵力散尽。修为低微者还能慢慢修炼,可身为本派中坚力量的金丹弟子一旦碎丹,再成丹形必须耗费几百年。修为不济,又有哪些人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对!”华山派林翰长老起身再道:“金丹弟子毁灵灭丹,如同死人无异!此等行迹恶劣之徒,枉顾规则,必须严惩。”   秦忠掌门纵声大笑,声音忽抬喝道:“昨日卓山仗势欺人围攻我们三派,没见你们怒见所指。今日一听卓山弟子禀告此事,便将所有矛头指向本派,认定是蜀山派弟子所为。请问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派弟子出手,仅凭他一人所言,何以信服?”   “啪——啪——啪!”   两掌拍击响亮大殿内,出现一句轩天道人的声音。   “嗯,秦忠掌门所言甚是。”   轩天道人此言一出,连坐在他身边的洪辰掌门都有些侧目,其余五岳派的各大长老更是说不出的憋屈。只听见他睁开双眼紧盯秦忠掌门,眼里仿佛沉睡着一头千年雄狮正在苏醒,不动声色地爆发令人窒息的灵气,狠狠压制住在场所有的人。   身处灵压中心的秦忠掌门险些站立不稳,却在面色上却依旧顶住强压,屹立不倒。可在场修为最低的成庄骅和正明杰就没有那么幸运,一股灵压来袭后微微收回些许,竟还是让他们胸中涌起一阵血腥,暗觉坐立不安,恨不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耳边零星出现几位长老的轻咳之音,然后再是轩天长老的话语道来。   “规则是不杀,秦忠掌门所言极是。可今日本派也有不少弟子修为散尽,反观贵派弟子,好似无一人因灵力尽失而导致昏迷。若不是本派弟子自碎灵牌,提前出现告知此事,又有在场修为散去一半,幸免于难的金丹弟子前来佐证。想必各位至今还以为,昨夜之事是我卓山所为罢了。只可惜,你们三派同盟此次比武争,杀我卓山弟子不觉可惜。可轮到本派弟子受伤,却叫我们卓山前来参上此事,又是为何?”   说至此处,轩天道人收回灵力,起身大步走出外门,回望正殿各人脸色异样,轻哼一句:“既然无人违反规则,事已至此便是我们卓山认了!这事该如何处置,还是由你们自行处理吧!”   成庄骅和正明杰跟着卓山派师徒一行离开时,昆仑派正殿内又重新喧哗吵起。余佑长老在此期间一直没有说话过,他明知此事五岳是以华山派和嵩山派主导,昨日被卓山围攻,白日折损最为严重。夜间又不知是谁,伤了自家明明已经不再比试的金丹弟子,连自己的泰山派也有一名弟子遭殃。所以今日衡山派和恒山派弟子还剩不少,虽说只有筑基和炼气弟子参与,可结果竟然是重伤昏迷,折损更为严重。因此一听到卓山有弟子出来禀明此事原委,更是怒气冲天,誓不罢休的态势。   “好了,既然在我昆仑山脉内发生此事,本派自会负责到底。若经查实,是卓山所为,既然是比武争胜,我们也无他法。只不过……”洪辰掌门两眼冒出暗光,对着秦忠掌门抬眉冷言一句:“若当真是蜀山贵派,因弟子胡乱生事所为至此。那么这两派结盟之事,还望莫再提及为好。”   “恳请贵派掌门明察。”秦忠掌门拱手再道:“若无后事,先行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等到五岳派的长老们陆续离场后,日落山下,结界消失。留在山间的弟子纷纷收到各自门派的命令,顾不得调息体内的灵气,三三两两结伴回到东边山脉内的门派山峰之中,才得以知晓原来结界里发生过此等大事。   第二日能留在比试结界里的弟子,并不是只有实力略强的人,而是同样兼备运气的人。红萱便算得上是这其中的一员,他们一行依旧是十五人的队伍,虽有弟子在团战中受伤,不过并无一人离开结界。因此,他们成为今日唯一的全部拥有蓝色灵牌的一队。   章丘泽今日终于见识到蓝色灵牌的样子,但是他早已无心观赏,他们这种三人小队原本有五队,正午之后聚集时五队齐全。此后有一队消失,让他们找到两人,可最后结界消失时,才知道另外还有一队不知不觉中已经不见。回到门内才知道有数十名受到重伤的金丹期师兄师姐,有两位还惨遭碎丹,简直令他愤怒滔天。   依照轩天长老的命令,失去比试资格的人一律回宗门,受伤的弟子也已经离开昆仑山。夜里的清冷,令他不禁有些惆怅,就算这次比试中途有变,他们自认为也能做好万全之策。可这仅仅是自认为而已,如此多人遭受偷袭,肯定不是个人,绝对是有门派参与。而此时的蜀山派,已经成为众人眼中警惕的对象。   “觉珑,明日你去跟踪蜀山派唯一那名金丹弟子,潜入结界找出证据。”   “是,师父。”   第三日,日出时山间结界白雾升起,于一个时辰后凝实,场内剩下不足百人。往如烟和世无常两日在飞天石壁前观战,又得知期间有人出事,只是没想到昨日日落前明明人数不止一百多的人,为何过了一夜,来参加比试的人竟然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咦?怎么这么少人?”身旁有人问起,引起往如烟的好奇,正在侧耳倾听。这个时候前来观战的人,多数是各派元婴期以上弟子,了解地形状况,为明日的比试作准备。还有些昆仑派内没有参加的弟子,也来凑个热闹,说话的这俩位一身灰袍,估计便是这种。   “你没听说吗?五岳派今日无人参加比试。”   “啊?!为何?”   “听说,是因为他们认为派内没有金丹弟子,已无胜算可能。所以,昨夜金丹期及以下弟子全部回去了。”   “难怪我怎么感觉没人,他们为何要这样啊?不是与我们同盟么?”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听说蜀山派有人会融灵,有好些人金丹都弄碎了,我们派都没能幸免。估计五岳派知道后,都不愿意让弟子呆在昆仑吧!三派联盟之事,恐怕早已名存实亡罢了。”   “啊?!怎么会这样!我昨日才出关,正想着今日比试看个痛快。”   “痛快个啥?不被盯上就好啦!”   ……   今日踏进结界内的红萱,觉得氛围莫名地紧张起来,昨夜得知其他师兄师姐接连遭遇不测,心情低落得很。可是自己作为天明派的弟子,一定要坚持道最后时刻,她强打起精神,不知为何,感觉这结界内遇到的都是自己这边的人。怎么昆仑派和蜀山派的人少之又少,更是完全不见一名青色衣袍的五岳派弟子。   两三个时辰里,他们只遇到两支队伍,还是不足五人的小队,轻松解决后,剩下的就是相遇同门,分别,再相遇,再分别,又相遇。直至正午一刻,结界突然开始动摇,带动脚下的草木,跟着地动山摇起来。结界外的白雾逐渐变得稀薄,可远见最近的五座山峰顶端,出现两座看似相连,却各自独立的石柱高台。   十座高台之上,首次出现十位身着相似的人影。   一袭白袍,同为卓山!    ☆、比武争五   往如烟和世无常站在后山石壁前,同样可以远远地看见一共十座高台立在山峰间。只不过在他们这个角度看来,无非就是就山顶上凭空出现的两根石柱而已,石柱上方已经出现十人身影,皆是白袍。   看来,第一组比试,卓山弟子已占得先机。   两人心领神会,回头相视而笑,心中感慨不言而喻。   红萱抬头见到石柱,兴奋得跑到安易筠的身前,将腰间灵牌摘下,交给他时喊道:“安师兄,助你得胜!”   灵牌离手的那刻,红萱眼前尽是白雾,再看清四周时,她人已经站在结界外围。抬头看到那高耸的十柱石台,她的心里暗暗为安师兄祈祷着,希望他能最终站上那里。自己身后陆续出现各派弟子,大部分是卓山派和台阁天明派弟子,她心满意足地回头走向昆仑后山的飞天石壁。   作为天明派一名小小的炼气弟子,她此行比武争的任务已经完成。她想要去看的,是最后的结果。   中笛与下铜鼓各自带领五六名弟子进入结界时,深知昨日未遇上卓山强队实属运气使然,可今日必须争夺前十名,便由不得他们的运气。若是一对一的情况下,中笛有十足把握力挫金丹巅峰的强者,所以在正午之前,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下铜鼓则是抓紧一切机会夺取他人灵力,以求正午之后的比试上,能夺得一席之位。   正午刚过,他们同时看到率先夺得灵牌前十名的弟子,全是卓山派弟子。心中暗惊一瞬,中笛与下铜铃同时将两手一摊,身边同门师弟师妹的腰间灵牌顿时飞至两人手中没入,其他身影消失不见,自己的灵牌依旧呈白玉色泽。   可是身边并未出现任何异常,也没见自己升至石柱台上。   难道是灵牌不够?!   此时待他们打开地图,场上只剩十余白点在偌大的山峰结界里,好似各自移动着,又好像待在原地,并未行走挪动。   章丘泽坐在山峰石柱顶端,俯视山下茫茫绿林,打开地图看着白色光点,好像时空静止,他被隔离在空旷的台面上。只有不远处另外一个石柱上临风站立的卓山师兄,正是与自己分得灵牌的那位,暗自在内心不得不佩服他们这队公孙师兄的智慧。   刚进入结界后,公孙柒眼看不足百余人参加比试的情况,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卓山弟子。比起拼命寻着金丹灵息找人对战的另外两队,他们三个人直接找上带领着十余名弟子的金丹师兄,不如让其他弟子早早离开结界,各自瓜分完他们的灵牌。于是这只六名皆是金丹期的临时强队由公孙柒罩了一个白灵结界,在结界内修炼半日,正午一到,毫无悬念地全部升至山顶。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另外四个人竟然同样也是卓山派弟子,一想到这里,一股豪迈志气从心底燃起。   陆瑶和勤佐分别带领最后一支台阁派和天明派组合而成的队伍进入结界,两组人马至第一日起配合默契,成为这连日来的十五人强队。中途遇上昆仑派的两支小队,轻松解决后作为领队主力的他们各分得四五个灵牌,没想到不知不觉刚到正午,两人齐齐升至山顶柱台上,相视一顿。原来他们两人竟率先成为夺得灵牌前十名的弟子,看来战局的确对卓山有利,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同样拥有这种想法的,是还留在结界里仰望石柱的两人,身为昆仑派内门弟子的宿荣和哲翰然。此二人皆为金丹巅峰,平日里不喜与人相处,第一日安然度过,若不是掌门有令必须与至少三人同行,他们也不会带着筑基期弟子四处走动。这种一对一比试于他们而言则完全无所畏惧,可没注意竟然被自己遇上同时出现三名金丹后期的卓山弟子。若不是师弟们力护自己周全逃脱,又岂会被卓山抢去先机?!   一想到这里,此二人自是紧拳在握,恨不得下一秒便冲上高台,与卓山一决胜负!   章丘泽坐在台上半天,看着不远处其他各座山峰的石台上渐渐出现两人对战的状态,又看看地图上慢慢减少的白点,叹气连连。从小被誉为天才的他,其实心里并不太愿意参加这种比试。只可惜师命难为,连师兄师姐们全体出动,积极备战明日的比试。他身为师父最小的弟子,怎么可能逃得掉比武争?   不如,找个简单点的人来打一场?   他一念想起昨日遇到捡灵牌的那个人,无心一笑后自言自语道:“若是有修为最低,手上灵牌最多的人在此,我也愿意同他会一会!”   谁知话音刚落,眼前忽然出现一缕白烟,烟雾消散后,出现一位身穿深蓝色修身长袍的男子。他脚下一双浅湖蓝色的靴子随着最后一丝烟气落地,抬眼一瞧那领口间的白线细纹,不正是蜀山派的弟子还有何人?   蜀山派…有没搞错?如此称我心意!   哈哈…来得正好!   他眼底里回想到昨日的愤怒,不等对方出招,手心开出一把石锤,直愣愣跃身狠劈而下,那人侧晃躲开一招。未及落脚,石锤横扫近身,将那人推至五丈开外,刚才所站的位置已出现一口大坑。   下铜鼓被锤过后,侧倒石面翻转几周起身,自眉心冒出眼前一口铜鼓,两手紧握鼓槌运灵猛敲一击。章丘泽听见鼓音当刻,头痛欲裂,耳鼓震聋,干脆抬手封闭五感,站立不动。外感尽失后,才后知后觉自己这等浑身灵力好似流水般外泄,循迹而去,所汇之处正中一枚通透白丹内。既然已找着地方,便运气动锤,可越是运作体内灵气,越是外传得厉害,不消片刻,已觉四肢无力。   此时的章丘泽,在下铜鼓的眼里,便是如同死人一般闭目站立不动,任由自己吸取他体内的灵气。怎知他双手一并,持石锤一步跃前,凭空砸进鼓面中心一点,巨响乍鸣,铜鼓应声而碎,连同自己手中的双槌,也一同碎裂。   那一枚透白灵丹在眼前爆碎之时,自身灵气不再外流,反而因白丹破碎导致丹内灵力泄出,章丘泽打开五感。耳边一阵粘稠流动的感觉袭上心头,随手一抹,血流不止。再环视台面上,半跪于地的那名蓝袍弟子,更是面露痛苦之色,眉间冒出血印,看似化符。他上前看个究竟后,将他那腰间灵牌拿手一勾,那人已消失无影。两枚通体白玉的灵牌合并时,像一股清流至顶端从灵牌中间流下,一层一层似水圈泛开,逐渐将白色晃荡呈蓝色,如同湖面波纹归于平静后,一枚湖蓝透亮的灵盘出现在他的手里。   今日才有心情欣赏一番,再拍灵牌所见,已经没再出现地图和白点的画面。只有自己的身影显示在最上一栏,旁边一排小字。   “位列第一:卓山派。章丘泽,12枚灵牌。”   正当他看完那些小字不过半息,他的下方又一个身影显现,伴随的第二排小字。接着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第三个人影和第三排小字。   “位列第二:天明派。安易筠,11枚灵牌。”   “位列第三:蜀山派。中笛,10枚灵牌。”   章丘泽见到有蜀山派三个字,顿时皱起眉头,要知道目前出现其他门派的名字,无论修为几何,代表着他们战斗能力不输于卓山金丹后期的弟子。看来五日过后,又是一场硬仗要打,随后又显示出新的身影。   “位列第四:台阁派。孙晴,9枚灵牌。”   “位列第五:卓山派。公孙柒,6枚灵牌。”   “……”   此后又逐渐出现芩翎师妹,和与自己立处同一个山头比武的擎天师兄。虽然他们二人灵牌数量相同,不过或许因比试时间长短不同,此后显示的都是依据时间前后产生的人影,此二人先后分别排列六七位,随后见到的人名也陆陆续续地出现。   “位列第八:昆仑派。哲翰然,6枚灵牌。”   “位列第九:卓山派。勤佐,4枚灵牌。”   如此一见,卓山派这一方以至七人,这代表第一组前十名有过半弟子有机会夺得前三名的位置,与其同时直至最后一名产生。   “位列第十:昆仑派。宿荣,3枚灵牌。”   勤佐见完最后一个名字,微微叹气惋惜一声,没想到陆瑶师兄的名字竟然没有出现。原本金丹巅峰的实力由于第一日受伤,至今治愈不及。   今日又不知是与谁遇上?又为何不敌?   中笛看见最后的十名人员出现,未见下铜鼓的名字,蜀山派仅自己一人进入五日后的比试,暗暗不由得会心一笑。以往都在中银铃的威压下暗自修炼,哪里有会这般机遇轮到这里,还别说自己真应该感谢那一日出手伤了自己的卓山弟子。只是没想到今日能再次遇见他,修为竟然低过那时,看来跌落不少,三招解决掉后令她心情无比畅快。再看看如今这般情景,真是让人扬眉吐气一回!   她可并不知道,这半日以来有关于她的一举一动,早已收尽别人眼里。   “觉珑,你跟踪半日,可有发现?”   “回禀掌门,中笛一行未遇上对手,直至正午收入派中弟子灵牌,随后与卓山弟子对战得胜,其间未发觉任何异常。”   “罢了,就算现在发现端倪,也不可对外明说。”洪辰掌门略思一阵,再次告诫道:“我们还需蜀山派在前对付卓山,吩咐下去明日不准与蜀山和五岳相争。若是对方硬夺灵牌,给他们便是,我们昆仑在此次比武争中保存实力更为重要。可知?”   “弟子明白!”    ☆、融灵术   “哇!你们看快看!安师兄第二名咧!”   红萱看见安易筠的人影和名字在飞天石壁上出现的那一刻,开心得跳脚起来,开心过后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两束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好奇地顺着目光望过去,竟给她见到了一同从东域进入中域的那两个印象深刻的男女,同样在笑吟吟地打量着她。   那一日从东域进入石洞时,她的内心无比欢跃,周围的人同样怀着大难不死的感慨。他们当中只有两个人面色不惊,平静如水。她有心躲在角落细细观察过一番,那名女子身着浅色鹅黄短衫,配着一袭青绿长裙,腰间模样精致的金色刺绣锦囊随着她踱步而晃动,又因她站立而静止。她身边的男子则一身淡青长袍,白纱轻罩的外衣,腰间锦带上挂着一副藏蓝银丝绣纹的锦囊,还有一把玉扇别在旁边。一见他们两人装扮看似古人,又好似修仙者,与自己这身花了十文钱买的船夫装扮格格不入。最无法忘记的,是她刚入中域,正等着所谓的点指开灵时,那两人已经御剑飞去,身后滚滚洪雷,令她永生难忘。   今日再见时,两人已穿着一身白袍,薄纱套在外衣上,这种装扮与同路的陆瑶师兄和勤佐师兄一模一样。难道他们俩竟然是——卓山?!   往如烟听到小女孩的叫喊声,感觉略微熟悉,转头环视一周,还真给她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曾经在照灵壁的石洞内,遇到的一位腼腆的女生,没想到她已经成为天明派的女弟子。能够在第一组比试的第三日还留在昆仑的人,也着实不容易啊!她无意中笑起,世无常见她回头同时一转,正好看到她灿烂嫣然的一笑,胸口像是被猛然一击,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按捺着问她一句:“你在看什么?”   “喏!我们在东域遇到的熟人。”   “东域?!”世无常原以为是小凌,望过去才知道她说的是那名提问过的女童,无意中道出一句:“原来是她?”   正好那名女子望过来,发现了他们俩。   “去不去?问候一句。”往如烟笑得更甚些,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去吧!”   红萱眼看着那两人笑着走向自己,满脸通红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那名女子先开口道:“天明派小道友,我们见过吧!你叫什么名字?”   “啊?!”红萱扑红着脸,跺着小脚回答道:“我…我叫红萱。没想到你…你们还记得我,没想到还…还能再见面,真好!”   终于说完好字时,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敢抬头直视他们的目光。   “哈哈!我是往如烟,他叫世无常。你今日正午才出结界,看来你修炼得很是不错。”   往如烟斜眼看向世无常,见他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再转回红萱的身上,与她闲聊几句修炼日常时,最后十名的人影全部展现在石壁上。   红萱看过后两句惊呼,又是一声叹息;“唉…没有想到陆瑶师兄不在。”   “陆瑶?!”世无常低语一句,恰恰被往如烟听进去,反问道:“陆瑶是谁?”   世无常不知如何作答,红萱听见往如烟的询问,开心地对她滔滔不绝地讲起陆瑶师兄。他有多么的厉害,她所在的队伍在他的引领下所向无敌等等。更重要的是他具有金丹巅峰的实力,以一人之力解决掉十五名蜀山派弟子,可是不知为何中招以至修为大跌诸如此类。往如烟听得笑容又胜几分,时不时拿余光瞟一瞟世无常,想看看他作何反应。   “红萱,好了,大老远就听见你在说话。”   三人身后响起一个稳重低沉的声音,红萱刚回头,就被陆瑶摸了摸头顶,害羞地低下了头。陆瑶在见到世无常的第一眼微微愣住,再退后一步拱手道:“没想到世师兄在此,惭愧惭愧。”   往如烟见不过是一名寻常师弟,她从未见过,可为何世无常会如此惊讶,他又为何如此作答。于是眯眼笑着问他道:“这会儿才刚见面,怎地惭愧了?”   “在下不敌蜀山,未能守住十强之位,让往师姐见笑了。不过他日若遇上蜀山弟子,要小心提防他们的融灵术。夺灵之猛,甚是厉害!”   “融灵术?!”   “是的,我于前两日中招后,修为由金丹巅峰跌至中期,就是因为不慎中了一人的琴弦,缠上后灵气猛失,短日内无法补回。”   “这个我有看到!”红萱补充解释道:“那人虽然被陆瑶师兄打败,但是因此陆瑶师兄也身受重伤,这两日也不尽如人意。”   世无常听闻后同样拱手话道:“多谢陆瑶师弟告知此事,感激不尽。”   陆瑶赶忙扶起他的双臂放下,笑着回他道:“哪里哪里,我才是如此。”刚想再说句什么,见他们两人腰间令牌同时响起,于眼前凝实一句灵字。此灵字只为令牌所属之人展现,他与红萱如同外人自然不得而知,看见二人相视而笑,往如烟与世无常便有事告辞。   看到世无常的背影远去,他不禁哑语一笑,昔日四百年前的那年宗门比试,他曾夸下海口再寻机会切磋切磋。如今再见,只觉今世已是无望。红萱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他神情难以名状,也自觉不再多说。   过了今日,她便要离开昆仑。   若是能一直留在此地,那该多好啊!   卓山在昆仑山脉西北边的落脚处,与北面后山相距不远,往如烟与世无常不消半刻已至轩天道人的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站在一旁的两位师姐冷冰寒和芷荷灵,以及站在另一旁的三位师兄白柏玉、晨沣波和枫岚冬。   “怎么回事?公孙和晋文呢?!”   “回禀师父,大师兄和二师兄自三日前已不在昆仑。”冷冰寒在一旁回答道:“令牌不见开启,可得知他们并未收到。也许…在某个禁制或结界内,没有发现传令。”   “董晋文还早,可明日就是公孙莲的比试!”轩天道人自喃自语的一句话,令徒弟们谁也不敢说话,要知道他老人家可从来没有直呼过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名字,可见今日,他是真的很生气。   “罢了,先让小十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时,往如烟才注意到站在师父身后一名小弟子。往如烟早就听世无常提起过卓山之事,说百年前师父又找到一位天才,小小年纪灵力浑厚,蛮力奇大无比,不过百岁已结丹飞速修炼至金丹后期。别看修为不够,却在卓山的比武台上越级打败过元婴初期的内门弟子,由此声名大噪。说起轩天道人座下第十弟子章丘泽,那在卓山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是此时的他虽然高过往如烟半个头,可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小破孩的模样。他那身白袍污浊破败不堪,比试完后并没用诀意清洁整理一番,连他双肩上有些晕染开后未曾干涸的血迹,他也没有在意。对着几位师兄师姐还未任何寒暄一句,接着语气严峻地开始说道。   “今日我与蜀山派筑基期弟子对战时,他将乐器置出,当我听见鼓声入耳便觉得全身灵力流失迅猛。从而封闭五感,得以窥见灵力汇聚之方位,他修为快结金丹,因此有白灵丹形显现。我用捶以蛮力灭碎后,见他眉间祖窍现出一张灵气血符,而后消失。”   说至此处,不再言语。   “好了,这就是我今日叫你们过来的目的。此为融灵术,是以本人心头精血作符,被人强行推入眉心后,所使灵器皆有夺灵之力。不过不可多使,虽不至于走火入魔,但也会令人暴躁异常。越是修炼至后期,越足以泯灭道心。蜀山派主修乐器,前两日皆有弟子被琴弦所伤,不仅有形之物如此,小十闻声夺灵,可见此派弟子诸位不得不防。”   谈及此时轩天道人才缓缓开出一张结界,继续话道:“明日比试你们一行七人为一队,此次第二组比试我们派内一共五队有三十五人,台阁派和天明派一共十五人组成一队。如若遇上蜀山派弟子必须立即就地解决,绝不手软。只有在第一日出其不意地将其重创一击,他们才会露出马脚,今日之事可知三派同盟已是形同虚设。不过这个还不够,我们还需让他们彼此产生间隙,你们要做到的,就是落单不敌之时即刻捏碎灵牌,不可让他人夺灵。事后自有人来另行安排,可知?”   “徒儿明白!”   “好,小四小六小七小八去通知其他四队弟子过来此处,小五前往隐陵界去寻得他们,务必在今夜找回。”再看向冷冰寒和往如烟一眼,“你们二人去将台阁派和天明派的那两个人请过来,就说我有事商议。”   “遵命!”   世无常只身前往隐陵界,一个人时不自觉地想起白日里他见过那略显得意的笑容。凭借世无常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怎会不知往如烟表露出的这种笑容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是见到一个初遇时会记住她是谁的寻常女子,竟能让这个往如烟频频对自己瞟眼暗示,还真以为自己是那种旧颜新欢的男子?!   她并不知道,往如烟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他怎么可能忘记四百多年的往如烟提出将他带进卓山时的诧异,又怎能忘记为了得到长老座下亲传弟子的位置,他是如何度过的那外门弟子的三年苦修。昔日如烟为他争取到董家扇,使他一举夺得宗门比试第一的殊荣,最后拜入轩天道人的座下。如今往如烟的浅笑,在她的眼里是暗指何意,他自然明了。   只不过,她可能永远不会知道。   那个明明绝对不能忘却的往如烟,竟然在昆仑山内与她相处的三日里,悄然无息地被他忘记了。若不是今日她那有所暗示的一笑,将他惊回梦醒,他又怎会舍得此刻受师父之命,离开她的身边?   她,终究不是如烟。    ☆、红萱   台阁派与天明派分别座落于中域的东北及东南边,若是回到宗门需横穿整个中域,如今明日便是元婴期以上的弟子比试之日,自然不便前去护送几名不过筑基炼气的弟子们。像金丹期以上弟子拥有灵器后能飞行回门,如此步行走在中域,就是通过传送阵,这一日一夜也不一定能走回宗门。   比试结束后安易筠回到本派内,得知代为负责的掌门大师兄正明杰已经被人请去卓山长老出共商议事,自己更是无法做主擅自将他们送回。最后只得找台阁派孙晴商讨一事,才知她也正为此事困惑,而台阁派今日需回宗门的弟子更少,仅有三名。这几日的比试间的默契与好感,让两人决定等待明日若有师兄师姐比试结束后需要回去宗门,再顺路捎带上这些弟子。如此一来,红萱又能在昆仑多待上一日,自是欢喜。   卓山离昆仑不远,因此陆瑶必须在今日内出发回卓山,红萱内心的确有些不舍。自从进入修仙界以来,她只见过本门师兄师姐,第一次与外派人士相处和睦,可是命令难违,自己便自告奋勇地提出为陆瑶师兄送行。   昆仑南边的山门即为正门,与卓山落脚的西北面的山峰所处遥远,不过旁边便是两座天明派与台阁派落脚处,送行过后的红萱只需穿过昆仑西边山脉回到派内就好。此时日暮尚未完全落下,余晖洒在林间小路上,她一面埋头小跑,一面暗叹因自己不会御器,当初竟没想过找个师兄一同送行。眼见天色微暗,若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回本派结界内,还得加紧赶路才行。正当路过蜀山派落脚的山间时,隐约听见前方有一声轰隆的传出,随即声音越来越微弱。当她听见时忽感手脚无力,险些站立不稳,但如今没有退路可走,她只好硬着头皮,屏息警觉地放慢脚步,以树木作挡慢慢靠近那阵声响的源头,见到时眼睛瞬时睁大万分。   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见一名身穿深蓝长袍的男子,面前立着一顶铜鼓,四周横七竖八横躺着同是蓝袍弟子,一看便知他们是他的本派师弟师妹。而他站立在他们的身前,闭目紧扶鼓面,不知到底在做些什么,直到他身下的弟子接连成为一股股白光,消失在她的眼前。此时日落山下,山间笼罩着更暗色几分,那最后一缕白萤灵光如同指引地飄向铜鼓的中心。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清寒,地上只留下那几件空空的衣袍散落四周,令她惊恐不已。   她想要速速离开此地,可双腿如同定身一般完全不敢动弹,只是一个小小的喘气后低头摸身的动作,却被那人发觉,待她还未跑离,脖颈已经被人狠狠地钳住。   “好哇!还有人在此!切…区区炼气,还不够我运灵。”那人将她拉起甩向铜铃前,语气不爽地自语道:“那也留你不得!”   红萱匍匐在地,将一枚玉牌紧紧握在手中,用身体护挡着,手指间的力量越来越微弱,使不上任何力气。她眼看着那人一步一步逼近,留着眼泪用尽全力将身体按压玉牌,终于在他近身再次将她扼喉举起时,她听到了一声碎响。   “咔嚓——”   喉咙间的压迫感直逼而来,她无法呼吸,更发不出任何声响。被人抓在手里,她原先握在手里的灵牌因碎裂而消失,如今只能闭着眼睛听天由命地在心里默念叫喊。   “南师兄,南师兄,……”   忽然被勒住的脖子好像凭空无力地耷落下来,连同自己整个人从空中落下摔到在地,抬眼正好看见的是一条半截手臂。   “啊啊啊!”   耳边响起一阵狂叫,她此时才有力气抬眼,眼前的视野被一双黑靴遮挡半边,上方薄纱袍边轻轻晃动。隔着空隙中得以见到那人露出骇人惧色,一面用手捂着自己没有手臂的肩头,一面坐在地上向身后挪动。   “你!你!你……”   眼前背对着自己的人,根本没理会他要说出什么,在他说出两个字后,手中一把木尺离手正中那人眉心。从他的额间被没入的木尺末端幽幽生出一圈血色符印,又见那人微动两下,血符凭空燃烧殆尽,连同那人的身体也一并消散。木尺从地上凌空横飞向自己身前,红萱大惊失色再次俯倒,却见它直入铜鼓中心一点,收回手中。如此厚重的鼓面由中心碎灭延至鼓沿,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向地下四周,空无一物。手臂没有了,连空衣袍也不知在何处,哪里像是有人存在过的样子。   只有眼前这位柔眉俊雅的男子,早已转身伸出细白修长的纤纤玉指,躬下半身对自己翘眼笑起。   “小师妹这么快就来唤我,可是想我了?”   红萱畏畏缩缩地抬起小手,在刚刚触碰到他伸出的冰凉指尖那刻,“哇!”地放声大哭起来。南健青也真是难得的有耐心,就等着她哭过半晌之后,才听到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话。   “多谢南师兄,我…我……他…那人死了吗?”   “嗯,当然。”南健青又笑了笑,好像在说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道:“你刚才不是看见了,被我杀了。怎么?”   红萱挂着两行泪珠,两眼无神地盯着地面,像是陷入回忆里那样自言自问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呢?我与他从未见过,难道是因为看见他杀了本派弟子。”说着突然伸出另外一只手紧抓南健青的纤细臂手道:“他是蜀山派的人,为什么要杀自己本派的人呢?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告诉……”   她从未遇到过这般情景,也不知到底应该要去告诉谁。未到卓山前,她有问题便会去请教安师兄,比试结界内,她又会去问陆瑶师兄,可今日所见之事,到底要问谁呢?   “告诉谁?”   “我…我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南健青轻轻抚摸两下她细嫩的脸颊上的丝丝泪痕,轻抚过后略微感觉到她的面容通红,指尖温度上升几分,令他凉凉的手指有些贪恋不舍。想至于此,嘿嘿笑过两声,“在这里,做事不需要问为什么,想杀就杀好了。”   红萱微微一愣,两眼疑惑地望向他,双眸之中还闪动几分畏惧的神色,南健青笑着说道:“既然选择修仙之路,你便知不再得以轮回,那么为何不让此生想做什么,就去做呢?”   结果看向红萱,发现她眼神里更多迷惑产生,不觉地哈哈笑起:“就好比,那人修为高过于你,便想杀就杀。那我修为远胜于他,杀他也就凭一时心情而已。若你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努力修炼至更高的境界,自然不敢再有人如此对你。而你那时,也可以如同我今日这般,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好了。”   说着从她粉热的红脸上收回一只手,摊出一块新的通灵玉牌,“给你,下次想我时再唤我吧!”   “多谢南师兄。”红萱接过玉牌,见他的手掌又再次覆上自己的脸颊,明明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她却不敢拒绝他此时的举动。这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想起之时自己的手指早已握住南健青的衣袖边角,小声问道:“南师兄如今…已是想做什么事情,就可以去做了吗?”   “怎么会呢?”   南健青下意识收回冰凉的双手,趁着略带些她的余温时将其负于身后,道:“师命难违,身不由己。不过…替你杀几个人,还是容易的。”   “替我?”红萱想起刚才那个人的死,“为什么?”   “见你这般年纪才区区炼气,为何会得如此多同门的关护,有些好奇,便给你一枚灵牌。”南健青说道这里好似想起些什么,又摇头笑道:“随后一想,你们天明派不过都是收些现世凡人弟子,或许你从东域来,也不足为奇。今日偶遇你唤我一声,又好奇前来一观原委,没想到你竟处于生死之地。哈哈!还真是有趣!”   红萱没想到自己认为挺可怕的一段经历,在他的眼里却是这般说辞,想到自己所遇之人从来没有像他这种洒脱。若真是算有的话,恐怕只有那两个人了。   “我的确是从现世界过来,刚进中域不过一个月而已,这次比武争是因为本派弟子皆有机会参加,所以与同门师兄一起过来看一看。只是没有想过,会遭遇如此变故。今日还是多谢南师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一个月?!”   南健青忽然两眼发亮,张嘴暗笑几声,又将手指靠过她的粉脸,细看之下,还真是难见由怜的清秀丽色。不过一个月竟有这般修为,难怪那些师兄们护得她如此周全,只是今夜她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当真不足一月?那你便是灵根不错的可造之材,他们护你很是正常。只不过…今日你的那些师兄呢?”    ☆、被人知晓   “当然是真的!我今日还遇见与我同时从东域来到中域的那两位师兄师姐,那日他们一入中域便有雷劫所至,我可是亲眼所见。至于师兄们…唉,还是怪我太易忘事。今日非要匆忙去送陆瑶师兄回卓山,结果忘了找一位师兄同行。没想到回来时,却遇上蜀山派的人。”   南健青对于前些时日求仙崖处遭遇雷劫之事略有耳闻,一听红萱识得那二人,兴趣盎然,早已没听她后来的讲述,直接问道:“你说你认识那两人?他们是谁?”   “啊!”红萱半天才反应出他所问之事,以为是他不相信自己所言,要去核实,心中莫名隐出些许悲伤,低头回答道:“是卓山派的世师兄和往师姐,他们也来参加此次比武争,今日在后山的飞天石壁前偶然相遇。他们与陆瑶师兄熟识,不过聊了几句,便有事提前告辞。我初次见面只知他们通过照灵壁,同行达到中域,今日从陆瑶师兄口中才得知,他们二人原来是卓山派轩天长老座下的弟子,连陆瑶师兄都唤作他们师兄师姐。可见……”   红萱看着南健青的脸色越来越白,其间表情不知为何与今日陆瑶师兄比试结束后的神情如出一辙,便知趣地不再继续往下说,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喃出一句。   “卓山啊……”   “卓山?是啊!卓山轩天长老的弟子,南师兄是…是想去问他们吗?”   南健青正陷入思索,上次参加一千多年前的比武争,他还未结丹,可那时对天明派的惩戒,却深深刻在他的心里。   此次比武争他并不愿意参加,可是作为大长老的弟子,就算师父不愿得罪卓山,却更不愿意过多管理昆仑。如今掌门发话,作为昆仑唯一尚在入世中期的弟子,自然不得不被师父推出去敷衍一回,甚至还让他带一个出窍师弟柏松前去历练。遇上这种糟心的事情也就算了,可能师父觉得他受了委屈,原先几年难得一见的师父,反而这一个多月来不停地找他又是宽慰又是告诫。再怎么说,无非就是那些不能与掌门弟子反目,也不要卓山为敌诸如此类的话语。让他这段时间好不快活,渐渐生出为何不去破坏比武争这种想法。   卓山有那么厉害吗?不就是因为他们手持中域的规则之力?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想法,活了这么久的年月,他早已踏遍修仙界四域,识得妖魔散修不下百人,总觉得卓山守着区区中域,自认首位有何意思?同样也深知东域之外还有界域,这是他作为修仙之人无从踏入的领域。今日听闻红萱她所说这一句,心中不禁会问为什么卓山弟子能从东域回来?此事若不是他无意之中偶然得知,恐怕现在中域没几个人知道这种消息,只当是不知名的散修路过求仙崖渡劫而已。   卓山…是否还有更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这样想来,才恍然明白师父的用心良苦,心中又有一股跃跃欲试之快感。若是明日遇上那两人,前去问问可行?   这不,正好听到红萱对自己问道:“南师兄是…是想去问他们吗?”   “嗯?问他们什么?”南健青没注意红萱还有这般敏锐得知自己的心思。   “就是问…问我是否与他们同行进入中域之事?”   “原来是这个!”南健青回笑一眼,略显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心想遇上这人真是件大快事,笑着回答她道:“不问,我相信你。不过此事切记不可再让外人得知,你看如今卓山被迫应战比武争,或许有人还会对他们不利。嗯?能否答应我呢?”   “嗯,我答应南师兄,一定保守秘密。”红萱在听见他说相信自己时,早已欢喜得,将他的所有话语当作无比荣赏般刻在心底。   南健青见她这种神情,便知她那些心思为何意,满意地点头微笑道:“那我送你回去。”   “好的,多…多谢南师兄。”   红萱一路跟随他回到天明派弟子所在之处,原来今夜他们已经和台阁派的三位弟子同处一室,这三日来的合作,大家也不觉得有所尴尬。倒是安易筠事后想起红萱只身一人,正当集合两名弟子准备前去寻找时,南健青已经带她回到派内。   “安师兄,对不起…我…我太不小心了。”   安易筠叹气一声,拱手对南健青作礼道:“多谢南道友深夜送本派师妹回门,安某感激不尽。”   “道友?”红萱上前一步说道:“南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   “无妨,无妨。”南健青当真在安易筠的面前又摸了摸红萱的头,看她含羞的满脸绯红模样,更是得意地说道:“我明日参加比试,各位也早些休息。不便打扰,告辞。”   经过今夜一事,他已不再厌烦此次比武争,反倒是精神抖擞,期待明日早些来临。直至天明,三个人影才缓缓出现在昆仑正门前,刚入山门,各自眼前便出现一枚小小玉简,上面显示出第二组的比试规则。   一、仅选中域十大门派内修为在元婴期、出窍期、入世期的弟子,卓山派、台阁派、天明派为五十人,昆仑派、蜀山派、五岳派为五十人,一共一百名弟子参加比试。比试第一日正午前进入指定结界区域内即为同意参加此次比武争,腰间自动出现灵牌为每人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   二、自今日起共三日内,以日东升西落时昆仑山脉结界显消为比试时间,以昆仑东面山脉内最南边五座山峰结界内为比武场地。在山间结界内灵牌被夺即刻失去资格,此人将会自动送出结界;在比试时间内自行离开结界,灵牌即会消失,此人同为失去资格。   三、成功夺得的灵牌数量可累加,比试前两日灵牌累加数额达到十枚者提前胜出,先入高台,直至第三日正午持有灵牌数量最高的十名弟子,依次拥有独立挑战其他弟子的机会。胜出者获得败者手中所有灵牌,直至场内只剩下最后十位,比试结束。   四、比武争旨在点到为止,因比试造成对手被杀及修为尽失的弟子,灵牌即刻破碎同时失去比试资格。送出结界后,此人灵牌则将化成缚绳困至比武争结束,由胜出门派自行处置。   五、比试具体情况同时显示于昆仑后山旁殿外飞天石壁前,场外弟子可自行前往一观。场内弟子如遇紧急情况,可自行捏碎灵牌,以便及时获得救援。所属争议事件,将通过卓山派和昆仑派共同决议并认可后另行公布。   世无常略微瞟过一眼,发现规则有所变动和限定,而第三条更是加剧比试在一开始便进入争夺灵牌上,第四条则是因为有人在前期比试中修为散尽,今日的比试者对于各派而言皆是得力之人,自然保护得更为重要。董晋文与公孙莲没见过第一组规则,大致阅览后,看到第一条正午前进入结界便可,安心御剑继续飞行。   “师父,徒儿前来领罚。”   公孙莲看着董晋文抢在他身前说出此话,不禁有些黯然,此次若不是他将隐陵界那个洞口的禁制解决,令自己得了些机缘,不知日后何时才能得到此等所遇。虽说他与平时一般无二,可不知为何公孙莲心里竟生出一丝对他,对自己的同情之意。轩天道人也并未责罚两人,只是叮嘱莫忘那日之言,便吩咐他们早做准备,提前进入。由公孙莲领着三个分队,鸿煊掌门的座下大弟子陈醒文带领另外三队走近结界后,便各自分开成六队。此次比试从一开始就给各派定下目标,先解决掉十人,力在两日内占得先机。   话虽如此,可是除了卓山派和蜀山派有超过十人以上的队伍,其他各派最多十人而已,难道以一派之力仅送一个人先行上台,还不知他三日后能否守得住的问题。因此很大的可能是,大家在这里耗上两三日,还能留下的便是赢家。   南健青和柏松带领其他长老的两位弟子,与掌门的六位弟子由一个月前刚刚入世的飞谷领队作为领队,在昆仑正殿内相遇。洪辰掌门最后嘱咐的是,若是遇上卓山派的弟子,不敌则捏碎灵牌,若是遇上五岳派和蜀山派的弟子,合作即可,硬抢则送出去。昆仑弟子这些年在中域也算实力雄厚,今日可是中域各派选出修为最高的百人,若是站在山顶,可知自己在中域所处多么高的位置。虽说面上答应如此,暗地里谁不愿意进入前十名?   还未进入结界,就有人开始谋划如何去夺得何派弟子的灵牌。南健青将柏松他们三人推给飞谷,说道自己不愿与人同行,便自行离开。飞谷不比大师兄觉珑,整日跟在掌门身旁管事,不愿意得罪大长老,只能软磨硬塞地将柏松还给南健青,柏松一人跟着南健青身后,暗暗自觉心累。如今与大师兄一行三日,谁知他会不会又莫名其妙地整自己一顿,可瞧见他的脸色也不太好,难道是因为自己?!   “大…大师兄,你不愿意我…一起吗?”   “当然。你当我是来这玩的吗?”南健青开出一把木尺,在他的眼前轻轻拍打自己的掌心,令他不寒而栗。   “大…大师兄,师父说过…你…你要带我的,我…我也不想麻烦你。”   “哼!你也知自己是个麻烦。”南健青拍尺一顿,挡在他的身前,两眼瞪着他居高临下地威胁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日之事若有半个字说出,你可别怪我不念同门师兄情谊,将你……”说着将木尺放置自己的颈前一划,邪笑的气息从眼底里漫延而出,使柏松停不住地点头道,“大师兄放心,我发誓,绝对不会说出去。”   “很好!”南健青很倾心他恐惧害怕的态度,其实说不说出去也无所谓,反正他所做的事情,在昆仑总会有人为他得罪。    ☆、遇上   飞天石壁上显示一如前几日的山间地形外,昨日出现的石柱也显出在内,十座空白的台面上已经坐了一个人的身影,地图上不少的白点还在慢慢晃动,此时都微微一顿。只是因为此时距离比试第一日正午时刻还早得很,连结界都未曾凝实,不少人还没来得及赶至东南边的山脉。却是第一个拥有十枚灵牌的人已经出现了,正当大家都纷纷好奇地看上一眼,有人展出地图看见那人端坐的身影旁有一排小字。   “位列第一:台阁派。成庄骅,10枚灵牌。”   原来真的有人以一派之力送上一个人占得先席,正天明与成庄骅合为一队,当看到两派弟子最高也仅有一名成庄骅具备出窍巅峰的实力,便合议将他先送上石台上。毕竟他们这一队对于其他的门派来说就是送灵牌之人,与其便宜他人,不如先给自己占个位置。成庄骅已是出窍巅峰,他如今在勉强进入出窍中期,于是将天明派其下修为不过元婴初期的弟子灵牌交给他,将成庄骅先送上去,自己再带领三名弟子跟上卓山内门大师姐琳娜的队伍。琳娜同为出窍期巅峰,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颇为赞赏,愿意同行,因此这支十一人的卓山大队出现了。   柏松跟着南健青一路走走停停,见他如此频繁地看地图,不知他到底在寻找何物?跟他这么久,从未见他对何事上心过,今日的大师兄,真是中邪了!   “找到了!”   南健青最先看到的是公孙莲和冷冰寒,还有那个听闻曾经拥有夺灵钉,结婴后反将入世巅峰的修士追杀成功的芷荷灵。他们这队在结界里走了半个时辰,好像还未遇上任何外派人员,没想到第一个竟然被他遇上,真是天意!   公孙莲感知到柏松的灵息,低头看见有两个白点在自己身后,一念瞬移至那人身前,愣住一顿后,显出一层水幕挡在两人身前。问道:“就凭你们二人,想要夺我们卓山弟子的灵牌?!”   “我对你们的灵牌不感兴趣。”南健青连木尺都没拿出,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无心对战,眯眼浅笑着问他道:“我知你是轩天长老的二弟子,连你的三师妹和四师妹都在。我问你,可有一位往师妹和世师弟在这里?”   “你找他们做什么?”公孙莲回头望过一眼往如烟,她感知灵息移动,此刻正与其他人一同向自己身后靠近。   “哦?那就是在咯!”南健青保持摊开手的姿势,继续说道:“我知打不过你,你在一招之内也解决不了我。我是来谈条件的,不过…不是跟你谈,是跟他们谈。”   “你口口声声说他们,可见你并不认识他们到底是谁?我们为何要谈?”   “如果…我说我能在今日之内能给他们二人每人拿下十枚灵牌,将他们送上石台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公孙莲紧皱眉头,他此时一直压制修为,就是为了在比武争第二组里让更多的卓山弟子占得机会,夺得第一。不得不说,南健青这个建议的确很诱人,可是他又为何如此呢?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听到的那样。不过条件是…我要跟他们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往如烟已是入世修为,因此能够感知二师兄公孙莲瞬移之处,走近几步,自然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南健青顺着声音瞟过去,只有她一人开口,其他人好似并不知何事还在向这边走来。心中暗暗吃惊不小,笑着问她道:“你可是红萱师妹口中的往师姐?”   “红萱?!”往如烟想起昨日后山石壁前见过一面的那名女子,“她才不过是一位天明派的炼气弟子,你又怎会识得她?”   “我先前无意间救过她两回,得知你们会参加比试,前来求得同行。另外一位呢?”   “他不在。”往如烟一听他救过红萱,语气软和许多,继续问道:“你们昆仑派与我们是对手,同行?我怎知这不是有诈?!”   “昆仑内部也会分派的,谁说人人都会与卓山为敌呢?”   柏松一听他开口竟然说出第一句话,背脊冷汗直冒,再听完他说出后面一句,又觉得的确如此。可是大师兄为什么偏偏要与卓山同行呢?万一遇上本派师兄师姐,又要如何是好?   南健青得知另外一位世师弟不在此处,便用暗语问过往如烟,可于半日内送她上山顶石台,条件是想知她如何前往东域之事。怎知往如烟并未用暗语回他,而是轻轻一笑而过,回答他道:“我实力至此,前十名的位置如同囊中取物,早去一日迟去一日又有何妨?倒不如护住我们卓山同门,将更多的席位囊括其中。你的条件,我不必答应。”   南健青看得出她入世初期的修为,若是与公孙莲同行,前十名的确不在话下,那还有什么值得谈的?他思索一阵,见他们二人并未离去,可见她信自己有求于她,等着看有没有更能打动人的条件说出。哈哈一笑,随后将自己周身一抹,一袭白袍落脚,看似与卓山道袍无不一二,同时将柏松一身换成同样装束,说道:   “那不如我与师弟同行,若能护得十名卓山弟子的安全,你便答应如何?”   此时连公孙莲都有些不解,更别说陆续跟在身后到达此地的其他人,一见两人从未眼熟,又怎会得知密诀,为何一身卓山白袍。反倒是冷冰寒一眼看出端倪,解释道:“他只不过是掩人耳目,颈前襟口处的绣纹,虽然颜色有变,不过实为昆仑派锦纹无异。”   “昆仑?!那他们在干什么?”芷荷灵走到跟前,碰了碰公孙莲的水幕,扭头问道:“二师兄,九师妹,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九师妹?!”南健青眼前一亮,他仔细数了数面前的一行人。二三四五六……除去大弟子和刚才她说的那人不在,正好是第九位。可刚才他早已看出那位往师妹的修为仅在公孙莲之下,可别人却唤作她九师妹,也就意味着她的修为在百年以内飞速提高,从……他一眼望过在场所有人,最低者元婴中期。   难道她从东域而回,能跨越出窍直上入世整整两个境界。这简直是?!对于已经身困入世七百年的他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今日,他一定要拿下这个人的秘密!   “十名?!”往如烟一摊手侧身笑道:“可我们这里只有七个人。”   “这才刚开始。”南健青向公孙莲挥挥手,示意拿开他的那层水幕,“日后自然会有弟子同行,你知我想得到什么,这三日自然不会对卓山出手。”   “可我怎知?你那位师弟不会?”往如烟将目光转回柏松身上,见他修为不过元婴,却被这位昆仑入世期的弟子带在身边。见往如烟看向自己,顿时觉得无地自容,他能怎么说?他还想怎么说?若不是师父掌门有令,他也不愿意同行啊!   “我…我不会的,我听大师兄的。如若不信,我这就把…把灵牌给你!”说着将他腰间的灵牌扯下,想要递给往如烟,可被眼前一层流光水幕作挡,无法近身。公孙莲见状将水幕剑身收回到他的手中,柏松上前走近到往如烟的面前,见她抬眉笑眼地正盯着自己。停住一顿,又不敢收手将灵牌放下,谁知听她笑出一句:“罢了,若能在日后单独比试时遇上卓山弟子,再将灵牌给他便可。于我,是不需要的。”   “那你便是同意了?!”   南健青略显激动,跨步上前。往如烟近身一瞧,不知原来是位如此俊美的男子,若没有刚才那人口中说的大师兄。就单看他这一身与自己同样的雪白长袍,衬得他肌肤白玉,比自己都美上好几分颜色,内心暗自啧啧称奇。   “那也得等你真护得了我们十名弟子再说。”   “那是当然!一言为定!”   “我再问问二师兄?”往如烟抬头望向站在身旁的公孙莲,听他略微点头道:“若是遇上你们昆仑派弟子,怎么办?”   “那又什么?实话说了便是!”   柏松听得暗暗汗颜,刚才是谁逼着威胁自己说出去就会被抹脖子的,现在又不怕别人知道的样子,大师兄到底在做什么?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一行九人继续向结界深处行走,中途遇上五岳派中恒山一行六名弟子,因他们当中无一名入世弟子,往如烟与公孙莲并未上前,而南健青同样站在她的身旁,没有出手。   冷冰寒拉出玉竹剑,串连着一节节青绿的玉竹被她自手心源源不断地飞出,势必将那人全身捆绑,可惜嘭地一声竹剑竟然被他绷断。重回手中时已经变成一柄翠玉长剑,那人同样手持一把银色细剑,趁着冷冰寒手中无剑之时猛地飞身上前。   “砰——”   一声剑呤,从她另外一只手心生出一柄短剑竖挡在前身,翠玉长剑顺势落在手间,反向往自己身前一刺。那人避之不及时,冷冰寒已经将他自后背刺穿至胸前腹部,腰间灵牌被剑尖一划而落。面前的人影随白雾消失,冷冰寒摇头自言自语一句:“明明远攻不错,为何非要用近身剑刺?避无可避,真是……”   “救命!救救我!”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名男子的高声喊叫,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并同时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冷冰寒回头眼见芷荷灵手持未显经符的双刀还在专心打斗,耳边再次响起那人的叫喊。   “救命啊!救我啊!”   冷冰寒见往如烟目光如炯,望向远方,看似已经听到那人声音,对自己微微点头。她同时给予回应,正准备起身而去,却见着那人飞奔至前。那名男子身上淡青色的衫袍已经被血迹染成褐红色,见前面有人出现,更是大喜所望,加快步伐跑上来。见到所见之人皆是白袍,他们身后还有人正在与几名青衫的五岳派同门对战当中,他心中迟疑瞬间停顿。身后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再次缩近,巨大的灵压袭来,他心想事已至此顾不了这么多,于是含泪依旧朝着他们这边飞过来。   在往如烟看来,那名男子可知具有出窍中期的修为,却被人追赶着打,为何不捏碎灵牌自保?往如烟心中暗自好笑,结果,在当真见到他身后接连出现的五人身影后,再也笑不出来。   一身深蓝长袍,手持各等乐器,其中还有一人甚是眼熟。   不是蜀山派的中铜铃,还能有谁?    ☆、冤家路窄   不知何处旋动出一条银光,一招划过破空灵动轻响,将恒山五名弟子腰间划落的灵牌穿在刀柄处。飞回公孙莲手中时,那些青衫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半招没打中对手导致呆立的五人,还有被南健青看清的那柄银刀。公孙莲将小刀收回袖中,灵牌甩给他们,冷噤一声:“注意!蜀山弟子来了。”   这时柏松拿着灵牌,总感觉手中发烫,他看了看南健青的脸色。见他眯起眼睛,单手扣住木尺轻拍另一只手的掌心,嘴角浮现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恰恰正是这种不经意,令柏松浑身发抖,深知这是大师兄生气的表情。只好将灵牌默默地收入锦囊,等他心情略好后再告知此事。   南健青根本没注意柏松的心思,方才公孙莲一出手,往如烟瞟过他身前篾笑一眼,甚是令他不爽。瞧见公孙莲手中转瞬即逝的银刀更是古怪,若有这般灵器在手,以他入世巅峰的修为,将这结界内所有灵牌尽数全消也不为过。还陪这一群同门师弟师妹玩什么比武争呀?!真是闲得慌!   眼见蜀山派弟子越来越近,南健青想起往如烟那一抹眼笑,轻哼一声,瞬移上前,将木尺凌空一甩,正好飞至那名血泡弟子的身后。   “柏松,他交给你。”   话音未落,木尺御空旋转不停,从尺间飞出无数把木尺交错纵横之下,推高延宽至无边无垠般呈一堵网状凭空出现,堵在蜀山派飞奔的必经之路上。   “这……他要干嘛?!”   芷荷灵原先见对手不过元婴,想着不动用经符与他相斗一番,招至半途却见那人忽地消失不见,手中多出一块白玉灵牌。听到公孙莲的声音才知那是二师兄出招,眼见蜀山派前后有五人前来,顿时显出符文。可是体内运灵刚过掌心,梵纹连手臂都没曾爬上之时,这人偏偏出招,把人都拦了下来,还让她怎么打?   “南道友,还是回来吧!用我的……”   “砰——”   一声破响,打断公孙莲的话语,令他顿住不语。芷荷灵忽然不再轻敌,将梵纹猛地伸至耳后,连成刀尖环围之势。   同样令人惊讶的是南健青,木尺重回手中,只不过削去些灵力,并未损毁。连他自认固若金汤的“固尺”之墙都能破,难道这便是今日进入结界前,掌门召集他们时所提过的蜀山派秘法——融灵术?!   不等他细想之时,已有五人蓝影接连从他的眼前穿过,他深思惧恐,速回挡至往如烟的身前。持回尺时感知公孙莲已打开水幕剑做成白灵结界,他瞬移时并未遭到阻拦,行至往如烟面前时,听她说出一句:“辛苦了。”   并未一如之前那般蔑笑,而是一句辛苦,令他心中翻起巨浪滔天,实在看不懂卓山派的做法,难道这句话是——赞赏?!   公孙莲见他们融灵术之强,于他们的确不利,沉呤道:“来者有五人,入世一名,出窍三名,元婴一名。我对入世,小九与你解决各自两名出窍,冰寒与小灵负责另一名出窍弟子。仅剩一名元婴期弟子,其他人一同尽快解决。”   “得令!”   往如烟早已看中要去对付何人,盯着中铜铃的身影笑道:“那名手持铜铃弟子归我,正好有一笔旧账要算!”   “持玉笛之人应为入世,那我就去会一会那位银铃如何?”南健青翻转一圈木尺,没入掌心后转而出现两把,笑着说道。   冷冰寒听过点头一顿对芷荷灵说道:“我们俩去对手持古筝之人。”   “好!”芷荷灵回头看过一眼手持铜钱剑,面露难色的白柏玉道:“剩下那个就交给你们了,怕什么?四个打一个还不够?!”   “是!师姐。”白柏玉怯怯地回了一句,内心暗道,谁是怕那个元婴期的小子,他怕的明明就是梵纹上身的芷荷灵!   “唰——”   公孙莲将水幕挪开,众人眼前皆出现不一样的景象。   上笛正在专心动灵引符,刚才一击已经耗费掉他不少的灵力,眼前这片流光白幕更是遮住得密不透风,半天收寻不到空隙。想必此人修为远高于他,欲收手准备离开此地,怎知眼前白幕罩顶,如另辟空间般所见皆为白色。若不是前方有一个人头微动几下,他甚至以为是自己落入幻境里。可是那人白袍颈端的青绿绣纹,让上笛深感不妥,能在此处出现,又为卓山弟子,修为远高于自己之上的仅有一人。   公孙莲?!   原以为过两日才会遇到,没想到这时便已遇上。   若能趁机夺他半分灵力的话,鹿死谁手还曾未知呢!   上笛将玉笛至于身前,两指点入眉心拉出一丝血印,一股灵力流向玉笛吹口,嗡嗡自鸣,随着声音从笛内流出,穿过碧玉笛身张结成血红密网。血网徐徐前移,时而顿住,止步不前,不过半息,渐渐向公孙莲靠近。   与此同时,公孙莲也正大步上前缓步走向自己,血网每停顿一处,上笛便感觉到有无穷无尽的灵力从眉心之处传来。令他暗心狂喜,可当触碰及卓山白袍时,又飘忽不见,让他暗自惊心。快速再点眉间重新拉出一张新网,徐徐向前,可感知每回停顿时是遇上白灵结界,不过此结界融灵不过半刻即会消失,所有灵力皆为自己可用。只是再次碰及公孙莲时,又会消失不见。   眼见公孙莲行至面前不足一丈之处,上笛运及全力再拉血网一出,便连着玉笛一同向公孙莲迅飞倏出。谁知公孙莲从不避身,正面迎上血符印网,将他一束而下,看似得手时,眉间一阵剧痛传来。   “呲呲呲——”   眉心血如泉涌,一把细小银刀竖立在他的眼前,刀刃血淋之下,隐约可见一张符印挂在刀尖。   “啊啊啊!我的符?!”   “是的。”公孙莲面无表情地抬手收刀,另一只手拿出一块玉简,将刀尖落在玉简上。刀上血印顺流而下落在其间,如同白纸落笔一般不过片刻,一张完整的血符便出现在玉简上,恍如一块玉符被他收至锦囊,对上笛说道:“若不是为了你这张血符,我何必花费这般力气来对付你。”   转眼微微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现在血符已收,我送你一程。就当...谢礼!”   “谢礼?!谢什么礼?”   公孙莲笑而不语,银刀再次出手,上笛见状竖笛在额,紧捂眉心,哪知腰间一松,灵牌被刀横挑而出,离身当刻,自己便站在结界外。此时尚未至正午,他还想再踏进一步,却是无论如何也抵御不了结界之力,只得作罢。   公孙莲将灵牌和玉符收进锦囊,单手轻抚刀柄,如此一把小巧银刀,便是从隐陵界所得。这几日试了些用法,却也不及今日这般惊喜,果然是能随心所欲为我所用,公孙莲不禁笑起,一手隐没水幕剑。原本独立安静的白灵结界一下子被打开,外界纷扰全部展现在他的周围。此前隐陵界一行,他遇到雷劫将至,一直强压灵力尽量少动为妙,力及过完此次比武争。怎知比试第一日因被上笛消融了不少的灵力,便不用担心灵气充裕之事,解决掉心头之忧,岂不快哉!   往如烟在第一眼见到中铜铃的时候,便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快。分明那日是他们擅闯客栈,与世无常似有旧愁,以多欺少不说,甚至趁自己不在中域,借此机会向卓山发难。今日遇上他真是老天开眼,正好重回中域不知自己功力如何,拿他来练练手。   中铜铃自从三个月前奉命捉拿叛徒之时,才知派内有所谓的融灵术秘传,试验过后一个月内便突破出窍中期。被掌门钦点前来参加比武争,早已是目中无人之势。那日见往如烟不过出窍初期,今日再见竟看不见修为,难道她也做了什么秘法?!   “何为冤家路窄,说的就是我与道友的缘分吧!怎么一个月前偏偏躲着让人想见不着,今日却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哈哈!”往如烟不禁大笑一声,“什么叛徒?什么密谋?竟然是非颠倒,黑白不分。今日正好,看来老天是要我亲自教你——如何做人!”   花雨剑应声飞出,折成双剑,粉剑悬自头顶而落,一泄化鳞,粉色灵片覆上全身。红剑呈红绫漫在空中,倏地将中铜铃缠绕缚身,可往如烟却感觉不到在魔域时那般灵力吸进的状态,果然还是因为中域灵气所有不同。   中铜铃一见灵器上身,暗自心喜,眉间幽出一丝血印,流入手中的铜铃处。此时便感觉到一股厚重的灵力自眉尖传入丹田,同时往如烟却感知灵力无尽流失。一念收回红绫在手中化为一柄血红长剑,转而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这是融灵?”   “嘿嘿!你现在才知......”中铜铃霎时灵气大增,令他体内贪婪之力暴起,紧瞪双眼血涌,纵声邪笑道:   “可惜…太迟了!”    ☆、血符   往如烟轻轻回笑,将红剑持置身前,身上粉鳞灵甲片片剥落,围至剑周,道:“这有何难?试试便知!”   说完抬手持剑一挥,粉灵以呼啸一声飞刺之下,中铜铃大喝一句:“胆敢小看我!”   铃音动灵同样飞出滴滴血光,正面与粉灵相撞碰击,血花四起,灵气飞射,砰叮之声不绝于耳。中铜铃见着血光覆盖粉灵,将其化成血红,直至飞入眉心一痛。   突然狂叫声起:“啊啊啊!我的…我的……”   往如烟看着中铜铃的眉心流下深红血迹,漫满额前,冷言对他话道:“若不是为了比试,在结界内不能杀你,你根本活不过此刻。”   红剑幽幽地从他眉间冒出,划落他腰间的灵牌,重回往如烟的手中时,已幻回成粉红双剑合一的剑身。往如烟看着手中透亮的白玉灵牌,倒映出自己秀丽的模样,自言自语道:“既然被我找到了,你也活不过今日。”   正好这一幕,被公孙莲看见,微皱眉头陷入沉思。不知为何,这段时日里总觉得往如烟有些变化,当初只因她遭遇变故而沉迷自省。可是,与往如烟同行同宿几百年的世无常都从未谈起,他又如何擅作主张,前去过问此事。今日所遇种种事情来看,往如烟怎会与昆仑谈成条件?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往如烟未曾察觉公孙莲的异样目光,先看过旁人一眼,两位师姐已经将那人制服,古筝断成几截碎在身前,冷冰寒正准备取下他的灵牌时,那人愤恨不已,叫嚣道:“以二对一,算什么本事?!单挑我们蜀山派绝不会输于你们。”   芷荷灵跨步上前用刀背敲敲他的头,笑道:“打赢你就是本事!”   “切!我们还有两位入世师兄在……”刚说至此时,又一处石台晃动,新的一人升至山顶,那人大声笑道:“哈哈!肯定是我们蜀山派上古琴或上铜铃的师兄,今日若是他来此处,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芷荷灵一把扯下他的灵牌,不屑地说道:“废话太多,快点走吧!”   一拍腰间灵牌,果然出现的是蜀山派弟子的身影。   “位列第二:蜀山派。上古琴,10枚灵牌。”   再看向其他人,早已各自解决蜀山派的弟子,只不过枫岚冬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而白柏玉和晨沣波则是灰头土脸地低着头。南健青正在用木尺轻轻拍打着柏松的脸,可他的脸上怎么会出现,那么深的红尺印?   “好了,不要打了。”芷荷灵跑到南健青的面前,将他的手止住说:“虽说你教训本派师弟我们无从过问,不过好歹让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对...对不起,是我的错。”柏松捂着半边红肿的脸,诺诺地回答道:“我原护五岳那人,没…没注意身后。他…他为了救我身中那人暗袭,修为…修为……”   “小八,可有问题?”芷荷灵不再过问,看着冷冰寒点指眉心后对公孙莲说道:“二师兄,他如今修为跌落至少两层,的确有些困难。”   “两层?!”南健青瞟过柏松一眼,道:“那我真应该手重点,废了他的半身才行。”   “算了,此时多说无用。”公孙莲从锦囊中拿出一块灵牌,交给冷冰寒说道:“你先去吧!”   “二师兄,我?”冷冰寒没有接过,反而说道:“我如今修为中期,若是送人,更应该送入世的陈师兄和出窍巅峰的琳娜师姐才是。或者还有…往师妹。”   “别再推辞,我自有打算。不知此人灵牌中有多少枚,你先试一试。”   冷冰寒接下后没进自己的灵牌内,白净无暇的灵牌上渐渐波纹动荡,从底处由浅至深显出“柒”一个黑体墨字后,又从浓变淡渐渐沉入白底,消失不见。   “竟然有七枚?看来他们是想先力推一人上台。”公孙莲抬眼环视一周说道:“小八,你修为跌落,结界内很是危险,不如回去吧!”   枫岚冬艰难地抬头望过一眼,略微点头,柏松在旁边哆嗦地伸出一块灵牌,小声地说道:“我…我也可以回去,我的加这个,正好有两枚。”   “嗯,我先看看。冰寒你锦囊内是否还有一枚收恒山派弟子所获?”   “是的,二师兄。”   “你的一枚先用,小八还是回去吧!”   公孙莲思虑过后,得出此番结论,无一人提出异议。枫岚冬此时已无灵力收回墨笔,只好单手持笔,单手将腰间灵牌扯下,交由公孙莲,末了说出一句:“多谢二师兄。”   公孙莲接过灵牌,进而转交给冷冰寒,两枚灵牌同时没入后与方才一样,只不过显出的墨字接连出现“捌”“玖”二字,又渐渐消失。   再对芷荷灵说道:“剩下一枚,由小灵将你手中的一枚灵牌拿出。”   芷荷灵将锦囊中的一枚灵牌交出,两枚灵牌相并之下,“拾”字显出,再沉入时灵牌忽呈蓝色。至此,冷冰寒的身体周围出现一轮光圈,将她体内白灵引出充斥四周,待白灵消失时,她的身影也不见眼前。同时,地图上连同飞天石壁上发出白光,显现了第三名石台上的新人弟子。   “位列第三:卓山派。冷冰寒,10枚灵牌。”   如今,只有往如烟和芷荷灵,还有白柏玉和晨沣波手上各有一枚恒山派弟子的灵牌。柏松此前所获一枚,此时也无用武之地了,而南健青因刚才出手相助将那人解决,手中握有两枚灵牌。如今的他饶有兴趣地提道:“下一个送谁?再找三枚不就成了?况且我们现在这里还有一枚。”   这时,大家才把注意力放回到引得五名蜀山派弟子前来的此人,一身淡青袍衫已经恢复原状,不过他却像是受惊不小。一直缩腿坐在地上,他们一行各自对战又讨论了这么久,也不见他起身逃跑。   “泰山派的小道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南健青自认为此人是他所救,自然上前一问。   “在下程晨信,泰山派余佑长老座下弟子。” 程晨信站起来拱手话道:“多…多谢各位相助,若是想取我灵牌,我自是无话可说。只是不知,诸位可否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   “哦?!你还有想法?”南健青笑着问道:“有什么?说说看!”   “在下与本派师兄刚进结界,不久便遭遇伏击,他们合力护我离开,结果惨遭毒手。我…我想要找出那些人,为我师兄报仇!”   “毒手?!不是说不能将人修为尽失吗?”芷荷灵走近他的身前反问道,“再说,你一个出窍弟子,你的师兄们为何都护着你?”   “卓山道友有所不知,此次比武争五岳派虽然参加其中,不过主要由华山和嵩山主导,我们派选出的人,最…最高修为的就是我。他们的确不至以人修为尽失,不过像方才那位一样,连剑形都握不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夺灵。师父说过不能轻易杀人,他们人多,我…我能报仇的机会,就只有这里。”   程晨信原本说得理直气壮,可抬头一见这么多卓山弟子,心想又是敌手,怎会真的答应他的这种请求。于是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慢越轻,最后的几个字估计只剩他自己能够听到罢了。   “这种事,别问我……”南健青指着公孙莲说道:“问他!”   转而走至往如烟的身后笑道:“或者是…问她?”   “你是说,刚才那些人不是袭击你们的人?”芷荷灵听了半天才明白来龙去脉,随口问他道。   只见程晨信摇头道:“不是他们,我中途遇上后,不愿如师兄们那样被夺灵,只好大叫救人。”   “你怎么看?”公孙莲对着往如烟问道,“此人与昆仑一道,你的想法如何?”   “他修为出窍,若是只想一心报仇,我是无妨。”   往如烟原意想说,她也想替他报仇,可转念觉得此话不妥,略改了些后,公孙莲便深知她的想法。微微点头后,对着程晨信说道:“我们信你一人之言,同行无妨,只不过这一身装束与我们一道略有不妥。若你能愿意以白袍示人,我们便与你一同去找蜀山弟子。”   “这…可我不会卓山密诀。”   “不用,这还不简单。”南健青开手大挥一笔,程晨信身上的装束一眨眼就变得与众人看似一样。   “怎…怎么会?可我不会…不会有违师门吗?”   “你明明身穿泰山派道袍,怎会违背师门呢?”南健青伸出一根修白细指将他下颚抬高,将他的眼间靠近自己的领口笑道:“你再仔细看看。”   “啊!昆仑?”程晨信低头看向自己的白袍领襟,再看向其他的人,愣愣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怎么会……”   “总之,一言难尽。你我这般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若真遇上五岳派同门,还是尽量回避为好。”   “嗯,我知道了,多谢师兄相助。”程晨信颔首拱手谢过后,再抬头问他道:“昆仑师兄方才出手那招,好像便能破解蜀山派的吸灵大法。请问是怎么破的呢?”   “吸灵大法?!”   南健青抿嘴一笑,“这名字有趣!哪有那么神气?不过就是一张寻常融灵血符。”   “血符?那能解开吗?”   “这个嘛……”南健青转眼看向公孙莲和往如烟,笑容更显几分回他道:“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啊?!”程晨信原本期望得知此种破解后,寻到蜀山派弟子为师兄们报仇,可这个回答真的让他好似失望。往如烟见状便走到他的身前,来回细看过后,回想起照灵壁上的见闻。心道原来他就是那个几百年前从现世来的“天才”,不觉微微一笑。   “什么不可言传,此事很是简单。只要不怕被他消融自己的灵力,将那人的眉心血符挖出来便可。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看你敢不敢用?”    ☆、寻仇   “敢!只要能将他半废修为,有何不敢?”   程晨信不假思索地回答后,见到眼前各人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公孙莲在一旁开口道:“我们此时仅剩五人,今日需尽快找到卓山弟子,再送一人上台为好。”   众人纷纷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前行,南健青悄悄跟上往如烟,对她一眼笑道:“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三位同门弟子,不知往师妹如何作想?”   “多谢。应承之事,自不会忘。”   “那就好,你绝对放心。这几日,我就跟着你。”   “比试结束后呢?”   “自然要跟,我得保护你!在这昆仑里,也算得上是我的地盘。”   “不用劳烦,多谢。”   往如烟快走两步,打开地图观眼一回后,知晓此时他们正赶上前面不足一里处的七人小队。两队遇上后,她远远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如今的董永早已不是从前那般小孩的模样,四五百岁的年纪作为掌门座下第三弟子,早已修得出窍修为,也不枉他昔日董家天才之名。他正在与掌门大弟子陈醒文商讨不知何事,忽感众多灵息靠近,皱眉抬眼一瞧卓山白袍,眉眼一瞬舒展而开。   他素有听闻轩天道人座下与董家大师兄一样的金灵天才,却并未关心此事,遇一队人马相遇时,眼见有八人队伍,原本松开的眉心又再一次聚集。仔细端详着来人,陈醒文上前与公孙莲讨论一二,决定先将董永送上石台。这时在公孙莲的示意下,陈醒文选出三名弟子拿过他们的白玉灵牌,站在公孙莲一旁的众人纷纷也将所收灵牌从锦囊中拿出,他才发现异样感从何而来。   灵息,有几个极为陌生,好似外派弟子的修为气息隐藏其中。可他与陈醒文暗语过后,发现他早已知晓此事,甚至那几人是何门何派都知晓。眼见公孙莲闭口不言,也不便过多再问,让他安心先去便是。   “位列第四:卓山派。董永,10枚灵牌。”   至此显现后,直至日落西山,也未出现一人再上台。结界凝实后半日,南健青与柏松与两队合一的卓山派一行,非常倒霉地遇上昆仑同行一队。飞谷刚开始出击,被自家门派熟悉的木尺作挡时,更是气得紧紧握拳,声声质问。结果奈何不过南健青不用分说,只动武力的态度,闷闷领队离去,只等日落之后前去掌门禀报此事。   南健青仿佛早已做好这等准备,回队后暗语对往如烟话道:“昆仑八人对上你们虽没胜算,可是我为了你都得罪自家门派,看在这个份上,是不是得对我好点?”   往如烟微微点头,嫣然一笑暗语道:“你也说是不敌,我怎知你不是为了保全你们昆仑派的弟子?”   “折煞我也!”   南健青轻喃一笑,瞬移至她身边开口说道:“我已得罪同门,今晚跟定了你!”   因此,在世无常见到南健青与往如烟同行时,散出浑身浓浓的敌意,令往如烟有些惊讶。不用说她,明明前日已经想得通透,为何一见她身旁有人,便会不自主地担忧起心?   一夜无眠后,蜀山派里一早已经人心惶惶。比试时眉心夺符,除去上笛师兄回门闭关修炼外,另外两位师兄夜间失踪不知所踪。面对一队五人如此残忍地被夺去血符和灵牌,秦忠掌门下令只要遇上卓山弟子,必一击而灭,半废修为。   五岳派原本一队只有六人,基本上遇上卓山派都会被全灭,还不包括蜀山派为增加自己的修炼机会和抢先多灵牌的偷袭。目前昆仑派尚未弟子被夺灵牌,再看五派当中只有华山一派六人完好于第二日率先进入结界,程晨信在师父余佑长老的默许下,依旧同卓山同行。   刚过正午,公孙莲与陈醒文两队在休整时,突然仿佛结界中一阵剧烈震动,想必又是一位新人登上山顶石台。众人纷纷拍出灵牌地图,一种危机感油然而生。   “位列第五:蜀山派。上铜铃,10枚灵牌。”   轩天道人已经在前告知,如何将蜀山弟子眉心灵符夺下,若是今日还能收入十枚灵牌,登上山顶,可见他的能力着实不低。再看地图上聚集的三三两两个队伍,有零星散落在间的单个白点,还有十余个人的大队。可是往如烟眼见场内唯一有辨识度的七人卓山小队,此时虽距离自己休息之处不远,竟然在众人眼中,生生地消失了?!   最后只留下一颗白点灵光停在原地,静止不动。   “走!去看看出了何事?”   公孙莲提醒一句,起身前往那里,而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紧随其后。程晨信在跟随卓山派弟子一同到达时,眼前一名身袭深蓝长袍的弟子,正端坐在地,合目养神。这名蜀山弟子的周身显出一层似有若无的白灵结界,他见到时只觉血涛汹涌,怒火冲天。   “各位卓山道友,此人正属我所寻。不知各位是否能…让我先去一探?”   “有劳。”公孙莲侧身让出一路,程晨信上前经过南健青身旁时,被他轻拂一扫,身上恢复青衫道袍,见他颔首谢过,继续走进白灵结界。   程晨信先展出双手,握拳空扫一横,竖劈直下。一把通体黝黑的巨斧凭空而降,双面斧头高过他等身一丈有余,斧柄更是长达三丈,正中直落砍向结界。白灵散消,黑斧却忽地缩小至原先的一半,程晨信紧锁眉心,一飞跃上斧柄末端的铳内。黑斧双头重回一丈宽余,此时结界里的中古琴才缓缓睁眼,一见卓山白袍众人,暗自心惊一顿。可为何他们并未上前,只是远观围合一处?!   “今日我要替师兄们报仇!”   话音骤起,斧头再落。中古琴躲身抬头一望,才知方才自己根本没在意的地方有一把黑斧悬在头顶,看这气息,好像与结界最后所吸进的灵息相似。见他修为与自己相仿,而且刚才他对战华山派一行六人吸进太多的灵力,却还是让一人逃脱。再看那人与此人装束相同,看来也是五岳派的人,可是为何卓山派这么多人会聚集在此?   他必须想尽办法离开!   “我手上只有华山派弟子灵牌,他们是你的师兄?”中古琴运灵将血符拉出一线,将琴弦一拨,所遇之处应着而断,七弦如银丝飞缠向巨斧。琴弦一端那抹红尖触及黑斧之时,程晨信忽感灵力从排山倒海般抽出体外,瞬没无影。   “卑鄙!我是泰山派弟子,怎容你如此污蔑!”   “泰山?那是由我师兄上古琴所夺,报仇也不知是何人?”中古琴放声狂笑,道:“你这么不长眼,还是废了更好!”   往如烟欲要出手,被公孙莲拦下一句:“我们等他开口再去。”   转即回想初遇程晨信时,他同样面对蜀山派弟子正呼救逃窜,如今他并未此举,看来是希望凭一己之力为之。   也罢,若他实在不济,再出手也不迟。   只是自己心里为何…会如此在意现世来的弟子?!   “你们一行五人,我遇谁杀谁!”   中古琴苦思逃离未果,被他的巨斧频频阻断去路,眼见他灵力飞速流失,却不见卓山弟子上前将他们两人一举灭之。心中不觉想到,他一人在十名卓山派弟子眼下逃脱不易,而此刻他腰间灵牌中已有九枚,若是速速将他拿下,便能直接升上山顶石台,岂不更好?   一顿暗喜,转身抬头再向眉心拉出一条血符游丝,布满琴身,起指一弹,无数血丝交织上琴弦飞奔斧身。   程晨信明知自己修为跌落迅猛,却因找不出他的破绽而无计可施。正当此刻,中古琴将灵力聚集琴身血弦之上,贪念源源不止的灵力之时。程晨信屏息瞬移至他眼前,手起白灵凝斧一砍,手中灵气瞬灭消散,胸口被一掌推出,吐血不止。   “为什么?怎么会?!”   程晨信不可思议地暗思不解,方才一念偷袭不成,中古琴不止未伤及丝毫,还给他警觉之心。指尖用力狠弹奏曲,他体内气力渐空无灵。   “唰——”   一击木尺正中他的额间,血符冉冉飘出,绕尺身飞出眉心。琴弦像顿时无灵般坠落,连同缩成寻常大小的黑斧,一起被南健青甩出三丈开外。   “行了,到此为止吧!大家都是同盟,何必伤了和气?”   此时的南健青已经换回灰袍加身,中古琴血符已毁,再见到他的人不仅不近身理论,却是连连后退喊道:“怎么可能!你是谁?你到底是从哪来?”   南健青一听锁眉,木尺猛然增多将他束手就擒,厉声问道:“说清楚,你遇上昆仑,出过何事?”   “不!不!我不能说!我…我不敢……”听他自顾自地胡言乱语一通,突然大声叫喊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杀你?”南健青轻声蔑意一笑,俯眉斜眼瞟过一瞬,凝空轻腕抬手一勾。   “你还不配!”   中古琴只感觉全身轻符悬空,不知为何体内灵气如同泄溢般流散消失,直至腰间忽地一轻。周身白灵漫出覆上眼前,随后重重落地一摔,看过半晌才知道,他已被送出五峰比试的结界外。    ☆、缚灵绳   “喏!给你!”   南健青把中古琴的灵牌抛给程晨信道:“你以为血符这么容易拿?我们轻取那是因我们与你不同,仅凭一人区区出窍修为就想单报此仇,你这种状态还是快快走吧!”   “那…多谢师兄救命之恩,只是…这为何给我?”程晨信捧着他给的灵牌,收也不是,再给回他也不是。   南健青看得出他的犹豫不决,微微笑道:“你先没入灵牌看看,我们再拿你的说不定还能凑个人送上去。”   “好。”程晨信虽然没能自己为师兄们报仇,可他心里明白日后更需加强修炼,才能终有一天替他们,替自己一雪前耻。   谁知灵牌刚一没入腰间,白玉波纹出现时已是“玖”“拾”接连出现,蓝灵泛开时程晨信不可思议地大声喊道:“师兄,您的大恩大德,定会铭……”   话没说完,人影已飞上山顶。   “位列第六:五岳泰山派。程晨信,10枚灵牌。”   余佑长老一见,心里暗暗一惊,他不知为何程晨信会于半日内夺得十枚灵牌。昨日问时才说起他与卓山一道潜行,说要替自己师兄报仇。他当下劝阻过一番,不知这到底发生了何事,竟然提前进入前十名。   是福是祸,还真不敢说啊!   同样一脸无辜的是南健青,他指着原先程晨信所在的空空之处,道:“往师妹,这事可真别怪我,谁知那名不过出窍的蜀山弟子还有这般能耐。况且此次我好歹救下个人,要不…也算上?”   “他又不是我卓山弟子,怎能算数?”往如烟翘嘴笑道:“还是有劳你继续相护了。”   其实在往如烟心里是认同的,为何二师兄会阻止自己,她事后也想得明白些。比武争本是分为两方,他们三派结盟。他们一队与昆仑泰山同行已是不妥,若是再贸然出手救助,怕是旁人有疑心起。   不过这事由南健青出手,想到昨日他先是退了本门师弟一回,再今日这般一问一答。陈醒文也听出一些事由来,这便是往如烟暗语示意南健青的原因,既洗脱了嫌疑,又不知不觉中告知其他弟子一事。   此人修为了得,虽为昆仑,不过是寻来护住我们卓山弟子的人罢了。   南健青露出一脸无奈的表情,看过地图后摇头摊手而道:“如今这结界里不过寥寥二三十余人,还有多数是你们卓山派的弟子。我又哪里还有机会护人?”   “我们现在开始寻找留在结界内的人。”公孙莲手指一处说道:“此队有十余人,应属卓山,先去看看。”   至此,往如烟见到了内门的琳娜大师姐,一头火红的长发,在与陈醒文和公孙莲的三人交谈间,爽朗笑声不绝于耳。她还能听见琳娜大肆夸谈着,说天明派的正明杰遇上昆仑时顾全大局,舍身护人,最后两派皆有损伤,不得不停战休养再战。不知为何他们又不见踪影,如今琳娜身负小伤,自然提出先将受伤弟子送出结界。只不过现在凑不出十枚灵牌,便先拿了五枚给陈醒文收进锦囊,等明日正午前再做打算。   一时间又少了五个人后,整个结界内除了往如烟所处之处有十余人外,周边散落的不过一群零星白点。此状明眼人都会明白,不敢再靠近他们,可是他们的目的不在于此,他们想要的是明日正午前尽快解决掉那些人才行。   “我们还是兵分两队,散开为好。”公孙莲低头看了眼盘坐在地的琳娜,叹了一声话道:“罢了,今日先休息半日。明日一早,我们再兵分两队。如何?”   “全听公孙师兄的安排。”   琳娜笑出声道:“我若是可以,将灵牌给了陈师兄,今日直接上去得了!”   “那怎了得?!”   陈醒文惊声一句,“公孙师兄可是要我们都上去的。”   公孙莲点头接话道:“还有蜀山弟子在此,若是不把他们全部解决,上去也是送给他们罢了。如今已在台上二人,送出结界六人,看来还有两人不知在何处,明日还是小心为上。毕竟,我们今日就有两队十余人就被他们……”   公孙莲不再往下提及,只是过了很久才对琳娜说道:“你好生休息,不必再去理会此事,我明日自有打算。”   比试第三日,昆仑弟子终于寻得南健青与柏松二人,虽然此时他们依旧一身白袍同另一名卓山弟子相谈,他们也无人顾得上再多问一句。   “南师兄,终于寻到你们了。”   “怎么?还嫌前日打得不够?”南健青这三日跟随往如烟以来,几番无视掌门命令,就是为了得知如何去往东域。正被她问及可知无域界之事时,无端端地被旁人打断,甚为不喜,蹙眉问道:“飞谷呢?连他都护不得你们周全?这掌门弟子之位,还是迟早让人罢!”   “飞…飞谷二师兄去寻的另一处…….呀!”那人忽然叫出一声,“若他们不是南师兄,到底会是何人?”   上笙和上箫今日一早得知,昨日被人半废修为的中古琴不知所踪,此时早已心乱如麻。且不说他们这一组同行十人已失踪三位,虽同为蜀山宗门内上等弟子,他们修为远不及上铜铃与上古琴,夺得灵牌也不得不双手奉上。今日便是最后的机会,两人原本想先借偷袭补充灵力,再躲藏至正午过后一对一石台比试时夺得胜位。   可是比试结界刚刚开启,从已踏入结界后,两人便发觉无论卓山还是昆仑的人都在急于寻着什么,匆匆御剑赶路,完全不给他们伏击的机会。正值困惑当下,竟然遇上一位五岳派弟子。听闻五岳派今日仅存华山弟子一名进入结界内,上笙仅见那人一片淡青衣袍的衣角,那葱翠青绿长靴慌乱无序的步伐,就知他便是一个华山弟子。嘴角一抹翘弧,跟随抬手起点眉心拉出血符,吹气至手中竹笙内,经过簧管鸣出清晰透亮的音色。   待宏峰听见悦耳的音色时,眼前忽被漫天血丝环绕,紧缚上身,还未等他动灵拔剑,全身灵力就被人无情抽走。他一念回想昨日与长老提及,他被蜀山弟子偷袭已身负重伤,无力再战,却被劝慰今日尽快找到昆仑弟子与其同行,示意能助他们自己身上的这枚灵牌。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心想那些修为半废的五名弟子和他的价值,在宗门眼里不过就是几枚灵牌而已。他遥想若是见着昆仑弟子,无论是谁,扯下灵牌便能出去结界,可怎知行至半日,不知为何不见任何人影,突然出现的,竟是这满眼血纹。   “咔嚓——”   “咔嚓——”   轻微的碎响从他手间传来,令自己大惊一寒,难道是自己遇血陡然一阵紧张后,一不小心捏碎了它。而不远处上笙的灵牌同时破碎,他眼前血舞声线忽然消失不见,瞬间升起的白灵将他裹缚在内,眼前的一切再度清晰时,已经被送出结界外。   宏峰欲唤出长剑,就算方才一阵灵力被夺,区区御剑飞行还是可以的。可不知为何?他体内灵剑仿佛消失一般,毫无感应,准备运灵一观体内,却发现无半分灵气聚集。   怎会如此?!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昨日那次偷袭已被中古琴夺去一大半修为,身受重伤。今日上笙并不知他昨日之事,只消不过一息半刻,便将他仅存的灵力吸收殆尽,修为全废。   怎能如此?!   上笙听见他腰间灵牌一声脆响,血符立刻被封,周身灵气急速回流后紧紧地束缚于丹田,无法再动一丝灵力。而灵牌在腰间幻化成一股白光灵绳,将他围上一圈,他便全身不得动弹。同时眼前一阵白雾袭来,凝实成一条遮眼布,等到白布再落下融化之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的牢笼。   “怎么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上笙束手倒地,至今不相信自己只不过出手夺灵不过半息,已变得这般阶下之囚。   同样无法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是上萧和飞谷。上萧见上笙先出手时,暗道一声卑鄙,随后憾为自己怎没想到先夺灵再说。可怎知他这个想法未现完全,乐声截止,那人身边白雾四起,上笙被一股灵绳导致双手紧缚身后,眼上布条一显过后人影消失不见。   难道…他……?!   上萧不敢再作更多的想法,他眼见日上杆头,心道与其这般被五岳这个修为不及的小弟子所累,不如找个昆仑和卓山的人来再提升自己一层修为,也不枉比试一场。如此作想,正好被他所见眼前不远处悄伏在树上的黑靴灰袍。看来,有昆仑的人在此观望已久。   实际上昨日飞谷与卓山相遇,正值酣战之余,几乎同时被两名蜀山弟子偷袭伏击。他修为微跌,眼见那人夺过四枚昆仑弟子的灵牌后,顺手将身边三名师弟一招瞬移,躲过此劫。事后寻得一处隐蔽山洞恢复灵力,静坐至日落西山。飞谷修为初及入世,今日奉掌门口谕一定要寻到南健青,才敢与其他三名出窍弟子分开而行。今日先见着两名不过出窍期的蜀山弟子,便想要出手惩戒一番,谁知其中一人忽然出招,又接连身影消散不见,在他眼里明白的很,那人绝对废了五岳派弟子的修为才得以灵牌碎裂,缚灵绳现身。   一想到昨日种种,再看今日蜀山派所为。什么同盟?什么互助?他们早就将昆仑和五岳两派,当作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正好,那人发觉自己所藏之处,极速潜近身来。    ☆、“同舟共济”   公孙莲与陈醒文一道十人同行,琳娜携正明杰一行七人,分别开始寻找剩余的别派弟子。不过只可惜地图上能显出的白点已经寥寥不过十人,随大部队赶至一处时,那人早已离开。无法只好两队中途汇合,准备再送一人上石台。   南健青得知他们所意,便觉着继续再呆在卓山派里已是无趣,向往如烟提出借一步说话。在公孙莲的眼里,往如烟虽与陈醒文同为入世,不过她实战能力欠缺,更适合送上山顶石台。往如烟心中则是暗觉此举终得难以推脱,恰逢南健青提及,借由此事与公孙莲稍作解释,提出他们会在一旁不远处浅谈几句,随后再跟上。正好与南健青一道才刚谈不过几句,遇上昆仑弟子,跟上之事便搁置下来。   南健青一听那名弟子叫唤,更是不愿再多费一句口舌,直接收了他们的灵牌说道:“飞谷可是入世修为,有何可惧?”   不等那些师弟们反应回神,自己已被送出结界。南健青瞟过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柏松,一颦笑道:“你也回去吧!免得碍事。”   柏松恭恭敬敬地扯下自己的灵牌,红着脸低着头双手奉上,身影出现在结界外。看见前方三位师兄的身影后,他深深舒上一口气,含泪跟上他们。听见他们愤愤不意的谈话,心想如此惬意之时有何不平?   他终于可以逃出南师兄的阴影,天知道,他多么想要早点结束比试。   当然,这番想法,南健青自是不知,他正兴致勃勃地问着往如烟。   “往师妹,方才你说无域界,我自然得知一二。遥闻修仙界东域以东直至现世界的渡仙桥以西,便是无域界,初等妖魔化身之地。你有所不知?结婴后的妖魔化为人形,若是在修仙界生活上千年,自然看起来与寻常修士无异。不过初等妖魔就算化形也维持不了多久,还需靠无域界上的微薄灵力为生,甚至吞噬同类才有可能快速修炼。恰恰就是因为噬灵杀生之因,他们永远无法得以升仙永生。”   往如烟微微一笑,道:“看来南师兄所知很多,还未谢师兄这两日相助之恩。想必,蜀山弟子失踪一事,也是师兄所为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南健青随手展开一个结界,笑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不知可否告知,如何行至无域界一事?”   “南师兄还是莫急为好。”往如烟同样伸手开出一个结界,挡格在两人中间,眯眼笑道:“今日比试未完,我怎能有心事长聊?还是等比试结束后,再详述此事如何?”   南健青见往如烟出手开出的结界是金灵所筑,深知此灵在中域甚是稀少,所拥有之人自然天赋迥异。颔首微笑地将自己的结界收入掌间,回答道:“那好,今日亥时,我去寻你。”   “恭候师兄。”往如烟拱手一鞠,撤回结界。   刚准备打开地图寻找二师兄公孙莲所至之处,却见有三个白点依次先后向自己所处方位奔来。再寻结界内还有七人左右的队伍,竟然没有?!只剩三三两两的白色光点或静止,或急速移动。抬头见日照落地低成黑影,已呈接近正午之刻。   突然一身灰影掠过上空,南健青微微皱眉,他能感知出方才那人的灵息是飞谷,只是他为何飞奔至此,又为何不落下来与他汇合。不等他再作细想,另一人黄袍血迹的少年紧随其后,一眼瞧见白袍修士,将全身灵力一动,瞬移至往如烟眼前。   “卓山道友…啊!往师妹?”正明杰认出往如烟的身份,前几日便是由她来通知自己前往轩天道人所处共商议事。   “你怎么了?”往如烟见他灵气耗尽,因体力不支险些摔倒,瞟眼向南健青使出一个眼色,他便掷出木尺,在空中筑起结界。   “快!这有琳娜大师姐和我的灵牌!”正明杰扯下自己的灵牌交给往如烟,在临白灵消失前说道:“替…报仇!”   往如烟不知所出何事,紧握灵牌将它没入腰间,上前刚飞至木尺结界处。   “想怎么做?”   “废……”话刚一开口,木尺结界忽地消失,连南健青也不知所踪。正当深蓝道袍出现在她面前时,花雨剑刚被唤出,四周灵雾一现,消失时她人已站在石台之上。   那人?可恶!   她想要立即将那人唤上石台对战,刚说出一句:“我要蜀山派弟子上台!”   怎想眼下结界竟然自山顶间慢慢消去落下灵幕,此前同行的陈醒文和公孙莲师兄已经端坐在台上,刚才正在自己身边的南健青也站在同一个山顶的另一边石柱顶端,手持木尺对着自己浅浅颔首一笑。   这是怎么回事?!结界怎么没了?!   正当错愕之余,一拍灵牌呈现出的是新行灵字。   “位列第七:卓山派。陈醒文,7枚灵牌。”   “位列第八:昆仑派。南健青,4枚灵牌。”   “位列第九:卓山派。公孙莲,3枚灵牌。”   “位列第十:卓山派。往如烟,2枚灵牌。”   “比试结束。”   南健青一跃飞至往如烟身前话道:“既然比试结束,那不用等亥时,现在就来谈谈。”   “不对!我们明明见过还有旁人,那时飞过的身影,不是吗?”   往如烟义正言辞道:“刚才卓山一定出事了,我得回去一问。亥时三刻,我在后山飞天石壁前等你。”   “好!一言为定!”   南健青也想得知飞谷之时,起手乘木尺至昆仑主峰正殿前,正好碰上柏松低着头准备进殿,被他一把拉到僻静之处,问道:“出了何事?”   柏松原本心尖颤颤地低头赶路,一阵阴风吹过,抬眼见到的是陌生之地和南健青师兄,暗叹命运真是要捉弄自己。叹气一言,低声说道:“掌门召集五岳派五大长老,和蜀山派秦忠掌门,还…还有我们师父。我们参与此次第二组比试的十名弟子都要前去,大…大师兄你…你没有收到牌令吗?”   “哦!我设了个结界,收不到。”南健青将木尺拍了拍他的脑袋,说道:“这几日掌门一直发令找我,我不会被他烦死吗?你不知道?”   柏松捂着自己的头,揉了揉,心道我怎么知道,嘴上却说:“听闻飞谷师兄最后被废尽修为,碎了灵牌,出手的蜀山弟子已被困在牢内。不过那人只有出窍修为,掌门大发雷霆,说要去找卓山共同商议惩戒此人。不过……”柏松环顾一周,压低声音道:“卓山拒绝了,说那人已被缚灵绳所获,关押至牢内。按照规则,需等五日后才能由胜者门派决断。所以,掌门召来了五岳派和蜀山派对峙,听闻五岳派内也有弟子修为废尽,还是华山派的一位大师兄呢!”   “此事与我们何干?为何要召你我前去?”   “不…不知,可掌门之令,我不得不去啊!”柏松不敢反驳大师兄,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两句,南健青却打开一个结界将他俩困在里面,对柏松说道:“这种乱局,叫我俩去就是秋后算账,你我都不准去。有事,师父在那顶着,怕什么?”   柏松连连哀叹,暗暗含泪道:“谨遵…大师兄教诲。”心中却是对自家师父收了这个大徒弟,不得不孤军奋战深感悲凉。   的确,身为昆仑大长老,他干脆默认一切,啥也不说,静静听着洪辰掌门的怒吼。   “你们蜀山到底用了什么招数?竟敢越级毁我弟子?!今日之事已查明,不仅前有卓山弟子作证,如今我的弟子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昆仑与蜀山同盟之约,至此作罢!”   “对!对!我派弟子也不是好欺负的!”邢祁长老一拍座椅起身说道:“你们蜀山派背信弃义在先,若是这般结盟,明日我嵩山派的返虚弟子,也不必再参加比试!”   “对,我们华山弟子今日也毁于你们掌下,有何须再虚以为蛇。”   “如此,我也叫弟子回去罢了。”余佑长老撵须起身,走近洪辰掌门座下拱手说道。   “哼!背信弃义的怎会是我蜀山派?明明就是你们这群小人而已!”秦忠掌门直起站立于殿内一旁,冷眼说道:“各位无非是看卓山势大,不敢与其相争罢了。推我出去当替死鬼,借机讨好他们而已。”   这一句话说完,洪辰掌门不由得想起今日,自己委身向轩天道人登门求见,却得到的是五日后的回应。暗暗考量之时,听闻秦忠掌门再次说道:   “自古修仙之路便是凶险万分,不用说此回比武争,就算素日平时,又怎能说弟子会永远安然无事。我座下弟子重伤不多,在你们昆仑山内失踪的弟子也不少。我有曾怨过,今日比试结果我们三派尚有四人,其中位列第一的大家想必都知道是如何得来,可位列第二的是靠自己夺得灵牌而来。返虚弟子我等三人,卓山也不过区区两位,这两组要真是分出个前三名的弟子,此战我们未必会输。”   “要知胜者可使其仙界以上的规则之力。若是败了,我们在座每个人都逃不掉!与此如今让他们静观内斗,还不如想想让弟子们如何得胜吧!”   “事已至此,你们还有得选么?”    ☆、十强争霸一   秦忠掌门的一番言辞,令三派最终不欢而散,各人悻悻而归。不过这两日,虽说大家彼此事后在台面上没有任何反驳,暗地里做事也能看清昆仑与五岳两边对蜀山派的绥靖态度。次日昆仑原本应发布比武争的第三组比试规则,却只有寥寥数字,大体意为参加弟子不足十人,此组待最后一日直接进行比试,两日后第一组前十名弟子比试如期举行。   空闲一日,世无常开门见着这位跟在往如烟身后已经整整三日的南健青,此时一副意犹未尽的笑容细眼盯向自己。往如烟见他开门时,面颜不善,心想自己这几日好似并未得罪过他,怎会有这般情绪,随即问起。   “五师兄,你今日怎么了?”   “无事,只是这个人为何一直跟着你?”   往如烟一听他这番酸意浓浓的腔调,再转头看过南健青柔美秀丽的侧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会吧?!   世无常一见她若有所想的眼神,便知她又想歪了,叹气摇头道:“找我何事?”   往如烟回神,拱手说道:“南师兄想得知我们一行无域界之事,昨日我浅显聊过几句,不过说到渡劫之惑,还是想请教你较为妥当。”   世无常颔首抬手引身,向两人道:“既然师妹有问,二位请进便是。”   三人一行言语,往如烟与世无常很自然地过滤掉千年前人之事,自然也隐去同火王对招之战。只当两人寻常游玩一趟,偶有遇险,大体上平淡无奇,就算这样看似平静的经历,在南健青闻言已是天外之行,暗心欲事。   “往师妹,你说当初偶遇玄空大师,得此机缘。可知他今日人往何处?”   “这个…说来已有一个半月有余,我们在行走之时,恰逢遇上他携徒弟游历中域。”往如烟思索停顿一瞬,反问道:“南师兄可否有识得佛域之人,听闻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送弟子前往魔域,或许可以借此引荐。”   “往师妹,你有所不知。我当然知道他们会送魔化弟子去往魔域,只是一来作为外人,二来身为昆仑长老的弟子,他们不便让我前去,婉拒过我罢了。所以,我才会更加好奇,你们俩人作为卓山门下,为何能轻易前往?”   “这……”往如烟微动眼神,与世无常面视一瞬,抿嘴笑道:“这我们可真不知,之所以如此坦然谈论此事,自然我俩认定此举并无困难。这样看来,还是我们幸运罢了。倘若我们得知此事这般艰难,又怎会轻易告知于你?”   “也对,是我心急疏忽了。”南健青一眼望过窗外群山,自言自语一句:“只盼比试快些结束,早日了却我这心事。”   世无常听闻想起自己与如烟同此人乃是对手,微蹙紧眉话道:“那就还请道友所言,那日若是遇上如烟,成全她赢得一回作罢。”   南健青略微一顿,摆手笑道:“我与往师妹有约,如今达成,日后必定遵守。”   “有约?!”   “有约?!”   往如烟和世无常同时疑声一句,问完四目相视。世无常没想到自己对她才刚分心几日,她竟然会与他人私下有约?往如烟只知那日与他约定三日后得此秘密,今日已经了结,哪里还有什么约?   南健青未曾发觉两人这等默契,含笑答道:“我说过不会对卓山弟子出手,若是我得知此事便再作出手,岂不显得我过河拆桥般这类鼠辈之徒?况且,我既不愿担此骂名,也不做这种人事。”   “原来如此。”往如烟拱手微躬,道:“多谢南师兄成全。”   比试第八日,前十名对决规则自日出之时已展现至各人眼前。以每人位列为序,各自手中灵牌为数,作为比试顺序。第一轮比试十进五,位列第一对位列第六,位列第二对位列第七,以此类推,胜者得对方手中所有灵牌。第二轮比试五进三,以手中灵牌数目最多的弟子直接进前三,第二对第四与第三对第五的四名弟子再同时比一场,胜出者进入前三名。第三轮进行两两对决,最终获得两局胜者为第一名。   规则一出,章丘泽作为五日前位列第一的弟子,自然也知位列第六的是同门“芩翎师妹”。天明派安易筠对上的是卓山擎天师兄,台阁派孙晴对上同样的是卓山同队勤佐师兄,这样的话,意味着无论哪方胜出都会折损三名弟子。章丘泽抬脚踏入结界,人已站在山顶石柱顶端的台上,同处一个山峰的另一根石柱上五日前是擎天师兄,今日已变成芩翎师妹。当有人出现在山顶后,两根石柱便开始缓缓移动,慢慢靠近合并,待轰隆一声相碰时,两人同时看见两面石台自边缘融合延展。不断从脚下石柱向上涌出岩石贴至石台边沿阔张,再扩大,直至约二三十丈的宽阔台面,而原本五峰合一的结界也各自分为五个,罩住整个山头。   章丘泽看见芩翎双手拿着铁棍,一边向这边走来,一边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心下暗道他的石锤对上铁棍,说不定可能还有胜算。   随知芩翎连话都没曾开口,持棍竖劈一击,被章丘泽抬手冒出的石锤作挡,道:“还请师姐手下留情!”   “嘿嘿!留情?”芩翎将铁棍重重落地,石台上自棍下迸出一圈圈裂纹,笑道:“当然,我说过让你指点如何用力的。若是今日你让我满意了,这灵牌我便送给你,怎样?”   章丘泽挑眉抬手将石锤扛在自己肩头,拱手言道:“在所不辞!”   话音刚落,注入灵力让肩上石锤变大三倍,双手合拳紧握竖于头顶,道:“先注灵将手中兵器变大变重,看自己握力如何?”   芩翎大惊一喜,同时将手中铁棍加大三倍,双手如举高千斤顶至于头顶一般往天空一抛,落下时单手以食指支撑。悬顶晃动两个周圈后只手握棍,横扫跃身,笑道:“小意思!”   章丘泽抡锤同样横扫撞击,一声砰响,震得他虎口剧麻,险些将石锤脱手而出。反观芩翎手中的铁棍,已比相击前缩小至一半,甩飞至三丈以外的地面。   芩翎低头看向自己那只止不住抖动的单掌五指,指间如同被震碎般使不上任何力气,连运灵至手掌前便消散无影。一念将铁棍唤回另一只手中,收起笑容,正声而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章丘泽面不改色,手中石锤恢复本相,看似一把不过寻常的白云母岩石锤,话道:“芩师姐,将它幻回本物,再看聚灵如何?”   芩翎收成一根短黑铁棍,注灵不过两息之后,发觉铁棍比此前沉过很多,正当疑惑之时,灵息逼近,石锤临在眼前,无隙可乘间硬着挨上一招。   “咦?!”   芩翎只觉自己手中分外沉铁的短棍对上岩石,如以卵击石,身体下意识展开结界,白灵猛地冲出身体。眼中白花花雾蒙蒙一片瞬息间,腰上灵牌已被章丘泽夺取,等再恢复晴明,她人却站在山脚下结界之外。   “这小子!敢耍我?”   转念一想那两招相较之下,自己使灵运力时的确有所薄弱,笑颜一然,满意而去。   章丘泽没进她的灵牌,细看每座山峰顶上所留之人,他发现不知为何擎天师兄会不敌安易筠,天明派还算还有一人留在台上。孙晴跟随勤佐比试三日,此次只当切磋一局,满心离开。此时他们两人正盘坐于一峰山顶,另一座石台上已空无一人。昆仑派的哲翰然遇上中笛,因掌门有令,没过两招便不得不将灵牌送上,早已下山。而同属昆仑派的宿荣眼看对上卓山派的弟子,更是不依不饶的态势全力相拼。   正待章丘泽观战之时,见他手持修长银刀,刀刃动则软如锦绸,却又静时坚如磐石,看似乱挥乱舞间,竟招招逼得公孙柒持剑闪避。如此精奇刀法,看得章丘泽目不转睛,酣畅淋漓。然而忽然公孙柒退步至石台边沿,纵身一跃,宿荣见状紧随跃下,狠言厉色道:“我乃昆仑弟子,你还敢下石台?”   原本想说这山间便是我的地盘,可谁知一跃过后竟然没有发现公孙柒的身影,正停在空中欲转身一念瞬移回时,怎知背后忽然遭到长剑急刺。他反手将长刀脱出扫过身后,并未碰及银剑,腰间白影晃过,眼前呈现芬芬白雾,散开过后人已落入地面。胸口灰袍上的血迹,代表着他方才的确被刺中,而此时结界外的景色,让他明白自己早被那人淘汰出局。   “中计了?可恶!”   公孙柒将宿荣的灵牌没下,眼前出现第二个人影,一身蓝袍浅靴,手中正持青竹玉笛,便是蜀山派的中笛。他一眼看过另外两座三顶石台已空,而另外两座一个只有章丘泽端坐在上,另一座是安易筠和勤佐相谈甚欢。内心暗道自己是有多倒霉,连续两局都是对方弟子,半点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不作深想,耳边闻声一阵笛音,体内灵力便如涓涓流水,洒泻而出。    ☆、十强争霸二   公孙柒自然深知他所为何举,抬手挡开一层白灵结界,待灵力未被吸尽时将自己五感全封,静观结界消融下的灵息汇入之处。中笛眉心的血符不能像元婴期师兄那般直接拉出体外注入灵器,只能将玉笛放置唇下吹出夺灵音色。不过因此融灵术加持,以往他以声为器进行攻击,如今不仅能击中对方,还能将他的灵力夺去,不再恢复。   依中笛所见,不足半刻,他便能将此人修为尽数夺进自己的身体。可他并不知道,此时他的身体在公孙柒的感知里,是一颗莹然有光的白灵丹悬于空中,随着自己灵力的汇集而潆绕飘飘在眼前。虽然现实中,他的眼里早已被封,看不见任何东西。   “找到了!”   公孙柒瞬移一身,倏地刺起,“呤——”一声轻音可知被玉笛截挡,笛音消失。公孙柒只知自己体内灵力不再外流当刻,眼前白丹竟被它晃过一劫,变得飘忽不定。   中笛不得而知他为何突然出手直刺向自己的丹田处,他此前专心致志护住眉心以免血符被毁,怎知那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一刺不中,再次挺剑疾速近身转刺后方,持笛反手再挡,凌剑划过腰间,又被笛身拦下。   公孙柒暗道这般耗下去,自己灵力必然不敌于他,打出一个响指恢复五感,才看清此时面前之人蓝袍被毁成七八,很是狼狈。他挡招已是艰难,早已无心吹笛。公孙柒得知他不精于近身相斗,一念瞬移躬身抬手持剑斜扫他的颈前,另一只原本负在身后的手凝灵作成一柄短刀分攻腰间。   “唰——”   中笛竖持玉笛挡格在前,转手顺势一跃将他银剑压下,正当运灵还击之时,只觉身体忽地轻盈无比,再落下时已在山底结界外。   “怎么?!……”   他可能并不知为何会输,飞天石壁外观战的弟子个个看得清晰简单,谁说修为相近又有秘法加持便会得胜。实战中被偷袭成功很是正常,越级夺胜更是数不胜数,他们并不会认为偷袭为不耻之事,反因他战术得利而备受崇敬。   前三名弟子现身时,再一次令众人侧目相视,三个身影同为一袭白色长袍,皆是卓山弟子。至于第一名是谁,估计此时谁也不会在意。毕竟,必定卓山派莫属。   只是没人想到,同为卓山弟子的三人才算真正地开始较量,互不相让。章丘泽频频得到两位师兄的“厚爱”,直至日落西方,星辰夜漫,午夜所至,最终艰难地剩他一个人留在台上,仰头长笑。内心不禁暗叹道,让他能够参加比武争,真是一件令人痛快之事!   相于第一日十强比试直至午夜才出结果,第二日一早,第二组十名弟子已站在石台之上,山顶石台依旧维持昨日十进五对决时的模样。成庄骅不知程晨信与卓山之事,正当起手运灵时,却听见一柄巨斧落地声响,眼前宽长超过一丈的乌黑斧头直劈插地,高悬的斧柄末端挂着一枚蓝色灵牌。   “我虽为泰山派,可在结界内身家性命皆由卓山派所救,自知此回无以为报。望道友成全在下心愿,将此牌归还于卓山弟子手中。”   成庄骅看过一眼灵牌中显出的身影,淡青齐膝短袍下的面容清秀,一排小字出现在他的身旁。   “位列第六:五岳泰山派。程晨信,10枚灵牌。”   再见那人远远颔首拱手,微微前倾躬身行礼,与自己的灵器黑斧相距甚远,自感灵息间并无任何敌意。成庄骅同样抬手作揖,微躬屈身而道:“程道友请放心,在下台阁派成庄骅,尽当全力完成此事。若是下局所遇卓山弟子,必定双手奉还灵牌;倘若不是卓山,定当以命竭力相护此牌。”   “多谢成全!”   南健青见冷冰寒持青竹剑在手,剑形幻至玉竹长链形环绕周身,不动起灵而攻,仅为防守作势。动灵念诀在手中开出一把木尺,解下自己腰间的灵牌挂上后吟吟笑道:“我与往师妹有约,不会对卓山弟子出手。今日无心再比,此物送你罢了!”   冷冰寒虽知他曾经与自己一行同路,可今日非彼日,他修为高过自己一个大境界,如此轻易将灵牌送上,唯恐有诈。南健青看出她的谨心惧意,抬手唤回木尺,脸上笑容收敛几分,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未落,冷冰寒凝神动灵,将手中竹剑紧围周身,起指在剑柄上端一节青竹前咔嚓截断,抽回手时已成一柄青玉长剑。纵身跃起猛飞疾近,眉目间隐含微怒之气,南健青抬尺啪打掌心,尺上灵牌落入手中,同样迎面而上,极有威逼之势。   竹剑砍向他的肩头颈旁,此时一把木尺横飞而出,凌空作挡。   “咔—咔—”   南健青的木尺依然在手中,从冷冰寒下盘向上划开一条空隙,“咔—咔—”又是两声脆响。此时他手持灵牌的另外一只手已经抬起,立掌一击打入她的腰间,唰地一下两人眼前身影忽然消失不见。   冷冰寒看着空荡荡的石台面上,仅剩她一人时,腰上蓝色灵牌从底面泛开显出数目“拾伍”后,又渐渐没进。思前想后,百般不解地喃出一句:“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南健青将掌中之物打入她的灵牌后,自己眼前便不再是冷冰寒的冷眼怒颜,他能想象得到她事后的错愕,不觉轻笑一抿。自觉所负一事好歹有个始终,找到柏松留下一句话后,离开昆仑逍遥在外,去踏玄空大师的踪迹而寻。   比试不足半个时辰,台上仅剩往如烟与上铜铃还在对战当中,其余四座山峰所留弟子已经出现。陈醒文对战上古琴不敌,被迫捏碎灵牌提前出局,成庄骅受人所托,此回比武争未战一局,直接进入前三名。冷冰寒眼见南健青消失后,并无其他弟子出现在眼前。公孙莲却在指点董永对局一回,将其灵牌所获,见他身影消失不过一息过后,面前直接站上另外一名深蓝道袍的蜀山派弟子,上古琴。   往如烟与上铜铃对战时,发觉对方有备而来,眉心血符早已有灵结加持,屡次无法得手,一时陷入僵局。同为入世初期的修为,又有血符在身,所过粉红花瓣之处,灵气全已消融。往如烟念诀幻回粉瓣护身呈甲,脚下灵盘灵线急迅飞絮舞动,山间溪流水珠成悬浮之势渐渐归于她手中红剑。原本细长的剑身,在汇入更多灵气充裕的流水之后,将她消耗的灵力补充几分,可是体内被夺去的灵力却无法填补,难以重整卓然风姿。   若是只夺灵牌,她有无数种方法能够脱身而出,对于二师兄前一日分解出在上笛身上采集的血符,让她有种想要试一试的冲动。可是若要试,必须先将那人血符破坏才行,如何出招?   眼见那人手中铜铃已涨至数倍,呈一口大鼎倒挂悬顶,嗡鸣之音不绝于耳,灵力消散愈衍欲烈。果然不能坐以待毙!   往如烟抬眼一看那只不停声响的铜铃,干脆迎头而上,上铜铃见她以身体硬撞之势飞跃起身,抬手将铜铃缓缓按下,欲迎面相击。哪知近身之刻,往如烟眉心闪出一抹白影横档在前,而往如烟却眼看铜铃压顶不惧。   上铜铃拉出血符封住铜铃,将白影尽数封印在铜铃内,以吸收源源灵力感知往如烟所在铃内,直至眼前被一片血雨覆盖。   血雨不是从天而降,反是自脚下石柱攀岩而上,山间流水滑向石台面瞬移至他身后的往如烟手中,注入粉灵片鳞和血红剑身。自剑身在上铜铃颈后延展流出,由下而上覆进他的七窍,汇集于他眉心祖窍处结成灵晶,血符结灵被一举废除。   上铜铃眼内出红至眉心剧痛不过瞬息间,可他明明感知铃内灵力充裕,不似傀儡。她又怎会出现在身后?一念惑意,忽地感觉体内灵力流失许猛,上铜铃突然解封唤回铜铃在手,铃内白影重重落地。在外观战众人才看清是一具麒麟白兽,此时已灵力缺失,俨然重伤倒身昏睡中。   世无常忍不住揣拳紧心,原意担心她而前来飞天石壁前观战一日,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对待几百年来处处以身护她的麒麟。若此时的她真是如烟,怎会如此无通人情?!   场上的往如烟哪管旁人眼色,只顾急速运转丹田,以内力运气通七窍之处夺取上铜铃体内灵力。昔日参透血符所指融灵之术法,反其道而行,结合自己在魔域吞噬震王所获心得,没想到还真的能成事!   往如烟试过已知其解,并未将上铜铃灵力全数吸尽,夺下他的灵牌没进腰间。远远所见伤势不堪的小白,一念唤回眉心,眼前正好出现同为白袍的卓山弟子,三师姐冷冰寒。   只见冷冰寒神情复杂地看向自己,手中青翠玉竹剑斜指在前,渐至收回眼中同门师情,冷言一句:“九师妹可知?麒麟为兽同为人,既能通心也懂人事。你这般对他,不怕他心寒么?”   罢语,自她眉心唤出一只同样麒麟白兽,双眸彤红,如火炬燃,落立于她的身侧轻靠在她修长腿边白袍前。冷冰寒低头轻抚他的背脊白身,微微叹息而道:“昔日我见你对小白爱护有加,浓情满意,与你甚是欣慰。怎知你如今修为越高,人心反倒变得这般无情无义。”   此时她抬头望向往如烟,语气清冷若寒,如冰霜满眼一话言道:   “可能?你根本就不是往如烟!”    ☆、十强争霸三   “三师姐误会了。”往如烟拱手低眉回答道:“小白于我如同分身,他有所损伤,我也不得而保全。方才只是一计下策,卓山危难之际,我怎能为己身之事,不顾师门此等大局?”   “当真?”冷冰寒语气依旧不满,徐徐近身而道:“可我见你唤回时,眼中并无怜悯不舍之意。我所识得的往如烟,可不会这般如此相待。”   “三师姐见笑了。”往如烟低头浅眯双眼,作揖手势不动而道:“平日在宗门内有师兄师姐守护,自然不同在这外派之地,怎能轻易显露怯弱之意?我对小白,是真心相待。只是这种小事,不足为人挂齿。”   “是与不是,你与我一战不就便知?”   冷冰寒说此话之时,已行至往如烟身前起手抬剑,再道:“出剑吧!”   往如烟长叹一气,她深知不能与同门对战,一比便知她所出招数的异常。于是颔首低目将腰上灵牌拿下,双手拱至身前,对冷冰寒道:“于师而言,前三名只需是卓山弟子便可。上一局我内耗过多,还请三师姐收下灵牌,继续为卓山而战。”   冷冰寒看过她手中灵牌,回想方才自己是南健青出手将灵牌打入自己灵牌内,并未有所损耗,可往如烟一战时间最长,又是蜀山派入世弟子。她不由得望向另外一座山头正值对战当局的公孙莲,还有仅为出窍却意外留在台上的成庄骅。若是等下二师兄战况有异,自己与成庄骅对蜀山派另外那位上古琴毫无胜算,反倒是往如烟还有得一拼。   冷冰寒解下自己的灵牌,俯下身对红眼白麒暗语几句,只见那名白兽瞳孔剧缩,再双目喷火,直身站立望向往如烟。冷冰寒将灵牌给予往如烟,依然冷冷地交代道:“暂且信你一回,我的白麒先借你一用。若是二师兄不敌,你就算拼了自己性命,也不能让蜀山派得胜,可知?”   “谨遵三师姐教诲。”往如烟接过她手中灵牌,犹如千斤相重,内心暗道二师兄怎会不敌?往如烟此时看向公孙莲那边,却见不远处雷云将至,这股浓云滚雷的架势,看得出缓移昆仑山脉而来。公孙莲一开战时已让上古琴吸去不少灵力,自知应能扛过今日,哪知刚唤出水幕剑,这整座山头结界内的灵气蜂拥而至。他只好重新封住剑灵,手持短小银刀与古琴七弦相拼,趁机让他夺灵后导致上古琴修为大增,人渐失心狂躁而起。他又不得不再出水幕以剑相压,动灵不过半刻,便引来劫云。雷劫一起绝无回天之说,看来今日他必定渡劫不可,若是渡劫成功他至返虚,自是无资格再进行比试,若是匆忙之中渡劫失败,他便是灰飞烟灭,道消于空。如何在劫前一举拿下此人,就是关键!   公孙莲闭眼不再让雷劫乱了自己的心智,停手一顿,再看这天地茫茫一眼。眉心开灵,双眼炯炯死盯上古琴,将银刀反手没入眉心,再拉出时,斑斑血迹蔓延上身。周身灵力大增,像是压制修为太久被反弹而出,跟随血刀出体,缓缓雷劫突地迅猛所至头顶,一击而下。公孙莲持水幕剑朝上空荡开,水幕撑开所至结界,应及所破。   往如烟所在山峰还有结界作挡,未被波及,原本上古琴和冷冰寒所处山头因已无人在上,结界消失。便可见山间林木迎气连根拔倒,被碾成碎木上飞升天,聚集在水幕之下,填补刚才被一击刺破的剑身。   “你要渡劫?!”   上古琴一见已有两击雷劫落下,公孙莲却依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死死地盯向他,心有余悸说道:“如今你上至返虚,已无资格与我比试。”   公孙莲此时才冷笑一声,“你错了,我如今还是入世,九五道雷渡劫成功后我才是返虚弟子。你放心,我会在此前,了结你!”   “你…你与我交手,就不怕引来更重雷劫,灰飞烟灭?”上古琴有些退却,不敢紧靠其身,担心天劫以为自己在旁,无故引雷上身。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公孙莲持刀一飞疾出,竟被第三道雷劫半途打断,他能感觉到雷劫比上两次更重几分,皱眉呵道:“若是怕死,取下灵牌,得以留命。”   上古琴眼见他飞刀并未及身,反而落得轻松一顿,冷笑而道:“我若是拱手让你灵牌,我也活不过今日。与其如此,不如跟你拼一场。毕竟,要渡劫的人——是你!”   此时上有黑云在天,白灵水幕挡在山尖头顶,飞屑融水似旋转流动成卷风之势,经公孙莲身体不断滚向水幕破空之处。五山结界已破除三座,他所在脚下石台残洞徒壁,另外两座山头石柱断裂斜倒在旁,那两座灵山已被削去半山峰顶。雷劫所至,谁也不敢贸然前往再起结界,只得静观此景。   第四第五道雷依次落下,公孙莲渐泛不支,全身爆灵而出,拼命连动银刀攻击,看得同在后山观战的董晋文连连愤慨。   “蠢货!它怎么会快过雷劫,你再用灵力相拼,迟早被雷劈死!”   不知是两人心意相通,还是公孙莲所至第十五道雷劫时才得以发觉,他动灵出招根本敌不过雷劫,总能在关键时刻截下自己的刀锋。一念唤回血刀,恢复它原身本相,一柄不过三寸的小巧银制弯刀隐进手中。公孙莲收回水幕剑,瞬移近上古琴身后,劫雷紧随在顶,不停落下。公孙莲一剑斩下琴身,雷劫自他头顶沿手臂顺延至琴上,有血符加印的古琴被雷劫劈中,连带上古琴眉心一击剧痛。   正当上古琴闭眼扯出血符之时,公孙莲再次瞬移至他身前,手持银刀割下他的灵牌,得手之时雷劫再击,直入其身,至刀尖碰至上古琴,又被雷击一阵。等待半晌还神之时,他人已落入山下。此时山内没有结界相护之处,早已满目疮痍,他琴毁符灭,心有不甘,愤恨望空,不得而志。   解决掉心中一事,公孙莲终得静心渡劫,此前半数雷劫结以动灵遇强则强,险些心神不稳。如今事已解决,再看留下之人乃是往如烟,便安心闭眼运灵抵抗猛涨的雷劫。好在有惊无险,安然渡劫过后,公孙莲身体已现虚弱之体。   往如烟见二师兄公孙莲以渡劫身消之危博得险胜,再念起三师姐冷冰寒虽对自己有疑,却依然留下自己的血祭灵兽。或许她更加担心的,便是二师兄渡劫不能与上古琴对敌之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此时原本的前三名弟子,因公孙莲成返虚期弟子,只剩两位在山顶上。自然也就他们两人对战,再遇台阁派的成庄骅,往如烟自认此人虽修为敌不过自己,不过以示尊重,好歹会有一战。可是那人却将自己的蓝色灵牌持在手中,颔首躬身说道:“上一局所遇泰山派程道友,说此回比试当中有一事心愿未了。”   说着摊开手心,将灵牌置于往如烟面前,再道:“托我将此物交于卓山弟子,已报其救命恩德。”   往如烟从他手中取回灵牌,却见他的身影一并消失在眼前。飞天石壁前只剩她一人的身影在上,旁边灵字变幻显出:“第二组首位:卓山派。往如烟,50枚灵牌。”   董晋文在公孙莲渡完最后一道雷劫后,已赶至他的身旁将他带回轩天道人身前,力求一夜将其修为巩固夯实。最后所剩两人,世无常便知往如烟必胜无疑,也不再留在后山,回到自己的房间。待往如烟归还冷冰寒的白麒,前去昆仑派弟子东面住所想找南健青以示谢意,从柏松口中得知他已离山寻人;再去寻程晨信表示感谢时,又从旁人所知他正午前已被余佑长老送回泰山;最后到台阁派所在之处,发现成庄骅已携众师弟师妹离开昆仑山,整座山空无一人。   往如烟回到卓山自己所在住处时,世无常正在门前等着自己,他见她平安归来的第一眼时,暗心便悄悄放松下来。心中甚是不愿承认,这个人与如烟相差迥异,明明自己也知,为何还是对她无法放心。   “或许是,害怕她突然遇险,如烟回来时会不知所措罢了。”   他以此内心宽慰自己。真心到底是如何,他不得而知,也不想去知。   昆仑正殿之上,这次换秦忠掌门怒火冲天,指责众派说道:“明明平局的机会,你们两派的好弟子们竟然将灵牌拱手让人?害得我派弟子重伤,现在可还有说法?此回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两名叛徒弟子交出来,加以严惩!”   洪辰掌门斜眼瞟上闭目不言的大长老,再看过一眼泰山派余佑长老事不关己的模样,轻轻摇头一叹,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乃弟子个人所为,是自认输局将灵牌送让,还是为了留命将灵牌送上,我们无权干涉。且不看他们为何会如此,事已至此,还请蜀山派秦忠掌门好自为之。”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秦忠掌门一句怒吼问道。   “我们?!”洪辰掌门站直起身,抬手一指身边静立在旁的觉珑,道:“我希望你要好好看清我这位大弟子,他可不比我的二弟子飞谷再任贵派所欺。明日若我得知你的好弟子上古筝又会误伤了他,可别怪我不给情面,废了他!”   “你敢?!”   “有什么不敢?”嵩山派邢祁长老一拍桌台站起,指着自己身边一名青衫弟子说道:“你最好也看看我的弟子,我原意是不愿再让启韦参加比武争,比不过掌门之意。若是你的弟子再轻举妄动,就不要怪我们五岳派不客气。”   “哼!你们是觉得大势已去,想纷纷弃我倒戈?”秦忠掌门立身而站,双手负后,仰头长笑而道:   “你们看着卓山派做事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如今再回头讨好他们,以为他日便会手下留情?我看你们是活得太少,根本不知自身处境罢了。我们三派合盟之事由来已久,今回一旦向卓山提出比武争,就成摆上台面放手一搏。”   随后收起笑容,冷冷环视一周,对着那些在座掌门长老撂下一句话。   “成王败寇,不死不休!”    ☆、没有规则的规则   早日清明动身,每个人眼前并未任何规则显出,不得不令人细细回味前两日,第一组规则显出后,昨日大家默认的行动,不约而同前往昆仑东面五座山峰结界内。公孙莲昨日渡劫返虚,在轩天道人一夜固灵力保下,终于如愿以作为第三组返虚弟子,同董晋文和世无常一起进入结界内。一入白雾迷蒙的山间,腰间白光现形灵牌,再看结界内的北面,已有三个白点先后显现。   觉珑看见凭空出现的三个白点,在自己一行三人的北面隔出一整座灵山,望向昨日同在昆仑正殿上静听秦忠掌门所言的上古筝和启韦。作为三派同盟弟子,他们不仅仅代表着各派弟子当中最高修为,还作为掌门大弟子处理门内各类事务。由此权衡之下,得体地形成三人行,彼此客气寒暄过后,于第一时间进入结界中心,打坐静等卓山弟子现身。   三位?   既是预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昨日渡劫,今日比试。看来卓山以一派之力也无法硬抗三派,不得已让公孙莲出现在结界里。觉珑沉思略顿,率先话起:“卓山派参加此次比试的弟子有三人,董晋文为返虚弟子中最早渡劫之人,已近百年。另外一人大家昨日已知,刚刚渡劫不过一日的公孙莲。至于另外一位,听闻是他们二人的五师弟,据本派弟子打探后所知,此人今年不过五百岁的年纪,此前下山时不过出窍期而已。不知所遇何等机遇,回到卓山时已成返虚之能。”   上古筝轻蔑笑出一声,“别说是下山时,以我师弟回报,这人便是三个多月前拦截我派追杀叛徒之人,那时也不过出窍中期的修为。我看,这里面哪是什么机遇,肯定事出必有妖!”   “原来他就是那人。”启韦捋了捋唇上短须,说道:“掌门师父曾经对我提及,因此人之事得以出战比武争,若当如此,那不如让我去会一会他。”   觉珑眼见启韦并未理会他们二人,殷殷目光紧盯灵牌显出的三个正在靠近的白点,转而问道:“上古筝道友愿先与何人一局?”   “我无意于谁,还是你先作选罢了。”上古筝话虽如此这般说起,内心却暗忖道,若是先碰上董晋文与他不过半分胜局,不过先对局公孙莲的话,便是百分得胜。   孰优孰劣,不言而喻。   此等想法同样地落在觉珑和启韦的心里,不过各人已修炼至返虚境界,早已不屑如此苟且之意。觉珑谨遵洪辰掌门密言,恰逢此处时机正好,微微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素闻卓山大师兄董晋文从小天赋金灵,仙资卓越,为我辈弟子中实力高强的第一人。既然如此,我便选这一位大师兄罢了。”   “这样啊……”上古筝暗道,这岂不更称心意。若能在此局夺他灵力一用,纵使再遇上董晋文,胜意必定更甚一筹。双手负后一抹轻笑,抬步走向他们行近的方位道:“那我便先去一步!”   启韦见上古筝动身,转眼循过觉珑微微点头一顿,踏步紧随其后。觉珑原意在此处等候便可,怎知这两人如此心急,若自己再不跟上,说不定董晋文会见人动手,以二敌三自是难敌,也无声步入那两人后尘。   董晋文见三个白点先后移动近身,微皱眉心提醒一句:“小心,他们来了。”   世无常回应一句,却发现董晋文并未转头搭话,连同二师兄公孙莲继续向前走着,自己竟觉离他们二人越走越远。仿佛空气中凝华出一堵看不见的灵墙,在三人之间拉扯开。公孙莲半天没见世无常回音,转头一眼却不见他任何身影,低声一句:“你注意到没?五师弟不见了。”   无人应答,再回头之时,董晋文也不知所踪。   董晋文提醒半晌不见两人回答,扭头看过,呆立在原地。方才所过之处,如今仅剩自己孤身一人。   他们三人几乎同时打开灵牌,发觉自己所处的三个白点依旧紧围在一起行动,而另外不远处的三个白点正在徐徐靠近。   世无常四下走动一番,确定其中一人正是自己,可无论怎么靠近身边的白点,他也见不着两位师兄之中的任何一人。抬头远望山林见的结界白雾,只觉得这天地间有所异动,眼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弟子映入眼帘时,他正持剑对准自己全力一击似来。   启韦所见正是有卓山白袍弟子三人,只不过他们并未前行,反而站在原地四处观望之中。上古筝走在前列率先动手,待他展出自己的青光剑时,发觉出手在前的上古筝不知所踪,自己眼前明明三个人的身影,只有世无常一人而已。   等到觉珑感知灵息异动,便知他们已开始交手,一念瞬移赶至身前时,并未见他们两人对战三人的景况。所见之处,仅是一人悠步走着,瞧上自己后也不过咧嘴一笑,道出一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昆仑大师兄呀!”   董晋文止住步伐,盘腿席地而坐,抬手开出一掌两枚金铃道:“想怎么玩?我陪你!”   觉珑一如初次在昆仑山门前所见那般,展出一把油纸伞在手,不显神色道:“素闻卓山修为最高的大师兄不是掌门弟子,而是长老座下。今日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切!文绉绉地当真无聊。”董晋文干脆半躺在地,手肘着地撑起下颔轻笑一声道:“还打不打?不打把灵牌放下。”   觉珑收起话语,不动声色半晌后拱手一道:“得罪了。”   话音一毕,将伞尖反手刺向自己面门上方眉心一点,白灵显绕伞身而出。原身收拢如棍,随白灵张开如一盖天地之色,灵气从伞面尖顶之处漫延伞骨下沉至伞柄之内,将他与董晋文所处结界内一切景物尽数收进,深处他伞下一切控制之后。觉珑才渐渐显出轻松颜色,悦眼和言般问道:“你为何不出招?”   董晋文单手支撑半身躺地,另一只手持双铃,不意之间笑道:“我已经出招过了,难道你不知?”   觉珑紧锁眉心,白灵再次自额间散开满眼,纸伞悬空飞速旋转运灵,覆盖之下所有灵物皆在自己掌握手中,哪里有什么异样?!   难道……有诈!   一阵阵尖锐刺耳的铃音陡然四起,金灵自他脚下沿线延展上身,紧紧束缚双腿不得动弹。觉珑惊觉不知何时缠上至此之物,转念收伞刺回之时,已然迟了。   铃音所至耳边之刻,脚下金灵早已蔓至腰间,灵牌一瞬离体,他便被送出结界之外。低头一看,自认引以为傲的伞灵缩倒至脚边,仿佛被方才铃音一击即倒,何等不堪。   董晋文将觉珑送出结界,自觉他并未使出全力,就连那伞灵初至,也没开启全智,不然怎会这般容易得手。他略显不安地显出灵牌地图,此时场内还剩四个白点,细想过后便知所谓没有规则的规则。随后眼前出现的蓝袍弟子,正实印证他的猜测,灵牌中出现那人身旁的灵字。   “位列第一,蜀山派。上古筝,第一轮胜出。”   同样自己身影前于刚刚浮现出一排新的灵字。   “位列第二,卓山派。董晋文,第一轮胜出。”   原来如此,两人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才得以知晓所谓的规则早在前两日已发布出来。每组第二轮的比试,为前三名两两对决,胜出两局者为首位。那位现在还未决出的第三名实力,想必不予为惧,只要战胜眼前之人,自成最终赢家。   一想到这里,两人不觉同时轻轻一笑,如此相望对方同样神情一愣,早知那人心中此时与自己内心所想,不差分毫。   在他们两人眼中还未决出第三名位置的人,被困于结界中根本不知外界有所何事,也不知另外两人已经开始第二轮的比试。世无常早先见他持剑袭来,凌厉之气已先于剑身所至,他唤出映雪刀挡剑一击,将玉扇持手卷出一圈白圆灵光即荡剑而开。呛啷一声拂尘扫过,那人灵剑落地,竟能只身翻滚立起,迅飞回至手中。   启韦手持回身剑柄,原只出手三分灵力,没曾料想被人一招打破个粉碎。再出招前,剑尖点入眉心,剑灵全智大开,等同于两人协同作战。   世无常初入返虚不久,剑器开灵主用于出窍期,无论是入世还是返虚都没有足够时间开灵。一念之下,偏偏封灵开打。要知道,灵智开启,得知对手差距太大,反而心生怯意,不如不开。   就算手持扇剑,还有映雪刀在手,至此百招过后,并未落得下乘。   结界内,世无常念诀运灵将无数扇剑如雨瓣飞洒速下,启韦抬手反握剑柄直落地一震,脚下方圆十丈地面升起碧绿迷雾,迅集身前抵御纷纷剑招。霎时淡青雨雾蒙漫上两人周身,世无常幻出映雪刀化为银镜起诀作挡,雾结成冰附上镜面,启韦不觉暗笑一瞬,冰凝成灵欲刺向世无常。谁知镜面忽然发出白灵散光,顺着冰灵反攻启韦,只见青影晃动一隐,他持剑划出一屏虚空城墙。不等他有所察觉,原本消失的白灵没入灵墙过后,融灵反穿而出,疾速眼前。   “位列第三,卓山派。世无常,第一轮胜出。”   董晋文瞧见结界动静,低头一眼开出灵牌地图,正好瞧见一排新字显出。见后收起,眯眼对着上古筝正凌空拨弹筝弦出音作攻,随手弹开后笑道:“原以为你们蜀山有多大能耐,胆敢与我等卓山相争。今日看来,不过尔尔。”   双手持金铃悬于头顶,嘴角扯出一丝轻蔑之意,道:   “你可知……为何?”    ☆、规则之力一   旁人不知上古筝真正实力,可他自知返虚之能,实则借由掌门师父通过融灵血符打入眉心过后,他以吞噬其他修为不济的师弟而得。数百年来他不知废过多少同门的修为,而得以修至此等境界之上,如此既往一直靠夺取他人提升灵力,在外与同等修为弟子的实战机会反而变少。更别说蜀山派只有他一人修得返虚期,从未有任何一位同为返虚弟子相对抗过,此前刚刚对局一人的公孙莲昨至返虚,实力不济无法抵抗于他。而眼前这人……   今日他以血符灵力催生攻前,虽有夺得他几分灵力,可不知为何,只觉得他的灵力不减反增。   难道这就是卓山?!   他不过暗叹之余,却听见董晋文轻蔑问起,冷眼谨言回了一句。   “你不必告知,我自有分寸。”   董晋文原本准备好说词,结果被他人出声打断,甚觉不爽,大笑一声叫道:“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免得你等会不明不白地死了,岂不怪我?”   上古筝听他如此狂妄笑语,轻笑一句:“想杀我?看来我还是太仁慈了些。”回想上一局同为卓山弟子,不过两招不敌就自行捏碎灵牌。   卓山?还是高估罢了。   上古琴收起笑意,冷言说道:“我不会杀你,不过我会先废了你,再废你的师弟!”   董晋文原想说出一句什么,听完他一言顿时也没有想说的心思。只消轻轻仰头一抬,闭起双眼将金铃点进眉心,再开眼时,双眸之中金光闪闪。细看之下,便会发觉他闪闪发亮的瞳孔里暗藏着一对金铃,待他睁眼一刻,起铃乍响,不绝于耳。   上古筝深知他灵器为铃,与自己同是以音为攻,不再赘语一句。持手掷出古筝侧立于地,自眉心一点,并未似别人一般拉出血符,只是凌空一指,划向筝身。弦见指尖顺势根根接连而断,至空前倾泻飞击向董晋文眼前。直面他已然出招的铃音暗灵,捣乱其所制灵阵,于是嘭嘭之声四处响起。灵弦金雾在两人身前猛烈激碰过后,此时日晨艳阳之下,显现七色斑斓的灵光。   这种被激碎的灵息,更加适合上古筝运灵吸进,以致体内灵气大涨,使他不得不再三运转灵力融进体内。说迟说快,金色灵雾吸尽不过半刻即便消散,可是消失过后,却连同董晋文的人影也消失不见。   上古筝以为自己不过堪堪几招胜出,得意地等着眼前还剩的另一名弟子现身,可半晌四周皆无动静。拍开灵牌看见还有三个白点在结界之内。其中有一对成双白点紧密相连,另一个白点在外面静止不动。他不禁微微挪动身体,那两个紧挨着的白点当中,有一个白点顺势旁移晃动一下,顿时另他心中警铃大作,回头一眼,不见任何人影。   董晋文像凭空消失一般,只有叮叮铃声悬于头顶,细听之下才发觉是轻响在自己耳边。待他静观一周,顺音寻至源头抬眼看清之时,哪里还有什么金铃在空?   那明明是两颗看似黑白透明的玻璃珠子,似球状分布在自己上空,而金铃正在玻璃球内振动。再见两珠微微一抖,发出金光同时刺入自己眉心,他暗道此人不好对付,还想着如何将古筝唤回近身斩断光束。   哪里知当金光刺中他的眉心将血符毁去之时,即刻与古筝失去感应,当初怕器灵有惧董晋文修为太高而未曾全开灵智。一瞬间原本狂飞乱舞的灵弦耷落而下,覆向筝身,变回一把完好无损的古筝,静静地躺在地上。   而它的主人,此时正仰头瞪眼,全身扭动着疯狂挣脱那两束光线,可金色光线好似从来不曾消逝。反而是在场外观战的往如烟,无意中发现上古筝头顶的那两个珠子,自它们中间上方显出一瞬灵光浮空,以不过三息一股金灵拂洒而下,成了董晋文的真身。   此刻他的两眼便是那两颗金铃灵珠,依旧射出金光直入上古筝眉心,脚下金灵气盘的九条灵线如同触爪一般缠进上古筝的身体里。他的双手紧扣上古筝下颚,逼迫他抬起头的姿势令他的眉心正处自己的两眼之间。眼见上古筝已无力动弹,他却完全不曾住手,直至二人腰间灵牌同时一碎,白灵缚绳再现,将他围裹上身,灵布覆住他的双眼,才见他灵力被封,消失在原地。此前一直被他纠缠的上古筝,仿佛挫骨无力般瘫软倒地,在众人眼前,不足片刻已化为滢滢白光飄向虚空各处。   往如烟暗自一惊,没想到大师兄董晋文竟然下得如此狠手,将蜀山派的返虚弟子直接给杀了?!但是随后飞天石壁前显现而出的灵字,更让她从心底里由衷升起一股豪迈志气,将方才一缕心境全扫而光。   “第三组首位:卓山派。世无常,1枚灵牌。”   于此,等到自己眼前灵布消失之时,董晋文最先看见的,是透过自己的铁牢外,有两个牢笼里分别关着蜀山派的两名弟子。他们此前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着,谈论谁更倒霉,并无人察意到牢里又多出一个人。   “不要再嘀嘀咕咕啦!都多少日子了?从你一进来就开始说起!”   “我怎么不能说?我心有怨气!”   “你直接出手废了一名昆仑弟子,夺得灵气不少吧!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不是也废了一名五岳派的,还说我……”   “我与你相同吗?我怎知他没了修为,一击就倒了。你自己下重手,还怨得了别人?”   “我们都是一样的,有啥可说?!不知掌门现在怎样?什么时候才能救我们出去啊?”   “那也得比武争夺胜才行……”   董晋文一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两人心惊看过去,发觉又有一人进牢。   白袍?卓山派!   “卓…卓山?”上萧最先反应回神,转而问道:“请问道友今日比试到了第几日,还剩几日结束?”   “你问他做什么?卓山弟子,岂会与我们说实话。”上笙打断他的询问,警觉地望着董晋文,见他对这般见解并不气恼,反而心情愉悦地哼着小曲,完全不似他们俩如阶下囚一样满腹怨言。   上萧看过不解,继续问道:“卓山道友可否告知,外面如何,这里不见天日。我等二人不知第二组比试结果如何,能否告知一二?”   上笙有些生气他的措辞,恼言一句:“都说让你别问他!”   “怎么?你们很想知道?”董晋文无视困缚于他的灵绳,起身踱步走近他俩笑道:“想知道什么?来说说。”   上萧原想拱手道谢,结果发现自己双手被缚,只得作罢,向前挪了两步,细声说了句:“多谢道友,请问今日是比试第几日?”   “最后一日。”董晋文乐得笑着说出一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那……”上萧瞟过上笙一眼,心想他们困在此处想必有些时日,再问道:“请问昨日第二组比试结果如何?”   “第二组夺得首位第一的,是我卓山派的九师妹。”董晋文说至此时,忽感心情很好,又说到:“顺便提一句,第一组夺得首位的,是我的十师弟。如今事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啊?!”上萧忽然内心感到有些绝望,不敢再问下去,而是对着上笙宽慰道:“没事,今日是最后一日,若我们上古筝师兄得胜,会再评出前三名的各派弟子人数,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对吧?”   上笙并未回答他,而是两眼直直盯着董晋文道:“请问道友,是与何人对战被囚困至此?”   “哈哈哈!”董晋文仰面大笑,转而眯眼对牢里另外两人笑道:“终于有个聪明人问出此话,如你所问,在下不才,正是杀了你们二位的上古琴大师兄,才来到此处!”   “你!”上萧一改刚才低眉言语之态,横眉眼对着他,不再言语。上笙更是在惊恐与怒视中盯向董晋文,牢中三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一时无人再发出半分声响。   轰隆几声剧震,三人又被眼前布条所遮,再散开时已至昆仑殿前。自家蜀山派秦忠掌门脸色苍白落座在旁,卓山派轩天道人手持令牌正坐上方,连昆仑派洪辰掌门与五岳派的其余五大长老都坐于两侧。   轩天道人轻咳两声,看着台下三人微微点头一笑道:“作为此回比武争得胜的门派,我们卓山一向以和为贵。比试本有失手之疏,因此三位弟子无需任何惩戒,就在此处松绑,各自回去吧!”   上笙和上箫在牢中苦闷许久,担心自己违反规则,虽说平日伤人无碍,可在这比武争内,谁也不知未来将会如何。没想到比试结束一出暗牢,竟然无需任何惩罚,顿时如释大赦,躬首道谢后离开大殿。   轩天道人等到董晋文身上缚灵消失,拱手谢过后一同三人离去。这时才缓缓收起笑容,慢慢站起身,冷冷地环顾殿内一周圈后说道:“可是各位也知这十日以来,比武争对于我们卓山而言是何等凶险。看来如今中域,以卓山之令好像不得已使各派承服。那么——”   轩天道人将令牌置上头顶,一指点入眉心,抬手时将一滴灵血划进令牌,起声高喝不断下令言道:“今日以比武争得令起誓,请仙界规则之力降临此域!”   “蜀山派掌门及派内所有长老,杀!”   “昆仑派掌门,杀!”   “五岳派麾下北恒山、南衡山、西华山、东嵩山及中泰山各五派掌门,杀!”   “为此谋划比武争宣战卓山之局所有各派长老,杀!”   “所有拥有血符得融灵术传承弟子,杀!”   ……    ☆、规则之力二   未曾融进灵血的令牌,是一枚长五寸五分,阔二寸四分,厚五分金制而成的长令金牌。其图之正面雕有龙蟠剑身,背面有雷令符文云。若以自身眉心汇灵精血发令,浅则能呼风唤雨,重则召神遣将,成就一方霸主之地位。   灵血融入之后,令牌由金光隐秘至通红血色,自牌身之中显出九宫八卦阵,此后所下令之人眉间现形一力。此力将天地之灵汇聚近身,至上空而下无数神兵天将,得力所属之人尽数号令行动,威力无穷。   如今,轩天道人持力下令,在场之人无不惊心惧恐。不止在这昆仑大殿上的掌门长老,连驻足在昆仑后山飞天石壁前的往如烟,抬头遥见东面卓山之上,冲入紫霄高不见山顶云雾之中,突起风卷云舒,金光洒向四面八方。   一股熟悉的记忆,带动着自己剧烈起伏的心跳,不知为何,如同云中月镜中花般看不清,捉摸不透。只有那满腹的动心与悲凉,一下子袭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落下来。留下无比震撼,心被挖空的自己,呆立在原地。一束金光越上肩头,她无意用余光瞟眼一过,竟然发现一个人影以光速飘向身后。   是的,这个人影没有真身。隐约可见他身穿满服金甲,头顶金盔,只留下面无表情的半分侧影一闪迅消。待往如烟看清时,瞧见的是身后一名身着深蓝道袍的蜀山派弟子,头顶不知何时悬空一符看似九宫八卦阵的红色血印,流转在上。   那身金影之人手持一件看不清实物的兵器,看似成矛,又像长枪,可那人手后所出的长长杆尾,说是槊也不为过。往如烟见他持兵器尖端对着蜀山弟子的八卦阵符一刺,不过瞬息间,那名弟子连呼叫都没有过,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连同道袍消逝无踪。   往如烟同样见他刺向其他头顶显现血印的弟子,一同方才那名消失的弟子一般毫无反应,更别说会有何等反抗。仿佛他们根本不知自己头顶上会多出一印,也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只有那一抹金光闪至眼前,身边之人或是本人,已消散在这茫茫天地中。   为何她能看见此人?   那此人能否看见她?!   正当她欲上前确认之时,手腕处不知被何人生生拽住往回一拉,往如烟扭头不悦一眼,正好碰上世无常复杂的目光。蹙眉暗语道:   “你看的见他?对不对?”   往如烟不答,颔首微微一点,反问道:   “你也是?”   世无常不动声色,微微点头,道:   “我们去寻师父一问?”   “且慢!”往如烟暗语道:“我怕师父见我性情大变,徒增异数。不如先去寻发光玉石,待弄清过后,再问不迟。”   世无常思索一阵,艰难点头便开口话道:“我们今日前去与师父道别,可好?”   往如烟点头一顿,再转身已见不到任何金甲身影,只是潦草一观。前来后山观战的昆仑弟子已消失了十之五六,蜀山弟子更是一个不留,遥想此事至此,看来昆仑派也的确脱不了干系。   不止昆仑,此举异象出现在修仙界各域之内。当初那名偷书的弟子躲在定陵界内,根本不知何事已身死无影。五岳派各大掌门在自己宗门内,闭关者有之,在大殿之上主事者有之,在与人对酌者有之,一瞬间消散无影。更不用说有一些自认为事不关己的长老们,能以长老自居,都是返虚大能,有些甚至只差一步飞仙。可差的就是仅仅一步,谁叫他暗地参与比武争之事,又谁叫他运命不好恰逢比武争结束之时还未成仙呢?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身死道消,在所不惜。   轩天道人下令接连不断,中域之内好似血流成河,可惜根本没有这种事情发生,一切尽在无言中。不止中域,偶有在其他三域历练的修仙弟子不知所遇何事,如临大敌。可除了身边的同门忽然消失之外,好似世间并无任何变化。而中域昆仑派和五岳派的长老和弟子,生生减少一半之多,蜀山派山门内更是无人为继。还别说,不止这三派弟子有失踪之人,连卓山派有些内门弟子和台阁天明派的有些弟子,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影。   当然,直到当日傍晚,日落西山之时,卓山掌门的中域昭告之令一下,大家才知那些长老和弟子为何纷纷失踪。再回看那一句句下令之言,暗暗对自己未有行差踏错之失汗颜不已。可还是有些失去师徒至亲之人,对卓山的恐惧与恨意,却在这不知不觉中已经了然产生,仿佛等待着,下一场的蓄势待发。   正坐在昆仑大殿内的轩天道人,瞟见目前大殿内仅剩的余佑长老,还有在空座旁紧拳而握的觉珑,仿佛无人一般自言自语道:“哦?没想到今日还会有两位道友陪我留在此处。我以为,只会剩我一人空座于堂。”   说完将手中恢复金色的令牌摊出,缓和气氛地问出一句:“可否请两位上前,以本派之灵一起封印此物?”   余佑长老震惊于此,他原以为此事以华山派和嵩山派主导,没想到恒山衡山两派的长老也牵扯其中。五岳派内仅剩自己呆坐在殿内的滋味,如坐针毡般令人喘不上气,再看昆仑派的觉珑小友,眼睁睁看见自己师尊消失在身前,面色早已苍白无色。   一时间,竟无人附和。   轩天道人也无兴致继续与他们和颜悦色,语气转冷言道:“你们就算未有谋划此事,可难道也会不知,蜀山派秦忠掌门早已看中我卓山之位?若是今日由你们以蜀山派为首的一方得胜,试问这中域还会有我卓山派的位置吗?”   说至此处,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他根本没有将你们放在眼里,可知为何?只因他自认夺得令牌,以规则之力击垮你们两派,自然不在话下!”   轩天道人的一席话,令觉珑猛惊一寒,自己的师尊洪辰掌门难道不知此事?可为何他会让弟子们保存实力,留到胜局之后再与蜀山派相拼。   哪里还能拼得过?是根本没得拼!   此同盟三派之中,实力相近,得胜后谁会愿意将这生杀大权交于他人对手,企望他人留给自己一条后路?那怎么可能!看过卓山之令,便知这比武争就是一场生死局。可不是这般事过之后,谁会看得清这般事实?!   “敢问长老,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轩天道人听闻不过轻轻一笑,撵须而道:   “成王败寇,不死不休!”   觉珑忽感心中明朗得透彻了然,作为从现世渡到中域的弟子,再到昆仑派的掌门大弟子之位,身处其中无不感觉到这修仙界的规则。比起实力稍居于卓山之后的昆仑派,他自认敬重卓山之能,却在此时,真切感受到首位的压力。他们必须无时不刻比所有人都要强,对有异心之人绝不姑息,才能保住自己宗门的命。   若当真有一日,他落败于他人,就会立刻被人杀得后快,取而代之。   再后,又会出现一宗与卓山相同的门派,主持这修仙界的规则之力,维持着连绵不绝的修炼之地。   思至此时,他不禁回想起刚拜入昆仑派旗下一家宗门内的时候,因从现世而来的身份被人耻笑时无意中听到的话。   “你们这些从现世界前来求仙之人,就算渡过九死一生的修仙河,登上求仙岛来到修仙界又如何?你觉得自己实力高强,就能修炼成仙?笑话!在我们眼里,你们不过是喂饱那些妖魔的食物,而我们斩杀妖魔得以修炼,提高自身修为。说到底,你不过是我们都看不上眼的下等食物罢了。还敢来与我平起平坐,休想?!”   一念想起,觉珑顿思此时他们的境遇,何其相似?!   当日他不服,修炼至今;每每回忆那时气愤不甘的自己,甚觉无奈与可笑。今日他同样不服,就必须更加努力的修炼。只为当修仙之路通到位列仙班之时,去看看那个世界,究竟又会如何看待今日的自己。   觉珑想得通透后,动身抬步走近轩天道人,颔首拱手而道:“多谢长老指点,在下已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开始封印此物。”   轩天道人略显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此人思考甚久,不过好在能点得透彻。余佑长老早已立身再旁,话不多说,三人开始合力将其封印。待哪日又有人愿意以命相抵试图掀开它的面纱,自会重见天日。   往如烟与世无常一同向轩天道人道别不久,计划在昆仑派所管辖的西昆城稍作停留,再先进入西域藩篱国寻得能发光的石头。谁知刚下山不久,手中灵牌响起,显示而出卓山鸿煊掌门所发出的“中域昭告之令”,才得知刚才那些金光,实属仙界的规则之力。这下更加令往如烟开始好奇她与世无常两人的身份,实在存疑不解。   为何会千年之前在中域有过他们二人神似的身影,又为何去到魔域有人要杀可有人要救?还有为何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金影,她和世无常却能将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切,不禁让她回想起在渡仙河上,所谓的“魔王”披着一副枯骨对他们说过的那番话。   “记住,尽快寻得那些能令你发出金光的玉石,一个不落。找出这些隐藏其中的通天石,便能升仙见到我!”    ☆、西域一   花前月下,夜色正好。   往如烟在西昆城落脚的客栈顶楼厢房窗边,凝视城门紧闭的西大门,来回巡逻的灰袍修士将刀剑斜持在手,见一切深夜路人如同草木皆兵。与十日前她刚踏进西昆城时,昆仑派内弟子对于路巡之事,漫不经心或怡然自得之神色截然不同。   许多中域修士对于卓山处事不予苟同,奈何实力不够,只得作罢。对于在外历练的卓山弟子,避而三舍者有之,上前挑衅者有之,对于往如烟和世无常而言,大多遇上的人都会是前者。不过,此时他们俩已换了一身装束,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再用一袭白袍示人也不是不可,只是太过显眼于他们所寻之事无益,何必扰事?   “五师兄,早些歇息吧!”   “不过两个时辰就到卯时,今夜我已无眠,不如等着西门打开为好。”   “当真?”往如烟侧脸瞟过一眼抿嘴无语的世无常,微微笑道:“那也请师兄去自己的房间等天明可好?”   “恕…恕难从命……”世无常半天咳出一句话,又甚觉自己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她道:“你修为不济,若是遇上高人,我担心不敌。现今人心惶惶之余,还是莫要分开行动为好。”   “这?岂不更合你意?”往如烟轻哼一声,挑眉嫣然一笑地反问道。   此举令世无常咯噔一顿,仿佛心被掏空出来被她生冷一捏,哑然不敢再度言语,只得瞪眼傻傻地看着她。他也不知为何会说出那句话,又或者,那句话根本就不是他说的,没过脑,就跟着心跳蹦了出来似的。   往如烟见他没回话,略感无聊地回头远眺城门之外,西北方向无边无尽的深山丛林,那是雾冰雪林,正在此刻的月光下白得发亮。人人都知道爬过丛山便能上到佛域,可谁也没试过真正踏进那个领域。在清零的月色银光下时不时从远处呼啸的野兽,真切地告诉自己,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寻石路途。   卯时一到,西大门开。   往如烟念念不舍地从窗边收回目光,东边泛白的天色还未让沉积的云雾染上淡淡的金红色,她拍了拍端坐在床上打坐的世无常,以示可以走了。   见他睁眼当刻,第一缕阳光斜进窗檐,房间里顿时光线明亮不少,她看见微动的睫毛下方如彩虹般绽开,汇成两眼浅弯。令往如烟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对着弯弯一勾的挺鼻下,那两瓣被泛开的晨阳余光润得粉嫩的咬唇,轻轻一点地覆盖在上。吻下之人一惊,往如烟也略微一定,而后更是熟悉地撬开他略微抖动和怯得僵硬的颤齿,直接沉入更加深刻地——就这样吻上了。   为什么?   世无常不敢动,是的,是不敢。且不说他不明白,只是被人轻轻一拍肩头,原想睁眼时被窗外阳光刺眼紧闭一瞬,不自觉地眯眼皱眉一抿嘴。怎么就一股凉意入口,让他大脑呆滞,停顿不敢乱动。往如烟,她…她竟然敢?敢用如烟的身体……   可能么?   往如烟吻下去的时候不觉有异,那人一顿之后自己快速三下五除攻城略地,已将他一举制服。只是,越是深吻下去,脑袋冷静下来,才想起这人不是自己结婚三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老公,而是处处想杀了自己,心里还全留给另外女人的人。一念起意,眼泪不知不觉滑落下脸颊,与他紧密相贴的通红面庞瞬间揉成水花,凉进自己的心里。   还真敢!   世无常想至此处,原本想一把愤怒地推开她怒吼一句,却感觉到一丝冰凉划过脸部浸入唇内,从甜腻之中杂出一丝苦咸味。胸口很是发闷,喘气不及,像是窒息,还把昨夜捏疼的心又再次在体内捏爆,伴随凉意四袭时一股血腥的温热。   往如烟撑扶起他的双肩,离开他的脸前,看着他唇上被她咬破的“战利品”,再对上他一脸焦红和茫然无措的眼神。弯眼挂着泪莞尔一笑,道:“这是给你的惩罚!”   嗯?惩罚?   世无常看见她低眉眯眼笑起时,原本眼中溢满的泪花顺着落下,一时只有吸气说什么也不敢呼气,提起心问道:“什…什么…么惩罚?”   可能是呆懵的模样太搞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往如烟难得哈哈大笑起来,缓气之后捂着肚子对他摆摆手,道:“太多啦!记不清!”   若不是她说过之后眼神的迷睨之态,世无常真该认为这时站在面前的人,就是已经回来的往如烟。不是的,好像她们的性格在自己的眼中被分割,脸却重合到一起,让他分不清虚实,也记不得哪个是哪个。   只有那盯着窗外被阳光洒出的眼睛,并未透亮得出奇,像是无心蒙起的一抹灰色,怎么擦也擦不掉。他好像感觉,只剩这个可以分辨得出来,谁是真正的往如烟。   “走吧!”   往如烟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他们去做。   “事不宜迟,城门已开。”   世无常只觉有腥血在口,无意舔抿一下,唇边一阵吃痛而不顾。原想念诀拂去伤口,一念之差并未出口,毕竟是修仙之体,就算不去念诀,待他们俩人一同离开客栈时,伤处已好得七八分。   走出西城门的往如烟与世无常并未被人盘查,她却依然感觉到守卫眼见卓山令牌的一刹那诧异,便飞快地恢复神色将他们放行。   比起生活在东域的凡人与中域的几乎隔绝,留在西域的妖魔相对来往中域而言宽松得多,只不过需要遵守三点即可。一是能化得人形,基本上筑基金丹的妖兽都能化形成人,这点好似太简单。二是取得身份灵牌,这种类似于考试方式,是卓山对中域的处事规则笼统概述进行特定答题。考点仅设在西昆城一处,还有中域与南极域相连的明阳城一处,因此西昆城西大门和明阳城南大门会派修士守卫把守,开关城门时间也会特定。   西昆城一直为山处西北边的昆仑派把守,曾经同处西边的华山派并无匹敌实力,如今两派弟子各被削弱一半,不得已华山弟子连夜赶来负责此事。原负责明阳城南大门的是蜀山派,可是昨日折损大半,再无实力派人把守,不得不退出城内,由处于中域东南角的天明派接手此事。   往如烟他们遇上的,便是在西门新上任的华山弟子,原以为查的不过是卓山发布的考试灵牌,没想到还能遇见拿卓山令牌走城门的修士?拜托直接御剑或瞬移不就可以了吗?   是否会有妖魔拿着考试灵牌不去参加,最后潜伏进中域?当然有,不过这种行为就好比修为不够还想找死,在中域有卓山庇护还是没有的好,这点是个明白人都能想到。不过身为妖魔难说啊?所以才会沦为弟子们偶然得手的所获修炼之机遇,此举同样适用于散修人士,这都是旁话了。   西域被划分众多藩篱小国,往如烟面对茫茫大地,忽然不知道从何下手。她低头对着世无常拿出的手绘地图,无由来地感叹一句:“你们那时也真是辛苦啊!”   世无常长叹一声,道:“这是我们三百多年的记录,除去如烟为修炼至出窍而闭关几年渡劫与排位比试的几月之外。我们几乎寻遍中域无数的石头,就比如这个……”   他随意指向路边的一块寻常白石路碑,道:“她那时着魔一般逢石必摸,连这种也不放过。”   “这样啊……”   往如烟抬手摸了一下,回头笑道:“我也可以这样摸嘛!有什么不同?只可惜,这个不是。”   正说着此话,往如烟抬眼目光正好越过世无常的身后,看见他们刚才走过的城门下,有一个石头刻成界碑矮矮地孤立在路边。上面篆刻的大字依稀可见“西昆城”几个字,有人太累无处落脚之时还能坐上一会儿。不知为何往如烟忽然想起求仙岛上,每回登岛的第一根石柱,她抱着怀疑的态度触碰之时,金光闪现,亮瞎了他们俩人还有在旁守卫的眼睛。   “快!快记下!”   往如烟略显兴奋地跑回世无常身边,看着他记录下地标后,心中想起出师告捷,更是雀跃地往北面丛林走去。世无常小跑跟上后问道:“为何要往北走?”   “往北走最近,我记得那里有一片雾冰雪林,如果能够找界碑,说不定能证明我的猜测。”   一日赶路,终于能看见往如烟昨日所见的那一大片树林。   为何叫雾冰雪林?   是因为他们此时就是站在丛林边缘的树木脚下,抬头只见迷雾,不见树顶。不仅仅是一棵树,好似眼前这片山林好似被迷雾覆盖。遥望树林可以发现越往北走,因山间地势越高,雾气逐渐化为冰,一根根滴落的雾凝化成冰凌。再往北去接近北极域的地界,则看不见任何树木,只有厚雪终年覆盖在林木之上,看不见原本的深绿丛林。   果不其然,当往如烟趁着夜光沿着林边一直走过两巡,终于在不知被那只妖兽撞得残破的石碑前,轻轻落脚。   “刚才走过时,对散石并未注意。”   往如烟看似自语喃喃,将碎成五六块的石头合并,忽略裂缝尚可艰难辨认出刻有“雾冰雪林”四个字的界碑。    ☆、西域二   “你有方法把它复原吗?”   往如烟触摸石块时并未反应,就当她不愿放弃之时,问过世无常,被他回怂道:“我的灵力,就要来修复石头?”   往如烟嘟嘴反驳道:“说不定还没用!”   可世无常虽话这一说,身体还是很自觉地靠近,埋头将散落的石块复原。完事后走到往如烟的身边,鞠躬抬手作出一个请君之势。   往如烟忐忑地撑起双手俯身贴合而上,在浓浓成墨的夜色中,在白雪照映的月夜下,一刹金光从石里透现。   “成功了!”   听见往如烟一声惊叹大叫,世无常在一旁看她好似会知道这般,近身试探地问起:“你知它会亮?”   “不知。”往如烟笑着摇头道:“我只是在赌。我记得在车祸时,那次偶然回到过这里一次。当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石碑上有两个字,天湖。再后来见到你,就不太在意此事,也没注意。直到今日测得西昆城的界碑,我便猜想是否所有界碑都会显出金光。这个是出了中域离我们最近的一个,有了这个线索,我想我们寻找其他处会快很多!”   “嗯!”世无常有些暗暗激动,因为不止又找到一处会发光的石头,还得到界碑可能都会发光的猜测。他不得不佩服此人聪明伶俐的推断,还有运筹帷幄之中的坦然赤心,令他不禁心中一热。   “我们接下来再去哪里?”   “回到西门。”往如烟此时目光镇定,显得信心百倍地回答他道:“等等,在西域再待两日。若是无果,从西门走去明阳城。”   “走!听你的!”   世无常如今完全信任于她,将她视乎为同盟伙伴。无论是佩服之心,还是倾慕之意,都让他从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和期许。   为何希望?不知。   期许何事?也不知。   但这并不妨碍他原本纠结颤凉的心,慢慢地变得浑厚融热起来。   这两日,他们踏过无数块石路,摸过更多的石柱,还见过更多未化为人形的妖魔。不惹事生非,只为寻石而过,当真两日都不再有任何新的发现。   “别想了,一两天没见到,很正常。”   世无常再次摊开自己的手绘地图,这次比上次所见范围扩大得多,囊括了整个修仙界和无域界。往如烟单单看后,只觉得自己没将现世界如同这样探索得干净,真是白亏了几十年的光阴。   重回西门,他们发现今日不知为何,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世无常提议御剑而行,可往如烟不嫌麻烦,并不反对地安静等着。没过多久,腰间锦囊慢慢开始震动,渐渐剧烈得多,最后一枚通红的妖丹自行跑出,飞向身后。   不等往如烟反应及时,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大…大人?”   世无常从妖丹飞离之时便有所察觉,抬眼一见真是小凌站在后面,手握一块玉牌刚刚开始排队,妖丹已至他的眼前。   往如烟回头一看,笑着上前与他一路道:“恭喜你,结婴了?”   “嗯,是的。”小凌害羞地低下头道:“没…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两位大人。”   “无事,我们也是随处游历。倒是你,怎么从南极域到西域的呢?”   “这……”小凌慌乱地环视一眼,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我是从天湖来的。”   “天湖?”往如烟不解地问:“那里怎么能走?”   “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若想进中域,只能跨越天湖到西昆城。”   “为何?”世无常微皱眉心,冷不丁在一旁问起,吓得小凌声音更低地解释道:“南大门的明阳城是蜀山派管理,听说从那里进去的小妖小魔,都不知所踪。”   小凌看得出往如烟和世无常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继续小声言道:“之前以为大家都通过了,很多人纷纷从南大门进。可是我在沙洲上结婴之时,正好赶着有人逃出来,才知那些有去无回的,都是被人给吃了。”   “吃了?吃妖魔?!”   往如烟拧眉再问道:“何时的事情?”   小凌偏头想了想,回答道:“那是大约半个月以前的事,那时我闭关几日直至渡劫完成,孤身穿过南极域,再过天湖。今日才赶到西昆城,已属日夜兼程。”   “半个月?”往如烟望向身边的世无常道:“那不就是快参加比武争的时日吗?”   “或许,他们希望快点提高修为。”世无常回应她给予肯定的目光,同时搭话道:“不过,现在估计没事了。”   “也许吧!”往如烟自顾自地点头,“这样更让我想快点去看看。”   “大人?……”小凌欲言又止道:“不知这时该不该说,劝大人还是别去的为好。自我此前从南大门走过时,城里内外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我担心……”   小凌不敢往下说,往如烟深知他所顾虑之事,笑言一句。   “没事的,你准备在西昆城多久?”   “今日若能通过,我就可以能留在中域了。”说到此处,小凌有些兴奋得手舞足蹈,“两位大人想去的话,我正好可以带路一行。我在路上恰好拾得一块南冥教的令牌,所以能在南极域畅行无阻。”   “运气不错!”往如烟眯眼抚摸他化成人形后的软发,暗感手感真好,笑着对小凌说道:“那我们等你明日一同上路。”   “好!我一定不负期望。”   队伍虽长,可也没有什么需要查证的,不一会儿排到往如烟他们,守卫看过他们的令牌依旧诧异一眼,也就过了。小凌手里握的是在西域有报名之处发放的临时玉牌,盘问两句过后,见往如烟和世无常站在他身旁并未入内,不曾料想原是一路人,也随后放行进入西昆城。   从城内走向城外时,心中装着事不觉得有何不同,在西域待过两日再回城内,总觉得到处都是繁华似锦,车水马龙,有了生活的气息。此时就算让她回去西域,当真划出一块地自封为王,她也不愿。   往如烟随意进了一家茶楼,与世无常一同看嬉闹人群,等着小凌的结果。直至傍晚,才见小凌大汗淋漓地跑进,一眼瞧见他们的位置,摇手亮出新的令牌。   世无常将他手中的令牌反复看过几遍,再与自己的卓山令牌相比较,感觉毫无差别,心中暗暗不爽道:“我们怎么会是一样的?”   小凌也翻来覆去看过几遍,依旧掩饰不住兴奋的心情,说道:“我竟然能够两位大人的令牌是一样的,真是太激动了。”   往如烟也拿过来看了一眼,咯咯一笑。   “虽说前刻为令字,后为卓山,可你们俩竟然都没发现令牌边缘的刻纹不同。我们实属卓山,小凌他的不过是寻常波纹罢了。”   “难怪每次走过城门都会有异样眼光,原来在这细小之处。”   世无常也不过微微一笑,打趣几句。如今天色已晚,不便赶路,就近处落脚歇息一晚。等到第二日,他们找了城内的一处传送阵,付了三人份的灵石,同样排队一路,不过很快便到了明阳城。   三人到达明阳城时不过正午时分,如今城内早已没有小凌口述中,那般打斗的一番景象。不过残垣断壁的城墙楼阁,四处并未扑灭的星火,还有凌乱堆弃在路边的碎木破屋,无不在诉说这段日子以来的动荡不安。   “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在昆仑竟不知?”   往如烟不禁感叹一句,世无常并未回话,小凌也识趣地低着头沉默不言,直到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打破平静,飘在空荡的马路上。   “世师兄!往师姐!”   三人顺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着鹅黄裙衫,领口绣着金色天明派绣纹的女子正往他们这边走来。往如烟一眼便识得她是红萱,不由得瞟过世无常一眼,再看她身边还有一人踱步而来,同样穿着黄衣金纹的短衫,不过是搭配白裤白靴的安易筠。   “炼气四层?”   往如烟有些惊讶叹道,“不过几日红师妹就有这般进步,真是难得。”   安易筠此时已上前拱手作礼道:“见过两位师兄师姐。”然后看向小凌时微微一皱眉头,“请问这位是……?”   往如烟顺着他的目光,见到自己身边缩着头的惴惴不安的人形小妖,笑着拱手道:“这位是我的同行小友,小凌。”   然后又摸了摸他的头,拍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凌,这两位是天明派的红萱师妹,和安易筠师弟。”   小凌学着拱手一揖的样子,畏怯怯地说道:“见…见过两位大人。”   往如烟微皱眉心说道:“小凌,既然你已得令牌进入中域,自有卓山护你,不用如此担心。”   “可……”小凌正想要开口,却不敢再往下说。   “可他是妖。”安易筠低头抬手指着周围解释道:“两位实不相瞒,明阳城正是三日前众多妖魔一举冲入城门所致。”   “这不是小凌所为。再者,我已听说是蜀山派有违在先,如今残局给贵派收拾,也算是难为你们。”   “这…不敢当。”安易筠正当想再说之时,腰间令牌响起,他抬眼阅过后,推说有事告辞,留下红萱与他们三人一路。    ☆、明阳城之祸   “请往师姐莫要责怪安师兄,这三日以来他是太累了。”   红萱哽咽一句,将这几日之事娓娓道来:   “虽说以前我们并未插手蜀山派管理明阳城,不过也听说过此地妖魔纷扰不断。最严重的一回大约半年前,蜀山派秦忠掌门亲自镇压过后,平静过一段时间。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又开始出现城外纷争,听说连南冥教的妖王都牵扯其中,说不破城门誓不罢休。直至三日前,蜀山派因…因比武争败后,在明阳城中的所有弟子忽然一瞬息之间几乎全部消失,导致无人看守的城门瞬间被突破。等我们赶到之时,大群未化人形的小妖小魔早已涌入城内,若不是当日还有其他门派的弟子乘机奔上城门,将明阳城困入死城,只能由传送阵进出。据我们这连日来的巡视,斩杀不少混入其中的妖魔,想必还有些逃入中域其他地方,不过明阳城破城,使他们进出中域可以畅行无阻,说不定那时伤亡的人数会更多。”   “这几日,我们天明派的很多师兄师姐被成群结队的妖魔所伤,安师兄刚才是有些担心……”红萱看过一眼小凌,对他道:“你也不必太在意。我们若是巡查到你,有卓山通发的令牌在手,自是无碍。如今结界还未修复完整,你们反而需要注意隐藏在暗处,或是悄然混入城内的人,不被伏击误伤为好。”   “多谢红师妹善言,我是无碍,因为我们要出去。”往如烟大概了解完来龙去脉,随意搭话一句。   “出去?去哪里?”红萱大约猜得出,但不敢确定,于是问了一声。   “我们想去南极域,至于南冥教的事,我想不主动招惹他们,应该不会太阻碍。”往如烟如实回答,顺便瞟过一眼世无常,见他并未回话,而红萱在听过之后同样一言不发。   “红萱,若无重要之事再相劝,我想我们应该要出发了。”   世无常终于开口说出一句话,令红萱微微一惊。她的确不好劝阻,但是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悄声回答道:“不知三位能否在明阳城留宿一晚?我…我先禀明大师兄,现今城南内外局势多变,南大门已不再开启。不过大师兄会让熟路的人带领一段去打开旁侧小门,也是安全些。”   “这样啊……”往如烟略显为难的眼神看过世无常,再停留至小凌身上,颦笑一声道:“那好吧!就劳烦红萱师妹领路,我们明日再出城。”   明阳城的南大门与西昆城的西大门,每日打开城门的时间为卯时至酉时,只是这连日来的变故,使得城南门紧闭了三日,看情况还会继续下去。   红萱将这话事无巨细回禀大师兄正明杰后,获得首肯,让安易筠负责明日带领之事。往如烟得知此事后并不意外,而是找准机会挑灯细问小凌在渡仙河上所遇之惑。   “所以,你并不知那人是谁?”   “是的,大人。”   “叫我往如烟就好。”   “不敢不敢,还是叫大人我安心一些。那位救我一命的恩人,一眼能看见我的本相,的确是修为道高之人。”   “本相?!”往如烟疑惑不解,反问世无常道:“你可见到?”   “嗯。”世无常点头道:“不就是一只小银狐么?不足千年,怎么?”   “大…大人,你也看见了?”小凌忽感心口一凉,慌张问道。往如烟见状略挑眉一笑,嘀咕的一句:“你还真的有那么厉害?”   “不是我。”世无常摇头唤出映雪刀,再幻化成银镜向他一照,道:“是这样无意中看见了他的本相。”   “原来如此。”小凌深吸一口气,长吁后小声说道:“那人一眼便认出我是狐妖,威胁我要以报恩的方式待在他的身边,就这样我就不敢再走。”   “所以你曾经推我下船时……”往如烟顺着他的话语将疑问说出。   “不!不是我推的。”小凌赶忙摆手道:“是他使力让我推向大人,我也不知为何。不过你后来所遇之事更是奇怪,有金光产生时,我想起曾经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位三小姐,登岛之时也遇到过一次。”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我…我不敢说……”小凌沉沉地把头埋下,小声而道:“那是师父第一次带我出门,原本是做完标记留给我的人,可…可我不敢,跟了三座求仙岛都不敢吃。最后师父一气之下将她收入腹中,没想到反而害了师父。年岁久远,刚刚出现时我也不敢说是恩人所为,后来你们越来越重视此事,我也不敢再提。”   “今日为何提此事?”   “这……”小凌呆呆地愣住,抬眼望向有些生气的往如烟,眼泪哗一下溢出道:“不…不是大人问我的么?”   “哦!”往如烟想起此处,不忍再对上他的汪汪泪眼,“没事,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样也好,明日再见此事,也不必过于惊讶。”   “嗯,两位大人请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外人说出口的。”   “好的,我信你。”   ……   夜里,红萱对着手中的通灵玉牌,静静地发呆,离开昆仑已经有些日子,感觉像是度日如年。作为冒着必死的决心从现世而来的修行者,她不知是救命之恩,还是相助之情,每每需将玉牌护入怀中,才安心对着那些恐怖的妖魔展开厮杀。如此怀着兴奋激动的心情,不断得以运灵,竟然连升两层。这些,无不是那人的功劳。   只是今夜,她忽然有些怀念起在昆仑的那个夜里,余光遮半下的侧影,被人得救后的旖旎。若是再有一回,这样的机会该多好啊……   “啊!啊!啊!”   正当她想到之时,眼前窗外原本的夜色忽然被黑影笼罩,只剩下一只通透精明的眼珠出现在窗口。看起来像是轱辘轱辘一转,好似发现目标一样紧紧地盯着她,连鼻尖都被掩盖在门墙之外,只有两根较长的胡须尾端一长一短从窗台跃进房间。红萱的叫声先一步出现,叫喊时不断后退,手中下意识抓紧一握。   “咔嚓!”   玉牌碎裂,不止是玉牌,那只妖兽听见声音和绽动的灵息,如同发狂一般用头摇摆着挤进窗口,将房屋震碎。往如烟与世无常一听到楼下红萱的叫声,伴随整座供他们休憩的三层阁楼巍巍颤颤,快要粉碎坍塌的状态。   两人速速御剑飞出,小凌从另外一个房间内出现,便看见一身白影站在一只庞然大物的头顶,倏间直刺进那只虎形妖兽的身体里。明明是巨大的兽体却在一瞬过后,如同龙卷风一般旋进一把木尺里,一颗红色的妖丹出现在尺端。房屋并未完全倒塌,躲在床檐后面的红萱伸头探出一眼时,正好看到南健青刺中妖兽的那一幕。   狂风卷起他的飘飘长发,灰边袍角,外衣轻纱,却并未弄乱他的发髻,他柔美的容颜在月光下好似发出锃亮的光色。没有笑容的冷眉俊眼,专心注目一击后的轻松冷笑,还有抬头看向自己,伸手将剑化成木尺的尖端,那一枚褐红妖丹取下。   “小师妹,看来这灵牌还是给得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于我。”   往如烟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便知道此人是谁,曾经听他说救过红萱,今日才亲眼所见。此前她与世无常同时飞出,原本有机会先出手,正巧见小凌虽无兵器却也跃空而上。就这一时半刻之差,成就了他一人的英雄救美。   不禁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   浅思之下,红萱的声音从二楼房间里面传来,“多…多谢南师兄。咦?往师姐你们也出来了?是不是吵到你们休…休息。”   往如烟内心扶额,面上竟能保持住镇定地回答道:“我们无事,只不过这房间怎么办?要不先做个结界也好。”   “啊?”红萱好像反应出她说这句话的意思,再看看周围残破的房间,好像的确也无法住人。安易筠师兄此时正在夜巡,不便再去麻烦他重新找个地方落脚,还有南师兄……   南师兄人呢?   红萱回神后,才看见南健青已经飞身到往如烟和世无常两人的面前,饶有兴致地瞟过一眼小凌,拱手笑道:“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上两位,真是有缘。”   往如烟点头不语,心道有缘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她好像不太愿意如此有缘。   世无常更是黑脸无比,只是这夜色迷蒙,南健青也无心细看他的神色,继续喜形显露道:“我托人找玄空大师的踪迹,可惜近几日以来一无所获。你们想去哪里?若是出南门,我恰好有个友人在南冥教,说不定能引路同行。”   往如烟并未回话,只是无语地看过小凌一眼,轻轻一笑道:“南师兄真是聪慧过人,我想,就算我说不愿,怕也是阻止不了你。罢了,若能答应我一事,同行也是无妨。”   南健青在看见往如烟望向小凌时,便知此人已猜中自己的心思。的确,身处明阳城过夜,旁边是化形小妖,刚从东域走进不回卓山又要出门。怎么看,都是要去南极域一探究竟的样子,哪能不一起呢?   “何事?别说一件,十件百件也行!”    ☆、一句话的寒意   此时红萱只有炼气四层,还没学会御空飞行,只能望着天空听他们不知所谈何事,更不便开口让他们近身与自己一聚。倒是往如烟面朝红萱看出她站在窗边的窘迫,一念瞬移至红萱屋内,展出一张金灵结界。顿时黑夜里无需烛火,便有丝丝金色微光闪绕周边,将结界内的人看得清楚明白。   世无常与南健青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一前一后进入结界之内,小凌也跟着进来,才听见往如烟询问红萱,道:“明日安师弟会送我们到何处?”   “大约南门以外向东十里处,城内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所以只能送我们到那里。”   “嗯。”往如烟点头表示了解后,反问道:“你呢?”   “我?”红萱的脸一阵发红,在金光结界下显得无比粉嫩,称得她分外怜人。她却不知自己此刻神态,只觉得脸上红辣辣地,埋着头连余光都不敢看一眼南健青,小声说道:“我…我想与你们一起,只是这里就我修为最低,我怕…怕……”   “怕什么?你不是有我么?”南健青看得出往如烟对这个小师妹的重视,他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能够护得红萱,说不定南行一路会更加顺利。   “南…南师兄,谢…谢谢你。”红萱不知他所想,只觉脸上热得像是冒烟,哪里还有一小块清凉之处。   “你确定?”   世无常冷不丁冒出一句话,让原本融洽的氛围瞬间冰冷,连南健青都有些不爽地盯向他,却见他只是看着往如烟,完全不曾理会旁人的想法。   “没事,我自有分寸。”往如烟不自觉地摸了摸红萱粉扑扑的脸庞,笑着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从明日起所见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愿意同行的话,无妨。”   “我没问题。”南健青摊开双手,握有妖丹的手将红萱的小手拿起,放下一枚红丹置于她的掌心,用一双水汪柔情的眉眼凝眸一问:“小师妹,你呢?”   “我…我愿意。”红萱举起单手,“我发誓,我谁也不会说出去。”   往如烟点头微微一笑道:“那今日早些休息,我们明日与安师弟一路出城。”   然后对南健青说道:“红萱我就拜托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那是…一定。日后还请,多多照拂。”   南健青拱手谢道,心中暗喜自己对赌了这个人,只是有一个好奇之事又冒出来,为何她会如此在意红萱?   “你为何如此在意那个红萱?”回到房间收拾零碎之物时,世无常开出一张结界后问道。   “咦,不是你在意么?我看你再遇见时,一眼就认出她来。”往如烟不用思考便向他打趣道,好像已经准备好这番说辞,就等着他来问。   “不是,你怎会如此想我?这世上除了往如烟,我不会在意任何人!”世无常从内心猜出这个结果,依然气愤地向她解释。   “哦?原来如此。”往如烟也不再纠缠此事,一言蔽之。   “如今知道了,明日就不要让他们同行。多一人多一事,还有那个昆仑的,不止这一件事要……”   “好了,别说了。”往如烟打断他,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吐出一声哀叹,平静地说道:“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若能出生,也就如她一般大了吧?我原本想要瞒下去,可惜我忽然想要告诉你。因为失去她的那个时候,有个人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这世上除了往如烟,我不会在意任何人!”   世无常听到这句话时,感觉全身血液凝固,发冷后突然如同火烧般汹涌起来,撞得五脏六腑疼痛不轻,他极力压制自己快要哑掉得声音,低问一句:“那人是谁?”   “和你容貌一样的人,我的丈夫,世无常。嗯,名字也是一样。”   “不可能!难道…难道……”世无常回想起在天湖时遇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往如烟,还有她说过的话,不可思议道:“天湖…是你…说的话,是真的?”   “是的,我与他结为夫妇有三十多年。直到他不久前车祸离世,我也不愿独活。”   “夫妇?”   “就是道侣的意思。”往如烟一念想起什么,转而问道:“你与她,未结成道侣?”   “她是我师妹!”世无常突然不知为何被戳中,心口触痛一顿,不假思索地辩解道:“这事…这事……”   是啊!这要如何说好?他一直留在她的身边,从未想过她会离开。道侣什么的,真的是从来未曾想过。   “呵?原来如此,难怪前几日你会那样。”往如烟说完噗呲笑出声来,“那你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也不为过。”   “可现在她不在这里,是因为你。”   往如烟见到他凌厉的眼神,在黑暗中白灵结界下聚成幽暗的冷光,直直射向自己的双眸。那种恨不得让自己马上消失一般,全然没有了往日温情的神色,令自己心中一寒,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哦!我说的…是你跟我。”   世无常在听到她如此一句话过后,有些懊恼曾经的自己怎么会将她们弄混,夺取往如烟的身体,还这般羞辱自己。她与如烟,简直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故而冷语道:“你不是她,以后别再说这种话!小心,我真的杀了你。”   “你杀我,我就会杀了她……”   往如烟也不愿再与他废话,只是觉得这段日子以来,好不容易的感到得一丝舒心,被今夜一扰,散得一干二净。   原来,一切不过错觉。   一夜未眠,世无常看着往如烟就算待在结界里,也依旧望向窗外黑夜一动不动,他被最后那句话气得无法离身,也不得近身。心如怒火中烧,灼疼得厉害,渐渐地不知是后悔自己说出的那个杀字刺伤了她,还是她回话中的那个杀字刺痛了自己。这一夜,他少有地失去平日里的冷静,只觉满腹火热,无处发泄。   不去看世无常的焦躁,他按捺不住的意念,也同时困扰了往如烟整整一夜。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她拿回又有何不可?就是这分明的态度,不知从何时生出一丝怜悯,就像看着很在意的人特别关注那件东西,自己却成为了他偏偏得不到的阻碍。眼看他如此揪心之时,总会有种凭空生出“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的磨人刀,凌迟地一刀刀剐出自己的心。   清晨,安易筠将他们一行五人带领至偏侧城门外,往如烟继续东行走向沙洲。沿着城墙结界走在南极域时,能看见城墙北边的天明山顶从每人的左前方到达右后方,最终到达边缘见到了求仙崖和沙洲交界处。   这一行并无遇上任何妖魔,也没有碰到任何南冥教的弟子,就这样顺利地看见刻有“沙洲”的界碑。覆上双手,金光闪现。   刚现出光亮时,红萱与南健青微微一惊,两人相视而注,再看另外三人像是习以为常,也不便开口询问。确认过后,往如烟依旧坚持连夜赶路多日至南大门,如此奔波疲顿,红萱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往如烟一念心软,眼见暮□□暗,遂提议:“我们休息一晚,明日起早再动身。”   世无常开出映雪刀,化作结幕将他们隐身入内,南健青将灵力渡给红萱后,见她恢复一些,宽慰道:“身体无碍,修炼有些操之过急,慢慢来。”   “多谢南师兄教诲。”红萱说话时有些沮丧,叹气道:“可是因为我拖了大家后腿,真的不好意思。”   其余之人尚需理解此句话的意思,往如烟很快明白她的心情,含笑对她言道:“我们今日,也是从昨日而来。南师兄的话,是说炼气时打好基础,会得益于日后修炼。”   “多谢往师姐。”红萱有点感动,觉得能来到这番天地,遇上这些引携自己之人,也不枉渡河一遭。   清晨,微光漫漫,世无常收回刀幕,五人继续赶路。不赶巧,正好遇上一队巡逻的小分队,可人却不是天明派的弟子,而是南冥教的小妖。   领队不是一名化为人形的妖兽,是一个人类修士,这点令往如烟感到有种异样。   “你们是谁?”   斐龙今日心情甚是不佳,自从妖王大虎失踪之后,教主的性子越发阴晴不定。昨日将他一众将领拉去大殿骂了一宿,还要让他亲自领这些小妖巡视域界。他堂堂一名大将,竟然跟这些连人形都未化出的小妖一道,真是折损颜面。教主如此作为,不就是告诉他们与这群蝼蚁一样无能吗?   在南极域见到人并不意外,指不定是从东域上沙洲,渡劫修炼而化成人形的妖魔。不过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中域修士,能抓回去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令牌呢?没令牌就给小爷显出本相!”   小凌一见巡逻队,在看过身后每人剑拔弩张的态势,赶忙从袖中拿出令牌递上,道:“爷请过目。”   曾经他一人独行时也遇上过这种巡逻队,一般看过此牌便给回,可是今日不知为何,那人捏在手中看过半晌依旧站立不动。正当他预感不妙,准备开口提醒身后四人时,胸口被那人一击飞天,并未落远,反而被他脚下黑丝灵线缠困住。   脑袋嗡嗡,只听得他怒喝一句:   “大胆狂徒,说!妖王在哪?”    ☆、南极域一   往如烟一见那人出手,黑灵?!   想起魔气皆成黑色,难怪自己刚见他时的异感,原来他是已经入魔的修士。观至此处,花雨剑已握在手,对准黑魔灵线一斩而落,不等他再次进攻已将小凌救下,唤出小白相护。血色花瓣在魔气的熏染下微微变暗,耳边响起剧烈打斗的声音。   在斐龙出手之时,他身后的小妖已经开始围攻另外三人,它们修为不高,可灵智不减。世无常屡次出手都不能一击灭绝,只能一个一个对付。南健青同样如此,一边用结界护着红萱不让小妖近身,一边将围在自己身前的妖兽一个一个解决。   巡视队不过十余只小妖兽,除了领队的魔人斐龙与往如烟对战几招之外,其余的都被世无常和南健青一招一式给了结得痛快。可没想到还是有遗漏的靠近红萱身边,虽说有结界作挡,可红萱面对如此境地,南师兄又在远处对敌无暇顾及。   一狠心,从怀里摸出一枚红丹,一吞而下。她希望,自己不是他的累赘,而是帮手。   一束红光映虹上天,熟悉的妖气漫出,伴随着红萱撕裂般的惨叫。   往如烟见对面的魔人眼睛布满血丝,黑灵爆出浓郁的恶感,咬牙切齿道:“你们杀了妖王,一个也别想活!”   南健青忽感自己结界不稳,反身瞬移至红萱身前,将她五感全封,把妖丹灵息尽数封在她的体内,不让她的身体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妖灵,导致爆体而亡。   世无常眼见最坏的结果出现,一招龙呤解决掉身前剩余的三名小妖,飞至往如烟面前作挡。斐龙一看灵观不见修为的人前来帮忙,以一敌二之下自己必死无疑,一念退后十丈开外,冷眼道:“妖王灵力现身,教主如今知晓此事,你们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唰唰两人身影出现在他身旁。其中一人令人一眼惊亮,最先感觉到的是浑身散发而出的妖媚之气,明明看着像是男子,却有女人所不及的美颜,令人挪不开眼的,是他额前正中眉心竖有一条深红波纹。另外一人妖气浓重,媚态少了许多,面色冷酷,同样的波纹却横在眼角两边,问他话道:   “斐龙,大哥在哪里?”   斐龙一看又有两位妖王现身,精神瞬间抖擞,指着面前一群人道:“二王,三王,大王手中令牌与妖丹全在那些人手里,这是令牌。”说着将小凌给他的令牌双手供上,“平日里那些小妖不知大王暗纹,我自然分别得出。我觉得有异,刚动手没多久,他们当中就有人吞下妖丹。大王的妖气随之凭空出现,可见已经……”   斐龙不再往下去说,而是去看过一眼刚才打斗的地方,谁知刚才的几个人早已消失,竟然无一人在那里。怎么可能?难道刚才二王没有见到他们,才会问自己……   “所以,你说的那些人到底在哪里?”听的人有些不耐烦,生生打断掉他的思路。   “二哥,我看可能是障眼法。”身边的人提醒一句,斐龙听得心惊胆跳,连忙点头附和道:“我刚才还在那里与他们打斗过,先去看看那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此时的世无常,在预感两位返虚的大妖火速前来的气息,唤出映雪刀幻成隐幕将五人一同瞬移至南大门。往如烟一落地见到此地,顺手将界碑一摸,金光如心中所预期的那样闪现而出。至此两人默契十足般点头一顿,任由世无常再次瞬移入城,却在飞进明阳城时,三人同时一惊。   小白背上重伤的小凌,和南健青怀里昏迷的红萱,不知所踪。   “坏了!”   往如烟喃出一句,“他们可能还在城外。”   正当世无常听完预感她要出城时,起手准备制止时,身边的往如烟已经消失。留下他与南健青面面相觑,心中愤怒更是冲出头顶,狠狠地留下一句:“帮忙去找天明派弟子打开南门,说我们就在城门外等着!”   南健青不由分说点头示意,一念瞬移去寻人开门,世无常飞出城外刚刚落地,便看见往如烟面前已经出现三个人影。其中一人自是刚才交手过的领队魔人,另外也不用多说,正是他预感返虚实力的两人。   往如烟张开一层金灵结界,对着面前三人,其中还有两位不见修为的强者,并未有怯意而道:“此物是小友偶然拾得,我们借用也只是为了方便在此域行走,如今两人均已受伤昏迷,你们又何必咄咄逼人追至此处?”   “逼人?”两眼边外显有波纹的男子上前话道:“我乃南冥教的二王,此人是我三弟,三王,寻得我们大哥妖灵前来。你说偶然拾得,这令牌或许是,可这妖丹……只有杀了他,才会得到。”   说着指向往如烟身后,因昏迷不醒而沉睡的红萱,冷冷地说:“留下他们二人,等我问清楚后,自会放你们离开。”   “不行!妖丹不是她所获,我们不会留下。”   此时往如烟已将灵力打开,粉色花瓣纷纷涌向红萱和小凌,化成一盾,由小白拦至在身前。单手持红雨剑,似绸似流水一般盈动在周围,蓄势待发。   世无常叹气一声,挡在她的前面,道:“此二人实力太强,由我来对付。你先去将那个魔人解决掉,其他的事情暂且别管。”   “好!你小心。”   往如烟也不再废话,一言不合就开手,本来看这个气势,就是不想让他们活着回去的样子。决一死战时,也不再有所顾忌,骤风剑雨不停下落,红绸软剑招招致命。斐龙原是剑修,入魔后不愿自绝,逃至南极域加入一个小门派,而后被南冥教吞并当上大将。这几年眼见教主年迈,教中势力混乱,中域频频来犯,他满身戾气无处可泄。今日见这名女子出手如此狠辣,令他魔气暴走,一瞬间魔灵出窍,形成耸天魔柱。   世无常回眼皱紧眉头,他怕她死,他不知为何就算恨她却舍不得她死,他想要去帮她一把。可是在面前这两个同等返虚妖王的夹击下,没有将他一举灭之,已属侥幸。就算他有心念她,却根本无力□□,连刀剑出手以一对二,身前身后马不停蹄地运灵出招,哪里还能顾得上她。   往如烟并未指望过世无常会来帮助自己,或者说,就凭他那种态度,也不愿的吧!自己不用他动手,如烟便能回来,岂不更好?   她一念起意,凝神将红雨剑点入眉心,以灵血祭剑。露出额间蔓延流出的血雨,先是滴滴飘出眉心,刹那间掀空直啸如瀑般飞向斐龙。此血瀑紧随斐龙避闪,魔灵结界遇血而破,几招阻挡过后,一滴血迹落在他的手背上。红血瞬息没入斐龙的身体,血脉突然化至血剑,从他的体内呈无数支细剑穿体而出。   死得令他欲逃不暇,目瞪口呆的死状停留不过半息,便被浑身魔气啃食殆尽。再看往如烟的脸色,面容惨白眼神溃散,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以是血祭,一旦开弓,无法回头。   往如烟寻着世无常望去,正好见他背腹受敌只差一招不敌,血瀑再涌飞起,一击穿透在他身后之人。   二王乃返虚大能,在南极域除了教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妖王大虎失踪,只剩妖丹出现,若能融得他的妖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升为大王。眼下这正是他的好时机,他让三王在前御敌,自己在身后伏击。以此邀功,岂不快哉!   如果,没有那一剑的话。   红雨剑被血祭后成血瀑之形,速度极快,只跟随往如烟的眼间随心而动。一旦开启,便会紧咬随身,用漫天血花红雨乱舞飞溅,无所不用其极,不触及敌人誓不罢休。往如烟杀个出窍修为的魔人,已用去半分灵力,其余的又收不回体内,只能再击一人,虽不至于将他一击毙命,但也不得不令他灵散一瞬,现出原形。   一只巨形猛虎突然出现,撑碎了他的衣袍,腰间令牌掉落在地。熟悉的身形令往如烟想起在明阳城的第一夜,被南健青斩杀的妖兽。   看来,那人真是妖王。   此时她早已顾不得思索更多,只是感到四肢无力,灵力被掏空散出。她眼看着血瀑漫上那只妖虎的身躯,然后感觉自己体内灵力散乱,全身冰冷的感觉,像是回到那天被挤压变形的小轿车内。再迷迷糊糊地看见世无常在他头顶一剑劈下,狂风卷起万沙,弥蒙了双眼。世无常赶至眼前,他的身后城门大开,无数的人涌现而出。眼睛开始泛白,慢慢不再看清他的脸轮,呼吸的气息逐渐微弱,感觉耳边还能依稀听见他的叫喊。   “不要死!不要,如烟!不要……”   事到如今,能让他伤心地喊出的,也不过是那个女人罢了。   一切,无所谓了。   往如烟用尽全力,艰难地抬起手,轻抚上她已看不见的焦灼眼神里。清泪在痛心得扭曲的脸颊蜿蜒而下,遇上她凉凉的指尖,一股温热冲进心里。   “师兄,我走了。等她回来,别…忘了我。”    ☆、南极域二   世无常的怀里,是往如烟冰冷的身体。   他不想让她死,他明明说过的。可她却回答,别忘了她。   在她冰凉的手指轻轻离开他的面庞时,如萧风瑟瑟落下时。他禁不住地侧头闭起双眼,不敢看她最后那一眸凄凉怜叹。   “无常,我做噩梦了。”   耳边突然炸响这句话,令他被迅雷击中般眼皮跳起一突,带泪惊喜地睁眼正对上往如烟的眼睛,却在看清她时忽然不知怎地莫名暗淡下来,那双没有蒙尘的眸子,滢光清亮。是如烟的,不是她。   “无常,你怎么了?你怎么在流泪。”   往如烟心底一沉,她有些着急,却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是否该不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悄悄地,略显担忧地问道:“她走了吗?无常,我做噩梦了。一醒来…你伤心了吗?”   “没事。”世无常将往如烟拥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道:“你回来就好,都没事了。”   往如烟被世无常搀扶起身,再看眼前残破城门下站着一群不认识的人,还有小白身边倒地的陌生人。她有些怯意,不敢抬脚上前,小声附在世无常的耳边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怎么办?”   “没事。”世无常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还似冷冰,仿佛并未因人醒来,而回了温气。   “别说话,听我说就好。”   往如烟点点头,花雨剑在她醒前已经归位,世无常也收回自己的刀剑,走向人群。   前面自然是领路的南健青和天明派安易筠,他们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刚才与自己生死对峙,此时正与南健青蹙眉密谈的妖王。   “往师妹没事吧?”   南健青难得见上友人,先是一喜,听闻妖丹入体,恐怕红萱活不长了,再是一悲,得知解救之法,又是一喜,却知方法后恐难达成,只顾哀怜。   安易筠已经命人将红萱和小凌带走安顿,恰逢世无常扶着往如烟上前,经过小白时也不见她收回,就这样只是跟着他们。   “无事,但是耗灵过多,需要找一处静养。”   “这…这位是我曾经提过的友人。不如我们先入城,此后再相谈。如何?”   世无常点头作答,小心翼翼地搀着往如烟,走进城内。安易筠寻得一处安顿之处,小凌受伤不轻,不过尚且能自行恢复。红萱的情况则不太妙,经脉尽数被封,只是缓了一口气,谁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世无常带着往如烟进房落脚,一指眉心观她此时灵力,还好修为不落,只是气虚而已。给她渡了些许灵气,见她面色红润,看似好转很多。张出隐声结界,大约挑出重点讲述一番,并一一介绍完现在遇到的友人,令往如烟无比羡慕,心中不觉失落而道:   “没想到你们去过这么多地方,还能找到这么多朋友同行,真好!你刚才说的红萱,很严重吗?”   “有点,刚才南师兄说有方法,还需你帮忙。”   “我?”往如烟疑问道:“说的是那个人吧?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等我们去问问……”   “咚咚”两声叩门响起,世无常撤下结界,起身开门见过两人,侧身话道:“请进。”   往如烟抬头一看,原来是他刚才讲过的,昆仑派长老的大弟子,南健青师兄;旁边这位是,南极域在南冥教的妖王,三王。   “往师妹神色好了不少,不得不前来打扰,失敬失敬。”南健青率先开口,低眉拱手而道。   “南师兄太客气了,你说我们能帮忙,不知所指何事?”   世无常在一旁问道,此时三人已经落坐,往如烟不禁感慨面前两位一妖一人,简直是美若天仙。咳咳,这样形容男子不太好啊,但是这哪里看得出他们是男子?特别是眉心竟有一抹艳红的妖王,说实在连女子在他们身前也是自惭形秽的份儿。   “这事,还请三王来详说一二。”   “嗯。我刚才去看过小凌,此人本相狐妖,虽被魔气入侵,不过自来妖灵和魔灵可相融合,约莫两日便可痊愈。只是那位红萱小友有些棘手,她原是凡人身躯,开灵时日太少,又误食妖丹。此丹是如我这般妖王级别,我等相融亦是艰难,更别说修为不济之人。若不是南兄将她封印,恐怕此时早已爆体而亡。不过这也封不了多久,最多三日便会不敌妖灵日渐漫出,还是会死。”   往如烟一听到那个女孩会死,总感觉心里难受得很,问道:“你不是说有方法吗?”   三王略顿点头道:“是的,她可以去往无域界,进行融灵,此时有人越能将她体内的妖灵吸收越多越好。这样一来,就可以保住她的肉身,修仙界的灵气只适合修士,不适合我们这等方法,所以她能去成,便可救她一命。不过从南极域走的话需穿越沙洲和东域,此段路程必须步行前往,远远不止三日。只有北极域东边的落河,能在一日之内到达魔域,便可开启融灵之法。”   三王说至此处,目光自然回到往如烟的脸上,道:“听南兄说你们曾借净空寺的金筏前往魔域,若能再借一用,说不定能救红萱。”   “我知道了。”往如烟虽然刚刚换回身体,不过眼下救人要紧,“我与他先讨论一下,等会答复可以吗?”   南健青一听这言语,好像不如自己所想般顺利,不过也不便深究,寒暄几句,便与三王起身告辞。   “无常,怎么办?”往如烟送客之后,有些为难地对他问道:“你们当时怎么借到的?”   “你看能不能找到一张金箔,那是信物。若有它,我们才能到佛域后,寻得玄空大师或是净悟方丈。如此,才有可能做到。不过这样就会耽误你寻找发光金石,你真的愿意?”   “哎呀,石头我们都寻了这么多年,不差几日。”往如烟一边说着,一边将锦囊之物尽数倒出,找到一张薄如纸片的金箔。   “你说的是这个吗?”   “是的,既然你找到,你可要想清楚。”世无常再次提醒一句,却被往如烟摆手打断道:“我们只是送他们去佛域借金筏,然后回到中域继续找寻那些会发金光的石头不就好了。”   “你…你不去?你刚才不是还说去魔域很好么?”世无常原是担心她想一同去魔域,他不愿她再去涉险。没想到她竟然并未要求再去魔域,甚是宽心,却又不敢放松警惕地再次问道。   “我只是羡慕,你不是说过那里很危险吗?我怎么会想再去呢?”   世无常听过后才真正放下心来,会心一笑,的确,这才是他认识的如烟。哪像那个人,横冲直撞,拿自己的命不当命,最后还为救自己而死。   想至这里,不知眼泪已经流落,使往如烟一阵心悸。她眼中的世无常,坚韧沉稳,哪里是一不小心会流泪的人。要说落泪的情况,从小到大也只有担心自己的时候……   “无常?你在担心我吗?”   往如烟的一句盘问,令世无常愣神不语。   是啊!我在担心谁?我又为何流下眼泪?明明,是不值得的女人。   “如烟,别想太多。我去找南师兄,你好生休息。我们明日出发,嗯?”世无常轻抚着如烟的长发,拍一拍她的肩头,浅浅地含泪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的,你也别太伤心了,我没事的。”往如烟敏锐地感觉到世无常出神的样子,就算她不去怀疑,也不得不承认。   方才他两次在自己面前流下的泪水,不是给自己,而是另外的那个往如烟。   第二日一早动身,刚过正午,他们已赶到若水城的北门。稍作停留了小半日过后,一行六人爬上阶梯踏进佛域,皑皑白雪一如往日,漫漫冰湖如镜飘雪。往如烟暗感惊叹,却无暇欣赏美景,只得赶快让金箔从手中飘出。无需动灵念诀,它便自行变出一座更大的金盘,座上的小金人依旧将他们带领至净空寺大殿前。   往如烟落脚之下,冰面倒映出一簇各自身影,在她看来,皆有黑色魔气围绕。不过在旁人看时,世无常却发现往如烟脚下一团清白,连那人曾经有过的魔气也不曾显露,着实奇怪。不过这种奇怪并未让她得知,她只是仰望金色大殿,在瞭望无尽的冰雪崇山之间,佛殿金檐在夕阳日落下显出金色佛光。不止殿檐,整座大殿的背后朦胧不曾突兀的光圈,已经牢牢吸引住他们的目光。   仿佛让人只是注目,便有佛意在心,无需眼观经文,便有禅音入耳。   这次略显意外的是,今日并未净悟方丈上前迎接他们,也没有其他佛门弟子在外走动。在他们面前佛光溢溢的大殿,如同一座空静之物,在山顶依依萧瑟地柱立着。往如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先进佛殿偏侧的堂厅一坐,静待有人路过或者是出现。可他们一行人能够等,这红萱体内的妖灵不等人啦!   不知是金箔异动已有人发觉上报,来不及回应;还是这红萱的妖气太重,被小僧报告后层层再报,终于有了回音。   日暮刚落,往如烟深感会在这佛堂内呆坐一晚时,“阿弥陀佛……”一声沉音过后,一位周身佛光□□的老僧入内,脸上看不出悲喜,语调也不高不低,不缓不急,含眉低眼双手合掌而道:   “没想到两位施主重回佛域。如约前来,有失远迎。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同人同心   世无常颔首合掌道:“今日不请自来,还望方丈海量。”   净悟方丈环视眼前六人,有三人明显妖气纵横,其中一名昏睡的女子更是命悬一线。听过世无常详叙来意后,并未推脱,坦然言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今日既然到了此处,便是与佛祖有缘。明日一早,请众位随老衲上山去罢。”   “多谢方丈。”   五人纷纷起座道谢,随后跟着小小沙弥僧各自休息一夜,红萱在南健青的照料下,依旧闭眼沉睡着。   一夜寒露,不觉清冷。日出东方,金佛光现,   世无常眼见载着四人的金筏从漫天河水的顶端落下,筏内空空无一人身影时,才知原来当初自己一行是这般落河。而往如烟则是第一次见到此景,不可思议般呆立在岸边,直至世无常提醒她,才想起去触碰落河界碑一事。   净悟方丈在得知界碑会散发出这等金光时,略微惊叹一瞬,很快地掩饰住自己的神情,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否相谈几句,有关无域界之事?”   世无常自知再见方丈,必定谈及此事,点头示意。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刚入魔域,净慧小师父神情有异却隐藏极好,我们都不曾发觉。先后遇上魔界五王,在金王的相助下得以顺利到达渡仙桥。可惜在横渡修仙河时,再遇火王,才得知昔日魔王已附身在净慧身上,与火王相拼,双双陨落。”言至此处,话锋一转而道:“不过只知陨落的是净慧肉身,而他本人如今是否依旧被魔王所控制,我们也不得而知。”   “如此说来,你们所言魔王另有其人?”净悟方丈沉思后,问出一句。   “是的,在他与火王对话中,我们得知净慧已不知何时换身。对此,我们万分有愧于方丈。”   “缘起于此,缘尽于此。若是有缘,自会相见。无缘的话,也强不来。今日,我便有一事告知于施主。昔日你经至落河入魔域时,劫云密布,可还记得?”   “那是当然,我入世不过十日,一入魔域已至返虚。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你渡劫那股雷云的气息,与千年前魔王所现中域时无不一二。因此,我自然以为你是那昔日魔王之身,只是离了域界,解开某些禁制罢了。”   “可在修仙河上,魔王明明与我交谈,甚至救了如烟……”世无常惊讶地望向往如烟,回忆那时他一再告诫的冷言,还有那些看似模糊的话语。   “救了她?”净悟方丈顺沿世无常的目光望去,无意一问。   “是她…又不是她。一如今日也不曾映出她丝毫魔气。不!不是的。不是她…唉,又好似是她。”世无常不知该如何解释,喃语半天不敢轻易回答此问,却听见净悟方丈在一旁撵须笑道:   “原来如此,在老衲眼里,她们都是同一人。阿弥陀佛,看来纵使千年已过,施主还是别来无恙啊!”   往如烟只是合掌颔首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方丈言重了。”   其实她心里七上八下,根本不知道要回什么?   千年以前的事,之前又不是她来的,怎么会知道?!   她只晓得,这两日为了那个昏迷女孩的红萱之事无心关注自己的事,刚刚送走之后一身轻松。这时才慢慢回想起在现世的十天里所发现的事情,还有那个往如烟回到家里,醒来看见床上睡的往千城,会不会马上想自杀后来这边质问自己。咳咳,好像她无法直接与自己对话哦?啊!又或者,突然她回去了,该怎么向他解释自己死了还能活的这事啊!   可她的一句回话,搅得世无常心里天翻地覆,对她所言之事疑虑重重。这种语气,这个神态,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昨夜趁他不备之时,两个人又换回来了?这么说来,感觉像是她认同了千年前的往姑娘之事。难道…都不是她俩,是另外一个人?!   时辰尚早,往如烟与世无常拜别净悟方丈后,回到若水城的北门界碑前。昨日赶路,加上有外人在此,不曾出手,今日一见果然发出金光,令两人同时想到再去一处。   枫城外的求仙崖。   一路随行,不过两日已过枫城东门,一试城门外的界碑同样发光,再赶至求仙崖时,两人发觉界碑正好处在东域上行中域的入口处。平日来往之人众多,各派招揽现世凡人的弟子,更是常驻此处。光天化日下,往如烟不愿被旁人得知此事,只好重回枫城找间客栈落脚,再寻机会。   入夜,世无常摊开地图与往如烟探讨,目前所标注下是否关联,去除求仙崖一处,还能否再找出其他隐藏的石头。可是往如烟两眼虽然紧盯地图,耳边听着世无常的碎言碎语,心中想起的还是在那个世界的时光,暂短如梭。   一袭黑裙在身,虽然戴着黑帽和黑口罩,也遮挡不住她的无尽颓意和消沉冷漠的气息。下葬的整个仪式很是压抑,终于挨到结束后她回到车里,摘了口罩黑帽深深舒上一口气,身旁没有经纪人,只有律师。   曾经的经纪人是世无常,自己所属工作室也是自家的,律师每回见面都会带来不好的消息。她无心管理,也无意再去拍戏接广告,免得砸了招牌,全都赔钱了事。   “吉瑞,还有什么事情吗?不是签过字全权由你负责了吗?”   往如烟有些倦意,漫不经心地按了按太阳穴。她确认过律师的确是自己父亲找的人,这两日与他熟络后,直呼其名地问道。   “在处理您的双亲和世先生的遗产时,发现一件事情需要告知您。世先生是孤儿,您可能已经知道,所以他的所有财产如今已转至您名下。不过您的父亲这边…实际上他还有一位大哥,同父同母亲生兄弟,那人早年已经去世,家中只留下一个儿子。虽说这人在血缘上是您的堂哥,并不在这第一顺位继承人之列,不过近日在处理您父亲名下公司股份的过程中,发现有一间公司是您父亲与他两人控股。而且,他是法人。”   吉瑞说至此处,微微停顿一下,仿佛是给往如烟适应与缓和的时间,再道:“若要处理您父亲的股份,于情于理,也需要与他见上一面。”   往如烟在听到“堂哥”时,便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冲入脑中,不会吧?!说不定真的是呢?听他说需要见上一面,更是迫不及待地说道:“叫什么名字?他在哪儿?我们现在就去!”   “不…有些困难。”吉瑞没有想过她这么急迫,早知如此,就不要这么早告诉她才好。努力整理自己所知的语句,一字一顿道:“他叫往千城,还在国外出差。我已提前用邮件联系过他的秘书,得到回复是,他下周末会回国参加母校的百年校庆,最早后周一可以约个时间与您见面。我想确定的是,您的时间。”   “我无所谓,越快越好。”往如烟一听到他的名字,心中出现五味杂陈,这个名字太熟悉,太陌生,有种穿越千万年的愧疚和歉意。   等等,他刚才明明有说,校庆?!   “你刚才所说的校庆,可是首府大学?”   “嗯?是,是的。”吉瑞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以掩饰自己的不安,道:“之前首都第一学府的百年校庆,很多名流都被邀请,您也不例外。可是,不是前几日已经回我推了吗?”   “我哪有说过?!”往如烟有些气愤地说道,转念一想说出这话的可能是那个人,连忙改口道:“那你再回一次,说我去参加。”   往如烟这下可算心满意足了,吉瑞可就犯了难,还得想好说辞。心道事情没完全解决前,看来会被这个女人使唤,不觉头痛而道:“往小姐如今…还是再请一位经纪人较为稳妥。”   “再说吧!”往如烟闭着眼睛摆摆手,“我觉得你挺好的,找个我熟悉的店微整一下,现在的我,真不适合见人。”   往如烟摸上有些憔悴的面颊,手感肌肤略微有些松弛,一时穿越过来,还有些不太习惯。昨日夜深人静时不禁会想,若是没有曾经的经历,作为不足五十岁便得到影视圈终身成就奖的女明星,这些年无数奖项拿到手软的影后。   为何会想要了结自己的性命,活着,就那么痛苦?   为了让自己在校庆会上光艳照人,重回年轻时的模样,她卯足了心思就为变得更美一点。可偏偏现世的仪器,再怎么神乎其技,也比不上仙灵之气,让自己看得舒心一些。往如烟很是沮丧,医生更是惧丧,要是她随意开开金口对自己的手艺不满意,他这家店在娱乐圈还怎么混得下去。可左看看右看看这个金主,泡在医院里一个多星期,整了不下十几次,还是看着不太满意,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无比担忧。   “往…往小姐,您如今已经很美了,真的。”   “嗯,我总觉得自己的脸不够…水嫩。要不,你再打一针看看?”   “咳咳,往小姐,这个欲速则不达,要不下周再……”   “不行,我这周末要去参加活动。顶着这张脸去,你也不怕砸了自家招牌。”   “……,那您说好就好,我们再试一试。”   “嗯嗯,不错不错!”   “……”    ☆、故人故地   百年校庆,对于一座学府而言算是一种岁月沉淀的荣誉,不过作为邀请的名流校友,那就算得上是无比的荣光。   往如烟提前一天回到家里,早早地睡了一个美容觉,还是熟悉的高层豪宅,如今已经是自己婚后的住处。门外的锁还好换成指纹密码,她见到名下房产中唯一认知的住所,一进门便看见了一张巨大的婚纱照,静静地挂在两层楼高的客厅中央。父母后来住在哪里,她不得而知,过得如何,更是难以知晓。她如今回家就像是远行的游子,再回故地,她已年过半百而不是那个离去的妙龄少女,故人亦不再这世上。   若是那人,他还算得上一位故人的话。   作为校友代表,往千城在台上沉稳而有力的演讲,实在激奋人心。不止前台在场的各行名人企业家,连后面一大群年轻少年,都听得群起激昂。往如烟含着泪花听得如此如醉,再一想难怪他在国外也要赶回来参加这次校庆,简直是命中注定。   往千城发表完演说,礼貌性地带着微笑瞟过一眼前排名士,正对上往如烟殷切地目光时,他微微一愣,避开她的眼神转身走下后台。   往如烟不敢前去,她现在是明星,一举一动都被外界关注着,只是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消失而涣散,然后寻了一个机会先是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关注后起身离开会场。她想要去同往千城说句话,出了大厅转而从侧门再进,自以为无人发觉,却不知早已被有心人扑捉到,盯上了。   推开化妆间,往千城已经卸完妆,正在踌蹴着开门如何寻个机会去上前找她搭话,结果在开门时撞个正着。   “堂哥?”   一句喃语在面前蹙眉揉着额头的美女口中说出,往千城微微一愣,不敢回话。这半个多月以来是他最难熬的时候,比起以往的三十年更难熬。先是百年校庆,得知邀请而喜;后来惊天新闻,得知车祸而痛;随后再是校方,得知婉拒而悲;再闻秘书约见,又是喜从悲来。   “堂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往如烟一开门撞上的人,正是自己一直想要再同他说句话的往千城。眼前这个人虽然在理智上她明白不是那个人,可同样年过半百的人,此前在台上上妆之后并不觉得。近看之时,才发现他未曾显露的颈脖和手部皮肤,已有趋皱细纹布满肌间,令她不禁回想起三百多年前的那天惨况。眼泪早已抵挡不住,冲出眼眶,歉语也从胸口外泄,在喉咙间哽咽叫着,完全不顾形象哭道。   往千城回神赶紧抱着她转过身,将门紧锁,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哭声缓落。今日见过一面,才知他这么多年来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一句道歉?怎么可能!   他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她。   “陈年往事,你我几十年未见,有何道歉的?”   往千城先开口笑着说道,他也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就是一句随意问道。   “我…我没事……”往如烟哭的时候不顾一切,这下有些心虚了,“你是不是认识我爸?那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理过我吗?”   一句无心问话,往如烟却发现往千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冷冷地说道:“不想要理会我的人,不正是你么?”   “怎么…会?”往如烟睁眼说瞎话,缓缓低下头,“是我…对不起你。”   往千城在心里叹气,脸上尽力恢复些许笑容,抚上她方才在怀里有些弄乱的细发,说道:“往叔走了,我很担心你。”   “哇!呜呜……”   往如烟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这么多天一直强忍着,一股劲就想来看看往千城。在这个世界里想找个熟悉自己的人,或是找个自己识得的人说说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话会戳进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   如果有,也只剩下他了。   往千城看着在外身披荣耀,无所不能的往小姐,年过五十二三保养得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容貌,现在却在他的怀里哭得像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样,不禁有些叹然。悄悄地等她哭累了,回了请他出门的人,直至深夜才将她抱进车里,送回她的住所。   一进大门,眼前的婚纱照刺得他眼睛泛酸,这辈子没想到那夜毫不起眼的插足,竟然让那个人成了往如烟的枕边人。毕业时他见到如烟跟踪自己的举动,原以为能夺回她,只是不愿也不屑。却在父亲去世后,因为找上门来的男人得知真相,从此对她的心事,不是不能而是不可。   感情,就像墙边草。越是压制,越呈坚韧。   孑然一身,心里只装一人。   往如烟自从被往千城抱进家门,按下指纹的那股凉意就扰醒了她,可她不敢睁眼。她怕他走,一个人的家里,房间太大,更显空闷。   她闭着眼睛等着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准备悄悄抽手,却被她双手环上后颈侧身一转,将他倒在自己的细胳膊小腿下。说什么,也不放开。   血祭灵剑后回醒的往如烟,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身穿深V开叉晚礼服,双手紧箍着跟自己合被而睡在床榻上的往千城。她眼见他关切地盯着自己,用手不停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热泪,一股恶气冲头,狠狠地推开他道:“你怎么进来的?给我出去!”   往千城收起心痛的碎片,极力克制住自己愤怒的语气说道:“你是在玩我么?出尔反尔,欲拒还迎,有意思呢?昨日我知你醒来,不愿放开我。怎么?今日又要翻脸了。”   往如烟听得很是头痛,所以那个女人是故意让他留宿的?!   “不…不是我。”往如烟起身洗了把脸,顾不上哭花的粉面和残留在脸上的胭脂,“你可以走了。”   “我不走!”往千城跑过来抓住她的手,看着她哭肿的双眼挂上黑黑的残妆,她凌乱的柔发碎落在鬓颊,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说留我就留,你说走我就走?我是你哥,从现在开始你我只有对方一个亲人,别再想甩掉我!”   “哼!”往如烟甩开他的手,“我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   急促的手机铃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响起,往如烟皱了皱眉,去拿手机,耳边响起律师的声音。吉瑞压着低音,略显颤抖地小声说道:“别…别开门!太多记者,今天一早说你深夜留宿一名男子,正在实时围堵。我现在在往先生的公司,他失约了,没有出现,秘书说电话无人接听。你等等我过去详谈,记住千万不要开门。”   往如烟挂下电话,冷冷地看向往千城,不可察觉地一瞬轻笑道:“这就是你的阴谋?现在记者就在我家楼下,等着看你的戏呢!”   “记者?”往千城快步走近窗边,隔着半透薄纱窗帘看见楼下的一群人,还有不远处小区大门外密不透风的车流,叹气道:“不是我。我昨夜为了避人眼目,与你等到深夜才回。”   “随你怎么说,你就在这呆着吧!我的律师,吉瑞正赶过来。”   “吉瑞?哦!是今日上午你原本与我有一个会面,秘书安排。有关往叔的遗产中,涉及我公司的股份问题。”   “还有这种事。”往如烟一早醒来,陆陆续续地糟心事一涌而至,等她回神之时,才想起还要处理这些后事,一时胸闷不已,脸色难看至极。   往千城见她面色不妥,觉着应该是从昨晚开始没有进食的问题,走向厨房打开冰箱开始做饭,往如烟也冷静下来卸了妆,脱了一身华丽衣裳换成居家服。早餐很快就弄好摆上桌,闻着香气往如烟才发觉腹中空空,安心用餐过后,往千城收拾碗筷,敲门铃声起。   吉瑞一见到屋里的人正是往千城时,有些意外,笑着说道:“若是知道往先生在此,我就不必多跑一趟了。”   往千城摊开双手,表现出一副无可奈何地话道:“昨夜手机不慎落在车里,至今不方便去取。还请吉先生先准备好资料,先做一场证明我们亲属关系的发布会,届时我们两人再同时出席,可好?”   “很好,很好。那至于股份……”吉瑞瞟过一眼往如烟,却见她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容,冷清得很。   “我不要了,先拟个合同签了它吧!就当……”说着走向窗边,背着坐在客厅里的两个男人,说道:“我与他日后再无瓜葛。”   这句话像是落在油锅里的一滴水,一下子将往千城炸开,“为什么?凭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说的。”   “我不同意!”   “股份是我的,我同意,你不得不签!”   “我不签!”   “随你……”   “……”   吉瑞劝解无用,赶忙以准备发布会之事由及时溜了出来,联系上被往如烟半个月前劝离的助理,弄了些资料勉强应付得上明日的发布会。却在当天晚上得到噩耗,往千城与往如烟双双坠楼而亡。   其实,这事是由往如烟先开的头,她在房间呆着简直度秒如年。原本想着趁往千城熟睡之际,不知不觉换那个人回来就好。可偏偏去厨房拿了刀坐在洗手间半晌没下手,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右手拿刀左手摊开的模样,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时。竟然被往千城半夜警觉起身,发现她拿刀后悄悄跟着进到她房间,一见没人再进开着灯的洗手间内,看见了这番景象而误以为她要自杀。   两人当即大吵一回,这夜后来往千城说什么也不离开半步,时刻跟紧着她,不让她有机会再去做傻事。情急之下,往如烟撒手飞快地跑到宽阔阳台上说要跳下去来威胁他,往千城怕她失足坠落,想要拉她回身,就这样一拉一扯间,脚盘不稳,一个踉跄。   往如烟忽感身体失重,却在一瞬间被人紧拥在怀,耳边却听到温柔一句苍白颤声。   “别怕,没事。”   不知为何心中一痛,悄然哽着哑言一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咚一声响,眼前黑暗。    ☆、卓山山顶   “啪——”   一击大掌拍上木桌的声响,夹着来来回回就这句“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的感叹,把眼前睡得迷迷糊糊昏天地暗的往如烟一个机灵地拍醒。渐渐清醒的眼神又变得模糊,半天打出一个呵欠,懒洋洋地问道:“无常,你又想到什么啦?”   “符阵!你快看看,是不是有见过这个九宫八卦阵?”   往如烟看着地图上被七弯八拐的灵线描绘出一座阵法,迷惑不解地摇摇头。   “没见过,你画的?”   世无常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如烟,不是当日在昆仑后山所见此符阵的人,一时间愣过之后不再解释,只是划出重点之处,道:   “我们在这里,中域城外的八个方位点,若求仙崖的界碑同样会发光的话,可以将它围合成一个圈。再看我们曾经找过的寻常石头,连接而成的是同样一个圈,你看看这个形状。然后将他们两个圈最近的点再连接之后,你看……”   往如烟听他一说,再看灵线所显示的图片,的确有点感觉像是阵法。   “如果往圈内延伸,可以看到所有的点都汇集到一个地方。”   “卓山?!”   往如烟根据他的指引,将目光停留在阵法中央的一个圈内,便是卓山。   “是的,曾经我见过这个阵,当时它们中间显有阴阳两极之分。我试着描出此形,便发现两仪之中的点阵,恰好落在卓山的山门和山顶。”   “真的是卓山?”   往如烟一下子来了兴趣,困意全消,兴致勃勃地说道:“走,我们回卓山!”   “等等,我们还是先去求仙崖确认一下,再连夜回去。”   “好!”   夜间来往之人甚少,往如烟依着将手放入界碑前,霎时金光散发而出。两人相视一笑,御空赶至卓山,以至返虚的世无常不过瞬息,已将往如烟带至山门前,此时看门弟子已经歇息。往如烟抬头见拱形圆门石环,想起初次见时只好奇那些脚边云雾,哪有伸手摸过此门的想法。   今日只需掌心轻碰而上,果然出现漫天金光,映得深夜如昼。   往如烟内心很激动,抓着世无常的手中地图叫道:“是真的,是真的!快!快记下来。我们去找路上山顶。”   卓山山门的金光显现,与此同时灵雾沙盘上的玉石也发出金光,崇真长老激动得两眼放光,身体发颤,惊讶地喃出一句:“卓山啊!终于找到了。”   帝君在一旁将指尖扣紧沙盘边沿,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音色,下令道:“将东厢的清闺阁收拾出来,希望这回能用得上。”   “帝君,那万一通天石不亮…怎么办?”   “老卿,不必担心我,你且先去办吧!在她回来前,我也想先去看一看。”   “诺……”   往如烟的话,将世无常从兴奋中拉回现实,为难地回答她:“我不知前往山顶的方法。”   “这样吗?要不去问问师父?”往如烟沉浸在即将寻出答案的最后一步,心跳加快跃跃欲试中,不觉有何不妥。   世无常点点头,瞬移至卓山正殿前,恰逢遇上从殿内走出的大师兄董晋文。   “哎呀,两位师弟师妹可是稀客呀!”   董晋文一进身拍了拍世无常的肩头,笑道:“什么风把你们可吹回来啦?还穿着外服,怎么?不敢说自己是卓山弟子呀!嗯哼?”   一掌拍上世无常,被他瞬间以结界作挡,还是拍得血气上涌,忍耐着吞下翻滚而出的血腥味,躬身拱手道:“大师兄所言甚是,我们再也不敢了。”   一念诀意,两人换上一身白袍,世无常问道:“大师兄可知师父在哪?”   “你找师父做什么?”董晋文瞟过一眼往如烟自顾自傻笑的模样,嘿嘿笑道:“他从昆仑回来已经闭关多日,暂时不会出现。你们想要什么?说不定我能听听看。”   “我们想去卓山山顶。”往如烟走近董晋文,嫣然一笑道:“大师兄可知吗?”   “山顶?!”董晋文得意地仰头,斜眼瞟过两人道:“就凭你们?”   “我们怎么啦?”   往如烟不甘示弱地回话,“我们就是想去山顶!”   “他可以,”董晋文从袖中伸出手,用食指对着世无常说了一句,又指着往如烟摆了摆手指道:“可是你不行。”   “我怎么不行了?”   “卓山山顶是本门禁地,返虚期以上的弟子长老才能到达。小师妹想上山顶,还是再修炼几百年再去吧!哈哈!”   往如烟与世无常一听,双双脸色变得难以莫测,失望至极,此时正好二师兄从殿内走出,看到两人颓窘之样,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他们俩没事想上山顶玩玩,你说那怎么可能?五师弟或许没事,小师妹可就困难啦!”董晋文毫不顾忌地将手臂环上他的肩头,笑道:“走走走,别管了,他们正伤心着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也不换个说法。”   公孙莲推开他的手臂,叹气一声,遂而解释道:“卓山山顶位于我们卓山派宗门结界之外,实属于仙界管辖之地。一般只有修得炼虚合道的境界人士,进入时才不会被上仙界力所伤,这些都是经验之谈,所以流传下来,便是非返虚者不得上卓山山顶一说。况且,其实山顶上也没有什么,前两日我与晋文一道去过,只有一根石柱立在山上。愿成仙之人触碰它,若是出现九九八十一道雷劫,顺利渡完了便肉身消失神魂成仙,若是毫无反应,就代表还需继续修行。就是如此,所以你们想去看什么?”   “我想去看看石柱。”往如烟口无遮拦地脱口而出,说完又好像泄气了一般,哭丧着脸道:“凭什么要到返虚呢?唉,真是的!”   “那也无法。”公孙莲刚要安慰些什么,被董晋文打断道:“小师妹想去,那便去好咯!要不,我们一起去?”   公孙莲皱着眉头回他一眼,道:“你什么意思?若是……”   “哎呀,没事,你别说!什么也别说!”董晋文一脸坏笑地打断他,“小师妹想去嘛!我们都说了那地方不好进,她去一趟不行不久死心了么?还能好好专心修炼,何乐而不为?小师妹,你说对吧?想不想去?”   “去!”往如烟挂着泪,又是兴奋地笑道。   只有世无常隐隐不安,对公孙莲问道:“二师兄方才说上仙界力,是如何伤人呢?”   “这个…年代久远,无从考证。或许,只有被伤之人,才能准确地得知自己修为跌损如何。所以,九师妹可要想清楚?”   “嗯,我想试一试。”往如烟回来时便知自己的修为提了一个大境界,于她而言,就算跌落了,也不会比曾经低太多。但是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不抓住,难道还真的要她等个几百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渡过那么多雷劫成返虚弟子呢?!   “那好吧!我们走!”董晋文有些欢脱,像等着看好戏一般,念诀伴铃音而起,四人被金灵狂风一卷,再散开时已到了另外一处。   “咦?!”董晋文打开结界后,看见往如烟还在世无常的身边,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还在?”   公孙莲见状也是不解,小心地问道:“九师妹感觉可有何不妥?”   往如烟一见这里阴风阵阵,甚是熟悉,更是不喜,抓紧世无常的手,缩着头颤抖着回答道:“我来过这里,我…我不喜欢这里。石柱在哪?我们看过就快点走吧!”   世无常听到她说不喜欢这里,马上张开一层白灵结界,说:“这样会不会好点?你说你曾经来过,什么时候?”   “啊?好多年了,那时刚刚到卓山,你还没参加宗门比试的时候。我一个人,听说师父要找我,但我念诀错了,就到这里。当时四周都没人,冷风呼呼地吹,我后来又回去原地,找了个师兄带我去的正殿。当时我觉得太可怕了,今日再见此地,还是觉得好可怕。你看,周围都是黑乎乎的石头,脚下万一不稳都不知道会掉下山去,还是快点走吧!”   听她说完,公孙莲一言不发,董晋文难得地没有说话,面露严峻之色,眼神炯炯盯着往如烟,微微叹气。   “小师妹说刚入卓山,五师弟还未入师门时,那便是炼气期。一个炼气弟子能够到达此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什么事?”世无常下意识抓紧往如烟的手。   公孙莲在一旁缓缓开口道:“落仙之人。九师妹可能原是仙界之人,遗落到修仙界而已。所以不受上仙界力的束缚,能够来去自如。”   “真的吗?”往如烟也不敢相信这个理由,不过看着两位师兄的脸上,不像是开玩笑一般。   “我们董家所藏家书中曾有记载,大约一万多年前,仙界大战累及下界各域。当时有很多天兵神将落入修仙界,随后几千年内,陆陆续续通过卓山回到仙界。他们有些人夺舍修士肉身登上卓山山顶,有些人只凭魂力护体也可通过石柱升天,于是此后有不少弟子纷纷效仿,除返虚期以上的弟子外,其余之人皆被反噬修为推出结界。此后,此处便是卓山禁地,在仙界范围内加设一座阵法,专门为卓山弟子修仙准备之地,念诀只有能到达此处者,才有资格登顶求仙。若修炼不至返虚,只是会被留在诀意起始之地,故不会被仙界之力反噬。”   “所以,我能来这里,表示我不被这种仙力阻挡,那我们现在还能登山吗?”   “能。”董晋文看着往如烟与世无常,半响叹道:“你们二人自小便由我俩教导,今日若师妹真是仙界之人,我这句话就不得不先说。待她触碰石柱,你们二人便从此天隔分离,他不修炼成仙,两人不再相见。如此,你可要想好了。”    ☆、重见归日   “不要!我们回去。”   往如烟的回答令三人一愣,没有想到她如此果然干脆,对着世无常含泪说道:“无常,我们回去吧!我不去摸那个什么石头了,我不要离开你。”   世无常内心感动得泛出阵阵血气,却强忍住沉着应道:“你放心,无论去哪里,我都不会离开你。至生至死,我与你一起。”   说着抓紧往如烟的开始因害怕而逐渐冰冷的手,搓了搓,继续说道:“你我有太多事情,待在这里什么也不会知道,只有寻到通天石,才能找到那个人。”   “什么人?”往如烟听他的说法,是铁了心要让她去登山顶一试。   “一个救过你,也救过我的人。”世无常对上往如烟快要哭出来的泪眸,“别怕,你在哪里,我想尽办法也会前去。相信我,一定要等我回到你身边。”   “嗯。”往如烟的眼泪控制不住留下来,低着头向世无常说道:“我相信你,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那里等你。”   公孙莲有些不忍再看,先起步向上走去,董晋文接连叹气,频频摇头,跟上公孙莲的步伐,一把环上他的肩头,叹道:“他们感情真好!你说,我们的感情是不是也有这么好?”   公孙莲甩出银刀,搁在董晋文的颈前,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呢?”   “哈哈哈!”董晋文完全不理会眼下的这把小刀,眯着眼斜瞟向他,笃定地大笑而道:“你舍不得。”   董晋文的笑声打断两人的心事,世无常提吊起心,紧紧握着往如烟的手跟着他们往上蜿蜒盘旋而走。不消半刻,四人眼前豁然开朗,所见之处只有层层叠云漫雾,脚边一根不过两尺高的石柱,是这天地间所得唯一之物。   日出东边,未曾越过云层,微微发白的光亮至东向西蔓延,西边黑夜未尽,淡黑显现深蓝微墨的天边,还挂着未曾消落的残月。就这样在夜昼交替间,世无常一手扶着往如烟的身体,一手拉着她的手碰上石柱。   在董晋文与公孙莲眼里,当他们两人触碰至石柱那一刻,身影竟然完全消失。既无雷劫滚云所至,也无肉身瞬消魂离之事,不仅往如烟,连同世无常也一并消失在眼前。   “呵?没想到相识的这四五百年,还不知他们俩竟然都是落仙之人。”董晋文不知是该庆幸还是不舍,悠悠感叹一句。   “这下,无人与你相争大师兄的位置,不好么?”公孙莲冷不丁说出一句话刺激他,没曾想董晋文竟然不恼,只是摇头笑道:“要那些虚名做什么?只不过今日,我好像有件突然想要去做的事情了。”   “哦?还有什么事,连你这个万事皆无所求的人都想去做?”   “就是…有点很想知道,他们两位就这样跑去那里,究竟会过得如何?”   公孙莲看着董晋文盯上石柱的眼神,他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至少两日前他们来到此处试石之时,他的眼神,与此刻不同。东边日渐当空,映照他们身上拉长无限斜影在云山之上,在眸中闪烁发光。   “唉…若是想去,你就去吧!”   “哈?!那你要不要与我一起?”   董晋文的目光从石柱上挪移开,盯上公孙莲一愣后有些踌躇的神色,转即哈哈咧嘴笑道:“我可以等等你。”   公孙莲没有回答,只是唤出银刀悬在他颈间一顿,冷冷地说道:   “谁等谁?还不一定呢!”   “……”   两手初碰及石柱之时,有一刹那的空余,并未发出金光,令往如烟和世无常两人心中同时一落。随后漫天金色光影源源不断地从石柱中涌现,直冲上天,连同他们曾经触碰过的石头,瞬间冲入云霄。如此壮观,只有站在山顶之上,才看得清楚明白,从云下冲起的金光汇聚成柱。在近处以九宫八卦阵之势,尽数展现,沿一条九柱细线,穿过渡仙河,延伸至远处现世界零星几根柱点。至于远端的现世之上那是什么阵法,世无常不得而知。   因阳光入眼,与金光辉映呈幕,等光幕落下之时,眼前出现端坐在一把案椅后的一个陌生人。装束与曾经在昆仑后山多见盔甲无异,不过身影凝实更甚,案台石桌前文房书册齐齐摆正在上。   只见那人手中握有一笔,见到他们两人时,手指僵硬得连笔都没有握稳,掉落后滚到地上。说是地,不太贴切,应该是厚云,却是坚实如地。他吓得有些哆嗦,弯腰拾笔时撞到桌角连头盔都歪斜下来,耳边听闻他扶头盔时正好叫喊出声。   “公主?将军!将军回…殿!”   可他话音刚落,世无常顿时感觉胸前一阵温热,低头一眼。往如烟根本没注意那人慌乱的举动,一见世无常还在身边,开心得将他紧紧拥抱着,泪水啪嗒啪嗒掉在他的白袍纱衣上。   “太好了!你还在!”   帝君匆匆行至门前时,正好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一阵心凉。   崇真长老得知通天石已亮,赶忙告知帝君赶来,正好听见在朝天门前守卫的小兵喊出一声将军。再见两个人白袍倩影紧紧相拥的画面时,便知帝君此时心情已经坏到极致,连忙上前来对小兵噤声。   往如烟抱着世无常,脸都埋在白袍里,哪里会见到身后的两人。世无常先是打量这朝天门之势,比起卓山山门的确恢弘不少,不过看似也像是简单的一座玉石牌门,四周脚下皆是云雾缥缈。门后如一层透明的光幕,一望皆是无际的云天一色。忽然门幕晃动,看见两位仙人到达门前。   一位蓄须中年人,身着金线刺绣在上登龙于山,在下登火于宗彝,次之华虫皆似织画为缋,再观其曰藻同粉米,斧弓形黼黻皆以稀物为绣的九章纹金帛华服,头戴十二行金珠玉冠冕旒。就这一袭装束,已经告知所见之人为上仙帝君。此人身后则站着一位躬背老人,枯指扶握在木制拐棍顶端,撑扶着一身暗灰白袍的身体,发髻高束头上,素雅得清贫无比。   那个刚刚扶稳头盔的天兵,因噤言不得开口,以为自己办事不利遭到责罚,只好起身半跪在旁,默默低头不语。   世无常看见他们两人,在第一眼见到自己时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眼神之中,一瞬复杂的神情,转瞬复原不见其他。轻轻拍拍往如烟的肩背,推开提醒她行礼,颔首拱手作揖道:“在下卓山门下弟子世无常,此人为我同门师妹,往如烟。”   往如烟含泪回头,一见有外人在身后,连忙红着脸低头抬手作礼,没有说话。   帝君在听闻世无常的介绍后,再见往如烟好似没正眼瞧过自己一眼,内心倒吸一身冷气,轻咳两声,道:“既然两位新入仙门,便在此处登记在册,分所住处暂且安顿一段时日。老卿,此事由你负责,本君……”   帝君话道一处,不知该如何接口,转言一句:“罢了,你先去安排吧!”   说完这句,也没见他移步离去,崇真长老起拐杖拱手道:“在下崇真长老,两位不必拘谨,请过来这边。”再看向半跪在地的天兵,叹气言道:“你不必再跪了,速速登记完事。”   “遵…遵命。”这个小兵没想到自己突然能够开口说话,又不知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再看眼前的两位新仙,若无其事地等着登记,好似完全不认识他们一般。心中暗自伤神,头顶不知何事被人一指百会穴,一道密令出现在眼前。   “凡事切记不可对两人告知。”   那人点点头,安分地登记着往如烟与世无常的修仙界信息,如此一看,好像除了样貌和名讳相同外,并无过多近似之处。不过那名女子的住所是清闺阁,他不禁汗颜心道,此处不正是曾经的公主府么?再看男子的住处——   “请问,世无常能与我住在一起么?”往如烟看见自己的住所已经安排好,而眼下小兵写至世无常的住所时,正在翻开手边的册子,好似找些什么,便开口问道。   崇真长老面露尴尬地望过帝君一眼,却见他明明听见却好似没有听过一般,脸色晦暗盯着眼前上空,不作任何理会。   “这个…恐怕有些困难。”崇真长老躬身亲自走上前对她解释道:“仙界各人都有自己的府邸门阁,以便日后与其他仙人来往。”   “劳烦长老。”世无常躬身谢道,转而对往如烟微微一笑后安慰道:“没事,我可以去找你。”   “不要嘛!”往如烟不知为何眼泪又开始不争气地扑扑掉落而下,“我一个人,怕!”转而对崇真长老说道:“那可不可以安排在附近?我从小都是跟师兄一道,至少不需太远可以吗?”   “这个……”崇真长老深深叹出一声,道:“好吧!寻个最近的府邸,尘玉阁。可否如意?”   “尘玉阁?那在哪里?”往如烟问向正在翻看的天兵,一时间唰唰眼前五个人眼神齐齐盯向他。连一声不吭地站在远处的帝君,此时也转头紧盯他一眼,让他陡然紧张,磕磕绊绊地话道:“在东厢,与清闺阁只…只隔一座将军府。”    ☆、上入仙界府邸   刚说完,这个可怜的小兵又觉得好像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埋下头飞快地记下一笔。完成后将手中登记册递给崇真长老过目,见他满意合册放在案台上,赶忙起身将这四人恭恭敬敬地送走。眼见一群人的背影走过门内,消失在朝天门的另一侧,一瞬间像泄气的皮球瘫倒在椅上,背后冷寒连连。   帝君和崇真长老亲自过问,说他们不是公主和将军?!鬼都不信!   可为什么他们两人见到帝君,好像若无其事一般呢?   还被下令不能说啊!快要憋疯了啊!啊!……   往如烟不知她身后的景象,她只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得说不出话来。登记完后的两人,面前凭空从玉石门内走出八位仙女,帝君和崇真长老说有要是去往通明殿,先一步告辞。她与世无常一起被八位仙女引领至住处,跟着走过朝天门,眼前实景如同幻觉。俯眼可见一座座宫院深墙被深埋至云中,只露出偶然显出的金光屋顶檐梁,远处无际无界之地,能依稀辨认出一座雄伟的宫殿立于层云迭起的顶端。跟着仙女一路行至十余步后,身边出现一座府邸大门,“尘玉阁”。   其中在最前面的仙女停步,而后转身走到世无常的面前,低头微微侧身行礼,道:“尘玉阁已至,请世仙入内。”   世无常抬眼看过一眼,笑着说道:“我暂时不进,先去看看她的住处吧!”   那名仙女不再多说,低眉颔首小步走至前头,众仙女起步继续行过一阵,“清闺阁”到了。抬头一看七彩门匾,门柱金光闪亮,清透玉石铺层台阶走上,与刚才那座相比,此处不知真是好得多。   领路仙女一一行礼过后,转瞬消失在门前,往如烟开心得拉着世无常进入府邸。一进府内可看见前堂有一块空地,三两位仙女正在打理院子,一见往如烟和世无常入内,纷纷行礼。往如烟摆手一笑道:“免礼,不用理会我们。”   说着穿过前堂,再入内门,一见案椅摆设发现还是厅堂。往如烟看得眼花缭乱,继续入内才至亭台楼阁的流水澜园,跟着楼梯走上蜿蜒曲折的长廊,一路上遇上仙女不过几句免礼,终于找到看似闺房的住所。   令往如烟惊呆的风景,是在房门外的走廊上,一眼可以入内看见房间内后方窗外的风景。漫云遍野的桃花林,开满葱郁的白云之上。树下的青草不是从泥土中长出,而是在雪白的云朵里盛开,让人禁不住觉得这些不是真的花草树木。   她沿着廊亭再往里走,却发现一间两层小楼在尽头,被园子里的高树遮挡。等她与世无常一起走上楼顶,原来是一间小憩茶室,四面开窗,全景尽揽。走上前侧面朝大门,可见满园整府全貌;来时的旁侧则是长廊边的房间屋顶,蔓延向下至远处院墙;身后自不用说,还是那漫天的桃花纷飞。   可这最后一侧,往如烟所见之时有些失落,那是旁边的将军府,远观看不见偌大的府邸院墙,只有一座空无一人,死气沉沉的空府。没有花草树木,院子空地像是一座空空的练兵场,她伸出半个身子远望见到府前大门,退后两步坐在茶桌旁的蒲团之上,意外地发现也能将将军府一览无遗。   “无常?你怎么了?”   往如烟回头见世无常脸色发白,双手紧扣在窗沿边,看着眼前灰暗无人的空府,他不知为何会想起火王说出的那个“将军”,还有在朝天门前的天兵,也说出同样的话。如果同大师兄和二师兄所说,如烟是落仙之人,那么他能同她站在此处,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也是落仙之人。   是何人?   “将军”?!   将军府……   心中一旦出现这个声音,便再也按捺不下去,等他听到往如烟的声音回过神来,对她笑过问道:“我们来看看,身上还有哪些东西?”   两人还是一身卓山白袍,腰间锦囊打开,并没有少过任何物品,灯笼灵石都在,连往如烟的佛域金箔都还是完好无损。一阵念诀声起,花雨剑显出原形至手中,往如烟见状对世无常相视一笑。世无常同时一开锦囊,少量灵石,空白卷轴,董家扇,映雪刀都在,还有杀了妖王所得的二王妖丹。一念化诀,龙骨玉扇从眉心冒出幻成剑形在手。   “你再唤小白出来。”   一身白影闪出,却不是麒麟白兽的模样,而是一位约十一二岁的翩翩少年。肌肤白皙若雪,柔嫩如玉,眼睛却有些变化,不似曾经透亮蓝眸,而是一双蓝紫色琉璃眼珠略显难言之意地盯着往如烟。单看他的样貌甚是熟悉,眉心一点朱砂痣在眼前晃动两下,再看过一眼世无常,赶紧低头不敢说话。   世无常一瞟便发现他虽有五分与自己相似,可眉宇间却有三分神似往千城,一时皱眉眯眼不喜,冷冷地问他道:“你就是小白?”   那名男童端端地站着点点头,依旧不敢说话。   “怎么了?你又不是没有见过我们,怎么都不敢抬头与我们答话?”   他却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你是不是还不会说话?”往如烟轻拍着他单薄的肩头,语气温和地问道。   他还是在摇头,依旧一句话都不说。   世无常眼见对他没有耐心,直接下个命令道:“那你现在说句话看看,还有,你知道什么事,能说的都给我说出来!”   小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听世无常的下令,吓得一句也不敢再说,只能吞吞吐吐说出几个字:“我…我叫小白。”   声音软糯清脆,绵意不绝,让人不禁升起怜惜他的心情。   “好了,好了。小白都说话了,别再为难他。”   往如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将声音压低变得更加轻柔些,说道:“我们现在到了新的地方,你若想去玩,便去吧!小心,别出了这座府院。可知?”   “嗯。”   小白点点头应答了,却并未挪步没有离开,而是寸步不离往如烟的身后。   往如烟想起另外一个人,有些忐忑地问起:“无常,我们都到仙界来了。那个人怎么办?”   “谁?”世无常心想着小白怎么还不走,虽然顶着与自己相近的脸,但是保不准他天天在往如烟眼前晃悠,会让她想起曾经的八师兄。一听她还有关心的人,无意识地问道。   “那个…和我换的人啊!”往如烟忽然有些担心起来说道:“万一她再来,岂不会到这里,那我…是不是又变回凡人了?”   往如烟想到这里,已然不再安心待坐一处,起身来回踱步道:“可若是她不到我们这里,还能去哪儿呢?”   是啊!去哪里?   世无常听到她的话语,内心暗暗不禁想着,她还会来吗?她又去到哪里了?可是他看见面露焦急的往如烟,近身将她一把拉进怀里,低头埋进她的颈后道:“如烟,别想了。她怎样?不重要了。”   “可是,可是……”往如烟泛泪苦道:“她才是往如烟,她才是真正的她啊!”   “不是!”世无常打断她道:“不是的,你别想了。今日成仙人的是你,往如烟就是你。所以,不要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你就是你,你就是如烟…你是我的如烟,别再想了。”   世无常听着往如烟在自己怀里呜咽的声音,心中一阵阵触痛,渐渐感觉声音变小,之后没了声息。他唤了几声,没有回应,感觉怀里的人瘫软下来,他赶忙将她打横抱起,下楼转至卧房。   点指眉心,不觉有异,却怎么也叫不醒。世无常生气地对站在一旁的小白问道:“你与她不是血灵祭过吗?你可知她到底怎么了?”   小白一改方才那脸怯意,好似知道一般回答道。   “主公在融魂。”   “融魂?!”世无常一把拉起小白的衣襟吼道:“融魂是什么?给我说!你……”   可惜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浑身烦热,躁动不已,回想好像曾经有过这种感觉。等不及他记起何时之事,扑咚一声瘫倒在地,小白低头见他昏迷不醒,堪堪摇头一句。   “还好没说,吓死我了。”   语毕,忽地变回一只巨大白兽,将两人大口一并吞下,再显出人身,笑着跑进宅院后的桃花林,躲了起来。   帝君让崇真长老起草密令,众人一律不得重提万年前事,颁布后回到玉清宫偏殿内,看着玉石沙盘上空绕白雾微微一笑。这一笑,将堂上威严尽数卸下,只剩满脸风霜慈目柔情,含笑而道:“老卿,来看看她在做什么可好?”   崇真长老撵须笑着贺道:“难得公主回府,帝君何必不亲自前去?”   “看得出她忘了我,还是慢慢来。让她适应几日,再接受我。”说着笑令道:“镜灵,起!”   可是眼前依然只有白雾,不见任何画面出现,帝君顿感不妙,再道:“观公主之处,起!”   “镜灵,起!”   “……”   “镜灵,观公主!起!”   白雾还是那片白雾,毫无其他反应。帝君一阵寒意升起,道:“镜灵,观公主府,起!”   此时白雾才渐渐凝实成一面薄镜,中间如水纹一散而开,显出公主府的大门,“清闺阁”几个大字看得分明。   镜灵顺着帝君所意念前行,穿过前堂,后堂,前厅,后厅,澜园,走过长廊,到达屋内。闺房的床榻有几处褶皱痕迹,除去沿路所见的几位做事的仙女,并未出现他们的身影。帝君沉着一念,“灵镜,观公主!起!”   “唰——”   水纹从中央漫出,泛延而开,显回白雾。   “我们大意了!”   帝君双拳紧握,将沙盘一锤落下,满眼因恼怒变得遍布血丝,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意与不安,下令道:“快!速速去找公主!”    ☆、下至地府冥界   从黑暗中醒来的往如烟,睁眼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天空中水波轻荡,阳光照耀水面透下的光线,变得深墨昏暗。若是盯着水纹看得久一些,会觉得像是在水下仰头望向空中,会对那种对于水层之上的光明和世界,拥有这无尽的联想。   如果她在水下,为何感觉不到呼吸困难,她一念想到此处,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左右轻轻摇晃,就像是漂在水上。   她转过头,撑起自己的身体,往后挪了挪靠在船边,发现自己正在一只木船之上。她坐在船尾,看见船头倚靠在木杆上的人,正是往千城,他头上木杆的顶端挂着一盏红灯笼,随着小船飘荡在水面时微微摇摆。并不晃眼,却令她有些花眼,难道…往千城也能到修仙界,可他明明已经被杀了,不是吗?   往千城原本闭眼沉思,感觉到动静,抬眼见到往如烟已经醒来,正瞪大两眼看着他。他唉出一声叹息,道:“你醒了。”   “这是哪里?”   往如烟抬眼望见上空是透进光线水波漫漫,船下也是微波荡漾,不解地发问。往千城听完她的话,不知如何回答,事已至此,只好如实相告。   “我们两人坠楼后醒来时已到这船上,估计…这里是地府。”   “地府?我们到了冥界!”往如烟有点不太相信,此前一直都能穿过修仙界自己的身体里,为什么这回会不一样。   “你…最后对我说的话,为何是害了我?”   往如烟听到往千城反问自己,可见他已经接受自己死去的事实,可她还不能接受啊!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这里?!   “没什么?只是觉得,我曾经忽略了很多。”往如烟说出这话,已经是对往千城抱有最大的善意,再多给,已经没有了。这时正好她看见远处依稀出现的彼岸,指着前方道:“你快看看,那个是不是岸?”   往千城还未回味她那句话的意思,听到她随后一句,转头望过,真的见到了岸边。微微低头叹气一言:“与你相聚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上了岸,我们便无法同行了吧?”   往如烟听他这话中有话,并未回答,而是紧盯彼岸。经过这醒来的一时半刻,她看得出红灯纸笼为指引,木船一直向岸边靠拢,无需划桨,船上也无双桨,甚是诡异。若要说中心最不敢确定的,是这水下浑浊的光线,暗暗得好似永远不会明亮起来。   等她未曾靠岸,遥见岸上码头不远处的城门上,灰墙白匾中两个大字。   “地府”   顿时令她浑身发冷,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到达这里。   此时,他们两人作为寻常新鬼上岸,有一个小鬼会引着去上岸进城登记,再等判官作决。只不过再此前阎王有令,有一名女子若渡河而来,需引进阎王殿,由他亲自过目。而那张脸,印在所有小鬼的脑袋里,不正是眼前这名女鬼么?   她旁边还站着一位新鬼,再一看脸,哇哇,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不是地位仅次于阎王和白姬的阎殿副官,还能有谁?!   此时他可不敢做主,赶忙紧急上报,然后将他们引领至阎王殿前,恰逢副官走下台阶。一看见往千城的容貌,略微一震,再见往如烟的面容之时,心跳加速飞起,他感觉到自己的不妥,只是侧身将他们请领入殿。   往千城仿佛见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时他多么意气风发,怎知人生波折竟会如此。那人见到往如烟的眼神,就像是把自己心中的爱恋,毫无保留地从眼中流露出来。他穷尽半生拼命掩盖,那一眼不知为何,真是令他羡慕。   往如烟一进阎王殿,见正坐高台之上的阎王,一身黑金冕服白玉珠冠,酷似世无常的面容,一副冷峻之下掩盖不住的欢喜神色,翘眼而道:“你终于来了。”   “你在等我?”   “是的。”世无常起身落在她的面前,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我,哪有何人?”往如烟昂首仰视他问道:“你又是何人?世无常?”   “哈哈!我也就是我,哪是何人?!”   “别卖关子,既然你是阎王,又在等我。可否解答我两个问题?若能告知,我便说出我所知之事。”   “好!”世无常好似认同她如此爽快一般笑道:“你问吧!”   “一问,五百年前的妖丹之事,三姑娘是谁?她如今去了哪里?二问,我曾经的丈夫也叫世无常,他是不是你?若不是,那么人在哪里?”   “哦!原来是你。”世无常已经知道她是谁,正想着如何说服她融魂,既然她问出这等问题,看来事情至少成功一半。   “三姑娘被我护灵过后投入凡界,便是与你同名同姓同貌同身之人。如今你能达到此处,可见她已离开修仙界,到达仙界,得了上仙之位。”   世无常看见往如烟听到她去往仙界时一瞬诧异的表情,点头再道:“另外你的丈夫就是我,不过不止是我,而是融魂前的我。可是如今你我二人魂魄依旧不全,还剩一部分正在仙界之内。你,可愿与我同去?”   “融魂?你我同去哪里?”   “仙界。”   往如烟环顾殿内,轻笑一句:“你堂堂冥界阎王,为何要去仙界?更何况,我为何要信你?”   世无常听过后挑眉笑道:“你与我夫妻三十余年,一朝同行魔域,共渡修仙河,齐登求仙岛,都是生死与共的交情。如此,还不信我?”   “是你!你是魔王?”往如烟又开始不解,当下问道。   “哈哈!”世无常一笑而道:“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何我得知金石之事,还有为何要你们去寻通天石。”   “你…你什么都知道?!”往如烟一时无语,指着世无常质问道。   世无常并未再回答她,只是俯身在她耳边悄言:“随你怎么说。我只能告诉你,知道这些事并不难。融魂过后,一切疑问可解,最重要的是,你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在仙界。”   他的珠冠垂落白玉相碰,发出悦耳的脆音,盖过悄悄在外的声音,却在往如烟的耳朵里发出巨响,令她震惊一顿。   是啊!她刚到此处的不甘。若是融魂,一切皆解。   “只是,融魂之后,她又去了哪里?”往如烟不敢再想,她需要压抑自己心底里的那个疯狂的想法。   谁知世无常听后两手摊开,哈哈大笑道:“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哪里会再去哪里?”   往如烟蹙眉难以再答,转而问道:“那他怎么办?往千城。”   往千城跟着往如烟进殿,一眼便见到坐在石骨白座上的世无常,不禁暗叹揪心。他不曾想过,连死后都还与他脱不了干系。随后站在一旁的与他容貌相同之人,身着一袭黑色官服的“往千城”,听到她问起过后,转而回答道:“此人生魂与常人无异,遁入轮回即可。”   说着“往千城”上前走至世无常的身前,伏地稽首而道:“在下有一事相求,望阎王成全。”   “说!”世无常回到严峻的神情,他绝对不允许在这个时候横生枝节。   “据阎王所言,在下只是心魔,必须依附魂体而生,但始终不能成为自己。故此,在下愿与他一同融魂入轮回,走人道。”   “为何?”世无常听闻语气缓和些许,只是这样还好,不至于影响他的计划。至多,可能还需要再培养一名得力之士才行。   可如今,他却不想再等。   “再者,他是魂魄无缺,你仅仅为心魔,不必融魂。若是愿意去,离体附身即可。只是,若他不愿,你可要再夺一回。”   世无常交代下去,最后说了一句自行解决,便让白姬负责此事,故而不再理会。   “往千城”走回往千城的身前,叹气而道:“我是一人心魔,他出生仙家,此生便认定这世上只有一条求仙路得以长生,数十年上百年如同日月如梭,不觉波澜。可却因我成魔而自绝,却不愿与我同死,将我封印至他心爱的灵丹之内,于是我成了不老不死的存在。”   说着抬眼对上往千城的双眼,认真地说道:“我虽为副官,可自从进入地府见过如此芸芸众人,我殊不知这世界还有这般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却活出万千星辉,浓墨重彩之色。纵使日后清空轮回,可生活依旧如同白驹过隙,令人不得不抓紧一切时间渡过难关,终得圆满。”   说至这里,他的眼神里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坚定的心愿,道:   “我想要这种。不!应该说,我决定要!”   “我要成人!”   “希望你能成全我,你我看似也为同名同姓同貌同身之人。我想成人,望你成全。”   往千城看见他眼里的渴望,颔首叹道:“如果你此时问我是否愿意轮回,可惜我却是不愿的。只因我想要……”瞟眼望过一眼往如烟,“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   心魔的决定世无常无心理会,可往千城这句话却他让警觉一眼,对白姬说道:“带他们两人去找判官,算出此人何时将去轮回,你们下去再详谈此事。今日我与如烟一道,不要有人前来打扰我们二人。”   转而对往如烟压低声音暗暗地说道:“副官实为净慧,因误食灵丹导致心魔而出,夺了他的魂体。”   “原来如此。”往如烟转头看过一眼往千城,她自然听到了往千城的话语,可她却不为所动,毕竟她对他,只有歉意,并无其余。   唯有狠心,才能死心。   往如烟面无表情地颔首拱手回道:“我们还有要事相谈,几位慢走不送。”   往千城见此时她看向自己的双眼里毫无任何深情涟漪,无奈叹气拱手回敬一礼,无言转身走出阎殿。   往如烟凝视三人离开后,叹气而道:“既然如此,便融魂吧!”   “当真确定?”   事情如此顺利,世无常话虽这样问,手却情不自禁地拉起她的手,快步走向暗壁之内。   “……”   往如烟第一眼看到用骷髅头骨做制的白骨棺时,下意识怯步一顿。   世无常感觉到她的紧张,转身用另外一只大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轻抚两下低声话道:“别怕,进去躺下后,睡一觉就到仙界了。”   往如烟缓过身后,沉下一口气走进白棺,慢慢撑着身体躺下后,静静地闭上双眼。感觉到眉心一点被温凉的指尖触碰,至额间从头顶向脚下源源不竭的暖意流便全身,渐渐陷入沉睡。   世无常确认她已经开始融魂后,也开始准备自己的融魂之事。   白姬从殿外走进暗壁,看着他端坐在棺边,同样以打坐的姿势陷入沉睡。   往如烟第一次感觉到如同在迷雾中拨开云纱,漫天日月星辰皆显在自己脚下,转眼间又跑到自己头顶。不停流转地摇动轮换间,仿佛某个被人层层禁锢紧锁的禁制,在不断昏晃时一下子遭到毁灭般破碎。   啪嗒一响,被她打开。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等着她慢慢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啦!走亲访友......先请个假,年后争取一口气更到完结。吼吼~~ ☆、初世一   “醒了,醒了。”   往如烟睁开双眼,感觉自己被人横空抱起,眼前只有一张半脸的胡渣,遮掩不住的俊秀脸庞,很是熟悉,那是从未见过的世无常。他一身黄金龙鳞护甲,金盔头顶尖端垂落的血红流苏,在他兴奋不已的摇头晃脑上翩翩起舞。在他手中的往如烟,只得愣愣地看着他眯眼昂首纵情大笑的豪迈模样。   “哈哈!大哥的女儿我还是第一次见,取了名字没?”   身边生得一副火王的容貌,与世无常一样身披金甲的男子靠近小声道:“将军,如今他已是帝君身份,这话在外人前万万说不得。公主的名字听说是太上老君亲笔提名,叫往如烟。”   “往…如烟”   世无常喃出一句,哈哈大笑道:“如烟这个名字好!好!”   “将军……”身边的那个人有些面露难色,“现在趁着没人入府,帝君还在等我们,恐怕先要速速前往通明殿复命为好。如今公主府建在将军府的旁侧,这想见公主的话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世无常将往如烟放入摇篮中,“叫你多嘴,我知道了,去吧!”   等着往如烟被一双大手放下,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阵不舍的心绪。她看了看自己眼前还没长开的粉嫩小手,大约明白这应该是小时候的事情,因为融魂而重生的这一遭,她改变不了任何此时有关她的心境感情。她只能跟随着她的眼睛,将过去被遗忘的记忆通通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心中激起圈圈涟漪。   仙界没有昼夜,白云之上的公主府,在她能跑动之后就已经觉得很无趣了。还好对于自己的身份,父亲身为帝君虽然忙碌,身边也从未缺过仙女伺候。从小到大唯一的乐趣,就是听她们讲大将军的故事。   根据传闻,混沌之初,天地乱象下,大将军世无常与帝君相识之时以一壶酒结为兄弟,帝君约年长大将军,因此大将军拜帝君为大哥。当时帝君还不是这仙界之主,大将军也没有成为一呼百应的将军,不过此后两人一文一武,在天界上仙之中大放异彩,行事配合得天衣无缝。   最终历经十万年,得以将天界这些上仙们自规一脉,为仙界。将修为不足以长生之人另分出一脉,为修仙界,专设一处供其修炼。通过开天辟地,制定各界规则,将凡人引入修仙域界,提供修士之本源。   如今,帝君早已成为仙界里上仙帝王,而世无常也荣升为仙界大将军,如今修仙界人心不稳,因此大将军也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往如烟自己在公主府里建了一座院子,深处被树木遮挡下有一座隐蔽的阁楼,她常常喜欢坐在那里看着将军府的大门。   只要正侧三门齐开,便是大将军得胜归来!   这一日,往如烟眼看着大将军被众兵簇拥着回府,将戎甲换成了一身长袍便服从隔壁匆匆进了公主府。她转身下楼,悄悄跟入后厅,再入前厅时,正好听见帝君在后堂与他谈话的闲言碎语。   “是不是越来越难做?”   “不难,只是抽不开人手。修仙界得知那物能引出我们天降神兵,争夺得厉害。不如把它收回来得了,反正是大哥以前的器灵。”   “此举虽是一劳永逸,可终究有些不妥。我们也需让修仙界能人智士愿意上登仙界才行,若是把这等神力撤了,怕是被人逐渐遗忘,无法吸引上仙前来,岂不违背我们的初衷。”   “大哥所言甚是,小弟还是欠缺考虑。这样一来,我们得需要更多的人来负责此物。”   “此物不是一早一夕可以解决,暂且不提。今日乃本君女儿的生辰,难得一聚,留下用膳吧!”   “多谢大哥,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帝君不可微察地低眉点头,唤人去请往如烟入堂,世无常见她如今出得亭亭玉落,无不惊艳一愣,正好被刚入堂厅的往如烟一眼撞见,微微一抿嘴细细颦笑道:“参见父君,见过大将军。”   “见过,见过。”世无常来回用指尖摩挲着下颔来不及修剪的胡须,试图掩盖自己方才的失礼,“公主真是越来越漂亮,想当年……”   “咳咳。”帝君咳出两声打断他的话,遥想当年如烟出生时的变故,不仅让她失去了母后,也让他失去了身边最重要的人。现在,也只有眼前这两个人,还算得上是一种欣慰。   “父君,近日可有烦心事扰您?”往如烟听到他的轻咳,转而近身问道。   “你放心,只要我出马,还有什么器灵的事情解决不了的。”世无常笑着说出一句话,完全没注意帝君的难色。   “器灵?是那个鉴令吗?我听说父君将它留在了下界,难道它出了什么问题?”   世无常没想到往如烟也知此事,赶忙解释道:“没事,我多跑几次,正好练练兵。”   “大将军这话说得……恐怕不妥。”   往如烟听了那么多故事,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她看着世无常经常带兵出入将军府,很多次就是因为这个器灵的召力所至。她早就想过有什么方法可以减少他频繁出兵的次数,今日能够提及,便顺势将心中所想道出。   “我与将军一墙之隔,当然听说过这个器灵的动静。只不过我很好奇,为何将军要每回亲自出征,而不是在下界选择一个副官代为保管呢?比如说,不能轻易夺它,用它必须付出代价。或者说,现在持有这个器灵的人,能够唤出将军为其所用,令天下人深知天界神力。若是将他托给一个人,拥有它的人可以自行制定域界内的规则,但是前提是他必须保护好此物不能轻易被别人夺去。这样一来,将军可以不用如此奔劳,下界修仙一样能够井然有序。偶尔被争夺时,还能让人得知这等天兵神力,岂不两全其美?”   “公主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啊!”世无常转而再道,“若是如此,那样的鉴令,修得器灵纵使千年不用,再使动灵大哥必定会知。公主的建议真是绝妙啊!可若给下界之人保管,叫它什么之物呢?”   “嗯,”往如烟略微思索了一下,微微笑道:“既然用它的人能够制定下界的规则,那不如就叫——规则之力。大将军,您说如何?”   “规则之力……”世无常喃出一声,仰面大笑道:“好名字!公主真是聪明伶俐,恭喜大哥,公主真是厉害啊!”   帝君原以为她不过随意一说,没想到还有这种方法可以解决,一举三得。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有这般智慧,满意地点点头,笑而不语。   有了想法,世无常并未久留,领兵前去修仙界安排此事。他可能并不知道,等他走后,公主那日生辰向帝君所提的礼物,竟然是将公主府和将军府后山的生出一大片漫山遍野的桃花林。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时隔多年以后,公主会拉着他在那片桃花林里,活生生地变幻出一场表白。   “将军,今日我终于学成一招新法,演示给你一试看看,好吗?”   “哈哈,公主又想变出什么花样,尽管做好了。”   “那你得先闭上眼睛,我才能出招。”   “这……”   “别担心,你怕我伤了你?”   “哪里哪里……”   往如烟轻轻摇晃两回指尖,将手指轻靠上他的脸颊,指背悄滑而下。柔嫩的触感令他陡然睁眼,却看见身前的公主微眯起双眼,一幅笑颜盛开如画般,伸手正将指尖触碰这他的面容。原本细须所处的边沿早已光滑,耳边一阵笑吟吟的声音响起,稚嫩得娇滴滴地都能捏出水来。   “将军若没了胡髯,不正是一位翩翩少年郎么?”   世无常惊觉一醒,下意识地起手摸了摸下颔,手指正碰上往如烟的指尖,一瞬间恍惚不已,只得昏着头低沉呤道:“公主,这……”   开口不及,唇上覆起一抹清凉,带着柔滑的感觉,敏感地不敢再度开口,却听见她继续近身,俯眉翘眼,柔情似水地话道:“嘘,别说话。如今,我愿倾心于将军。今生今世,不望分离。”   说完这句,她那柔软的身体已经靠近他的胸膛,等她再进一步紧密贴合后,两人彼此瞬间听到了对方的心跳。从你方罢唱我登场的步调,渐渐加速得像是跳出身体外的剧震,再渐渐缓和成有规律的一致。往如烟见他并未拒绝,内心莞尔一笑,拥得更用力了一些。   是啊!这么多年的相处,纵使平日里在别人眼中霸气十足的大将军,最近在自己面前可一直都是这般木讷的模样。   他不知自己心仪之事,待她表露心意,也不过就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一阵轻风吹过,满树的桃花纷飞,却不及心被撞击后的片片碎落。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恢复跳动,原来心并未碎掉,而是心外一层不知情为何物的冰封破裂,让他第一次出现一种奇妙的感觉。   同兄弟情义无关,与天地正道不同,关乎这世间的所有——   好似想要的,只剩眼前这一人。    ☆、初世二   “咣——”   玉杯被狠摔在地,清脆地碎裂声彻响在通明殿的大殿之内,高高在上的帝君俯视着两人,气血涌入头顶。   “世卿,公主她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这是要陪她一起弃了本君?”   “大哥你别怪她,是我的决定,是我想带她下界去看看。公主还小……”世无常看着在一旁流下眼泪的往如烟,想着她可能从未见过自己父君生气的样子,有些害怕。   “你也知道她还小?!她还是我的女儿!你…你……”   帝君若不是这统治仙界这些年性子隐忍许多,此时早就一拳打向他,哪里还有让他说话的机会。   “父君,与将军无关。是我,先喜欢上他的是我,表白的也是我,提出想去仙界之下的人也是我。父君,您就成全我们吧!”   世无常一听她说出这些话,在此时无疑是火上浇油,赶忙解释道:“大哥,听我说……”   “别叫我大哥,我是你的帝君!”   一句厉喝,带着漫天的威压,袭上整座大殿,帝君清了清嗓子,严肃的神情看不出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而是重新端坐在白玉龙椅之上,沉声下令道。   “来人,大将军妄图加害公主,撤下将军令,将他关入仙牢。加派天兵保卫公主府,即日起公主不得踏出府半步!”   转瞬间殿内已空,帝君盯着被自己摔碎的玉杯,苦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他们为何从未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这种情感?本君又要如何接受,最重视的两人却想要离开自己的后果呢?   若不是他们二人之事今日恰巧被人发现,将此事上报至此,令他不得不当面对质。他们又想要瞒到何时,难道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仙界,私奔天地?!   一想到这里,帝君内心不禁恶寒升起,就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但是对我女儿下手……就算他不愿意从重处置,日后也断不能让二人再相见。   “来人!”   “帝君在上。”身边一位天兵俯首地而道。   “大将军入牢时,他的满月弓与映雪刀可有卸下?”   “启禀帝君,大将军当时身上只携有满月弓,此时正在刑司仪手上。另外映雪刀,因他今日未曾佩戴,估计在将军府内。”   “嗯,让刑司仪将满月弓拿给本君。公主如何?”   “公主一回府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让任何人进去。”   “再派些人去加紧看护,下去吧!”   “诺。”   不一会儿刑司仪已将满月弓奉上,不过是把不足一尺的金制半弧弓身,帝君起手一握金弓,流光速闪伸长向两端,呈弓形,两端无弦。帝君所知这兵器乃世无常以自身一缕血魂而炼,他凌空一拉,一股巨大的气力无人可见,却能将殿外石柱击个粉碎。他不觉摇了摇头,他虽为帝君,可使出这般破坏力,还不及世无常的十分之一。甚至不能心定一人,做到无摧不灭,果然本命器灵,威力无穷。   正当此刻,有人来报,大将军伤了狱史,现下落不明。   帝君紧眉正坐起身,手里握上满月弓,抬步一跃而至,将军府便在眼前。   将军府已经出现各自为政,两兵相对的状态,敬佩大将军为人者听说被卸了将军令,便自成一派以副将为首攻了仙牢,将人护送回将军府。实际上在一路护送途中,有人则提出必须以将军令为指令,他们这群人因被称为叛军而遭受围攻,不得不使得一群人退守将军府。   如此阵势迅速在仙界各处蔓延,等到通报帝君现身将军府前时,乱象已经难以控制。彼此不知为何相斗,只道是以大将军为令还是将军令为令之争,另所有神将天兵在一念抉择后,便自封派系恶斗再起,于是被莫名其妙地卷入这场战争中。   帝君赶至将军府大门前时,正值世无常拿着映雪刀阔步走出厅堂,与他打了一个避无可避的照面。不过此时的世无常一眼见到帝君手上的满月弓,双眸里呲目瞪眼,早已没有敬意之心,反而冷笑一声,道:   “哼!大哥我当年敬重你送上帝位,不是让你今日用它来污蔑我!卸我金甲,夺我金弓。可惜此物乃我血魂之作,有种来啊!看你到底能不能杀了我?!”   “你……”   帝君怒火陡升,手中金弓霎时满灵,却迟迟没松开手,直到世无常一抹轻笑从嘴角上扬展出。帝君内心一阵,抬手松指悬空轻轻一拉,空中霎时金光杀出,正对向世无常涌近,却在半路横空被一晃眼轻身白纱飘过。   谁也没有注意到究竟是谁凌空而落,只有世无常的声音响恻众人耳边。   “白姬,护公主!”   从他的眉心此时突然冒出一阵白烟,冲出烟雾瞬渺进纱幔衣裙之中,落地时好似一只白兽大口一开再吸入白雾没进全身。转瞬又消失在原地,不知所踪,只有躺在地下的人一动不动,不等有人反应出神,那名闭眼合目的白衣女子便消失在所有人眼前。   后知后觉的人只有等到帝君怒威齐发,才会想起刚才那让人失神的一幕,那明明因大将军所害而被护在公主府的公主,为何出现在大将军的面前替他生生挡了那一箭。如今魂飞魄散,帝君和大将军正在缠斗着,如今可怎么办?   往如烟把自己关在房间,换了一身仙女的素白装扮,再从房间的后窗悄然一跃,自屋后飞向楼阁,正好碰见将军府的初乱。原想停留片刻,找个机会去找他,却没想到局势越来越复杂,最后连父君也出现了。   她已顾不得再拖延停留,潜着身子在混乱中一步一步靠近大门,直至金弓出灵的那一刻,飞奔而上,早已忘却了所有人事,只留下心中的一句话。   “我要救他!”   再醒来之时,已经没了任何记忆,昏昏沉沉之中,无意间听到门外一男一女的对话。   “水王,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往姑娘对他而言,那可比你的命重要得多。想清楚了再做……”   “哼!火王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啊!当初不知是谁,口口声声告诉我,自己因被除了仙籍才落入此界。今儿说着话,是想与我撇清关系么?”   “这一切,都是里面那个女人的错!当日我怎知此事,若不是跟随他的这几千年里遇上她才得以知晓,当年又怎会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枉我当年如此敬重他,见他重伤之下不忍得罪。哼!反正此地我已将你带到,开与不开,就看你了。”   “多谢火王相助,今日之事只有你知我知。哪敢再与旁人相知?”   “我也是为了你嘛!记得我的好就行……”   “火王莫心急,事成之后我迟早会报答你的。”   “你说的可当真?!”   “那今儿请慢走,恕小女子不能远送。”   “……”   “呲啦——”一声开门的轻响,往如烟顺着门前一束光亮望去,眼前出现一位红衣长裙女子。浓妆艳抹之下,一双美瞳晶莹剔透,好看得厉害。听她见到往如烟正盯着她,咯咯小声笑道:“往姑娘,我是来救你的。如今你被魔王所擒,我趁他不注意放你回中域,切记他日若是遇上,万不可说出此事。不然,我可就会没命了。”   往如烟此时不会说话,哑口微微张开半合两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从她点点头,根据那名女人的指引趁夜筏舟登上一艘客船。   第二日清晨登岛之后才发现这个陌生之地,被人称为通天城,乃凡人求仙之路中的最后一座城,也是修仙界内自东域前往中域的必经之城。   初上照灵壁,因身无分文,被人好言劝离。不懂灵石为何物?也不知如何得到?趁人不备,再闯照灵壁,被人推了出来。有人见她不会说话,行为鲁莽。看似一位小家碧玉的美人,行事却像灵智未开的小孩,在求仙崖下纠缠几日过后。她寻了个机会,准备三探照灵壁,最后不知何人出手,丢了一枚下品灵石在她身前,得以顺利进入中域。刚上求仙崖,不等开灵便遭遇一道雷劫,恰逢台阁派在招人,也不管她是何人便收作内门弟子。   通过派内学习修炼,对于其他弟子严阵以待的渡劫,在往如烟的身上无比简单,令人心生羡慕。又因她性格古怪,不善言辞,让人不知她究竟有何密诀,不等偷学一二,她竟然离开台阁派,自立门户。   说什么…要为散修们建立一个新的宗门?!    ☆、往家宗主往姑娘   往如烟在她的眼睛里,能看到当下的修仙界,散修众多,普遍比较弱小,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愿意收留的人,行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欺压。正好,她也能感觉得到,虽然这个往姑娘不喜与人相处,不过性情坦然,因修为实力强大,她又看不惯欺凌强霸之事。   作为台阁派的弟子,她常年外出行事风格霸道,经常一回师门便被惩戒。有些时候,为了台阁派的脸面,不得不难以对恶人去下重手,心里憋屈难抑。   干脆一挥手,自己用在台阁派领取多年的灵石在旁边买了一块地,又在山下建了一座宅子,厅堂前门通通大开。差人做了几面绣有“往”字的锦旗,立在大宅门前的两边,平日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后留名便是自称——   “往姑娘”。   如此大能智士,有勇有谋,义气云天,再经过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的英雄事迹,许多散修纷纷自愿在她麾下做事跟随。从最初的安身立命,到最终形成一个约有百余人规模的小宗门。   从此台阁派所辖地域之内,便多了一个“往家”,自称“往姑娘”的这位女子,自然也就成为了往家第一任宗主。   可是这时的往如烟反倒觉得活着有些难受,眼见人员越来越多,事务纷杂繁琐,她不愿处理尘事。于是寻了个由头离开此地,逍遥各游天地,一个人自在得不知安分了几百年。某日偶遇上一只白兽,看着它楚楚可怜便随手签个血祭。   谁能想到竟然会引得魔王找上门?!   其实当年的魔王,也就是昔日的大将军,世无常。   此事要说回在暴怒之下与对战帝君时,可惜不敌,还被自己的器灵所伤,跌落下无域界内。经半途遇上因劫仙牢而被除仙籍的副官,在无域界几千年恢复修为逐渐得势之后,重整妖魔两界,并以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别作出肉身,注入灵慧得以成人。   当年得知救过自己的副官被贬,世无常心生愧疚,修炼之时处处让他得利。只是因他偶尔几次的试探,加之统治妖魔磨练不少心智,世无常发现端倪却装作不知,继续委以重任,同时辅佐自己所制成的五行之人。   历经千年,这些五行者能当大任者也不过半数,水王、土王和木王成长最终至他的得力辅佐。   统治无域界后,他决定令白姬划出一部分神兽肉身为引,重新结合五行塑成人形,将原先白姬在仙界所吸入的最后一缕残魂灵魄打入人形内,希望借此复活公主。可是这一回却让他等了很久,她明明已成人身,有了心跳灵息,可人不知为何迟迟不醒。   直至一日,突然消失。   世无常悲喜交加,再次下令让白姬进行□□得子,以其“子”去寻找公主的踪迹。   麒麟这种神兽,肉身与□□虽是一字之差,但差之千里。麒麟肉身初见时与凡人无异,却比凡人更适合修炼,成仙之路指日可待。麒麟□□却好比它的后代,麒兽的□□为麟兽,麟兽的□□则是麒兽,能作为神兽存在于天地间,自然有它的过人之处。   不过上至仙体人形,下至新生兽形,□□得子的机会仅仅只有一次,且自□□之后本体逐渐衰退。一般而言,很少有人会下令让自己的麒麟□□,世无常为了寻得她,也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如今苦尽甘来,几百年后,终于在中域得到白姬之子的血祭感应。   往如烟看见成了魔王的世无常,内心暗暗微震,不忍再见之时,他已成了这副模样。   魔气四溢,暴戾无常。   可是她知道,作为拥有这副身子的往姑娘,没了记忆,也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再听闻他是魔王,回想自己修为低末时曾经被他所擒,早已在心里成了水火不容之势,哪里还容得他再去解释。   这样一来二去,你追我赶,生生逼得她无处可避。   在守城镇的那一战,是无奈之下的被迫应战,她不知魔王有这等恐怖的实力,在关键时刻她身旁的蓝眸白麒护她一招导致危在旦夕。往如烟抵命反击之下,魔王发觉她有了必死的决意,妄图与他同归于尽。一念惊心之下,反倒收手一顿,被她寻出一处间隙将他与他手中的武器分别推出中域界内,随后重伤昏迷。   醒来得知被净悟小僧所救,养病期间偶遇过两回他的玄空师弟前来相助,闲聊当中得知现世之事。因自己预感到这副躯体早已重伤难愈,若想此后能将身体得以延续,她不得不踏上重新寻得一处身体的路途。   毕竟,那现世间人事的诱惑,于她而言实在太大了。可夺舍之事,哪能与佛门小僧相论,故此不辞而别,悄悄回了一趟往家宗门。   经过几百年的扩张,往家已经从一盘散修聚集地形成了传统嫡庶宗门。往如烟躲进祠堂内,以灵养魂,以力强魄,将自己毕生修为灵性缩成内丹,小心等待寻找新主的时机。   怎知曾经解救过自己的那名女子会找上门来要杀了自己,回想当日种种疑惑,在她非要杀了自己的怒火中,恍然大悟。   情急之下用尽毕生余力,将内丹凝空推入往家不知究竟是何人的体内。当时只见她在祠堂大门前跪俯在地,略微有些凸起的胎腹之中,隐约露出不稳的灵息。她顺势进入那个胎儿的丹田之中,稳住灵息,得以安灵。   此后的安静,她不敢轻易显身,那日留在祠堂内只剩一副空壳的身体,想必早已被那人毁坏。   等到感觉度过无数个漫长的时日后再睁眼,她已经被轩天道人点指眉心,霎时满眼金灵现身。直到六岁时的那一日夜里,她被人追杀,无意间落入悬崖下,两眼一黑。没有记忆中的金光出现,反而是细细碎碎的交耳声响。   “这鬼魂魄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笨蛋,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残魂灵魄,有金光护体,表示她曾经是上仙。”   “上…上仙?那她怎…怎么会落到这里,还…还恰好砸中我……”   “说你笨,你还真笨!她肯定是被贬下来的嘛,要不是,那就是……呸呸呸!关我什么事?你…你只管上报就行,看判官怎么说。可别说是我教的啊!谁让你叫我过来的,真是个麻烦!”   “对…对不起,大人。我现在…现在就去报,哎…大人别走啊!”   “别叫我,我有事先走。你看着办吧!”   “大…大人……”   耳边接连不绝的哀叹声,慢慢变小,看似远去了。往如烟睁开眼睛一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再看看四周,昏暗潮湿的地面,不远处的红灯小船和头顶上漫漫无尽的波纹。看来她当时印象中的身后金光是在中域,可这是冥界,她为何会在此时落入了冥界的地府呢?   她起身刚走出几步,身边突然出现一圈小鬼,有一个小鬼朝她扔出一条绳子,她随手一挡。   呵?!   竟然在掌心刚刚碰及那条绳时,两只手臂被无形的压力反扣上后腰,被绳子紧绑双手,不得动弹。   众鬼推着她走至判官殿前,她抬眼所见一人,官服加身却看不出一脸正气,反而在这地府里生出个贼眉鼠眼之态。俯视瞟过她一眼,轻蔑地哼出一句:“这等区区小事还来烦我?听闻前些日子仙界大乱,贬了几位仙官。更何况这人还是个残魂野魄,连个加印文书都没有,谁知道掉下来是不是个祸害?去去去,一同随这批打入畜生道,都还愣着干甚?没见我正忙着招待客人么!”   往如烟见那判官身后一面屏风遮挡,可见后厅有几人模糊的身影。她想要细看,不过眼下已经没有了机会。听出判官所言,得知她不过是区区一名罪仙之后,一众小鬼冷笑着上前,不再客气地拖着她灌下难闻的不知何物,一股苦腥味漫延进入喉舌间。   往如烟挣扎着不愿屈服,可身体却逐渐不受控制地瘫软,任凭他们扼住下颚灌入直至她昏迷倒地。其中一名小鬼看向所剩半碗有余的黑乎乎汤水,对旁边冷眼瞧着的鬼群笑道:“果然是残魂,连半碗丢仙药都没灌完,现已仙气全无。”   “那孟婆汤还需要拿给她吗?”   “算了,让她自知从上仙变成生畜后,在凡间尝尝这生不如死的滋味吧!哈哈哈!”   “大人高见!实在是高啊!啊哈哈哈……”   ……   他们并不知的是,此时的往如烟已经不省人事,失去记忆,直至再次睁眼,胸口处陡然一阵疼痛令她心中一惊。不及睁眼,最先闻到的,是一股恶臭弥漫在四周。   上至仙界所得的仙体,并无肉身,只有魂魄。因犯事而被惩戒之刑,最轻为押进仙牢判个成百上千年,除仙籍次之,上碟印公文贬至冥界属最重。因冥界同样只能供魂魄行走,可仙体有护,必须除后才能被推入轮回道。往往小鬼们见到仙界罪臣,会悄施暗招,给完丢仙药不给孟婆汤,让人带着前世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记忆,一朝醒来已成畜生被凡人所欺所杀,痛不欲生。   往如烟跟随眼帘睁开,她侧身倒在枯稻干草堆上,眼前白花花的皮肉上密密麻麻的硬短细毛,再听到哼哼不断的粗重叫声此起彼伏。   她才得知,她重生成了一只猪。    ☆、轮回世   往如烟的心里并不知为何如此,只是在噩噩浑浑过了一年,再被杀掉之时,面露恐惧,奋力反抗。冰凉的刀锋割进皮肉的触感,热血涌出逐渐变冷的身体,在嘶哑的叫声变得微弱之后,她又回到了上次那位判官的桌前。   依旧是那俯眼蔑视的一笑,懒懒地说出一句。   “这等小事还来问我?下一个,继续!”   她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木圈内,同样无人给她孟婆汤消除前世被杀的记忆。这一回,她处心积虑地少吃石槽中的口粮,每次听见人的脚步声便躲在暗处,甚至在其他猪群之间那些肥厚的肚子下伸头游走。让人觉得她还是小崽,养养再说。   只是某一日,那人拿上铁耙从猪圈中专挑出她,一把钩住鼻头,笑着对旁人说道:“这个崽好,烤了送给官大人如何?”   她一瞬间吃痛,仰头见到他身边那人,一身粗布短袍,捏着鼻子皱起眉头摆摆手道:“随你,要快!别让大人等着。”   这一次,她没再叫喊,而是等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到了地府,看见旁边一把拉住她的小鬼时,问出一句话。   “我难道不能改变我的轮回道吗?”   那小鬼眨巴眨巴眼睛,眯起来嘿嘿笑出两声,道:“这才堪堪两世为畜,神仙大人就受不起了么?”   “只可惜,判官大人今日不得闲空,更何况,你身为凡间畜生,哪里会有这个……”   说着在往如烟面前掌心向上,五指微拢地上下掂了掂,又用半透明的指尖打出一个响指,道:“金银元宝,你有么?你看你既无凡间亲友送钱入府,又无人间功德之事傍身,想拿什么去改变你的轮回道?老老实实地…再去一世吧!”   这一次,她真的没见到判官,便再次落入猪圈之中。   细细回想那名小鬼所言,轮回道是有可能改变,可她却没有机会。因为少了什么?   钱?功德?   何为钱?她就算失了记忆,好歹在凡间能活了两世,钱这种东西她已得知是何物。如今以她现在这副身体,若想要得钱的确难办…那么功德…何又为功德呢?   这一世她为了早日到达地府,去问问那些小鬼们,胡吃海喝小半年被人宰了之后,顺利回到地府。说也奇怪,这次她还真碰上所谓功德傍身的鬼魂,两鬼碰在一起后一路闲聊。往如烟决定先不问小鬼,而是看着那位小小的魂魄问道:“你怎么死的?”   “我…我生前是一只狗,因主人落水,我救了他而丧命。”   往如烟大概明白了,且先看看那位判官对此鬼怎么判吧!   那名小鬼带着他进了判官店,不出一时半刻便兴高采烈地跑出来,说他能转世为人,便催促着领路小鬼赶快将他带去轮回道。   往如烟心想奇怪,这位判官什么时候这么善解人意了,于是听到领着自己的小鬼嘟囔一句:“哼!有什么了不起,一世的功德都给了大人,才换得一世为人。简直是笨得…像猪一样。”   可能是三世为畜,往如烟对于这个说辞很是不喜,转头问道:“一世功德很多吗?换取一世为人绰绰有余?”   “那是当然!”自己身边这位小鬼斜眼瞧着她,略显得意地开口道:“万世功德可成仙,这是我们冥界不成文的规定。判官大人想成仙,所以才喜欢收这些新鬼的前世功德。”   “那为何还要钱呢?”   “钱能在现世流通,若救人一命,便得一世功德啊!你就别想了,等会见了判官大人安静些,还是想着说几句什么好话,看能不能换个轮回道吧!”   小鬼一面领着进殿,往如烟一面想着再遇上判官,如何为自己改命。可是究竟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这判官看待自己的眼神,似乎真的有些奇怪呢?   还没等她开口,抬头便见判官额间冒出一层薄汗,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而是抖着手摆了摆,道:“去去去,这事别烦我。既是罪仙,你们就先看着办,该上哪儿上哪里去!”   这话,说得也太含糊了吧!   小鬼们显然不知为何,又不敢反问驳了判官大人的面子,往如烟第四回再闻到那股臭味,身下枯草磨得难受至极。   有没搞错?!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又来了一世?   她所不知道的事情,是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判官大人,在得知帝君的公主下落不明的消息后。而后再看到那副画像,上面所描之人与她一模一样时,已经吓得两眼无光,六神无主。   这事可就难办了啊!   知道公主之事的人,在冥界除了自己所知,还有阎王、梦公、孟婆还有其他九位阎君,如今都还不曾见过她。而那些见过她的小鬼们,也并不知道她是仙界帝君的公主身份,这下如何是好?   她可是被自己下令遁入畜生道的啊!   若是旁人得知此事,别说这仙道殊途,说不定连自己都会被怪罪,遭到惩戒,魂飞魄散或是灰飞烟灭都不为过。当务之急,只有将她以罪仙之名困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得成人便无法托梦,见不到梦公。没有机会过奈何桥饮汤,遇不上孟婆。其他几个殿王互不干涉内政,也无权知晓。等到时间一长,或许大家忘了此事,再将她处置也不迟。   结果他如意算盘打得挺好,事情却发展得出乎他的意料。等到再见往如烟时,她身上已有五世功德。   为何?   因为这一世,她同上世一样吃得壮胖无比,只不过她不是为了早点被杀,而是阻止同圈其他的猪被杀。最后导致那人忍无可忍,找了两个帮手将她制服。   冷刀起落,狠绝无情。   这下她终于成人了吧!   等到自己向判官低头,乖乖供奉出五世功德,转世后睁开双眼时,发现还是那家猪场,还是同样的味道。只是面前已经不是白花花的肉皮,而是黑黝黝的长毛。   这一世,她没有成人,成了一只狗。   呸!无耻!   往如烟憋住一口气,就想看看这位判官到底会针对她到何时?!   千年轮回道,世世皆如此。   她甚至接受了自己作为一名罪仙的身份,永世不得成人,在万千轮回中渐渐快要失去唯一的精神支柱。   轰塌!   正当往如烟以为自己会轰塌之时,最先轰塌的人竟然成了判官。不知从哪里落入一名黑衣男子,全身魔气肆虐,恰恰砸中整座判官殿。   原本走出殿外准备入轮回道转世的往如烟,被剧震引发的余力推入空中,落水沉浮半晌被另外的新鬼救起时,发觉冥界已乱做一团。   这等机会……   往如烟乘机混在鬼群里,偷偷跑过奈何桥,大口闷下一碗孟婆汤,走入转世为人道。   “哇—哇—”   一声女婴的哭啼,惊得产房门外的大汉从原先紧张不已的心情,瞬间松出一口气。   “终于生了,是女孩。”   旁边的护士将她抱出,给门外的女子看过一眼,她微笑地点点头,朝身旁的大汉看过一眼。随后,听到他俯耳悄声道出一句。   “我对不起你。”   泪,不自觉地滑落。   一如十五年后,她临死前的最后一滴眼泪。   往如烟躲在门缝里所看到的一切,模糊了,不见了,唯一剩下的,便是那个女人的一汪眼泪。   在这个狭小闷热的房间里躲藏着,往如烟用手紧紧捂住怀里弟弟的嘴,不让他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就在刚刚,她得知了自她出生这十五年来最大的秘密。   她的亲生母亲杀了她的母亲。   起因追溯至二十年前,她的父亲曾在年轻时爱上一位女子,两人私定终身,相约起誓终生不嫁娶他人。可偏偏事与愿违,他后来却爱上了别人,那人竟然是她的亲生妹妹。   于是妹妹鸠占鹊巢,男人心生愧意,两人匆匆成婚之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往如烟的轮回世。   当时她的父亲已是当地官员,位居高位,不仅需要严格遵守新时代的一夫一妻制,还必须只能拥有一个子女。为弥补对那个女人的内疚,也为自己日后能再生个儿子,他将往如烟过继给最初爱上如今不再相爱的女子,他如今妻子的亲生姐姐,此生不愿再嫁他人的女人。   可在当时的环境下,单凭一位独身弱女子,实在完全无法养育一个凭空出现的小孩。纠结万分之下,他的父亲提出能够承担母女两人日后的生活。   十几年来在同一屋檐下,这对姐妹的相处竟然能够相安无事,往如烟也就并不知这些过去之事。亲生父亲在她的面前以姨父相称,亲生母亲则是她的姨娘。姨夫曾经戏称她的母亲是姐姐,在这个家里称之为“大姑娘”,姨娘是妹妹,便是“二姑娘”。   往如烟跟着他的话问道:“姨夫,那我呢?”   “你?…你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不!我不要做公主,我要做三姑娘!”   一句戏言不知逗笑过他们多少回,这种日子,在姨娘生下儿子后,开始渐渐发生巨大的变化。先是浩浩荡荡的政治运动,她的姨夫被人举报有二女共伺一夫的嫌疑,被解除公职,深陷□□。   姨夫被打倒后,家里没了生活来源,姨娘刚生完小孩不久,性格开始有些变得古怪和暴躁。往如烟借着她的眼睛观察所知,可能是产后抑郁,在那个闭塞的年代,人生病都难治,更何况心生病。   自己的母亲作为姐姐,独立撑起这个家庭的重担,自然生出些许埋怨,引起矛盾。爆发之时,她正在房间刚刚将婴儿哄睡不久,厨房里砰噔的声音,夹杂叫喊声,让她得知无数个惊人的消息。这时看得出那个弟弟快要醒过来,她下意识去捂他的不是耳朵,而是随时会哭喊出声的小嘴。   直到外面渐渐没了声响,她从门缝中看见做了自己十五年母亲的女人倒在地上,临死前歪着头,泪水从眼角边流向鬓角耳轮。   一眼注视着自己,又好像没有焦距,如同深渊。    ☆、三姑娘   往如烟报警了。   她毫不犹豫地指认了那个,只做过她不足一日亲生母亲的女人。虽说,她们十五年来都同住在一起,其乐融融,但这并不能掩盖往如烟此时心里的恨意。   可是姨父,却成了她的亲生父亲,在□□得面色枯黄之下回到家里。见到的只有一滩血迹,和一个无比震惊的事实。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如此恶性的杀人事件,就算父亲不停地奔走提告,却并无任何缓余的消息透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背景”不太干净的人,正在遭受“组织”上调查的男人。   在这个家里发生的事情,往往成了乱世之下,重典治国的牺牲品。   她因为了自己所认识的母亲,将亲生母亲送上了断头台。听到处决后那日下午,父亲无声地回到家里,如同行尸走肉般抱着弟弟走向阳台,任凭他在怀里哭闹,转回头对她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句话。   “我愿你死后——永世不得轮回!”   纵身一跃而下,哭声破啼而断。   一瞬之间,了无生息。   七日后,她生无可恋地看着四人牌位,突然觉得无论这些人生前做过什么,只要他们如今死了,总会被旁人唤作一声大人,用金雕木漆牌位供上高台。   千夫所指的,只有她作为这场变故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她被称之为罪魁祸首,她被指责苟延残喘。无数人在她面前冷眼旁观,在她背后嗤之以鼻。   可是众人皆不知,她早已有了必死的决心。   因为又有谁会知道,连她自己,也同样认为,害死他们的人,就是自己。   负罪自杀,含悔而死。   或许,这便是她最好的归宿。   “扑通——”   一记落水的声响,令木舟上的两人纷纷回头,望向内河上一座石拱桥下,翻起的一个水花,   “师父,有人落水了。”   小凌转头对师父问道:“要救人么?”   “当然救,这人看来值得你来试一试。”   两人靠近桥下,又是一声扑通跳入水中,将往如烟救起弄醒。   “道长救命之恩,此生无以为报,可我一心求死,还望道长成全。”   往如烟不愿苟活,妄图再次跳入水中,被道长拦下,含着眼泪半晌才愿说出心里话。   “这位姑娘,今日我救你一命,不必还报,你来答我三个问题即可。若是答得出,我便不拦你,让你再死一回。如何?”   往如烟深吸一气,缓缓开口:“道长请问。”   “这第一问,是问:你可知何为活?何为死?”   “生死之事,不敢妄论。”   往如烟如实而答,却听道长开口再话。   “活,为人存于世;你的家人与你连同的记忆,是他们存活于世的证据。今日你活,他们便存活于你心;若是你死,他们便真正死去,消融在这当世间。如此,你可愿他们活着,还是死去?”   “这……道长,他们皆因我而死,难道我还要苟活于世?”   “可你知?他们现在依旧活在你这里。”道长直指她的心口道:“你死后,这世间谁还记得他们活过?你死之时,便是他们最后的死期。”   “我想死,可我却希望他们能活着。”   “此题……”   往如烟面露不惊,内心却汹涌澎湃,道:“此题无解,道长请继续。”   “那好,这第二问,是问:你可知何为永世?何为轮回?”   “这世间轮回,我更是不得而知。”喝过孟婆汤而得以成人的往如烟,当然不会知道这等地府轮回之事,只好作此回答。   “此世仅是你永世间的一世,此世死后必定轮回。方才你说父亲至死望你永世不得轮回,可你今日一死,便遁入轮回道。如此,你说你既无脸面存活于世,你又何来的脸面去九泉之下再与他们相见?”   “可……”往如烟皱眉反问道:“道长,我若此世苟且独活,死后依旧得以轮回。我就算想完成父亲心中遗愿,但父亲所望之事,终究不得实现。不是吗?”   “小姑娘,世界之大,怎会任你如此作想?你可将此一世修做永世,死后不得轮回。既了却你父亲心中所愿,又可将他们永活于此世。”   “哪里会有这种……”   “这便是我的第三问。”   道长端坐船头,含笑撵须而道:“若这世间真有一条道,既能让你不得轮回,完成你父亲最后所望;还能将他们永存于你的心里,活在这世间。可这条道,却偏偏就是让你独活,活得更长,只能活在这一世。你可愿?”   “只让我活?”   “你活,他们便活。”   “那我死后?”   “不得轮回,身死道消。”   “若真有这条道,我愿去试一试!”   “不再去寻死?”   往如烟沉呤半晌,温泪渐泛:“我不知道长所说真假,只是觉得走此道,比死更值得我去做。敢问不知此道,到底是何道路,要我如何走?”   道长浅眯笑眼,悦颜捻须而道:“此道,名为修仙道。大多修得此道之人,求得是一世当永世,愿得是长生不老。像你这种求死之人,来得少。”   “修仙道……若我活着便能永远记得他们与其同在,死后可以满足父亲的遗愿永世不得轮回……”   往如烟看向在一旁默默摇浆的男童,再看向貌似船夫打扮的道长。   “还请道长指出此路,我愿前去此道。”   “我们行之方便,将你送至渡仙桥。此后的路,便由你自己走。”   “多谢道长!”往如烟向道长深深一躬,作揖行礼。   “不必多礼。这位姑娘,与你相谈甚欢多时,还不知你姓何名何?”   “于我而言,此乃身外之物。”往如烟低眉浅笑一瞬,转而露出无比悲伤的神情,“若是不嫌,叫我三姑娘便可。”   “三姑娘”   身边的正在摇浆的男童喃出一句,往如烟在她的身体里所见一眼,此人与小凌容貌相似,只是年岁尚小,看得出他很紧张。   目送往如烟上桥后,小凌弱弱地问道:“师父,我…我们还回去吗?”   “回去再找几个人,如今这世道不太平,正是我们摆渡的好时机。你难得化形,如今也该动动了。方才这名女子我已作出标记,两日后再去寻她吧!”   往如烟自以为的修仙道,在半路被道长截住,一口吞入腹中后,才得知他是狐妖,她成了妖的食物。灵魂反复遭到重创,以至于后来被一股巨大的灵力强制唤醒时,两眼看不清任何景物,只听见两人在身前的对话。   “这狐妖好大的胆子!若不是我执掌阎王殿,寻到她的踪迹,恐怕这次又要错过一回。”   世无常以魔王的身份与往如烟大战一场后,被她推出界外落入地府,他身边没有器灵。满月弓留在帝君手中,映雪刀不知在何处,他仅凭一己之力重塑冥界。掌下阎王之职,通晓地府近年来所责之事,才在他那日混乱之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有一个罪仙之臣,无视判官的命令,趁乱擅自改变轮回道,转世为人。   细查后,才发现这生魂乃近万年前,以残魂野魄现身冥界,一直受判官所示,在畜生道轮回。一切案卷以纸制方式保存,卷宗当中并未发现仙界罪状印章,世无常派白姬变身成公主的身形容貌给弄丢她的小鬼辨认,才最终发现此事被判官一手遮天,掩盖至今。   这位判官的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唉,上次的事情……白姬,难为你了。”   “主公厚爱,白姬不敢。据这狐妖还有一个小徒弟交代,他们好像对公主并不知情,不如……”   “这事我自有打算,暂且如此。如今确定她当年分出残魂,看来要同时寻出二人,日后此事终究路遥茫茫。”   “主公,想要作何?”   “我决定割魂,以心脉处设阵,无论何时何地遇上她,即刻得以触痛提醒我,并至此不能再离开她的身边。”   “主公,恳请三思。此举凶险万分,万一残魂不知所踪,主公的灵力也会大受影响。白姬…白姬…不愿主公如此冒险……”   “白姬,上次你说其子白麒重回体内,是他的血祭之主已无血肉之躯?”   “是的,他回来之时,已经告知于我。上回主公遇到的公主肉身,如今已经消失。”   “那么这次,就派他来保护我,如何去做?”   “主公,这……”   “待我割魂后,先将我的一魂与她一同推入轮回道。在此处再将一魂重塑真身后,白麒陪着我同去往修仙界。白姬,若他出现意外又会如何?”   “请主公放心,白麒若出意外,自会以幼兽原形现身于主公旁边,继续相护。”   “嗯,召他前来罢。那小狐妖若当真无罪,你日后便寻个机会放了它。”   “是,主公。那公主现在如何是好?”   “且先放在棺内,此处最为安全。”   ……   以妖灵剥离出的残魂,遁入轮回道。   婴儿的哭喊声,在私人医院最高级的产房内响起,往如烟没了有关前世的任何记忆,平安快乐地生活到十一岁以后。   不过是一个适合滑雪的寻常日子,她想悄悄地去高级雪道上试一试身手,遇到意外得以发现石壁之光。光芒乍现后她突然想起了所有关于现世界往如烟的记忆,待再度睁开双眼,人已经躺在仙界公主府的闺房床榻之上。   身边坐着的,是手持满月弓的世无常,整个房间处在映雪刀所幻出的镜幕中。听得出房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却无一人进房前来打扰。   世无常依旧是一袭卓山白袍,与她同装,看来未曾更换过。他见她醒来后,俯身上前指点眉心一顿,而后浅笑道:   “我曾应承过你,回到仙界,是否一切皆晓?” 作者有话要说:  额~~记忆全部回来啦! 其实真实的时间线是: 世无常认识帝君,世无常成了大将军,世无常认识帝君的女儿往如烟,往如烟爱上世无常,帝君惩罚世无常错手杀了往如烟,往如烟被一箭割魂,一分为二。 魂一在白姬体内,等到世无常成了魔王后,复活了她变成往姑娘,她将魔王打入地府,自己夺舍未出生的胎儿,生出来变成了原修仙界的往如烟,从求仙崖穿越到现世界。 魂二在落在地府,被遁入畜生道轮回千万世,直到世无常被魂一的往姑娘打到地府,趁乱重生为人,成了三姑娘被狐妖蛊惑踏上修仙河,吃掉后被成了阎王的世无常所救,重入轮回道转世为人,生出来变成了原现世界的往如烟,在大巴上坠入悬崖而穿越到修行界。 于是乎……回到本文第一章的开篇……希望看到此处的朋友们,全猜对了。嘿嘿! 为什么她们在此次轮回中会同时穿越?因为她们同时触摸了金灵玉石。一个在修仙界死时的六年前,一个在现世界死时的半年前。 对!还是那个“修仙界十年=现世界一年”的设定?是的!我太喜欢这个梗!没办法。希望看过的朋友们也喜欢,还有,白麒就是小白哦! ☆、割魂   世无常的修为远高过往如烟,先前融魂一回在修仙界的世无常昏迷了七七四十九日,这一回便简单得多。因此他率先出现在白麒体内,白姬随主人融魂登至仙界,与小白感应后将世无常放出。   他低头一见自己身上的白袍,甚是不喜,若不是因与往如烟同装,他早就想将其换去。近万年来在魔域和冥界的经历,已经将他原本光明磊落的性情,磨得只剩满腹猜疑与攻于心计。他不信任任何人,除了白姬和自己。   映雪刀为他器灵,可让他另辟结界,隐身其中。于他而言,谋划了这么久,重回仙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夺回满月弓。而第二件,则是杀了帝君。   将军府内动灵寻器,并无回应。隐身踏入玉清宫,寻至书房,正好见到他的满月弓放在一张棕木雕纹的案台上。而后方,正身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正是帝君。   一副沉眉敛目,等着自己上门的架势。   世无常一念动灵,满月弓出现在他的手上,同时映雪刀幻成本体银刀回到他的手中。两眼紧盯帝君的面容,仿佛他一丝触动,自己便能出手了结他。   可惜,并没有。   帝君依旧正坐在上,不过微微闭眼,摇头叹气而道:“多少年了?世卿,你终于回来了。公主在何处?本君…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没想过……”世无常打断他的话,横眉冷眼地对他说道:   “我回来,是来杀了你?”   此时帝君才缓缓睁眼,并未回话,而是接连叹气。   “世卿,你不知,我这些年……有多想……”   世无常听得他断断续续的言语,脸上的表情却是略蹙微怒,不觉轻哼一声。   “怕是你早想杀了我罢!”   一语打断帝君的话,令他极力隐忍的情绪顿时爆发。   “轰隆——”   一击翻卷滚雷,直直落下。   映雪刀毫不犹豫地出手,刹那刀光剑影横空出世。   世无常一念将映雪刀幻幕隐身,单手凌空一指横拉,一束金闪电蛇凝神飞出,速逼近帝君身前。忽地消融不见,世无常愣神一瞬,连出三招,均被帝君手中以一掌之力化解。看他单掌手间五指结出的古怪指印,如伴生莲花渐开的形状,金蛇近前被他半开莲指轻轻一拂消散。   不知是被推出无影,还是消没入掌。   世无常不得而知,他自认为有天下无敌的满月弓在手,便能一招杀了帝君。   看来,此战胜负未料。   这时,帝君才点头舒展露出一抹浅笑,长吁一气。   “你的满月弓,这万年来我早已寻出破解之法。你胜不了我,别再白费力气。说,如烟在哪?”   “哼!”世无常冷笑话道:“没了我,你定寻不着她。想必,你也不敢杀我。可我,此生不杀了你誓不罢休!”   听到这样一番言语,帝君渐渐收回笑容,面露悲痛惋惜的神色。如果方才只是故人久逢之下一局试探,此时便演变成仇敌再见分外眼红之态。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   “常弟,别闹了!你明知我寻她心切,这些年来我破了你的满月弓,不过也只是因它曾伤过如烟,我不愿她被再伤一回而已。你我此生结为兄弟之后,我可有伤害过你。而你呢?夺了如烟,还让她因你而死。如今你们两人同时回来,虽说不记得前事,知我有多欣慰。却不足一日转瞬消失,现在只是你出现,我自然担心她在哪?”   世无常听着帝君絮絮叨叨一大堆话,虽说得天花乱坠,竟一时也无法反驳,冷言道:   “这些年,我重生如烟,凭什么你一句欣慰就能了结此事?你除了在万年前伤我之时下令铺过寻灵石,还做过何事?!当年我为了寻她,不惜割魂轮回再生,那时,你又有何作为?!口口声声说担心,你当真做到了吗?”   帝君一听他割魂,突然回想起曾经女儿在自己面前被生生毁魂的那一幕,心中一阵触痛。他缓过心思,慢慢回答道:“我为仙界帝君,自为天道所持。纵使有心寻人,也是无力之事啊!割魂之痛,噬骨剜心。世卿,委屈你了。”   “去你的天道!这么多年,怕是你早贪念上了这等权位,当我们已死罢了!可我就偏偏不如你所愿,我为如烟重生哪有什么委屈?因为我所受的痛苦,迟早都要找你还回来!”   话音未落,满月弓一招出手狠辣,金光闪电再现手中,帝君结印作挡,一记银光乍现,映雪刀直落眼前。   帝君落下双手低目之时,沉呤一句问他话道:“公主可知……你要杀本君?”   世无常愣住一顿,与帝君面门前之差毫厘间,被他持手结印横推一掌,将世无常生生推出玉清宫门外。巨大的动静迎来正在巡逻的天兵,还未赶至宫门前,便听到帝君下令。   “捉拿罪仙世无常,得功者连升正三级!”   正当所有人认为他绝对逃不掉的情况下,世无常却在众多天降神兵面前消失了。一连三日,寻不见任何人影,连公主的下落也日渐无望。   崇真长老在帝君身旁,哀声叹气自言自语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帝君闭目半身倚靠在大殿上的冠座之上,紧眉不语半晌。   “老卿,你没见过他。如今的他已经变了,不似我们在朝天门所见一般。我甚至不知,当日他是否骗过了我们的眼睛。”   “帝君此前说将军曾经割过魂,或许那日残魂,不知前事也是正常。可如今……”   “如今他已生出杀我之心,必留不得!”   “帝君,这……”   “老卿,别再说了。”帝君从中打断他所言,“昔日我只为小惩,并未生过害他之心。失去两人后,如你所见,我日日悔过不已。甚至那日你将尘玉阁让出,我也并未出言制止。可是三日前我与他一见,他已不再唤我大哥,便已了然他不再是我昔日常弟,他也不会再认我这个大哥。”   “……”   我不会再认他这个大哥?!   坐在往如烟身边的世无常内心暗暗发誓,无论往如烟醒来后如何劝服,他都不会再与帝君妥协。深知如今的帝君,早已不是当初一壶烈酒下,对天道不公,对天地世间不满的得道仙人,早已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权臣,令世无常不屑一顾。   的确如此,以世无常的能力,他既能于重伤之下逃脱帝君的追捕,重整妖魔两界,又曾在失去自己本命器灵的状态下,徒手登山九殿阎君的高位之王,自然对权衡之事无比得心。于他而言,只有自己不想做,没有不能为的做法。   他尚且能为往如烟做到抛弃这些年建立的一切,没想到身为她父君的大哥,却成了这般言不由衷。   看着陷入沉睡的往如烟,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悲凉。遥想当年得知她不醒,他害怕被白姬所护的那一丝残魂也没有了,忐忑不已。而后发现她不告而别,心中即是欢喜,又不觉担忧她无依无靠。   寻到她踪迹的那一刻,他按耐不急跑到身边,却被告知人魔殊途。他告诉她,她根本不是人,怎奈这话还没机会说出口,自己却被她打入冥界。   再寻得她时,才知那日她被满月弓所射,裂魂而至地府,被以罪仙之轮所待。怒不可泄之下大开杀戒,而后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得以从狐妖手中救下她。   自行割魂,是一条不归路。   世无常在遭受九九八十一日手刃自身魂魄之后,才将自己割出三份灵魂体魄。以三成灵力合白姬所制一名婴儿躯体入内,由白麒所化作的白发老人为伴,从渡仙桥经通天城所入中域求仙崖处。以三成灵力遁入轮回道,与从妖丹中所剥离的往如烟,一同成了万千凡人母胎中的一名胎儿。剩下三成灵力为自己原身元神所护,留在白骨棺内等待重合时机,最后一成灵力化作禁制设在三魂体内。   白姬授意白麒原是静待主公长大成人后,再起身去寻公主下落,怎奈白麒一着不慎,遇险变成原形兽蛋回到世无常的手中。竟偏偏遇上了被人杀入求仙崖的往如烟,胸口的一阵触痛便是触发灵力禁制所致,由此得知。   “就是她!”   茫茫人海,一眼为你。   在修仙界的十二年,他从未遇到这种心脏快要被捏爆的痛楚,但是痛感却久久不得消退。好不容易缓过神后,离开她去寻树果时,心脏又似被挖空后的失落感漫天袭来,令他呼吸不畅。就算在卓山外门的三年,他也是按住自己强耐不住的空洞之心,拼命闭关修炼,以得留在往如烟的身边。   相比他自从成为她的师弟后,几百年内寸步不离的经历,在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往如烟时的徘徊,遇到她后内心无时不刻的心慌。身处现世界的世无常则就简单得多,他至始至终都认为往如烟只有一人,并且在得知他无法离开她的身边之后,安然接受这种结果。只是那种偶尔分离时的心悸,世无常在现世界一直不知为何,直至到达地府的那一刻禁制被打开,令他明白得彻底。   所谓的离不开,原是这般由来。   可是此时再见往如烟安静柔美的睡颜,他才发觉离不开的,是他的心。    ☆、父君   往如烟醒来。   她听到世无常说在耳边的一句话,心中不觉一震,转而叹出一口气,缓言而道:“你若想杀我的父君,为何还要唤醒我?”   世无常听过只是一愣,想要解释,一时想不出说辞,转问道:   “我身为魔王与你相识时,你可曾觉得我的真心,是为了杀他,还是为了救你?”   “这话……”往如烟摇头苦笑一番,“终究是我的错了……”   “可你知他是我的父君,昔日我既可为你而死,今日我也能为他而亡。如此,你还愿这样做?”   “你为何一醒过来,便出言开始质问我?你可知这几日,他将我列为罪仙,处处置我于死地。罪仙会当何种惩罚,想必你比我更加知晓。”   往如烟听后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劝慰,只得沉眉冷眼说道:“让我去见父君,劝他收回成命。”   “不行!”世无常起身拦住她的动作,“若是你出去后,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   往如烟转手扶上世无常的手臂,艰难地微微笑道:“如你所言,此举逼迫不已。今日你答应我不再有杀他之心,我定能说服他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相信我。”   世无常不知心中是作何想法,就凭一句相信她,便放开手让她去通明殿一试。   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往如烟刚出结界不远,从长廊走过不到花园□□处,被一名修整花草的仙女碰见,立刻上报至通明殿。等她被人簇拥入殿内时,帝君已坐在冠座之上,她俯跪作礼,起身言道:   “父君,将军并未加害于我,恳请您收回成命。”   帝君听到消息,暗心欣喜之余,见往如烟行此大礼,明明面容并未太大变化。可细看之下,神情语调与当日所见略显不同,与曾经的公主行径更是千差万别。虽说如此,依然令他满心欢喜之时,她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他求情而来。   “若不因此事,难道你不愿见我?那日在朝天门也是如此,你与我从未说过一言。”   “父君莫要误会,我方才醒来得知此事。前来一是告知父君,今日我已回身,此前朝天门之时,我仅为残魂,并未记得往事,还望父君海量。二是奉劝父君收回成命,同意我与将军一事。”   帝君摆手退下众人,起身一步行至往如烟的身前,哽咽而道:“让我先看看你,可好?”   往如烟无言推脱,只是对上他的双眼时,严肃下显露疲惫的眼神,令她心惊一瞬,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时隔万年,总会有些生疏之感。   如此尴尬的氛围下,往如烟升出一丝想要逃离的心情,眼神微动闪烁过后,被帝君察觉出一丝异状。   “来人,将公主送入玉清宫,重兵把守。封住公主府,捉拿世无常。”   “父君,不可……”往如烟想要上前阻止,帝君却微侧身旁退后半步,未与她相触,挑眉舒眼地问道:“如烟,父君再为你建座清闺阁,可否?”   往如烟明白了,她事到如今还怎么不会明白。   帝君是想要毁掉她的府邸,毁了世无常!   “不要……”   她试图再次劝说,只可惜帝君不过一抹眼神的示意,身后的卫兵便将她迷昏,不省人事。   隔绝在玉清宫内的往如烟,想尽法子要逃脱出去,往往行至半路不知不觉被人一招制昏,醒来后便回到自己被关进的房间里。她唤出小白说想要帮助她逃脱此地,结果小白不动声色地化为一只小小的白绒绒的兽形,倏地消失不见。   往如烟想着他是去告知世无常此事,左等右等没见小白回来,却率先发觉一股浓郁地妖气由远及近,铺面而来。   原是世无常在映雪刀的结界内等着往如烟,没想到等来的竟是漫天神兵。他眼看着成千上万的人围得公主府水泄不通,一处一处地重兵搜索,呈围困之势。同样唤出白姬,感应小白的位置,那时小白并未被往如烟唤出本身,无法得知方位。   眼看天兵快要破出结界,世无常服下妖丹,霎时眉心冒出一抹红印,自双目延伸至耳边泛开以至满眼血红,妖气四溢。在天仙之界内缥缈轻缦般的灵气里,凭空所出一股妖气,虽说不见真人,但那从不见所物的房间内漫出的红云,格格不入。   有人见状锁定此处,有人急忙上报通明殿,更多的人寻着妖气靠拢。一刹眼前金光破出结界,见到一位白衣男子,满目通红,露出暴戾之色。   身为等闲神兵,往往入仙籍不过万年,自然无法认识世无常。只有升至三等天将的人,在一股金电凌空而生,将所及神兵尽数灭光的震惊下,才想起此招乃昔日大将军所为本领。看清面前这妖人,便真真切切地发觉他的容貌,除去异红的印记,正是大将军本人。   “将军……”   从无声的大军中有人忍不住喃出一句,转又没了声音,纵使知道又如何?识得他的人,便知万年前与他为伍的上仙,被帝君秋后算账,无一幸免。今日所在之人,自然大多数在当时选择听命将军令之人,更不会贸然相助。   世无常无心理会旁人,又是一击横拉满月弓,将眼前这些碍眼的东西消灭殆尽,再出招拼杀一条血路,直奔通明殿。行至半路,白姬手中多出一只小白兽,以稚嫩的声音喊叫。   “快救公主,在玉清宫!”   世无常脚下一顿,转身再移之时,才发现身后又有更多通明殿的卫兵涌近,以两边围合夹击之势,想要活捉他。   一眼蔑意闪过,手中金弓影动。   白云茫茫,血染尽华。   这是往如烟再见世无常时的模样,一身白袍已经染上殷虹血色,如同无数红墨泼上白纸,还未来得及晕染而开,便被新鲜的血液覆盖在上。只是那些血光之下,延伸至他身后一路的血迹,展现出他大开杀戒的恶意,以及誓不罢休的魄力。   往如烟不知为何眼中泛泪,是因寻得他无事的喜悦,还是这再也回不去的亲情。长长万年在没有记忆力度过,比不上世无常这般决绝与冷血。他见状不作任何言语,只是一手拉住她,携同白姬前往朝天门。   帝君在通明殿等着他寻至此处,再一举拿下。怎知他半路转而去往玉清宫,纵使他运出天地之力,在赶到之时,正好遇上世无常带人走出。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帝君以指结印,双手起掌运力,仙界重未有过昼夜,却在一息之间黑云滚滚,如同极夜降临。世无常再开满月弓,在黑夜之中如同灯火微亮,继而起光,再出金弓电蛇漫天横飞,像是要将这夜色亮成极昼。   雷鸣阵阵,金光耀眼。   无数巨雷由云而上,汇于帝君头顶双掌之间。更多电光从天而降,集在世无常手中开弓。   他率先出招,两股几乎同时合力对击,迸发无数雷电碎金。   往如烟紧随在他身边,相击之刻被白姬和小白双双护住在旁,眼看风起云涌,电闪雷鸣。一招之后,雷鸣渐弱,金光变暗,只不过依旧紧随帝君身边。   帝君微微皱眉,他瞧见世无常眉心血印忽明忽亮,金电遇阻虽弱不灭,转而为强再攻。晓然此箭以血灵专攻自己,不中不休,突然眼前出现一身白影。   世无常看见往如烟挡在帝君身前,直中一招,金箭再转身绕至身后,往如烟挡身又中一击,随即金光速闪身侧,被往如烟行至作挡,再中一箭。   世无常在往如烟连中两招之后,以运灵回力收手,遭到反噬不及,眼见她再要中招时,不顾体内起灵运转,强行止住时,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小白快速瞬移将往如烟带回时,帝君见自己的女儿再次被满月弓所伤,向世无常狠出一掌。手掌快至他身前时,发觉往如烟昏倒的身影倏地出现,来不及收手。   一掌拍下,雷电漫射。   等再次恢复平静之时,早已没有他们四人的身影。   小白与白姬虽为麒麟神兽,在帝君一掌之内瞬时转回兽形,消入两人眉心。世无常将往如烟围在怀里挡住掌击,却被这一掌拍下仙界,落入魔域。   一如万年前。   与上一回重伤不治有别,只不过这次他遇上了故人。   好巧不巧,正撞上了红萱一行人所在的金筏。   筏舟猛地被毁,南健青祭出木尺,长成宽体木筏护得红萱,再看落在破筏之人。   怎么会出现这两位?!   红萱此时已醒,扯了扯南健青的衣袖,道:“他们…是不是往师姐…和……”   她不敢确定,南健青将冰凉的手指按下她微抖得手背,小声道:“或许是,我们前去看一看。”   红萱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同为妖兽的小凌和三王,在与南健青共同吸进她体内的妖丹灵力后,便为早日渡劫而提前离开。只有她与南师兄在这魔域漂流几日,也不见有传说中金王的人出现,没想到还能碰上他们。   只是眼前这两位重伤不醒的人,真的是往师姐与世无常么?   南健青靠近细见一眼,目光游离到他们两人的血红衣袍上,领口绣襟处一顿,陡然明了。   卓山徽纹!    ☆、末世降临   一千多年后。   董晋文坐在朝天门前无所事事地翘着二郎腿,无聊地转起手中的毛笔,将黑墨无意间泼洒至自己身前的金盔上,转瞬恢复如初。   “咔嚓——”   又是一声闪电从下界传来,他慵懒地坐直些,漫不经心地瞟眼一见来人。   一身昆仑灰袍,一副面无表情的倦容,同样瞟向他一眼。   “哎呦呦,觉大师兄都来啦!不错不错嘛!”董晋文嬉笑着抬起笔,“啧啧,我来看看哪里还有空位给你小住一阵……”   觉珑并未回答,只是轻轻踱步至他面前的案台,面不改色地问道:“南兄不是已经早于前些时到了吗?我有事要寻他,你安排一下。”   董晋文记下放笔,将一枚白玉令牌甩给觉珑,轻啧了一声:“嘿?!当掌门当上瘾了吧?你来到这儿…不过就是一个小兵,给我摆什么谱?!看着,爱去不去!”   觉珑一握令牌,眼前从朝天门内凭空走出几位仙女,为他引路进门。   董晋文看着他的背影,忽地感到一阵荒凉,摇头重回刚才慵意的姿势。眼前又是一声闪电落上,他并未端坐,而是一边斜眼瞟过,一边暗道今日人真多。   正值这时,他突然打出一个激灵惊醒,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来人,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什么奇物。笔落而下,他也懒得再弯腰捡起,反倒起身拥上前去。   一袭白袍就这样被笨重得金光闪闪的盔甲围住,动弹不得。公孙莲没想到定睛一眼,看见得只是眼前不停晃动的金盔红绸,听见久违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啊哈哈!你终于来啦!我等你等得快要怀疑人生啊!”   “你又不是人……”   冷冷的声调一如既往地飘出,董晋文暗心一笑,叫道:“迟了我几百年,你小样是想让我孤独终老么?不管怎样,得赔给我!”   “赔?!”公孙莲微皱眉心,露出不屑的神情,“天界仙女众多,还不够你陪?”   “那哪能一样啊!”董晋文用手肘戳戳他的胸前,再将手臂环上他的后颈。   “我身边没你,谁都不好玩!啊哈哈……”   “……”   公孙莲听闻他如此张狂的笑声,不知为何又开始有些手痒。   亲眼所见公孙莲渡过雷劫的冷冰寒,起手摸上石柱,但是天地间并无反应,站在她身边的芷荷灵上前一步挽着她,开心地说道:“冷师姐别灰心,如今你已经成了大师姐,还能陪我一阵子,岂不两全其美。”   心中一丝失落转瞬即逝,冷冰寒回身低头望了一眼,微微笑起对她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芷荷灵又是一阵欢喜,挽住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遥望远处,即将落幕的夕阳。   红尘洒染云雾山间,令求仙崖上的红晕缥缈,谁都不曾靠近,也更加不会自寻死路跳下崖去。只不过从崖间黑雾里冒出一个人影,不等路上行人察觉,倏地一下晃进刚刚路过崖边,匆匆赶路的车队里。   他来无影去无踪,混在一身浅青衫的弟子身后,旁边还有几名看似今日开灵过的凡人装束。彼此都不认识,也无意发觉他们当中多出一个人来。   队伍从进入桐城落脚,带头的一位青衫弟子转过头来对他们话道:“我们明日还需步行,约四五个时辰才能走到我们恒山派的山脚下。你们今晚留在客栈早点休息,切勿乱跑。”   等他说出这句话时,那个途中加入的人影早已走到不远处的深巷里,对着巷子深内一晃一顿的影子发呆,屏息隐身靠在墙边。   “吧嗒—吧嗒—吧嗒—”……   熟悉的四脚小兽的脚步声从微弱变得渐渐清晰,在两人都看到对方的身影时,内心双双莞尔一笑,嘴上的话却变了个味道。   “往仙子今日依然好美,不知可否赏脸在下一番?”   女子身下一只麒麟百兽微眯着蓝眸,摇头动动鼻头,轻轻哼出两声。男子每日都会等在这里,说出此等轻薄之话,令她顿时双颊生出一片红云,飞上娇容。   “世公子莫非不是忘了?我乃上仙之身,又有神兽护佑。可你不过一名凡人修士,此其终是人仙殊途。我早已与你相约过,他日等你登仙之时,便是我许身之日。可好?”   “好!好!……”   世无常暗心无比美美地看着她,只要往如烟一日在此处,就算让他寻遍天地五界,将剩下那些令她失去记忆的残魂找出双手奉上,他无论如何也能做到!   可就在他下定决心必定如此时,内心一个声音就会不合时宜地冒出。   世无常亲眼看见往如烟为帝君挡身,却被再次分魂后,如今不敢生出也不愿意再上界去杀了他的心思。可若是寻回她的残魂记忆,或是重回仙界得知前尘往事。他们会不会再也回不去此生的曾经,还有现在两人之间相互倾心与暧昧情慕的时光。   “如此我们,岂不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啦!从国庆写到春节过年,在目前阶段算得上是我费时最长,字数最多的一部小说。(貌似我写文一部比一部长,捂笑。) 从思考到下笔,会发现自己还有很多的提升空间,还需继续加油努力。 在新的一年里结文,是想要在年后重新开始自己的新计划。作为上一年的结笔文,希望大家会喜欢这篇仙侠小说。非常感谢能追到此处的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么么哒!